树影层层叠叠,但往山下看的视线非常清晰。
谢凌说灯会时会有烟火表演，在这个地方最能看得清楚,起初她还不信，觉得这人肯定是在骗她,但是上了山才发现，好像确实是如此。
从山上往下看，哪里都能看得一清二楚,连谢府的位置都能隐约看到。
叶琬忽然联想到一些事，按理说这种能将京都看光的地方，应该算皇家重地,随便出入不会招来禁军什么的吗。
她有些担心地问了句。
谢凌瞥了他一眼,轻飘飘道：“那又如何。”
“……”
好吧……她倒是忘了，就算是禁军来了也不能怎么样，小少爷是自己不愿意回去,要是他愿意,整个大盛都是他的。
视线从山下转回来,入目便是阴森寂静的深林，除了灵蝶照亮的的地方,四周都沉在一片幽深的黑暗里。
杀人放火,劫财越货,没有比这里更合适。
难怪谢夫人不肯让他出去,每次一个人打妖怪,总会往深山老林里钻,哪儿偏僻就去哪儿,找刺激也不是这么找的。
她不禁咽了咽口水，有些紧张地问：“这儿真的可以看到烟火吗？”
少年牵着她的手，小心翼翼地引领着她走在山林里。
闻言停下脚步，垂眸望着她：“当然，我以前经常来。”
“你来这种地方干什么？
叶琬抬起头，淡淡的星光从树影中洒下来，照在他银色的发冠上。
少年语气寻常，淡淡道：“无聊，所以会来这里打妖怪解闷。”
打妖怪……解闷？
别人见了妖怪就跑，他倒是奇特，从小就主动追着妖怪邪祟跑，哪里危险哪里就有他的身影。
但叶琬只是个小菜鸡，可不想跟着他一起送死。
听说他来这里打妖怪后，心脏瞬间提了起来，问道：“这里有妖怪？”
叶琬四处看了看，吓地赶紧往他身边躲。
她紧张地抱着他的手臂，柔软的胸膛紧紧贴了上来。
谢凌一怔，感受到那抹温暖时，浑身的血液瞬时往上涌，整个人宛如掉进了熔浆里，全身都要烧起来。
林中寂静幽森，根本不会有人过来，无论他做什么，都不会被人发现。
叶琬没有意识到越来越近的危险，一心只在意会不会有妖怪。
毕竟这种地方，实在不像很安全的样子。
见她如此害怕，谢凌才道：“没有了。”
他抬起下巴，很不屑地笑了声：“都被我杀光了。”
“……”
空气顷刻凝固下来，他甚至笑了笑，满眼骄傲地盯着她。
叶琬沉默了半晌，终于无奈地移开目光。
之前就总听他炫耀战绩，什么孤身跳崖打狼妖……七岁就能徒手制服九头蛇，跟一只开屏的小孔雀似的，时不时走到她面前求夸夸。
以往她还会摸摸头，顺着夸几句，现在索性无视。
见她反应平平，谢凌纠结地皱起眉头，心里不免郁闷起来，难道她看不上这些小妖怪……
要不要改天打个大点的，应该能让她刮目相看。
两人很快来到山林中的小木屋里。
听谢凌说，以前每次过节前后，他都会来这间小木屋住几天，就算不回家，也能看到他们山下过节的场景。
她倒是知道小少爷过节玩失踪的习惯，但是从来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做。
今日站在山上，往下看到谢府的时候，她好像有些明白了。
谢宗主和谢夫人十分疼爱他，为了谢凌从不提谢宣的事，一直把他当成亲生的孩子，正因如此，他才会选择过节时离开谢家。
当他走后，谢夫人便可以正大光明纪念谢宣，他们一家人也能有真正团聚的时刻。
每次坐在这片山林里，望着远处谢家的灯火，就算不在他们身边，他的心也与他们在一起。
叶琬鼻尖一酸，从身后抱住他。
少年正准备往屋内走，忽然感觉她靠了过来，身体猛地一僵，一股暖意涌上心头。
谢凌转过身，将她拦腰抱了起来。
这间小木屋看起来很久没人住过，用了符篆打扫后也显得有些陈旧。
将她放在床上后，他便坐在地下，将头枕在叶琬腿上，乖巧地抱着她的腰，动作沉迷依恋，一刻都不舍得离开。
叶琬坐在床边，抚摸他乌黑如墨的发丝，冰凉凉的，手指忍不住勾起他的发带，又划过他的睫毛。
这套是她以前摸自己家小猫的手法，没想到对小少爷也十分管用。
很久之后，他才抬起头，静静地凝视着她。
叶琬捧着他的脸，两人四目相对。
她定了定，问道：“可是灯会过几日才会开始，今夜又没有烟火，我们为什么要过来？”
在小少爷提议上山的时候，她脑海里想了无数种可能性，连十九禁都过了一遍，还觉得自己可能会被灭口，后来听他说看烟花，便也放下心来。
这时候，谢凌却突然说。
“你以来我是真的为了带你看烟火才来的吗？”
……
“不是吗？”
腰上的手掌逐渐用力，不知不觉间，叶琬已经被他牢牢禁锢在手心。
当然不是……
这里才是真真正正的，不会有人打扰到的地方。
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三日，叶琬只觉得这三日昏天黑地，一点儿都不像活着过。
她腰酸背疼地靠在窗边，看着屋外来叽叽喳喳的雀鸟，时不时有几只野兔子跑过去，胆子大的甚至跳到了门边。
小野兔肥肥嫩嫩，其圆润程度跟小锅差不多，没想到谢凌将山里的妖怪打没了之后，这些小动物倒是越过越好了。
叶琬走过去，它们也不怕，拎起其中一只，她左右看了看，想分辨一下公母，好给小锅找个对象。
常年单身的小肥兔，最近好像也有点情窦初开，想要找对象了。
谢凌回来的时候，见她盯着兔子的肚子看，好奇道：“你在看什么？”
叶琬伸出手，将兔子放在他面前。
“你看，它是公是母？”
少年脸一红，支吾道：“看这个干什么……”
叶琬放下兔子，走到桌边喝了杯水，对他道：“小锅跑了好几次，郭瑞说它是发情了，想找母兔子。”
“……”
谢凌咳了一声，走过去抱住她，吻着她的脸颊，轻声道：“他胡说八道。”
叶琬将他推开，郑重其事地说：“我觉得不是。”
谢凌叹了口气，被打断后看起来有些不爽。
她十分认真，像讨论自己孩子有没有早恋一样，分析着小锅的情感现状。
“小锅已经长大，我之前养狗狗的时候，它们两三个月就已经知道要找小母狗，兔子应该也是这样。”
“是吗。”
他单手撑在桌边，将叶琬揽进怀里，另一只手又不安分起来。
叶琬皱眉道：“就和你现在一样。”
动不动发情……
天色渐晚，室内光线昏暗。
他稍微用力，就将叶琬按在桌子上，俯身时说道：“你是
我的妻子，有什么不可以。”
“……”
终于到了灯会开始的时间。
叶琬迫不及待换上新衣裳，拿着跟谢凌一起做的小兔子灯，准备下山逛一逛。
她早就开始期待今天这个日子，连衣裳都是精心挑选，十分符合灯会的氛围。
“快些吧，别再磨磨蹭蹭了。”
叶琬拉着谢凌的手，赶忙离开小木屋。
走了没几步，山下已经开始点灯放烟火，停在大树旁，两人静静地欣赏了一会儿。
他说的果然没错。
“在这里看更有感觉一点。”
五彩斑斓的光芒照在林子里，叶琬欣赏着天空的烟火，身边的少年只看着她一个人。
等她欣赏完，他才将她抵在树干上。
叶琬被迫抬起头，感受着他越来越近的气息。
谢凌垂眸盯了她很久，问道：“看够了吗？”
第一轮的烟火已经停止，叶琬喉中干涩，点点头。
“看够了，我们下山吧。”
少年摇头，弯腰吻着她的颈侧。
“可是我还不够。”
山下的烟火再次亮起，盛大的光芒照在他们身上，落进对方的眼睛里。
这一刻，天上地下，只余彼此。
……
等他们赶到街上，灯会已经开始了很长时间。
路过的摊贩大多都是卖灯的，偶尔经过摆糕点的铺子，叶琬却一反常态，竟绕远了躲过去。
谢凌问她：“你不是很喜欢吃吗？”
叶琬摇头：“今天不太想吃。”
近些日子，她看到这些糕点就觉得油腻，总想吃点酸甜清爽的东西，不过也不能多吃，偶尔一两口就够了。
明明总是觉得饿，却又很难吃下许多东西。
虽然灯会上有很多美食，叶琬也没什么心思看，一心只在看灯上面。
灯会上的灯做得十分精美，花灯沿着街道来回巡游，花灯船上立着两个人扮的神仙，不停地摆出各种姿势。
叶琬提着小兔子灯，被谢凌紧紧揽在怀里。
就算是掉进人堆里，漂亮高贵的小少爷也总能吸引很多人的目光。
他们不自觉让开一条路，等他走过去时，还总忍不住回头看几眼，认出来的知道他是谢家的小公子，认不出来的也能猜出来不是普通人。
只不过一整个过程中，谢凌都懒得回应旁人的目光。
他们逛了一会儿，叶琬忽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裴奚。”
听到她的声音，裴奚笑着打了个招呼，随后走到他们身边。
灯会这么大的节日，谢家定要来维护秩序，裴奚应当是被分在了这条街上。
倒也是挺巧，正好和他们遇上。
谢凌冷哼一声：“居然能在这里遇见你。”
裴奚瘪了瘪嘴，笑道：“我也没想到能遇到你，谢小公子今日怎么不去打妖怪了，倒有闲情雅致来看灯会。”
谢凌道：“我陪我夫人来的，不行吗。”
说完，他立刻红了耳朵，但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裴奚哈哈大笑，说道：“行吧，有妻子的人就是好，连看灯会都可以出双入对的。”
叶琬道：“没关系，你也可以找一个。”
他叹了口气：“算了吧，我可没谢小公子那么好的福气。”
除了罗指月喜欢他，平时也不见他有什么绯闻，这人居然比小少爷还要清心寡欲。
谢凌冷笑道：“那你好好巡逻，我们先走了。”
叶琬同情地看了他一眼。
打工人，过节还不能休息，太辛苦了……
与裴奚道别后，叶琬便牵着他的手，说道：“我逛完了，现在时辰尚早，还可以回家吃个夜宵。”
谢凌微怔：“回山上吗？”
叶琬道：“当然不是，我说的是回家，哪里是家？”
她指着谢府的方向，对他道：“回家吃夜宵。”
回家……
仔细算起来，他们已经有许久没回过谢府了。
“好。”他抱住叶琬：“我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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