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超世之才
瞭望塔上, 风声呼啸而过,隐隐能听到下面军营中的训练声音。
城静枫的话是看着魏定说的,但是声音并没有刻意压低, 其他人也都没有意外地听到了。
一个个都纷纷侧目。
这般辽阔,这样复杂的地形,不增加兵力, 就能让匈奴再也无法成功偷袭?
怎么想也有点不太可能!
肖胡立看向那个能看得很远的望远镜,心里感觉只有这一种可能,于是问道:“军师说的方法, 可是要用到这望远镜?”
以他的理解,就算有望远镜似乎也不太可能,只能说能增大发现敌人的几率,遇到匈奴骑兵之后,不会让对方轻易逃窜离开。
但是如何能作出这样肯定的保证, 让匈奴再无成功偷袭的可能?
防贼可比做贼难多了, 而且还是这样不利的复杂地形。
大家也都好奇得很, 一个个都望向他们新的军师。
有点好奇,他们行军多年, 这样的局面已经很多年了, 只能说是尽力巡视,若是遇到匈奴,就狠狠地打, 将他们打到不敢来。
但是从来都没有人想过,能完完全全地防御对方, 毕竟他们不可能将所有兵力拉出去全线布防。
正当他们都这样想着的时候, 那个明显和他们雄浑的声音不同的清亮女声响起来, 语气中是明显的笃定。
“有没有望远镜都行, 只要你们和匈奴相遇之后能胜过对方,就不会有问题。”
屠虎见自己实力被质疑,立马道:“正面遇上匈奴,我们的兵可不带怕的,一定能将他们打回去。”
魏定没有在意她的这一番话,在没有真的见过他们的战力之前,有一些担心是正常的,他关注得更多的是,她说的那种方法。
每年这个时候,他们或多或少都会有些损失和伤亡,他熟读兵法,却始终没有办法找到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
大军压境他都不怕,正面对垒,他凉州军从未输过,但是这样小股偷袭,还是面向百姓的,真的是防不胜防。
魏定看向城静枫问道:“不知军师有何妙计?”
城静枫敏锐地察觉到他称呼的变化,她都怀疑魏定是不是修习了什么《智脑成精心理学》之类的东西,他的一举一动都让她感觉很舒服,就像是被人精心照顾了一样。
怎么会有人这么刚刚好,完全符合自己所有的期待和爱好。
她定了定神,清了清嗓子朗声道:“马车上有个叫锦盒,将军能让人去取来吗?然后找一个大一点的军帐,我将这个法子讲给你们听。”
魏定点点头,当即吩咐一旁的亲卫,去取那马车上的锦盒。
他们一行人也下了瞭望塔,城静枫发现魏定正带着她,往军营中最大的那个营帐走去。
在下去的时候,屠虎拉着肖胡立特意走慢了一些。
眼看着落在了最后,和走在最前面的城静枫和魏定有了一些距离,说话声音小一点,一定不会被听到的那种安全距离。
屠虎放心小声问道:“狐狸,你说这军师说的是真的吗?”
肖胡立笑骂:“怎么,有事相求就喊肖哥,没事就喊狐狸?”
屠虎因着之前望远镜那事情,早就习惯了面对肖狐狸时的没脸没皮,不在意地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嘴,笑道:“这不是习惯了嘛,该打。肖哥你说会是什么样的方法,真的能行吗?”
肖胡立拍拍他的肩膀:“我们要是能想出办法,这些年就不会是这样的场景了,等会儿认真听,我觉得军师虽是女子,但真的不简单。”
等他们走到了那个大帐,马车上装有她手绘地图的锦盒也被取了过来。
大家都好奇地看向那个锦盒,不知其中有什么玄妙之处。
城静枫观察着这最大的军帐,显然是平时议事用的,两边有好多矮桌和凳子。
城静枫找了个最近的桌子,将锦盒放上去,然后将其打开,把里面的东西一口气全都取出来。
众人见这是一摞弯曲折叠放置的大画纸,中间还有一根炭笔,都觉得有些奇怪。
这和那妙计有什么关系吗?
城静枫将半弯曲折叠的纸放平,将炭笔拿在手上,对魏定说道:“将军等我一盏茶的时间。”
魏定点头。
城静枫对这画纸上的内容很熟悉,因为本就是她自己前不久画的。
纸张后面还有编号,她很快将前面几张空白地拿下去,将自己需要的序号放在最上面。
然后就开始飞速落笔。
大家都有些好奇,没有一个人去自己的位置坐好,反而都将城静枫围起来,想看看她笔下在画什么。
城静枫专心地画着手下的地图,没有将注意力分给他们任何人,全心全意地调动刚刚看见的那些画面,还有上次在自己脑海中成型一部分的地图。
将其换算成正确的比例尺,填补这大地图的空白。
一张又一张,画完就拿到旁边一堆上,原本按照序号从小到大放好的一摞纸,慢慢在右边变成了一摞线条更多的,内容更充实的,序号从大到小的一摞。
围观的人都有些迷茫。
看不懂城静枫在干什么。
这一张张纸有的是完全空白的,有的是有一些线条的,还有的几乎已经被画满,只有一个边角是空白的。
他们看着,有时觉得这些线条都是乱的,这简直就是小孩涂鸦,有时候又隐隐感觉,这军师笔下的内容,看起来有些眼熟。
城静枫不仅仅是向其中填补画面,还在其中几个关键的地方,做了明显的圈圈记号。
大多数人都看不明白这是什么,魏定在侧边,注意到了每张纸下面的序号。
他也一直感觉这些线条有些熟悉,发现纸背后的序号后,下意识将上一张和下一张连在一起,这好像是……
随着城静枫手下的纸张越来越少,人群中也有别人看出了点端倪。
城静枫落下最后一笔,将已经磨圆的炭笔放下的时候,抬头一看,就是大多数人迷茫的眼神,还有肖胡立那略带不可置信的神色。
她转头看向魏定,指了指肖胡立,假装不认识。
魏定只看她的动作就很快回应道:“这位是肖副将,平日里熟读兵书,战时常常能出奇制胜。”
她将这一摞纸递给肖胡立,然后说道:“肖副将想必看明白了吧。”
肖胡立下意识地接过,这时还是一脸的不可置信,不过他也想要证明自己的猜测,左右看了看这帐中,没有明显能平整的将这一幅幅画合在一起展示的东西,只好站到一面帐布前。
这大营帐由四面巨大的帐布组成,虽然是斜向上的,但是显然是目前能找到的最合适的展示面了。
他按照背后的序号,一张张地开始摆放,估算着这一张画纸的大小,还有整个的数量。
没有很好的固定的地方,他特意找人要了训练新兵用的小竹刺,四个角一扎,就固定好了。
一张又一张,像是给了答案的拼图一样。
一横排一横排的画面展露出来,越来越多人心里有了猜测,只是有些不确定,当一整幅地图的画面出现了一半的时候,所有人都没有怀疑了。
肖胡立的动作很快,没一会儿就将这一张张小画纸拼凑成的地图展示了出来。
这样背靠营帐,斜向上展开的地图,必须要微微仰头才能看清全貌。
一幅黑白相间的巨大地图,仿佛带着一股威压,直接震慑得人说不出话来。
这是他们亲眼看见的!
至少有一大半是刚刚画好的,明显跟另外一半更仔细,更详尽的风格不同。
这一半更加简练,但是也足够清晰,能让人一眼就认出,这就是他们刚刚在瞭望塔上看见的那些。
魏定虽然是第一个猜到的,但是当正面地图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时候,还是有些不可置信。
这真的是人能够做到的吗?
他也很重视地形地貌,会派人出去绘制地形图,甚至自己也尝试绘制过。
但是这确实很难,一方面是要对地形有一个全方位的掌握,才好落笔,要不然画出来会很不协调,也不方便辨认。
而且人的记忆是有限的,很多时候看过了不一定记得,想要完全精准的地形图,最好是留在那个位置,对着一笔一笔地画。
而且也鲜少有人能将巨大的地图画得如此清晰,让人一看便知道是何处。
不过他早已接受过那野史内容的冲击,所以相较于其他人,魏定的接受程度更高一些。
他问道:“军师刚刚所画内容,可是在瞭望塔上所见?见之不忘?”
城静枫坦然道:“我确实能过目不忘。”
此话一出,满堂皆惊。
魏定心想,这可不仅仅是过目不忘能做到的。
就从最近发生的事情来看,不是那野史有所隐瞒,就是当初那人也没有城姑娘这般惊世之才。
魏定道:“军师大才,实乃我凉州军之幸!”
他这话一出,才算是打破了满堂的寂静。
“乖乖,过目不忘,我还以为是那些惯会吹嘘的读书人编造的!”
“军师这要是生为男儿,怕早就是状元了吧。”
“我脑子要是有这么好使就好了,当初将军下令要去晋升参将必须要识字三千,我想着军功都有了,不识字不划算,当初都快要学吐了,要是过目不忘,岂不是一盏茶的工夫就全记下来了。”
“这地形图也很容易看懂,一目了然。”
满堂的寂静被打破之后,随之而来的就是满堂的热闹。
外面路过的兵卒们都很诧异,这军帐向来严肃,偶尔有争吵,也是有个别人在争,这次这么嘈杂的声音,可比集市都热闹了,真是少见。
城静枫看向自己的第一把火,感觉还不错。
原本制作这个地图也是想做新官上任的第一把火,没想到今日机会这么好,不断有人往这火里加柴,不,这是往火上浇油!
砰的一下,火焰直接熊熊燃烧。
而且还直接给她堆好了第二把火的火堆。
魏定本来也是感觉有点惊讶的,但是现在听见自己手下人这样表现,顿时感觉有点丢人。
于是立刻轻咳两声,说道:“好了,我们听城姑娘讲讲她刚刚说的法子。”
众人的注意力这才被重新拉回来。
对啊,还有个能让匈奴那群只敢偷袭的孬种吃瘪,再也成功不了的法子呢!
一行人目光炯炯有神,看向城静枫的目光中,多了许多的期待。
城静枫在四周看了看,想要找个类似教鞭的东西,这一小片不大,但是全部贴起来之后,还是很高的,自己的手没有办法很好地指向那些做记号的地点。
最后看中了一个放在兵器架子上的长剑。
这又细又长,看起来似乎也不太重。
走到那个兵器架子前,指着那柄剑问道:“这个剑是谁的,我能借用一下吗?”
魏定说:“用吧,这不是谁的私人之物。”
于是城静枫试着将这剑握在手上,发现确实不太重。
于是将其取下来,然后将剑柄用左手捏住,学着以前看过那些电视剧里的模样,右手将剑抽出。
只听唰的一声,一道武器的白光在营帐中一闪而过。
城静枫看了看这个长度,还有重量,感觉是个不错的教具。
拿着那把剑,走到那一张地图前方。
指着自己刚刚画出来的那一片区域,解释道:“这是我刚刚看到的那一片,也是诸位口中的会被匈奴偷袭的区域,这一片是密林,这一片是……”
“我说的方法,是轮转骑兵定点巡逻,你们看我标记的这几个点,每每三个之间,就能连成一个互助三角,每两个点之间的距离,也严格控制在两人相对跑马不到一盏茶就能相遇的时间。”
大家听到这里还都能明白,这地图本就好懂,还是他们熟悉的区域,一看就明白。
虽然这些点的距离并不固定,但是因为地形地貌不同,有的便于快马奔驰,有的地方却跑不起来,按照自己去过的经验一衡量,很快就发现,这些点确实是这样。
不管他们谁从相邻的两个点出发,都能在一盏茶的时间内相遇,于是一个个都在点头。
城静枫继续讲道:“我所画的这些点,若是全部连起来,会形成一个短而薄的网状,每一个点都会有两到三个点可以直接与之连通,匈奴有可能袭击的地点,已经全部包含在这张网里面。”
下面的人看看地图上的点,心里默默地连了连线,确实是这样,点头!
“我所说的轮转骑兵定点巡逻,就是从这几个点出发,顺着这张网的顺序,分别进行顺向和逆向的移动,……”
城静枫用剑尖,指向那最为关键的几个核心点,然后用剑给他们比划路线。
22世纪,计算机水平已经发展到惊人的程度,有无数惊艳世人的算法横空出世。
她这个“轮转骑兵定点巡逻”法,应用了一个叫迪尔科特蒙森的算法中的一个小步骤。
这个算法是在经典的深度优先搜索算法,蒙特卡洛树搜索和回溯算法的基础上,改进创新形成的最为优秀搜索算法。
广泛地应用于各大领域,人工智能和神经网络的突飞猛进发展,离不开迪尔科特蒙森算法的巨大贡献。
她之所以对这个算法有这么深刻的映像,就是她在一次出门游玩的时候,差点就被应用了这个算法的防火墙给抓住了。
所以为了自身的安全,她特意去学习了一下这个算法。
当在瞭望塔上看见那复杂的地形,然后听到大家说被偷袭的困扰的时候,脑海里立刻就浮现了这个算法。
只需要将骑兵的速度,地形因素,最终范围,需要保护的位置确定好,然后应用这个算法最基础的部分,就能算出许多节点,形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只不过网织好了之后,在其中不断检索的不是冰冷冷的代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个活生生的兵卒。
已经经过数百年实际检测的算法,有很强大的实力,保证不会放过这网中任何一个猎物。
换言之,只要取代代码巡逻的一个个兵卒,像代码一样令行禁止,就绝对不可能有人能绕过这张网,去攻击被网保护着的那些人。
城静枫胸有成竹,她对这个算法的理解绝对是顶级的,甚至比这个算法的设计者都还要优秀,毕竟她可是几十年来唯一能从这算法中逃生的智脑。
她将自己对这个算法的理解简化成最基础的语言,深入浅出地讲出来,也不求所有人都听懂,只要有那么几个聪明人能听懂就够了。
“所以,这几个最为关键的几个点,一定要派出体力最好,武力最强的几个人轮巡,所有的人,都要严格按照这个速度来骑马巡逻,路线也绝对不能随意更改,只要按照这样做,我保证没有任何一支匈奴的队伍能成功偷袭。”
城静枫将所有的内容讲完,放下用来当教具的剑,看向营帐内的大家。
只见魏定眼里满满的惊艳,下面还有几人露出沉思的面容,其余的人,都从一开始的频频点头,变成现在的一脸懵逼。
她看着这一幕感觉有些好笑,瞬间就想起了一个据说流传很久的动图表情。
高数课上,黑板才写了一点,低头记了一下笔记,再次抬头,黑板已经写满,刚刚还在记笔记的人就一点也听不懂了。
她突然感觉,这表情包流传多年不是没有道理的,据说产生自21世纪,但是要她看,要是古代有表情包的话,怕是要从古代一直流传到22世纪都不会失传。
她感觉有点好玩,反正第一把火已经烧了,心里那种爱玩爱看热闹的小脾气又上来了。
脑海中想起许多老师都爱说的那句话——都听懂了吗,这可是重点,以后考试要考的。
她撑起一副教师的威严,将还没有收起的剑点了点地形图,问道:“都听懂了吗?这可是关乎百姓的安危的。”
屠虎原本还有点迷茫的眼神,听到这句话之后,立刻就哭丧了起来,他只听懂了前面一点点啊!
尤其是看见将军明显欣赏的表情,他感觉自己最近是不是智商下降了。
虽然他一直都不爱学这些,但是将军原来可是夸过他有作战天分的!他虽然说没有狐狸那么精,能出奇制胜,但是关键时刻也很少掉链子,战功卓著,要不也没法到参将这个位置。
怎么自从这军师一来,他就什么都想不明白了呢?
城静枫看见有一大半的人表情开始变化,显然是把自己最后那一句听到心里去了。
顿时感受到了当老师的乐趣,看大家愁眉苦脸,原来这么好玩啊!
脸上不自觉带上了高兴的笑容。
魏定看着站在巨大地形图前面的城静枫,只觉得手里握着剑的城姑娘,是这般耀眼,自信飞扬。
外面的阳光打在军帐上,隐隐透过来一些,将她整个人都打上了一层光晕。
魏定觉得,有什么东西,轻轻地落在了他的心上。
这时,肖胡立上前两步,恭敬作揖行礼:“肖某有一处想不通,肯请军师赐教。”
周围那些脸上有些迷茫的人,听见居然有人上前请教,看样子是听懂了,都望向声音的来源。
看到是这只老狐狸,顿时就没那么惊讶了。
一边噤声来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生怕自己被注意到,一边也想要听听肖胡立会遇到什么问题。
城静枫看见肖胡立这个态度,就知道他已经是发自内心的尊敬她,甚至还将她放到了一个很高的位置。
诶,智慧的火焰,首先点燃的果然还是聪明人,至于那些个反应慢半拍的,可能要等到火焰真的烧到自己身上,才能明白其中的威力吧。
她也有点好奇,这被称作狐狸的肖胡立,听懂了多少,能问出什么样的问题。
于是道:“肖副将请讲。”
肖胡立走到那地图前,也有学有样地抽出自己的佩剑,指着其中的几个点道。
“这几个点被归纳于核心位置,我尚且能理解,但是这三个,为何会被设置为核心点?”
城静枫一看他指出的单独的三个网状核心点,就明白他已经将自己讲的东西理解一大半了。
这三个核心点,是她进行安全维护补充的点,能让90%的拦截率,上升到99%。
至于原理,算法的那一套,没有一定的数学功底,是理解不了的,所以她换了一个角度来讲:
“你看这里,如果这三个点不做处理的话,我若是匈奴,就会从南边这个小河流中穿过来,还有这里,若是有这两个点的骑兵速度过快,这里就会变成视野盲区,……”
城静枫将这三个点去掉,或者是降为普通点,有可能被突破的方向给全部都讲了一遍。
肖胡立听着听着,觉得有些了然,脸上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显然是明白了。
城静枫注意到后面屠虎那惊悚的表情,走到他身前,逗他道:“不知我讲得可有问题,为何脸上露出这副表情?”
屠虎还没有从惊吓中回过神来,直接说出了心里话:“我都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多的偷袭方向,还有这么多的撤退路线,要是对方也有军师你这样的想法,那简直太可怕了!”
城静枫看他的表情,还有那话,愈发感觉有趣了,欺身上前道,故意笑着问道:“哦,你这是在说我可怕吗?”
屠虎看见军师一个小娘子靠近自己,也不敢伸手推开,只能自己后退两步,却不料撞到了后面的矮桌,发出一声砰的撞击声。
城静枫看见这一幕,顿时笑出声,银铃般的笑声在军帐中回荡。
其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自己对屠虎态度已经变了。
那段镜片快要氧化变黑的时间,时不时地尝试进入广域视角,来看看情况。
她看着屠虎和其他人,都是一整天一整天地训练。
先是围着凉州大营跑步,然后有的练习体能,有的练习骑马对阵,有的练习阵型,还有的练习射箭。
反正从早到晚一刻不停,这些个将领更是以身作则,有的身上还戴着沙袋负重,一天到晚,最后必定满身是汗,有时还满身沙土。
在看着这样日复一日的训练中,那种恶心与厌恶慢慢消散了,留下的只是一些看不惯和气恼,想要等着他自己亲口服软,承认女子不比男子差。
等笑完了之后,城静枫走到魏定旁边,没有压低声音,直接对魏定道:“魏将军,你手下的兵真可爱。”
周围人都看见他们的军师宛若无事一般,直接坐到了将军旁边的矮桌上。
魏定一时语塞,不知如何接话,这城姑娘还是一如既往地肆意洒脱,不拘一格。
屠虎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脸上都红了,不知是羞得还是气得。
经过这件事,大家好像都明白了一件事,他们这个新军师,不仅才智无双,似乎还是个古灵精怪的主。
屠虎看见大家都看向自己,有点想说什么,但是又说不出话来。
他也不好怪军师,是自己没有站稳,别的也不敢多说什么,这要是惹恼了军师,不说望远镜了,以后军师提出的谋略,或者做出的东西,都没法争先了。
想了想,还是不理会这些目光,反正都是兄弟,谁还不知道几件彼此的丑事。
魏定看城静枫高兴完了,站出来将自己的理解细细地和城静枫确认。
城静枫一一点头,看见魏定将自己刚刚说的话完全理解,还能准确地拆解出执行步骤,她感觉一股成就感涌上心头,这应该才是做老师最幸福的时候吧。
众人又跟着魏定的说法听了一遍,这一次又有几个人明白了一些,但是还是有一半的人,云里雾里。
不过也没有关系。
这个方法经过拆解之后,具体执行的时候,只需要安排人在相连的三角形中,以固定的路线匀速巡逻即可。
所以任务落到每个具体的士兵,就只需要记住一条路线,然后一天的时间,在这一条路线匀速来回巡逻,通过和同伴在固定的点相遇,来确认是否配合得当即可。
花心思的,是设计的主帅,执行的小兵,不需要带脑子,只需要带上一双锐利的眼睛,认真做好每一个命令,就能将其发挥最完美的效果。
魏定熟悉自己手下的兵,一个个指令都很容易懂。
很快这套战术就布置了下去。
凉州军本就训练有素,令行禁止。
具体的命令布置好之后,很快就开始运行了起来。
虽然现在秋收还没有到,但是先熟悉熟悉是最好的,到时候才能更好地防御。
城静枫看见自己的想法,眼看着很快就要变成现实,对凉州军的执行力有了一个很高的评分。
看着大家看她的表情已经和之前完全不一样了,她心里满意。
这别人挣来的,终究是和自己挣来的不一样。
魏定即使帮她再多,也就是让她来这军营之后,不遇上一些糟心事,也不会遇上一些极品。
那些天气预报和望远镜也都是外物,像是今日这种,自身实力带来的震慑才是最让人信服的。
现在她已经在领导层,建立起了初步的威信,只等着这个威信开始层层扩散了。
她想了想,现在还没有秋收,如果匈奴目标是抢夺粮食的话,显然不会现在动手,那自己这个方法可要好久才能被真的被屠虎他们那些听不懂的认同。
虽然现在看起来是相信了,但是完全是因为魏定和那几个聪明人带头,然后还听见了自己说的几个刁钻的突袭路线。
但是想要得到这种一根筋的人内心深处的认同,还是要他们亲自去试一试。
于是提议道:“将军,我有一个提议,这几日先让这几位将领率领队伍,假扮匈奴,来试图突袭,看能不能穿过我设计的层层密网。”
屠虎本来都装作一只鹌鹑,在角落中不说话,但是听到这话,觉得这个事情很不错,适合他!
他要好好试试,这自己听得云里雾里,还让将军和肖狐狸他们那么推崇的方法,是不是真的那么神奇。
“第一天我来!我试试能不能突破。”
肖胡立看着他这副激动的模样,也站出来自信道:“那第一天就由我来做防守的一方的主管人,第一个时辰我用来布置和检查,然后你随便怎么突袭都行。”
魏定同意他们的请缨:
“防守的一方由三支队伍固定组成,等练习熟练了之后,每次替代一支队伍,直到所有人都掌握这个方法为止。每天换一支队伍突袭。一共四人带队离营,其余人若是有外出训练计划,必须先向我请示。”
城静枫决定给这一场比赛加一把火:“按照将军这样的安排,每一支队伍都有做突袭方的机会,这样吧,只要不是因为士兵执行命令的问题,不管哪一支队伍突袭成功了,我就给送他一只和这个一样精致的望远镜。”
大家看向她指着的那个长筒望远镜,第一反应都是兴奋。
这唯一的一个,显然是要留在军营瞭望塔上的,但是若是突袭成功了,就能拥有一只属于自己的!
不过这种激动没有停留多久,大家很快想明白,军师肯定是有把握才敢这样说的。
目光一旦放到望远镜上,大家这才想起,刚刚那方法好像确实没有用到望远镜。
魏定主动问道:“军师为何不用上这望远镜,是因为刚刚在瞭望塔上的话吗?”
城静枫坐在矮桌上,双脚晃悠着:“没有啊,这个方案确实不需要望远镜就能做到密不透风,没有漏洞。”
她从荷包中拿出两颗纯牛奶制作的奶糖,递给魏定一颗,然后剩下的一颗拆开放进自己的嘴里。
醇厚的奶味和甜味在嘴里蔓延开来,城静枫将糖纸揉成一团,往上抛了抛,说道:“等你们将这个练熟了,我就再给你们说说加上望远镜版本的。”
“现在是密不透风,等加上了望远镜,就让匈奴感受一下,什么叫神兵天降!”
魏定眼前一亮,似乎能想到要怎么做。
屠虎这个急性子,更是直接说道:“要不现在一起说了吧。”
城静枫摇摇头:“先把现在这个练好,基础很重要。”
浓郁的甜腻奶香从城静枫身周往外扩散,单看起来,像是个单纯爱吃糖的少女,甚至感觉年龄还小得很。
但是经过这一天的事情,没有人敢再继续反驳她,也没有人敢坚持让她将后面更好的方法直接说出来。
心里都多了一份敬重。
大家带着自己的那个望远镜离开,都去布置明天的事情。
正常训练的正常训练,要出去练习防守和突袭的四支队伍也都安排起来。
魏定拿着那一颗奶糖,拆开吃掉,只觉得甜进了心里,那解不开的仇恨似乎也没有那么剜心了。
第二日,城静枫从魏定专门准备的单人豪华营帐中出来。
她是被军队的呼号吵醒的,这集结后众人的喊声,可真是震耳欲聋。
她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一队队骑兵整装待发,每个人都意气昂扬。
在操练场上,那屠虎还在和手下的兵卒一起训练,显然不想放过这一个时辰的空余时间。
等她洗漱完毕,就看见魏定拿着一个食盒过来。
“军师辛苦了,这军中日子比不上府邸里,等有空不如学一学骑马?策马回去比做马车快,我再派几个人保护,军师可以自由来往府邸与军营,想要去看自己的农庄也很方便。”
城静枫听他这么说,感觉很有道理,点点头:“要不就明日开始吧,将军有时间教我吗?”
魏定想了想:“我每日酉时可以抽出半个时辰,以军师才能,想必用不了几天就能学会。”
城静枫微微抬头:“那是自然,没有什么可以难倒我。”
魏定轻笑:“来用早膳吧,我特意让亲卫会府邸中取的,一定符合你的胃口。”
城静枫眼中一亮,居然回去取了府中的早膳!
这魏定也太贴心了,这大腿她都不想松手了。
等她吃完早膳,外面的屠虎似乎也快要出发了。
他已经结束了训练,和一群人一起商量着什么,还拿着一根木枝,在地上这样那样地比划着。
说着说着,还往昨日那个放了地形图的大帐中跑去。
最后出发时,只见屠虎一脸严肃,斗志昂扬。
一小股骑兵随着他策马离开,另外一小股人,没有骑马,甚至连厚重一些的武器都没有带,精装简行。
城静枫感觉,自己已经能想象到屠虎和另外三个队伍回来时的样子了。
今天过去,这前两把火,也该烧到兵卒的群体里了。
一天的时间很快过去,在黄昏日落前,马蹄声从大营外传来。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1-01 16:35:31~2022-01-02 00:28: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tcy 40瓶;柚紫 30瓶;谷中泉影 29瓶;阿七 20瓶;月语白 13瓶;七月兰 3瓶;满堂花醉三千客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第22章
城静枫听见外面的马蹄声, 也出了自己的营帐眺望。
能隐约透过密密麻麻的营帐和营房,看见外面一大股兵马回来,扬起了一阵尘土。
城静枫想, 如果自己现在是站在瞭望塔上的话,应该就能看见硝烟滚滚,大群骑兵策马奔腾的雄壮景象了吧。
这时, 一个身着魏定亲兵服装的人小跑过来,对她说道:“军师,将军请您前去大帐议事。”
城静枫今日穿的是营帐中准备好的那身军师衣裳。
这是她昨夜睡觉前发现的, 乍一看和军营中的服装风格统一,但是细细看来,与魏定那一身黑中扬红的衣裳更相似。
布料摸起来很舒服,并不粗糙,细节上也有改动, 很合适她, 显然是专门请了绣娘给她单独做的。
她换上这身衣服后, 感觉自己和这凉州大营,似乎联系得更加紧密了一些。
她的住处, 距离那最大的帐篷还是有些距离。
大帐在军营偏向中间区域, 旁边的演武声音会比较嘈杂,不利于休息,她的那个单人帐篷, 在军营深处,白天操练的时候还是能听见一些声音, 但是晚上没有操练就很安静, 睡得也很舒服。
和那个亲卫一起往大帐中走去, 这时候一天的训练已经结束。
在休息时间中, 军中的秩序也没有那么严格,除了负责防守的士兵,其余人都还很放松,相互之间聊天吹牛比武。
一路过来,这些谈话的声音,几乎都是关于今天那四支队伍的内容。
有三五成群的将士边走边聊天,其中一个人明显被其他人簇拥着:
“我跟你们说,今天这可真是绝了,百户领着我们一百个人,今儿一天就在一条路上不断的来回跑,还要控制速度,快了慢了都不行,我一开始还觉得麻烦折腾人,但是后来你们猜怎么着?”
说到一半,开始打哑谜,顿时将其他人的好奇心都勾起来了,显然已经听过了一些风声。
还没等刚刚说话那人揭晓谜底,旁边就突然出来一个人,忍不住直接揭秘道:“我们今日将屠参将抓住了!”
眼看着自己的谜题被揭晓,那人一脚踹过去:“我们今日抓了三次!”
说话的语气那叫一个骄傲,恨不得尾巴都要翘到天上了。
周围的人一脸惊讶,纷纷拉着他们:“仔细说说呗!怎么做到的?”
那尾巴都翘到天上的士兵挠挠头,憨笑道:“嘿嘿,我也不是很清楚,感觉就是一下子就看到了。”
“我也是,我感觉好像什么也没做,想要跑马快一点慢一点都不行,但是感觉那些人就是往眼前撞。”
这个时候,一个明显和他们认识的人凑过来,分享道:
“你们听说了吗?这是将军请来的军师想的阵法,据说只要我们好好按照命令做,就绝对没有人能钻进去!”
“前两天将军确实是宣布了要请一个军师,没想到这么快就拿出东西了!”
“这要是真能让匈奴再也没法成功偷袭,军师以后就是我的大恩人!”说话的人眼眶泛红,声音有些激动和颤抖。
和他同行的人都知道他就是这凉州本地人,本来兵役是不需要他的,但是因为匈奴让他家破人亡,所以才来参军的。
一个个都安静了,拍了拍他肩膀。
这个时候,周围有一个人路过,向演武场跑去,没有注意到他们一行人的安静,吆喝道:“演武场那边有人分析,听说还蛮有道理的,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演武场是军营内最大的一块训练场所,平时几个营的人轮流用,没有训练的时候,也有不少人在上面比武,也有新兵自己加练。
还是头一次不是训练的时间,却有这么多人。
在人群的最中央,有几个人拿着树枝在地上比划。
“就是这样,我和大狼在这一块,今天一共碰见了几十次,你们看,我在这里的时候,能看见这一块,他这个时候,应该在这个地方,恰好就能看见这一片。”
今天一起的人不少,很快就有人说道:“你们在这里的话,算算分开的时间,我应该已经到了山沟沟这一块,前面那一片野草地都能看见。”
周围围观的人顿时惊呼:“这样看来在,那这王家庄,徐家沟,一直到洋槐树林在,这一片,就完全在你们的视野中了!”
有人看不懂:“那我就在你们都去王家庄碰面的时候,从徐家沟这边偷袭进去不就行了吗?”
他身后有一人,一巴掌拍到他的脑门上,高声呵道:“你当旁人是摆设呢,这可是你大爷我的防守区域,他们一过去,我就到这边来了,你一来,逃不过大爷我的眼睛。”
还有不少今天一直被抓住的人附和:“就是,我们今天都试过了,真的会被发现,这条路你就别想了。”
这演武场上气氛很热闹,你一句我一句地争吵辩论着。
虽然没有细致的地图,但是有不少老兵已经在这里好多年了,地形都在脑海中。
在地上简单地画几条线,几个圈圈,大家都能想到那一片的样子。
看着这简陋的“地图”,一群也许连字也不认识几个的兵将们,都激烈的发表自己的看法,每每有人提出想法,就有人反驳。
虽然不懂兵法,不能从大局上看清全貌,但是每一个人,都有作为凉州军的信仰,都有剿灭敌人的决心,都有守护百姓的执念。
虽然最后也没有讨论出为什么能这样密不透风的原因,但是有脑子灵活的人得出了结论。
“这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一定不能按照自己的速度跑,你以为是多跑几趟,多巡视几遍,但是其实是破坏了军师的设计!”
听到这个结论,在演武场听了这么久的人,隐隐约约感觉这话确实有道理,一个个都对今早一开始的固执有些后悔。
在演武场上的百户千户们,虽然自己也是不是特别明白,但是依旧借机教育手下的兵:“听见了没有,一个个早上倔得像头牛。”
然后说道:“都不用羡慕,将军有安排,每个营都要学的。将军说这种方法好,但是会很累人,所以所有人学会之后轮换,到时候我们每个营都要去练习,也都要试着做偷袭的一方。”
这时人群中不知是谁,大声说道:“我才不怕累人,只要能把那些偷袭的匈奴全数歼灭,一整个秋天都派我上都行。”
人群中立刻响起了无数的回应“累不死人。”“我也行!”
声音传了很远,威武浩荡之气久久不散,撼动人心。
人群散去后,还能听见不同的嗓音从四方传来:
“将军是从哪里请来的军师,看起来好厉害,我跟你们说,我今天跟着屠将军去偷袭,一天尝试了几十次,一次都没有成功。”
“听说军师现在就在大营中,不知有没有机会见见。”
“我们这新军师,可真是不一般,我们连几个都想不清楚,她能一口气布置几十个点的布防,这脑子是怎么长的!”
“要不人家怎么能当军师呢!”
城静枫一路走来,看见这如同被浇了一瓢热油的军营,心里不知是满意更多一些,还是感动更多一些。
这火烧起来,好像也把自己给暖到了。
走到军帐后,门前守候的士兵立刻帮她掀开帐帘,眼神中也透着热切。
进入军帐后,城静枫看见大家都到了,还围在她画的那张地图边上,讨论着些什么。
她听到几个零星的词语,好像是肖胡立在给屠虎他们补课?
看见她来了,屠虎第一个跑到她面前。
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对她行了一个军礼。
“军师,我屠虎佩服你,之前还以为你是女子看不起你,我向你道歉,以后军师你要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
屠虎身体壮硕,嗓门也很大,那军礼行得力道十足,在没有听到他说的内容前,城静枫甚至还以为这是冲上来要打人了。
听到他的道歉,城静枫摸了摸鼻子,那次“看见”他向肖胡立借望远镜,好像也是这么个说法。
不过像是这种一根筋,这样郑重地说出的承诺,怕是牢牢记在心里了。
城静枫想到他被罚抄的时候苦瓜一样的脸,有趣道:“道歉还是要有点表示,光说可不叫道歉,要不你把‘谁说女子不如男’抄一千遍怎么样?”
屠虎听到她的话,愣了片刻,有点呆住了。
城静枫看见魏定向这边走过来,用眼神示意他不许过来。
然后看着屠虎脸上表情终于开始有了变化,像是咬咬牙,狠心说道:“我抄!”
他身后还有几个人,也都上前道歉,表情真挚,态度诚恳,表示自己也一起抄。
城静枫记得,这都是那日和屠虎一唱一和的声音。
心里的那点不舒服终究还是散了。
面对这种情景,她还真不知怎么处理,于是转移话题道:“不说这个了,叫我来应该是为了复盘吧。”
肖胡立这个时候上前说道:“我昨日感觉自己明白了其中的道理,但是今天切身实际地体会了一下,这才知道我的理解只是皮毛,这套方法,好似还能有多种变式?”
城静枫点点头:“确实还有很多变化,但是对士兵要求会高一些,要会判断会计算,显然凑不出这么多高水平的人,强行使用可能会起反效果。”
肖胡立先是眼前一亮,后来便是感觉可惜,军中识文断字的都少,更何况要找出一群能理解这套方法人。
屠虎却没有感受到他的失望。
一向大大咧咧的他,自觉城静枫接受了他的道歉,这事情就算是过去了,于是赞扬道:
“现在这个方法就很厉害了!我今天一共试了几十次,真的每一次都被发现了,就感觉哪哪都有人,像是将我凉州军全员出动了一般!”
“而且一旦被发现,发出警示的提醒之后,周围的人很能很快的赶来,每个方向都有人,形成包围圈,想要直接脱离也没那么简单。”
“真的就像是军师你昨天说的,那个词怎么说来着——密不透风!对!就是密不透风!”
屠虎越说越激动,畅想:“等每个营都练熟了,再用上军师你说的那个加上望远镜的方法,肯定能将来袭的匈奴杀得片甲不留!”
城静枫看着他激动的模样,感觉自己这把火是不是烧得有点过了。
她轻咳两声,然后说道:“先把这个方法熟悉好吧。今天第一次试验,肖副将有遇到什么问题吗?”
肖胡立说道:“军师的计策算无遗漏,执行起来难度也不大,比那不少兵书上那玄之又玄的阵法容易操作得多,今天主要就是速度控制的问题,但是多人一起行进,也能相互提醒,所以这个问题也还好。”
魏定今天显然是出去看过,也对这个问题很是认同:“有的相互提醒之后,这速度控制得也不是很好,有好几次在本应该同时相遇的点,都有互相等待的现象。”
城静枫面色严肃:“这个问题一定要解决,看似只是没有控制好速度,导致在节点等待了一会儿,但是实际上,这可能就是一个视野漏洞。”
屠虎听见今日那密不透风的,将他拦在外面几十次都不能进入的网,居然还是有瑕疵的,更是感到震惊了。
他怎么没有找到这个漏洞?
魏定也明白其中的严重性,这样本该万无一失的方法,可不能因为人的因素,就这样被钻了空子。
于是下令道:“每个外出巡逻的士兵,以巡逻时的小队为单位,进行速度控制训练,没有达标的就筛下来。”
大家齐声应是,准备回去安排测试和训练。
等将今天的问题全部说完之后,大家都离开,各自去干自己手头上的事情了。
魏定将东西收到,走到她面前,说道:“走吧,今日带你去选一匹温顺些的马。”
城静枫这才想到,之前自己说了要学骑马的。
还顺着想起了之前以为人多,所以没有问出口的事情:“将军,我前些天看过一点大雍律法,上面好像有说到不允许女子经商、进国子监和各地县学等机构读书,也不允许女子入朝为官吗?”
魏定听到她说这个话,脚步一顿,律法枯燥,他之前还以为城姑娘只是随便看看。
但是想起她有过目不忘之能,顿时感觉没有那么惊讶了。
魏定解释道:“这律法说不许女子入朝为官,凉州军营可不算朝堂,而且领凉州军将军一职位,按照大雍律令,有对五品以下军官和非运粮大使等朝廷直接任命之外职位的任免权。”
城静枫理了理,感觉也有点道理,这战事一起,下面伤亡不小,要是随便一个百户千户,或者军中一些旁的职位的任免,都要上级批复的话,效率很低。
而且上面的人也并不了解军营中人的情况,所以根本没有必要。只要把控好最上层军职的任免,就能一定程度上不让魏定一手遮天。
看了看魏定:“没想到将军也会钻空子,不怕被发现吗?这可是要惹千万人非议的。”
魏定走到自己的坐骑前,伸手顺着摸了摸它的脖子,淡淡道:“我守好这边关,问心无愧。”
城静枫看他这样,忍不住夸赞道:“将军和手下的士兵,心态都很优秀!”
“哦?”
城静枫知道这不是在问他自己,想起今天看到屠虎回来后的模样:“我本以为屠参将今日受挫,会有些灰心丧气或是气恼,没想到看见的是他精神抖擞的模样,还那般真心的高兴。”
魏定:“要是这点心都没有的话,我也不会将突骑营交到他手上。”
两人说着就走到了马厩附近。
魏定看向城静枫:“来选一匹马吧,虽说温顺的马儿更容易掌握,但是我觉得,若是能找到一匹合眼缘的马,再好不过了。”
城静枫点点头,顺着马厩往前走,一匹匹马儿看过去。
这个马厩里面,显然都是品相还不错的马匹。
她顺着一个个看过去,并没有那种一见就很喜欢的感觉,看来是没有缘分了,于是便让魏定帮她选一个温顺的。
等她借着魏定的力道,跨上了马,心里还在想,要不要把自行车做出来。
不过仔细想想,骑马是自己坐在马上,马儿跑。自行车还要自己用脚蹬,显然花费的力气更多,但是按照目前的情况,电动车显然有些不太可能。
于是她叹了一口气,还是决定不折腾了,老老实实学骑马吧。
魏定也翻身上了他的那一匹马:“今儿第一天,我牵着你的马小跑两圈,你感受一下马儿跑动的感觉。”
城静枫?
这就是魏定的骑马教学吗?
她怎么感觉好像不是这样的,一上来就直接在马上感受小跑?
军中的马都不矮,坐在上面本身就有点高了,再一颠簸,更是吓人。
她浑身紧张,头一次觉得魏定这大腿不靠谱,难道当初他学骑马是这样子学的吗?
仿佛听到了她内心的问题,魏定温声说道:“小时候,兄长就是这样教我骑马的,进度比别人快很多。”
城静枫感觉还是要靠自己,魏定武将世家,武将天赋是一说,小时候练武身体素质也不一样,她还是看看正规的骑马教学是怎么进行的吧。
她记得自己的城市边缘,有那种供富豪跑马和赛马的俱乐部,大片的人工草坪,里面也有富裕人家的小孩子学骑马。
翻翻找找,终于还是在记忆数据库的角落中找到了相对应的资料。
快速在这堆资料中翻找,很快就找到了教学相关的。
她对自己身体的掌控力是很好的,对资料的记忆和理解也是很快的。
跑了没两圈,她就感受到了一点规律。
不过这骑马和她刚刚的想法有点不太一样。
并不是只有马儿跑,自己坐在上面享受,骑马累得很!
她刚刚看那资料,里面居然还有骑马减肥的,对核心肌肉群和腿部力量的锻炼很有效。
城静枫想了想,这马在古代是主要交通工具,学还是要学会的,不过自行车也还是做一个出来吧,不会比骑马更累吧。
魏定注意时刻注意着她,本想着若是不习惯,就放慢点,却没有想到,一开始浑身僵硬的城姑娘,居然慢慢开始变化动作,用上了最合适的姿势。
等到第三圈的时候,就感觉有模有样的了,他甚至感觉,只要不加速,一直维持这个小跑的速度,自己放开缰绳都没有问题。
魏定想着,这到底是城姑娘学习能力强,还是失忆之前学过骑马?
两匹马并肩而行,慢慢溜达。
带着小跑了三圈之后,他左手轻轻一勒缰绳,和他配合多年的马儿就自己停下了,右手一只勒着城静枫那匹马的缰绳没有松手,轻轻一拉,那马儿也跟着慢慢停下了。
魏定笑道:“军师天赋异禀,用不了几日定能掌握御马之术。”
城静枫心里想着,早学会早解脱,等完全学会了,应该会更加省力一些,而且她也可以方便的来往于府邸军营和自己的农庄之间,于是点点头。
等回到马厩,将马放回去。
城静枫按照刚刚看到的那些资料再来仔细端详这一匹马,只觉得凉州军营对马匹的照顾还是很精细的。
饲料,马厩的阳光朝向,马蹄铁等等,一样都不少。
而且因为是要上战场马,所以比那些资料中的看起来更为健硕,更有爆发力。
晚上依旧吃的是魏定让亲卫从府邸中取来的食物,她也没有大义凛然的说什么要和大家吃一样的东西,毕竟在她看来,享受才是最重要的。
夜色逐渐的深了,天空中的弯月和星星,似乎都比22世纪更加明亮一些。
她回到自己那个单人豪华营帐中,躺在软软的被褥里,觉得舒服很舒服。
脑海里想着自行车的事情,感觉好像有点难度,尤其是做车轮的橡胶。
其余部分用木头做或是用铁做都行,最多就是链条要花些心思,也不算是太困难,总会有技术精湛大的木匠或者铁匠。
但是没有橡胶的自行车,体验可能就很差了,尤其是在没有水泥的路上,那说不定还不如骑马。
城静枫想着自行车的事情,思维逐渐陷入混沌,慢慢地睡了过去。
梦中好像出现了哒哒哒的马蹄声。
难道是今日学骑马的原因吗?城静枫迷迷糊糊地想着。
脚步声,集结声,兵甲声,时有时无,若隐若现,像是从虚无缥缈的梦境中传来,又好像就在耳边。
不对!
这不是梦!
城静枫睁开眼睛,是发生了什么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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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章
城静枫有点贪恋温暖的被窝, 但是外面显然发生了什么大事。
她这爱看热闹的个性不说,就光是现在自己的身份,也不好就这样当做无事发生。
终究还是好奇心和那一丝微不可察的担心占据了上风。
她起来穿衣, 这大晚上的也不像费力气梳妆,干脆就用手梳理了一下,然后在身后用红绳将头发捆起来, 便出了这营帐。
她睡的这地方,在军营深处,声音能传过来, 动静可一点也不小。
往外走了几步,就看见在附近值守的士兵。
她走到那士兵面前问道:“那边是怎么了?”
“我也不清楚,自入夜我就守在这里,不清楚那边发生了什么。”
看来并不是常规训练了。
城静枫迈开步子往大帐的方向走去,还没有走几步, 就看见一身着将军亲卫服的人向她这个方向小跑过来。
看见她之后, 抱拳道:“军师!请您前往大帐议事。”
城静枫:“走吧。”
这次她走路的速度快了些, 路上更是确定了自己要做个代步工具的决心。
或是自行车,或是滑板, 或是旱冰鞋, 起码在这凉州大营内,比自己用双腿走路快多了。
虽说外面路途会颠簸,但是这大营内, 早就被无数的士兵一步步的压得平摊,压得紧实, 不需要特意去寻找橡胶和减震的材料。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 她很快下定了主意, 尽快做一个最基础的出来代步!
决定好的事情一向不会困扰她, 注意力又回到了今夜的“热闹”上。
她开口问道:“今夜是怎么回事?”
那亲卫一本正经地回道:“有战事发生,我按照军中条例,特来请军师前去议事。具体的情况等您到了,自会有人和您细说。”
城静枫注意到,这个主语竟然不是魏定。
之前的话中,都是——将军请您去议事,将军怎样怎样,难道魏定不在?
来到演武场这边之后,动静反而没有之前大了,看来是在她还在睡梦中的时候,已经集结出发了。
帐里有灯,比外面月光明亮很多,她一进来,众人都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没有梳精致的发髻,也没有画眉打扮,软黑的头发随意用一根红绳捆在身后,略微有些凌乱,配上一身黑中扬红的军师服装,显得人有些凌厉。
乍一看,好一个俊俏少年郎!
若不是身上这一身衣服,还有那熟悉的面容,他们都有点不敢认。
大家在看她,城静枫也在看他们。
她一进来扫视一圈,很快就发现,自己熟悉的魏定、屠虎、肖胡立几人全都不在。
另外两个今日配合肖胡立防守的人也都不在。
看来是真的出事了。
大家愣了两秒,反应过来这不是什么少年郎,而是他们的军师。
初见那日的印象果然没错,率性而为。
在上首的季关率先说道:“将军带兵出战,季某暂时主事。”
来了两天,这几个人的名字和职位都已熟记。
这季关也是八个副将之一,和肖胡立是同一级职位,而且不论是之前的天气,还是后来她讲算法的时候,他都是和肖胡立一样听懂的那一拨聪明人。
魏定不在的时候季关主事,她觉得可以理解。
城静枫坐到魏定给她专门设的座位上,然后问道:“今夜发生了何事?”
这一次的问话终于得到了答案,但是却并不是很美妙。
原来在夜深后,有日常巡守的士兵快马回来,马上还带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八岁小姑娘。
说是有匈奴趁着夜色正浓,偷偷摸过来,见人就杀,完全不像是以前那样,更看重抢粮食。
城静枫听到他这么说,感觉有些疑惑:“平日里没有布防吗?”
季关说道:“自然是布防了,但是这匈奴往年都是秋收之后才来,现在也没有用上军师提出的那法子,我们原本的布防更多都在要塞,他们估计是小股人马绕路摸过来的。”
可能是看她对匈奴的了解比较少,季关继续解释道:
“为了能快速跑马撤退,往年匈奴基本也都是白日里来,我们的人发现后立刻前往,只要能碰上,他们基本都讨不了好,为了不被我们发现追上,抓紧时间尽快撤退,他们一般也不会刻意花时间杀人,但是这次……”
说到这里,季关顿了顿,没有继续往下说,但是未尽之语大家心里都知道。
这两三年没有大型战事,他们轻敌了。
敌人可不会因为你的松懈而放过你。
不过城静枫还是感觉有些疑惑,就算这事情比较严重,但是魏定也没有必要亲自出马。
“既是小股人马,为何将军亲自带兵前去追击?”
她这话一出,整个营帐内,瞬间死寂一般,安静的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片刻后,季关的声音带着点沉重:“不知军师可知晓为何将军如此年轻就掌管凉州军?”
城静枫想起自己听说的那些事:“略知一二。”
季关继续说道:“那前来报信的小姑娘形容那些人的衣服和标志,和八年前那一场大战的那一支完全吻合,是呼延拓领的兵。”
季关可能不想让她对将军有误解,所以挑着说了许多。
呼延拓,当年也是和魏大将军齐名的大将,两人都于战事上有很高的天赋。
不过在大雍,呼延拓的名声一点也不好,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战术阴险狡诈,狠辣无比,甚至不顾后果。
当年那一仗,谁也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只知双方都死伤惨重,魏定父亲和兄长的尸体都没能全须全尾地找回来。
那呼延拓更是直接从匈奴里最大的势力,一下子变得只剩下一堆残兵,听说很快就被别的人拉下马,没了消息。
魏定掌军以后,更是连和他对上的机会都没有,没想到现在居然又出现了。
城静枫听完这些话:“看来这呼延拓,是卷土重来了。”
季关神色凝重:“我们的线人没有传回来消息,怕是凶多吉少了,这个疯子,不知又做了什么。”
城静枫推测:“大概率是重振旗鼓,一举消灭了现在的掌权者,顺便把他留下的心腹都杀了。凉州军八年恢复成现在这样,当年和魏大将军齐名的人,也不可能就这样没了声息。”
她说得直接,将大家心里的猜测直接摆到了明处。
营帐中一时安静了下来。
城静枫看着情况,应该就是类似于战备值班,要是还有什么突发事件,方便迅速做出处理。
通知她来估计也不是想要拿什么主意,就是怕单独不通知她不太好。
见没有人说话了,城静枫假装闭目养神,实则尝试着能不能用那种视角看看外面的情况。
入夜后,瞭望塔上只能看清周围有火光的地方,远处也只能凭借着月色,能分辨有没有大量军队来袭。
还是她自己的能力靠得住一些。
不过这种玄妙的状态,她也不是想进就能进的,尝试了接近三十多次后,小半个时辰都快过去,她才终于成功。
这个时候,距离她被吵醒,已经过去快一个时辰了。
这一片的地形地貌都在她的脑海中,很快就找到了血迹所在的地方。
等她看清的时候,顿时感觉一阵恶心。
满地的尸体,有的首身分离,有的拦腰截断,满地都是猩红的血液,明明闻不到味道,但是她还是能感觉到那股子血腥气扑面而来。
甚至还有一个个饱含惊悚和不甘的眼睛,死不瞑目地睁着。
这满地的残肢,还有几个幸存者悲痛的哭嚎,像是一个个巨锤锤在她心里,她感觉自己看不下去了。
她这才明白,什么叫魏定父兄的尸体都没有全须全尾地找回来。
那呼延拓果然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战争的残酷。
写在数据库中的冰冷代码和几句文字,根本解释不了其万分之一的惨烈。
不想再看下去,她下意识地顺着痕迹去寻找军队的踪迹。
那群晚上在演武场上热烈讨论的身影,明明已经累了一天,但是现在还是强打精神,片刻不停地执行着巡逻任务,全身上下都是严肃与悲寂。
黑夜中,人眼其实并不能看得像白天一样远,但是每个人都努力睁大含着血丝的眼睛,看向四周仔细巡查。
她终于找到了魏定和屠虎他们两人,还有一群身穿熟悉衣裳的士兵。
这里已经很远了,几乎已经远到了她能触及的极限。
双方人马正在厮杀。
魏定一身盔甲,和之前说是赔罪穿给她看的那一套一模一样。
但是现在看起来却和之前完全不同了。
骑在马上的魏定,面带杀气,眉眼中尽是淬了寒冰般的冷意。
右手上一把重戟,被挥得虎虎生威,仿佛没有一丝重量一般。那重戟所到之处,必定有鲜血四溅。
面对匈奴多人围攻,眼中没有露出丝毫惧意,深湖般的眸子没有一丝波澜。
那手重戟在他周围形成了一层密不透风的屏障,不仅仅将自己保护得滴水不漏,更是将所有试图靠近的人全部斩于马下。
在魏定这般气势的鼓舞之下,其余士兵也像是打了鸡血一样,面对匈奴这些作恶后逃窜的匈奴人,没有一丝的恐惧,愈战愈勇。
冷兵器的碰撞,飞溅的血液,马蹄的嘶吼……
一幕幕都在她的脑海中回荡。
她试图抽离,却又不想走,一直看着。
这也许就是作为人类才能体会到的情感。
慢慢的,魏定他们占据了上风,战况很快就开始一面倒。
狭路相逢,一边是只想着逃窜的被迫迎敌,一边是带着一往无前的勇气,胜负自然是没有什么悬念。
等到这一场结束,城静枫才恍然。
她这才是真的见到了镇守边关,威名无双的魏将军。
怪不得他能年纪轻轻压住这么多老兵,怪不得大家对他如此信服,识人善用,熟读兵法,还有一身精悍的武艺。
战时身先士卒,带给将士们一往无前的士气。
这样眼神中布满冷漠的寒冰,脸颊上还溅上了鲜血的魏定,真的和平时看见的完全不一样。
尤其是和面对她的时候那幅温和的模样完全不同。
等这一小股激烈的战斗结束,魏定从马上下来,伸手捡起了一片被刀剑划开的衣服碎片。
紧紧捏在手上,平静无波的眼里,终究还是泛起了一丝波澜。
城静枫看见这一幕,不知为什么有点不舒服。
想起魏家惨烈的过往,想起魏定在昨日教他骑马时,提起自己儿时兄长教他骑马的那股轻松,想起魏定面对她时的温和浅笑。
好像有点心疼,魏定也才25岁啊,在22世纪,大多数25岁的男生,都还在学校里读研究生,其中一半要继续读博士。
他们都是还没有进入社会的年龄,还是象牙塔中无忧无虑的学生。
但是魏定却已经默默在肩上,扛起了难以想象的沉重大山。
怎么办,突然有些心疼自家大腿了。
默默地跟着他的视角,看见他骑着马跟着一群群巡逻的士兵,在每个网点之间不停歇地巡逻,一遍又一遍,将整个网中每一条线都跑了好几遍。
即使他面上没有表情,她好像也能明白一点了。
这是在自罚?
直到天开始有些蒙蒙亮,一天一夜没有睡的魏定终于改变了路线,去到那个染血无数的地方。
又一次看见那个她下意识回避的地方,本来已经处理好的情绪又一次涌上来,蒙蒙亮的天色下,看得更加清楚。
情绪起伏太大,看见的画面好像开始有了波浪,最后化成无数的碎片。
城静枫睁开眼,看见桌上砖红色的茶杯,一股恶心的感觉涌上心头。
她出声问道:“我有点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愿意住在这样危险的地方?”
这一边和她购买农庄的那一边完全不同,她的农庄在凉州城的保护之下,她画在地图上的那些点,却都是实实在在暴露在危险之下的。
时刻面临着生命危险,也要在这里安家种田,到底是为什么?
季关声音中有些无奈,也有些无力:“因为这里有良田,不需要花钱买,只要在这里落户,就能分到许多亩,也没有沉重冗杂的赋税,只需要上交一成给凉州城即可。”
“多得是一无所有,已经走到绝路的人愿意来,一来就有家当,等攒够了钱,在城里买下一套房,就能到城里住。”
“而且朝廷也需要有人来边关。不止是军队,还有真正的百姓,要是没有百姓到边关来,然后边关原本的人战死、老死、或是科举离开,都向京城的方向跑,那岂不是将大雍土地拱手相让。”
城静枫听到季关的解释,一时间还真的不知道怎么评价定下这个条例的人。
这说法,简直是让她这个充满不是0就是1的代码思维的人大开眼界,打开了全新的视角。
嘴边呢喃道:“这律法一边是给人一条生路,一边又扩充了边关人口。”
原来这就是古代政治家的智慧和手段啊。
默默地像是曾经作为代码时的机器学习一样,将这种独特的思维模式记下,慢慢吸收,她估计是没机会用,但是了解以后,可以降低被政治家坑的几率。
对大雍这个做法,她现在也不知该持什么态度,但是呼延拓这种滥杀无辜的做法,她的态度是很明确的。
那些百姓何其无辜。
就算是打仗,那就两军对垒,为什么要对无辜的人下手,还是以这种残忍的方式?
她伸手捏住杯子,手还气得有些颤抖。
呼延拓,果然是个丧心病狂的疯子!
想起那满地的血色,想起那些不忍直视的画面,想起白日里还热情开心的士兵,都带着悲痛不知疲倦地巡逻,想起今夜的魏定。
她将那砖红色茶杯端起,将其中的茶一口饮尽。
然后拿起她桌案上的炭笔,开始在纸上写写画画。
敢动我护着的人?
喜欢在夜里玩偷袭是吧?喜欢用鲜血示威是吧?
城静枫脑海里一边计算着,一边在纸上飞速落笔。
这夜视技术她会,但是以现在的科技水平是不太可能造出来的。
但是晚上就是天然的偷袭屏障,夜里看东西不可能有白天远,必然就会有盲区。
军帐中的众人,看见一直闭目养神,好似睡着了的军师,一下子睁开眼,然后拿起笔就开始在纸上写着什么。
这一幕好像在哪里见过!
这个想法一闪而过,很快都不约而同地抬头看向营帐其中一面,那个被竹刺固定在帐墙上的地形图。
这不就是当初半盏茶画出地图时的场景吗?
这是又想到什么了吗?
军师这一晚上难道不是在休息,而是在脑海中想事情?
怪不得将军硬是要将人请来做军师,自己人终究是不一样啊。
他们都有多年的作战经验,也对将军和自家兵实力很信任,所以没有太多对外面战事的担忧,都兴致勃勃地围过来观看。
季关看着也没有阻止,反而自己也凑上前来看。
这一次没有人觉得城静枫是在乱涂乱画了,反而都绞尽脑汁地想这是什么东西。
等魏定回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看起来像是个俊俏小郎君的军师又在写写画画,他手下的人围成一圈,伸长脖子往里看,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
他轻咳两声,没有人注意到他,反而看向那纸上内容的眼神更加热切了,像是饿了几天的狗勾看见了肉一样。
魏定也有点好奇这上面的内容了,上前准备自己看看。
城静枫这个时候落下了最后一笔,然后抬头准备活动一下脖子,就看见了魏定的身影。
他已经脱下了那身染血的盔甲,换上了平日里穿的黑中扬红的战袍,面上的表情,也恢复了往日的那种温和。
好似夜里她看见的那些都是假的一样。
众人也发现他回来,都纷纷喊道:“将军”,然后给他让开一条路。
城静枫看见魏定走过来,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不知是不是因为今日见了他那个样子,总觉得有些违和。
脑海中和魏定之前相处的一幕幕都浮现出来,十次笑容里有六七次都和现在一模一样,只有两三次笑容不太一样,好像都是她拿出了点什么的时候。
还有那么一两次,笑得和别的时候都不太一样,好像都在最近,不知道是为什么。
不过有那六七次就足够当证据了,原来这家伙大多都是在假笑!
被她发现了!
不过昨晚的事情她都看见了,要是她也是笑不出来的。
哎,算了,自家大腿还是自己心疼。
等什么时候有机会了,真想要看看他肆意张扬的大笑,一定很好看。
熟悉的温和嗓音在耳边响起:“看来军师有了新的想法,能让我看看吗?”
她将一摞纸递给魏定:“我听季副将说了昨天晚上的事情,把这些做出来,能让匈奴再也不敢摸黑过来伤人。”
魏定接过一看,一眼便知这是陷阱。
看起来制作不难,但是内里机关却有不少巧妙之处,错综复杂,牵一发则动全身。
上面都用小字标注了地址,都是被织起来网中,夜里因为目视距离变短,顾及不到的关键位置。
其他人这时也纷纷附和:“我看着不错,这弄起来只需要一天的时间就好,但是夜里要是匈奴敢来,要么被我们巡逻的队伍抓住,要么就会触发这些陷阱。”
“对啊,反正这个时节,也没有百姓会在城外乱晃,尤其是在我们大面积巡逻的时候,我看这个好。”
魏定将这一摞纸交给季关:“这件事就交给你们,今日黄昏前,我要看见上面的内容全部落到实处。”
季关行礼应是。
魏定将那事情安排好之后,转过来对城静枫说道:“军师才智过人,实乃我军之幸!”
“现在情况有变,匈奴新掌权的首领呼延拓和之前的首领风格完全不同,行事诡秘,心狠手辣,此次发难,应该只是一个示威,军师之前说的结合望远镜的法子,能否提前告知,以备不时之需。”
魏定语气诚恳,她想想确实时间不多了,在有敌人的压迫下,多用点心,应该也能两样齐头并进,于是点头应道:“没问题,不过诸位就要多加督促了。”
大家听到自己这么快就能习得那“神兵天降”之法,都保证定好好督促大家练习。
魏定的声音变得严肃了很多,对大家说道:“呼延拓想必大家都有耳闻,今年怕是要有一场大战。从今日起全军戒备,大兴操练!”
城静枫明显能看见他眼中的熊熊战意,感觉自己好像也被感染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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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4、三合一
天色慢慢亮起来, 将营帐内照亮。
原本昏黄色的灯光,变成了明亮的白光,照在人脸上, 能将气色看得一清二楚。
在外奔波一夜的肖胡立四人还有魏定,脸上都好像没有一丝疲惫,那屠虎身上一身杀气好似都还没有褪去, 各个都神采奕奕。
她想着反正现在人也齐全,干脆就现在将配上望远镜的使用方法讲清楚。
这东西看着简单,好似谁都会用, 但是想要发挥出最大的威力,还是离不开严密的布局和精密的计算。
为了避免被敌军窥视或者发现原理,或者泛滥成灾失去优势,她应该不会再继续做更多的望远镜了,只要保证将领人手一个的数量就行。
魏定当初只买下这么多, 后续也没有再跟她提起这件事, 估计也是这样想的。
长剑剑尖指着地图上的几个点, 城静枫将她的想法娓娓道来。
望远镜最大的功效,就是能加长目视距离, 放大远处景观。
加长目视距离, 可以扩大所搜范围,形成一个以目视距离为直径的360度无死角的扫视圈。
放大远处的画面,更是能让隐藏的敌人无所遁形。
虽然防守方只有三到四支队伍, 但是有三四个巨大的可视圈,在密不透风的网中不断移动, 只要配合得好, 几乎能在一个来回的时间中, 将整个网扫视一遍。
若是用她那俯视视角来说的话, 就像是拿了一根超级粗的画笔,在纸上上色,不用多费力气,就能将整张纸颜色涂满。
最后在配合上点睛之笔——瞭望塔上的高倍望远镜,可以说是没有任何死角,被挡住了视线的密林,沟壑,建筑,都会在密网和强力巡逻圈子的保护之下。
所有的开阔地,更是三层保证,密不透风的人眼巡查,来回移动避无可避的大范围可视圈,高倍望远镜的环视监控。
她先将最后的效果粗粗地讲了一遍,看大家都差不多明白了,然后就开始讲其中的重难点,也是这个算法核心部位的执行。
“我之所以说加上这个之后会需要很多的练习,一来巡查的人并不是像之前那样固定路线来回,三个人需要有很好的默契和配合,进行三角交错环视,具体路线一共有七种可能性,分别是……”
说着她在地图上比画着路线,将这七种可能性全部细细地讲解出来。
能惊艳一个世纪的迪尔科特蒙森的算法,当然不可能这么简单,她上次只用了其中一段,现在则是选了一点更为复杂的有好几种选择结构和循环结构的代码。
写死的代码执行if或者switch内的条件时不会有任何差错,但是人来判断各种不同的情况,选择不同的方式,是很有可能出错的,所以需要大量强化练习。
“第二,每一个士兵都要能读懂一套方位表示语言,用于接收来自瞭望塔上的信号,最低要求是同行的一小队人必须要有一个人会。第三,瞭望塔上的那个士兵,要选一个有一定算学功底的人……”
城静枫将这些说完后,看见大家的眼神,顿时感觉自己是不是有些说多了。
其实原本她没有打算说这么深入的,不过按照原本的计划,发现敌人和成功拦截的几率只有七八成,按照她刚刚说的那些做,成功的几率可以提高到95%。
之所以不知不觉说这么多,主要开始忘不了昨天晚上那一幕,鲜血淋漓,惨不忍睹,真的给她留下了深刻的记忆。
魏定首先走上前来,询问了几处细节,城静枫感慨他的理解能力,果然是一流的。
虽然她已经尽力讲得简单了些,但是显然很多人还是没有听懂,这可能就是时代思维的差距吧。
一个已经将高数印在骨子中的人,日常面对的都是高深的难题,突然让他去给一年级小学生讲加减法,怕是也会有些束手无策。
幸好有魏定这个大学霸在。
当她将魏定的问题都解答完之后,心里总感觉,他要是生活在22世纪,一定也能做出一番成就。
魏定眼中满满都是惊艳与敬佩:“军师此法高深,但是却能将望远镜的能力运用到极致,整个网中没有一个覆盖不到的,比我先前想的方法不知高明多少倍。”
他事先也想过方法?城静枫回忆了一下,那日听她提过之后,魏定确实有在思考,永远走在别人前面,怪不得这么厉害呢。
城静枫看向魏定问道:“他们好像还没有完全听懂?”
魏定笑道:“不如我来替军师再讲一遍,军师也顺便检查检查我这个学生是不是真的听懂了。”
城静枫感觉很有趣,将手中的长剑递给他,假装威胁道:“要是将军讲错了,那我这个老师可是会毫不留情地指出来的。”
魏定接过长剑,一个剑花就将其稳稳的换了个方向,笑得真了些:“那时自然,若魏某讲错了,军师不必留情。”
城静枫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倒了一杯茶水喝了起来,说了这么多,确实有些口渴了。
她看向魏定,他在用一种全新的角度讲解自己的思路,没有严明的逻辑,但是却能将过往战斗中相关的事情融入其中,手下每个人经历过的战事,他都能信手拈来。
结合这样的讲解,连她都听入了神,不是以为自己说的那套方法,而是因为魏定口中描述的那些发生过的事情。
这军中也不只是枯燥的训练,原来还有这么多精彩的事情,做人真神奇。
她感觉自己像是在听故事,沉迷其中,不知不觉魏定就讲完了。
还特意走过来问真诚地问她:“方才所讲,可有错漏之处?”
城静枫感觉想要捂脸,自己不过是开玩笑,魏定还真的当真了!
只好假笑夸道:“并无错漏,将军旁征博引,讲得很好。”
肖胡立那几个聪明的,听了两遍,现在也都明白了其中的含义,像是屠虎这种,有了上一次的经验,也能摸到一点皮毛了。
城静枫看暂时没事,就准备回去休息了,昨晚上一晚没睡,还高度集中精神,看了一场那般刺激的“实况电影”,现在回过神来,简直是身心俱疲。
她回到自己的营帐内睡觉,其余人却都没有歇下。
整个军营开始高速运转了起来。
一批批人开始在外面轮换,轮流练习那巡逻之法。
留在营地中的,也都在进行着各种操练,检验的严格程度,比以往更加严格,训练的内容,也明显更有针对性。
经过自家千户百户的举荐,军营中有不少人都被单独叫了出来。
仔细一看,不少都是那日在演武场分析城静枫提出的第一个方法的人,显然都是在动脑子思考的。
被提溜出来之后,开始测试培训,最后还被拉去了瞭望塔上,发现自己能将如此大一片范围尽收眼底的时候,眼里满满都是惊讶。
被告知这是军师所制之后,对城静枫的敬佩,更是上了一层楼。
季关则是带上他手下兵将,拿着那一摞的陷阱图,开始在那些特定的地点行动,挖沟的挖沟,砍藤蔓的砍藤蔓,组装的组装……
这军中之人本就来自五湖四海,手艺也是不简单,有家里祖传木匠活的,有家里是打铁的,会这两门手艺的士兵,今日更是被大家追捧。
在他们手里怎么都不听话的东西,怎么就如此乖巧,怎么就被玩出花来了?
这陷阱的巧妙之处,主要在于设计者,有了图纸之后按部就班地做出来并不难,还都是一群身强力壮的汉子。
从早忙到晚,除了吃饭没有片刻的休息,明明已经是秋天了,但是很多人还是干得出了一身的汗。
不过一天的忙碌没有白费,一大半的陷阱和机关都已经弄好了。
城静枫设计的这些机关,并不是用一次就废掉的,若是被闯入,只要稍稍还原,就能重新利用。
忙了一天的将士们都对其很感兴趣,尤其是在做的时候,感受到一环一环的勾连,或是听到有人时不时地分析:
“你看我若是一碰到这个藤蔓,马上就会被拉过来,藤蔓的另一头就会将地上的沙土扬起,只要一避让,就肯定会掉到这个充满深深木刺的洞里。”
“我觉得这个厉害,你看这么大一个圆形的木牌……”
在制作的过程中,每个人都兴致勃勃地猜想,自己做的这一部分会起什么样的功效。
一边干活,一边讨论,干活仿佛都更加有力气了一些。
更是有那大胆的人提议道:“要不我们试试吧!”
听到有人说要试试,于是都纷纷表示赞同,有的还帮忙将会导致受伤的暂时移开。
那人按照自己的记忆开始慢慢往里走,试图穿过这一片机关陷阱,走到另一头。
他走得很小心,完全不像是那些可能会闯入的人一般无知无觉。
有人喊道:“你走快点,谁偷袭像你这样慢悠悠的,还把记得的机关全部避开。”
在陷阱中的那人完全不在意,还是小心翼翼地走着,反驳道:“万一匈奴多来几次,把这机关都试了许多呢,我这是为了保险你懂不……啊!”
一声惊呼传来,大家向他看去,只见他整个人摔倒在地,很快就碰到了旁边那个圆形的木轮,木轮一开始转动,下方的木片就弹起来,飞速往他的脸上射去。
幸好这是白天,他也有防范,用手挡开了,要不然若是黑夜中毫无防备被射中了眼睛,怕是不得了。
还没等人歇一口气,转动的木轮已经到了极致,缠在上面的藤蔓被拉直,早上那个士兵的预测完全准确,他很快就掉进了深坑中。
若不是深坑中的尖锐木刺被提前拿了出来,怕是要见血了。
大家都纷纷惊讶,没有想到这样小心翼翼地走也会这样惨。
一边跑到那洞口,想要将人拉起来,一边相互讨论。
“你们看清是怎么回事了吗?”
“我也记得他选的落脚的地方都是安全的啊!”
这个时候那个做木轮的木匠说道:“是木轮在动,我按照图上的说法,将里面尽量打磨得光滑一些,风稍微大一点,就会让它有转动,所以和它勾连的那三处,也会有移动,其实都是不固定位置的。”
“还有这回事?”
“那我们岂不是自己也不知怎么进去了?”
“要我说这样才好,要不然人多嘴杂,要是谁不小心说漏了一点,那岂不是被匈奴找到漏洞。”
“军师真厉害,这一环扣一环,到底是怎么想出来的?而且我发现,军师就是在昨天晚上发生那个事情之后,今天就拿出来了,这么短的时间!”
“不太可能吧,这种不应该细细琢磨才能想出来吗?”
当他们将一切还原,收工回去的时候,和同营的兄弟们一讨论,才发现,每个地方的陷阱居然都是不一样的。
有利用地势的,有可以就地取材的,就比如他们那个地方附近有藤蔓,另外一处有巨石。
好像真的是几个时辰就想出来的!
再回忆起那怎么都攻不破的密网,心里对军师的崇敬,更上了一层楼。
甚至不少人都在心里塑造了一个睿智无双的形象,还期待着什么时候能亲眼见见军师。
那木匠李三喜,脑海中更是不断的回想那机关的巧妙之处,这可比他在家里学的那些厉害多了。
他不受父母喜欢,家里虽然是做木匠活的,但是他永远是出苦力最多的那个,交给大哥和四弟的技术,也都比教给他的多很多。
被推出来服兵役的时候,心里还是满腔的怨恨,在军中待了几年后,一身的郁气被磨炼成了硬气,还发现了自己对木匠活的热爱。
今日军师给的那些,可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啊。
***
尽管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但是她发现魏定真的是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
每天有很多事情都亲力亲为,整个军营安排得有条不紊,还至少每天随军锻炼半天。
那天晚上看见他眼神中的冰冷,还有一夜没有停歇地巡视,她还以为他受到了影响,现在看来,所有的情绪都被他在回来之前藏好了。
回来后的他,保持着领导者应有的冷静和大将之风。
这样的镇定和威严,也让下面的士兵安心,仿佛只要有他在,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看他忙碌成这样,都还每天抽小半个时辰教她骑马,她自然不好意思藏拙。
于是短短三天,她就已经能控制好马儿的速度和方向了,只要不跑很快,完全没有问题。
本想着学会了就不麻烦魏定了,没想到学会骑马之后,就听到魏定对她说:“明日我和一起去检查他们的训练情况,还有那些陷阱吧。”
语气平淡,好像在问晚上吃什么一样。
城静枫侧目,她现在虽然在军中,但是其实并没有真正在士兵面前亮相,她的衣服要么就是不打眼的,走进才能看出是女生,要么就是和军中统一服装颜色很相近的黑红色。
她完全没有想到,魏定这么快就想要将她放于人前,要知道她可是从来不避讳自己女子身份的。
惊讶归惊讶,不过她可从来不怕这些,于是点头应道:“没问题,是要去检查检查,要是有什么疏忽就不好了。”
第二日清晨,城静枫穿上了那一身定制的军师衣裳。
黑红色衬托得她皮肤很白,她这次没有随意抓两把头发就算好,而是精心地打扮了一下,画了个淡妆。
这么多人,她自然是要美美的酷酷的出场!
魏定已经换上了一身甲衣过来,后面的亲卫牵了两匹马。
她这次已经不需要再借助别人的力量了,手脚同时用力,一个翻身,整个人就上了马,动作行云流水,干脆利落。
军营中不许快马,所以他们都只是让马儿小跑。
演武场的方向上早就集结了许多人,有的是要外出训练的,有的是要出去替换昨夜在外巡逻的人,还有的是要留在这演武场训练的。
按照以往的惯例,他们虽然都会在这演武场集结,但是并不会停留这么久,分批次地离开才是往日最常见的方法。
不过很快他们好像就明白了,将军骑着马出现在上方,这是要训话?
不过很快他们就注意到了将军身后的那个身影。
那身衣服看似和大家的颜色很相似,但是只要认真看了,就会发现其中的不同之处。
尖领袍、玉革带、箭袖、黑色衣料还隐隐有丝线反光,这是明显有暗色银丝绣纹!
这样的规格,他们可只在将军,副将,参将身上见过,连他们上头的千户和百户都没有呢。
但是细看起来,和将军他们那些衣裳还是有些不一样,而且这身形,也不是他们熟悉的那些个将领,看起来有些瘦弱。
不过他们很快就想到最近军中的风云人物,那个才智无双的军师!
那个不知道脑子是怎么长的,能想出那般复杂方法和陷阱的军师!
抱着这样的期待,一个个都伸长了脖子,睁大了眼睛,想要看看军师是长什么样子。
是不是他们想象中那种,风流倜傥,一把折扇摇啊摇的那种一表人才的翩翩君子。
等人靠拢了,他们感觉自己眼里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为何军师看起来好像是个女子!
好多人都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再定眼看去,还是没有变。
还是那般肤白貌美,潋滟无双。
这个时候,很多人都想起了今早集结之前,自家百户千户甚至更高的参将副将都特意跑过来,对他们说的那些话。
他们当时是怎么回答的来着?
“文弱就文弱,我们又不需要军师打仗,他想的那些东西,可比我们厉害多了。”
“才不管是什么身份,我们之中还有原来倒夜香的,怎么会嫌弃军师的身份。”
“能对打仗有帮助,就是我们的好军师。”
“谁要敢说三道四,我头一个拉他上比武台,让他好好清醒清醒。”
这些早上摆着胸脯说出的话,现在不断在耳边回荡。
原来根本不是他们想的那样,所有的铺垫都是因为他们军师是个女子!!!
但是仔细想想,他们早上说的那些话,不是也变相的将这个情况包括进去了吗?
他们将军一向公平,能者居之,他们的努力从来不会被一些其它因素辜负。
他们来之前不都是泥腿子?只要有能力,就能一步步晋升,且不见以前只是个杀猪匠出身的屠虎,也是凭着一身战功,上升到了参将的位置。
军师能力这般强,将军爱才,这也很正常。
城静枫骑马跟在魏定身后,来到这么一大群人面前停下。
她本以为会有一场轩然大波,最起码也是两队人争吵,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幅安静如鸡的画面。
她可不信这些人觉悟如此高!
近处那些人的眼神,那叫一个明显,又是惊讶,又是恍然大悟,又是纠结,最后都化为看向她的一个个明亮的大眼睛。
看了看身前的魏定一眼,总觉得这家伙背着她做了什么。
不过被这么一大群人,用崇拜又热切的小眼神看着,确实有点好玩。
她心里正偷摸着乐呢,就听见魏定朗声道:
“军师自入营以来,多有建设,今日我将和军师一起,校考执行情况。若有懈怠或不达标者,依照月末考核不达标条例,军法处置!”
这月末考核不达标,可是要杖二十的!
这仗二十虽说不会见血,但是伤处起码红肿两指高,接下来还要带伤训练,牵动到伤处基本都龇牙咧嘴,那叫一个折磨。
下面人听到这话,都纷纷紧了紧自己身上的皮,连忙回忆自己这段时间有没有什么没有注意到的地方。
“出发!”
“是!”
大家听到魏定的指令,都纷纷收回心神,跟着上头的人,开始今天的训练或是执行今日的任务。
魏定亲兵和一队人马跟着她们,往那些陷阱的方向去了。
在他们到达的时候,还能看见有士兵在按照固定的路线巡逻,速度控制得很好,眼神也不断的向四周扫视。
在看见魏定之后,也没有迟疑,迅速地在马上行了一个军礼,然后就继续执行任务,周围的人对这个情况也习以为常。
她看了一眼魏定,真不知这大腿还有多少东西等他察觉,真是越相处越觉得他真的很不一样。
一个个机关陷阱检查过去,每次都会遇上巡逻的士兵,短短两三天,速度控制得居然这样好,人的潜力果然是无穷的。
检查到其中一个机关的时候,城静枫忽然起了兴致,眼神一亮。
魏定很快察觉到她的变化,问道:“此处有何不同?”
城静枫没有走进去,只是在外围看那个正在被风吹动的木轮,还有这个机关陷阱中关于一些木料的地方。
这手艺看起来不错啊,而且将她在图中所画的那些细节都处理好了。
要知道前面几个机关,虽然也是做出来了,但是多多少少会有一些细节没有注意到。
她饶有兴趣地问道:“这个木轮,那边那个卡口,还有下面的引尺都是谁做的,能把这人借我用用吗?”
今天正好轮到季关他们营来巡逻,季关看着这些自己一个个亲自检查过陷阱,很快就想起了自己手下那个木匠出身的小兵。
但是他将事情分配给千户之后,也并不清楚那小兵被分到了那条线上,于是道:“这是我手下的一名小兵,木匠出身,等会我去找人替了他,然后带他过来。”
城静枫点点头,她也不急,还是防守的军事要紧。
将所有的机关陷阱检查完,她也将这一片的地形都记下了,很多的细节也都更加清晰明了,连那一块地方生了什么野菜她都知道。
这一趟下来,她算正式在凉州军中所有的士兵前亮相了。
今日魏定这行为,完全就是在表态,全力支持她参与军中事务,她提出的方案,只要被采用了的,凡是不合格的还要接受军规处置。
看大家的反应,比屠虎他们乍一听到军师是女子的反应可小多了。
她想了想,这就跟改革一样,自下而上的改革总是伴随着流血和牺牲,但是自上而下的改革大多都是成功的。
在她改变了最上层的那一批人的态度之后,再加上自身实力的展现,下面的人接受起来确实会容易很多。
在她回到营地没多久,外面就有人带着那制作陷阱的木匠过来了。
来人首先介绍道:“这是季副将手下的兵,李三喜,参军前家里原是做木匠活的,今儿早上军师您看见的那些个木器都是他做的。”
李三喜从没有单独见过比千户更高的官,有点紧张,下意识地按照对上级见礼的动作行礼。
他今日出发前,看见看见军师的时候,只觉得脑袋一空,完全不敢相信,这样周密和灵动的机关,居然是女子想出来的。
现在这样近距离见了军师的模样,更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军师看着就像是大户人家娇养出来的,身娇肉贵,是怎么能想出来那些很好的结合地形,还环环相扣的机关的。
大户人家的小姐公子,不都该学那些四书五经,琴棋书画吗?
他有些笨的脑袋想不通的时候,城静枫也在打量着他。
还真看不出这样一个粗壮的汉子,能有那样一双巧手,将她图纸上的细节全部都实现。
看出他的拘谨,她直接拿出了自己画的自行车零件图纸,还有滑板零件图纸。
“这图纸上的东西,你能做出来吗?”
李三喜接过和上次那陷阱机关一样的上好纸张,看着上面标注好尺寸的,大木轮,怪异形状的木头支架,一颗扣一颗的指节大小的木卡扣,略带弯曲的木板,还有小而圆的圆球等等。
大小尺寸也好像不相匹配,他完全看不出这些东西在一起会是什么模样。
不过想起那避无可避的陷阱机关,总觉得这些东西做出来,一定也是他想象不到的神奇。
看清了这上面关于尺寸和木料的要求之后,李三喜没有那么拘谨,语气都变得稍微轻松了一些:“我都能做,就是这些小玩意要多花一点时间和心思,我七天之内就可以做好。”
城静枫点点头,用魏定给她的军印,从库房中调用了几种合适的木料。
有硬度很高不怕磕碰的,有韧性相对较好适合折叠的,还有那种出油多不会轻易炸裂的,都是分别合适不同部位的木材。
大部分区域都可以用木头制作,但是还是像是轴承这样部位,木制一般很难达到要求。
所以她还有一套备用方案,那就是陶瓷的,定制的陶瓷轴承摩擦力小转速快,滑起来更顺畅,也是很受欢迎的,虽然抗冲击力弱一些,但是她也不会用一些高难度动作,所以也没有必要太担心。
像是轴承这样比较精密的物件,铁匠想要打造出来还是有点难,但是经验老道的烧瓷匠人通过事先定型,然后再烧制,还是很容易成功的。
将这些事情都交代下去之后,她就每天关心一下进度,看看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这样的话,有问题及时解决,成品就能尽快出来了。
没有想到没有等到自行车和滑板的成品,就先等到了匈奴偷袭的消息。
那呼延拓果然不是随随便便就放弃的主,在那次所有人都全军覆灭之后,时隔三天,就又派了人从另一个方向过来偷袭。
她一进营帐中,就听见屠虎畅快无比的声音。
“我今天才算是明白了为什么打仗要用兵法,今天简直是太爽了,看那些匈奴被我们直接逮到,还一脸震惊的表情,我心里那叫一个痛快!”
等她进到军帐中,那屠虎的声音还是没有停下,背对着她的方向,朝着大家继续大声说道:
“我跟你们说,今儿我还真的是感受到了背那些表示地点的旗语有什么用了,他们想要分散了潜入进来,瞭望塔这边就不断的挥舞旗帜发信号,我就像是在拿耗子一样,一逮一个准!”
城静枫站在门边,听见他们说的这些话,只觉得这军中生活,还是很有滋味的。
面对着她的几人都看见了她,不过她挥挥手示意先不要出声提醒,她还想要听一听他们还会说些什么。
屠虎的表情,那叫一个激动不已,一边说一边手舞足蹈地比划,洪钟般的声音在帐内回荡。
“军师这法子真好,我从来没觉得巡守是这么爽的事情!就好像是那么大一片地方,每一处都有我的眼睛一样,没有人能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放肆。”
今日和他一起去巡逻的那两参将,也都纷纷附和。
“之前肖狐狸硬是压着我们学,背那些鬼玩意,当时我心里还想着,搞这么复杂,有这时间,我早就把所有的人都揪出来了,今天才知道神奇。”
“我之前也有这样的想法,但是想着军师之前做出的巡逻法,总觉得不会这么简单,结果真的就一下子就把那些人都发现了,我什么时候有军师的脑子就好了。”
屠虎一听这话,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你就做梦吧你,你这脑子要是能有军师十分之一就不错了。”
“滚一边去。”嫌弃地一个肘击,将靠上来的屠虎给打开。
这个时候他们终于发现不对了,刚刚还饶有兴致地听他们说今天的事情的兄弟,脸上的表情怎么都这么奇怪。
终于意识到不对劲的几人,回头看了看,发现军师正站在门口,一副饶有兴致的模样望向他们,脸上还带着玩味的笑容。
顿时用眼神狠狠地剐了那些看热闹,不提醒他们的人。
屠虎笑着凑过来,挠了挠头,然后说道:“军师,我们可都是在夸你,没有背后议论你的坏话,你可别误会。”
“我全都听到了,你说能误会什么?还是说你心里什么话不敢往外说的?”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生怕她误会,几人都赶紧表态。
城静枫见热闹看完了,也走过去,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她还真是没有想到,这么快全军上下都能将这一套方法融会贯通。
就连屠虎这种明显不善此道的,都被压着一遍遍听讲,到了能运用的程度。
坐下喝了一口茶,问道:“这次匈奴人又来了多少,分别都是在哪些位置发现的?”
说道正事,大家都认真起来。
季关走到那片巨大的地图前,将匈奴具体的潜入路线讲解了一遍。
城静枫看了看,这样的路线,还青涩得很,甚至可以说对她安排的东西一无所知,只是凭借着最野性的方法在隐藏自己的身形。
不过也是,就算是呼延拓的人发现了有人在巡逻又怎么样呢?
探子只从一个角度看,就像是盲人摸象,只能看到一个片面的角落,只会觉得是安排了人在巡逻。
她布置的那一整张网,若是不能一次性从整体上发现问题,大概率就只会不停地栽跟头。
于是她自信放言道:“不用担心,匈奴现在还没有摸到门道,突破的概率为零,不过他们应该不会这么快死心,白日里还会来一两次。”
想了一下,又说道:“不过尝试了之后,发现白日里没办法成功,估计还是会将主意放在晚上,那些陷阱记得每天换值之前都检查一遍,确保是没问题的。”
大家看到她这样一副尽在掌握之中的自信语气,心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这语气和气势,好像和将军有些像啊。
自从她说出这一番结论以后,匈奴就仿佛在配合她演神棍一般。
不到两天,就又一次派人在白天试图偷袭,还分了三路,从不同的方向摸进来。
最后结果也如她所料,或是直接遇见了时刻巡视的士兵,或是被直径巨大的扫视圈给扫到,又或者是进入空旷地带的时候,被瞭望塔上的高倍望远镜看到。
每一次被发现的时候,都觉得莫名其妙,完全不知自己是在哪里暴露了。
也不明白,为什么原本从来都抓不住他们的凉州军,现在个个都像是开了天眼一般,怎么也躲不过去。
稍微潜行一点,一抬头就会看见大刀向自己砍过来。
凉州大营中的气氛则是完全相反。
那一晚被血色染上的沉重,一点点被胜利洗去,取而代之的是锐不可当,节节攀升的士气。
当那天晚上,身穿黑色夜行衣的匈奴,大部分被直接抓到,另外一部分也全部落入机关陷阱之后,这样的士气到达了一个高潮。
在演武场训练的时候,众人齐齐呼号的声音,震天彻地。
在准备出发去外面执行任务的时候,那一身的意气风发,斗志昂扬。
在结束训练后,每天都会有人自发地讨论,匈奴是如何自己撞到他们手上的。
城静枫发现,军师二字也开始在军营中不断的流传,被提及的频率,比魏定都要高多了。
在这样和往年相比巨大的变化之下,在这样绝对的优势面前,没有人再提及她女子的身份,取而代之的是发自内心的憧憬。
她日子过得是很滋润,半个月左右的时间,她就完全的巩固了自己在军中的地位,也建立起了不弱于任何一个将领的威信。
***
在远处的一座富丽堂皇的营帐中,一个头上戴有黑色卷绸,指腕上带着佛头玉色的扳指的男人,正靠坐在铺了兽皮的黄花梨虎头交椅上。
下面有人正颤颤巍巍地跪在地上禀报。
摩挲着手上的玉扳指,眼眸中透着凶狠,那一道从左眼眼尾一直延伸到嘴角的疤痕本就狰狞,更是随着他的笑容移动被拉扯,看起来凶戾无比。
下面跪着的人汇报完,本想看看他的表情,结果看到这一幕,整个人直接吓得一哆嗦,低头不敢再往上看。
只听见耳边传来一道微不可闻的声音:“魏严的儿子?”
随之而来是一阵低声轻笑。
还没等他缓一口气,脖子一痛,眼前好似有血光飞溅,整个人就失去了意识。
站在黄花梨虎头交椅旁边守候的人,收回自己的刀,然后抱拳说道:“这赫连寨旧部战力如此不堪,简直丢脸,属下请缨,定给凉州军一个教训!”
呼延拓踩在温热的血泊中往外走,留下一串血红脚印:“我自有安排。”
他走到一个营帐中,里面的人递给他一只不起眼的信鸽。
信鸽很快到了天上,直直地往凉州城的方向飞去。
凉州大营中,无人注意到这一只就像是普通鸟儿一样的信鸽。
他们全都被军师脚下的新玩意吸引了。
就像是初学骑马时的那种兴奋一样,兴致勃勃地讨论,眼中都是好奇与渴望。
“那是什么东西?”
“我就看见军师一溜烟就过去了,速度好快!”
作者有话说:
以后就恢复晚上九点更新啦,v后日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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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章
城静枫在收到李三喜做好的那些零件之后, 顿时觉得满意极了。
和她要求的一模一样!
本来这几天,战事连胜,军中气氛很好, 她的心情也很好。
现在看到自己想要的自行车和滑板的零件都做好了之后,更是喜不自禁。
正打算开始拼装,就看见魏定过来找她。
“我知军师喜爱新奇之物, 此前特意派人去各地搜集了许多特色物品,还有凉州没有的作物,几位能做各地好菜的厨子, 目前已经全部都到了府上。”
城静枫一听,心里更是开心了,虽然之前的奶茶配合川味麻辣菜品,被她称为吃不腻的咸甜永动机,但是怎么可能有东西是一直吃不腻的呢?
要是在22世纪, 各种不同食材各种不同做法, 新鲜可能会更加长久一些, 但是这里能吃的肉类本身就不多,这半个月下来, 她也有点感觉腻了。
没想到魏定居然之前就考虑到了, 不仅带回来了食材,还有各地厨师!
这可不仅仅是好事成双了,这简直是好事成堆!
她开心地望向魏定说道:“那我这两天回去住几天, 匈奴连续几次全军覆没,应该不会特意前来了, 最近好像也没什么事情。”
魏定面色正紧, 语气严肃:“我来就是为了给你分几个人, 这几个都是我手下身手厉害的亲卫, 你若是要离开军营,一定要让他们跟着保护你!”
城静枫看着他身后那几个人高马大的汉子,好像还都是路上眼熟的几个,想起呼延拓的丧心病狂,心里明白魏定的紧张,于是点头道:
“你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的,只要离开军营,就让他们跟着保护我。”
听了她这样认真的保证,魏定放心了些,看向地面上那些木材零件。
他也有耳闻,军师吩咐军营中一位擅长木匠活的兵给她做了许多东西,没想到他这下正好撞上了。
“不知此物有何用处?”他好奇地问道。
城静枫朝他卖了个关子,指着地上的零件说道:“不如将军来帮我拼接一下,等成型之后,将军自然就清楚了。”
魏定看着她促狭的笑容,坦然笑道:“自无不可,愿为其劳。”
城静枫感觉他的笑容中好像多了些什么,但是又好像和以前没有太大的变化。
不过有滑板和自行车在眼前,她也懒得想这些。
她也没有拿图纸,直接指着自行车的那一堆零件,给魏定讲解如何拼装——木轮前后各一个,链条的前后固定,脚踏要怎么带动前后。
顺着讲了一遍之后,魏定也没有架子,直接将自行车的主架扶正,开始拼装。
他的衣服本就是利于行动和作战的,连袖口都是剑袖,不会影响做事,半蹲下来,拿着零件一点点地往主架上安装,目光专注而沉静。
城静枫则是拿着另外几个小东西到一旁的桌子边上坐下。
先是试了试那几个木头做的圆珠子,尽管已经打磨光滑,但是摩擦力依旧不小。
于是还是拿出了陶瓷做的那一套,先是七个小拇指盖大小的球状物体,将其一个个安装在有尖尖凸起环圈的保持器中,让这几个球都待在自己的位置上正常滚动。
一手握着装好小球的保持器,一手将内外圈分别扣上,然后将防尘盖安装在最外面,这样一个滑板轴承就完成了。
最精细的一个地方弄好,剩下的就相对简单很多,前后轮固定在同一条轴上,指尖灵活地在木棍,滚轮,轴承,板材等材料中穿梭,很快滑板就完成了。
她一手举起,一手拨动滚轮试了试,感觉很不错。
然后看向魏定,只见自行车已经装好了一大半,还剩最后一点也能完成了。
走过去将下一步需要的零件递给他,顺便看看已经安装的地方有没有错误。
很快这自行车也拼装完成了,唯一的缺点可能就是轮子只是木轮,没有橡胶,骑起来可能会很颠簸。
想起自己也还没有骑过自行车,这东西平衡掌握不好是有可能摔跤的,于是打算先试试滑板。
将滑板一把抱起,夹在身侧往外走,顺便招呼魏定道:“将军,我们到外面去试试吧,也给你看看这到底怎么玩。”
魏定看着手上这个一放手就可能倒地的二轮车,还有城姑娘手上那个小型板车,心里升起一丝疑惑。
这两样东西可真是有趣,一个站都站不稳,一个是没了前方牵引把手的拉货板车,还做得如此小,一瞬间脑海中甚至晃过了这可能真的是记忆缺失的想法。
不过还没有等他有更多的想法,就见城姑娘人往那小型板车上一站,脚一蹬,那小型板车就很快的向前,像是上面没有人一样。
随着城姑娘脚上的不断用力,速度越来越快,一下子就离开了他的视线范围,没了踪影!
为何会如此快?城姑娘人虽轻,但是也绝没有轻到这种程度。
那些用板车拉着几袋粮食的百姓,都会被前面的绕绳将两个肩膀勒得通红,还要用上一定的力气,那板车才会往前走。
为何城姑娘的板车如此小,却能这般轻盈?
不过看着她忘乎所以地往前滑,好似忘了身后还有个自己在这里,脸上露出了点无奈的笑容,轻轻摇头。
城静枫不知道魏定的想法,她感觉自己正享受滑板带来的乐趣。
这是一种和骑马完全不同的感觉,那马儿总有自己的脾气,但是滑板却完全由自己操控。
她使用的每一分力气,都会转化成动力势能,带动滑板前进。
这早已被踏平踏实的地面,摩擦力也没有她想象得那么大,加上良好的轴承和最适合她的滑板,让这种速度上了一个台阶。
很快她就离开了那片相对无人的区域,到了许多士兵操练的地方。
这段时间她在军中本就有很高的讨论度,每每出现总能吸引很多的视线,现在踩着滑板从众人面前一溜而过,更是让人移不开眼了。
那些还在队列中操练的士兵,都没法讨论,只能继续操练,但是那些恰好正在进行短暂休息的士兵,则没有那么多顾虑。
“你们看那是什么!”
“军师脚下好像是踩着什么东西,然后一下子就飞过去了!”
“这和我们全力跑步行军的速度差不多了吧!”
“看起来好轻松,脚一蹬就能往前跑。”
“从来都没有听说过还有这种东西,是不是又是军师自己想的?”
正在休息的大家都感兴趣地讨论着,李三喜看见那些东西,呆呆地站在那里,拿在手中的杯子都差点掉了。
他今天早上,趁着操练之前,将做好的东西送过去,原本还想着问问这些东西到底怎么用呢,但是听说军师还没有起,只好自己先回来训练了。
那些小东西,拼起来怎么会有这样好的效果?
李三喜周围的人也都纷纷看向他,他们同住一个营房,李三喜最近的动向自然是瞒不过他们的。
“三喜啊,这玩意儿是你做的?”
还有人赶紧坐到他身边,眼里兴致勃勃:“没看出来你还有这个本事,这东西你还能做吗?”
一群人将他围起来,凑热闹地起哄,表示也不能漏了自己。
头一次收获这么高的关注的李三喜,红了脸,有点不知道怎么回应大家的热情。
自己来到军营的时候,年龄又小还很是瘦弱,若是没有大家的帮忙,他肯定撑不下来的,若是自己这手艺能得到大家的喜欢,他肯定是愿意的。他可是一直将这份好记在心里的。
但是这东西虽然是他做的,但是图纸却是军师给他的,他可不敢随意透露出去,于是道:“我等会儿去问问军师,要是没问题,我保准给你们都做一个。”
李三喜难得获得这样的高光时刻,脸上的笑容再也收不住了,直到休息时间到了之后,训练的时候,嘴角弯弯的,看着就知道他很开心。
城静枫脚下踩着滑板,将整个凉州大营滑了个遍,大营太大,要是纯靠走路的话,太慢太累,她也只是在展开精神的时候看过全貌。
今天这才亲眼将大部分位置逛了个遍。
心里对这个滑板很满意,这个滑板以后就可以当做她在凉州大营中的代步工具了,小巧玲珑,携带方便。
多亏了凉州大营中的地面平坦,要不然可不能有这么好的体验。
将军营中比较宽敞的路都转了一圈,她回到了出发点。
看见魏定居然还在这里,她才想起来,自己好像是把他给忘记了!
算了算时间,自己这一去,时间好像是有点久,顿时感觉有点不好意思。
这大腿可能是史上最没有牌面的大腿了。
看着魏定好像在研究手上的自行车,她想着自己既然已经选了滑板做军营内的代步工具,不如就将这自行车送给魏定吧。
不是说男人天生都对车有种喜爱之情吗?
虽然没有跑车那种听起来拉风,但是自行车也是车啊!
这么想着,城静枫脚下没有再继续用力,让脚下的滑板顺着之前的力道往前,最后停在了那辆自行车的旁边。
魏定看她回来了,好奇问道:“不知军师脚下为何物?为什么能比寻常板车轻盈这么多?”
城静枫一脚落地,另一只脚在滑板的后端稍稍用力一踩,那长长的滑板前端瞬间翘起,她手一伸,就将其稳稳地捏在了手上。
她指着滑板车的打磨得异常光滑的轮子,还有那个定制的陶瓷轴承说道:“这个叫滑板车,因为这两样东西的缘故,这样可以减少摩擦力,加上军营中地面平坦,所以才能滑这么快。”
这话刚刚说完,看见魏定脸上的疑惑,她就发现自己居然说出了摩擦力这个词,这解释起来可是有点麻烦。
于是她准备先发制人:“将军手上这个自行车,可是能比我刚刚的速度还要快的,将军不如自己试试?”
魏定听说眼前这个怪模怪样的两轮车,居然能比刚刚那速度还快,脸上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这东西他虽然是看出了点门道,但是完全没有想到,比军师手上的那个滑板车大这么多的东西,也能跑得这么快。
那要是这样,如果再继续做得更大一些,那是不是在转运一些战备物资的时候,也可以比之前快很多?
抱着这样的想法,魏定按照城静枫所教的,坐到了自行车上。
城静枫心里想着那些初学自行车摔跤的人的模样,本来还在猜想魏定会不会摔跤。
结果就看见他那双大长腿,直接往两边一放,能直接碰到地面!
对哦,这个自行车是按照她的身高比例做的,虽然她也不矮,但是魏定还是比她高一些的,她刚刚好的尺寸,可不就能让他放到地面上吗?
突然感觉有点气怎么办?
城静枫走到他身边,假装严肃说道:“不要把脚放在地上,放在这个脚踏上,要不然一直学不会的!”
“对!踩上去之后用力往前蹬。”
魏定的两双大长腿直接离开地面,一左一右地放在了自行车的脚踏上,然后开始用力往前蹬。
眼看着整个车突然一歪,像是要向左边倒地了,魏定的脸色一变,然后用力将前面的龙头握住,右脚又更加用力地往前蹬。
手上明显有些青筋暴起,显然是用了很大的力气在控制,但是自行车没有如他的意,强行被蛮力正过来之后,又开始往右边歪。
从城静枫的这个方向看去,就是魏定骑出了一个大大的S形状,再配上他一贯冷静温和的面容终于稍微被打破。城静枫忍不住笑了起来。
一开始还能忍住,后来干脆就直接放声笑了起来,轻盈欢乐的笑声在这一片区域回荡。
她的住处周围人比较少,只有魏定带过来的那几个亲卫,脸上的表情显然也和平时不同,都在憋着笑。
城静枫感觉自己笑得肚子都疼了起来,眼泪都从眼角出来了。
等她笑够了,再次看过去,就发现刚刚还骑得歪歪扭扭的魏定,现在居然已经能正常直线行驶了!
她的眼睛瞪大,嘴巴微张。
这下吃惊的人换成她了,魏定怎么会这么厉害?这才上手不到一分钟,怎么就能控制好了?她以前在网上看到的那些都是假的吗!
她赶忙将手中的滑板放在地上,脚下一用力就追了上去。
很快就和他并肩前行,歪头看向他问道:“将军为何如此厉害,头一次骑就能这么快适应?”
魏定小心地控制身体的平衡,一边看向旁边因为刚刚的大笑脸上有些通红的城姑娘,说道:“当然是因为不想被军师笑话。”
城静枫:“!!!”
为什么魏定都会开玩笑了?
这是被她给带歪了吗?
既然这样,那她就不要跟他讲骑自行车的技巧了,于是道:“将军要想不被我笑话,那我们比比,看谁能先到演武场那条路的尽头?”
还不等魏定同意,她就直接脚下一用力,然后飞速前进,回过头对还在身后的魏定说道:“将军可是要加油啊,要是你赢了,我送你个好东西。”
魏定看见她肆意张扬的笑容,还有那被风吹拂到身后的秀发,看着自己已经慢慢掌握了这个车的技巧,于是也开始加速。
他也想看看,这个车真的能有这么快吗?
如果真的如此,有些时候,完全能用其代替战马,降低战马的损耗。
脑海中想着,感觉身体已经慢慢掌握住了这种两轮车的技巧,于是也开始加速。
城静枫发现魏定跟快就追上来,那架势那速度,感觉已经完全掌握了,还和她并驾齐驱!
她的好胜心上来,真的开始和魏定比起来。
两人一人骑着自行车,一人滑着滑板,越来越熟练,速度也越来越快。
这样的速度,可比她刚刚试着滑快多了!
秋天带着点微凉的风吹过脸颊,那种呼啸而过的风声,让人心跳都不自觉的加快了些。
刺激!
在演武场上训练的众人,就看见刚刚一晃而过的军师又再次出现了!
这次旁边还有个将军。
现已经快到正午,他们正要到休息的吃饭时间,一个个都不用像刚刚那样找机会偷偷看,都能光明正大地站在那里认真地看。
将军身下那个东西看起来好奇怪,只有两个轮子,但是居然也能那么快!
城静枫突然发现刚刚自己滑过的那条路上,现在已经有人在训练,于是向右转,准备从另外那条路上过去。
不过她很快就意识到不对劲了,这条路上有不少凸起和障碍,好像是做一些日常训练用的。
她下意识地降低速度,准备稍微改变一下方向,从旁边的空隙中滑过去。
刚刚一通过两个障碍中间的空隙,就看见魏定骑着自行车从他身边飞过。
飞过!
她看向魏定,就发现他根本就不带害怕的,骑着自行车就往那些障碍上冲。
眼看着又冲过一个斜坡,然后像是玩杂技一样,还在空中转了30度角,落下之后刚好避开了斜坡对面的那个把手。
这开始刚刚那个骑得歪歪扭扭的魏定吗?真的是初学者吗?这进步也太快了吧!
魏定能做到的,她为什么不行?
城静枫的好胜心彻底被激起来了,也认真地控制着身体的每一处肌肉,不再避开前方的障碍。
而是在用眼睛将所有的障碍都看清楚,记在脑海中,分析每一个斜坡的倾斜度,分析要用多大的速度,才能冲过去。
脑海中高速地计算,膝盖微屈,身体下压,将重心降低,身体也开始按脑海中计算出来应该用的力气执行。
魏定在发现她也跟着冲上来之后,眼中闪过一丝后悔,下意识地降低速度,若是出事,自己可以马上前去相救。
在看见城静枫也稳稳地落地之后,就知道自己是多虑了。
军师如此聪慧,不到三天时间,就能学会策马的人,怎么会被这小小板车难住。
在演武场上的诸位将士眼中,看见的就是军师和将军两人,在他们日常训练的场地上,肆意翻飞。
脚下那东西,像是有灵气一般,完完全全听他们的操控。
军师脚下那个板子,像是有什么魔力一般,一直黏在她的脚下。
遇见前方有要上去的坎,整个人稍稍往后,后面膝盖一屈,那木板前面就翘起来,嗖地一下,就直接蹿了上去。
若是那障碍物比较宽,军师甚至能踩着板子腾空!
将军身下那个大件也不知道是个什么玩意,看起来有点像是骑马,但是那明显也不是马啊。
双腿双手一起用力,也是在一个个障碍之间一起一落,如入无人之境,这简直比他们人在里面都过得快。
两人都轻盈身姿,随着一个个障碍过去,阳光下都是两人帅气的身形。
视线已经被牢牢的吸引住了,完全移不开眼。
这也太刺激了!
之前围着李三喜说希望他帮忙做一个的人,现在更是直接一把握住了他的手,看着他们将军和军师那潇洒的身影,手上不自觉的用力。
等城静枫和魏定到了那条路的尽头,分别都用各自的方法急停下来,激起一阵略带刺耳的声音。
随之而来的,就是所有人下意识的鼓掌。
还有人高声叫道:“好!”“威武!”“刺激!”
不少人都下意识的往他们所在的方向走,很快城静枫就发现,自己和魏定,好像被包围了。
尤其是在前面的那些个参将,千户,没有那些小兵那样拘谨,毫不掩饰自己大大憧憬,直接问道:“将军,这会是我们以后的军备吗?是人手一个吗?”
“军师你刚刚也太厉害了,脚在那板子上前后一折腾,然后就直接冲上那么窄的斜,还直接飞到了半空!”
石海在人群后,和屠虎站在后面的一个高台上,他们一早上都在这里监督训练。
看见这一幕,石海忍不住和屠虎分享道:“这还算是简单的,他们是没见过以前将军在京城中玩马的样子,各种技巧和障碍,可比这复杂多了,也疯多了。”
屠虎听着这话,过耳不过脑,直接说道:“我怎么没见过将军玩马技?”
石海瞥了他一眼,还是解释道:“自从来到军营,知道战马在边关的珍贵,将军就将自己那一身炫技的马术给收了起来,这玩意对马消耗大。”
屠虎听了这话,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不过注意力还是集中在那远处那个自行车和滑板上,心里有些痒痒的。
石海见他这副样子,就明白自己的话是喂了狗了。
他看向魏定的方向,心里有些微酸,他今天好像又见到了一点,原来在京城中那风姿卓越,肆意昂然的小霸王的影子了。
被屠虎拉着凑过去,就听见许多人激动的吹捧。
“军师,这个东西我们可从来都没有听说过,一定又是您想出来的吧!”
“我们也能有一个吗?保证不耽误训练。”
城静枫刚想要答应,很快就想起现代那些视频。
正常使用是没什么问题,但是若是被他们刚刚刺激了,想要学技巧,那可没那么容易学。
还有受伤的概率。
魏定那时身体素质好,估计是这么多年习武的底子好。
她完全就是靠着脑中精密的计算,和对身体的精细控制,才保证不会出差错,她前几天学骑马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对身体的掌握能力其实很强,比普通人强很多,所以今天才敢直接上的。
但是这么多人可不行,要是都在上战场前练伤了,那她可就是作孽了。
看着魏定望向她询问的眼神,知道他是让她拿主意,因为这是她拿出来的东西,大腿还是一如既往的尊重人啊。
看向大家热切的眼神,她想了想道:“马上就要月末考核了,我会做20个出来,月末考核的前20个人,每个人奖励一个。”
20个!
他们这么多人,居然只有20个!
大家的眼神一下子从热切变成渴望,变成胜负欲,看向彼此的眼神中,都带上了点比斗的意思——前二十一定是我的!
两人一改之前去的时候那种冲刺的架势,慢悠悠的往回走。
城静枫想着魏定刚刚明显身心放松的样子,对他说道:“将军,这自行车就送给你吧。”
魏定也慢悠悠的骑着,说道:“那就多谢军师割爱了,有了军师这一计策,他们必定认真加倍训练,军师劳心了。”
摸了摸自行车的把手,魏定又问道:“不知这东西,能不能做大一些,用于战时运送物资?”
城静枫站在板子上,顺着往前滑,运送物资?
三轮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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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章 二合一
三轮车?
城静枫脑补出魏定踩三轮车的模样, 脑海中蹦出无数表情包。
一下子忍不住笑了出来。
笑归笑,她还是要把事情讲清楚:“确实是可以做得大一些,但是人力毕竟有限, 军营外的道路大多颠簸,其实并不太合适。”
这时候他们也回到了军帐,城静枫拿起桌上的纸笔, 给魏定简单地画了画三轮车的示意图。
其实要是能弄一个电动的三轮车,在这个时代,简直是神器了。
可惜别说发动机了, 现在连电都还没有弄出来。
城静枫轻轻抿唇,这电可是个好东西,等以后衣食住行样样都称心如意了,还有闲工夫的话,她也不是不能试着搞一搞。
这三轮车的构造简单, 都甚至都不用特意会回忆脑海里的画面, 随手几笔就勾勒出来了。
魏定看着这个图纸, 眼前一亮,这好像和他想的不太一样。
他原本想着, 做大一些, 也就是代替马来拉车,中间还是通过一些东西来拖拉后面的物资。
现在看来,是他的思维被马车牛车给禁锢住了。
自行车和三轮车的构造本就相似, 之前手动拼装过自行车的魏定,很快就看懂了三轮车的原理。
城静枫画完之后, 指着图纸上的三轮车问道:“将军你看, 如果想要载货的话, 大概就是这个样子, 重物是不太可能,不知将军想将其用在何处?”
魏定看了看,解释道:“不知军师是否见过守城战,从城墙上推落下去的滚石和巨木,连绵不断的射出的箭,不同兵力交替轮换守城时充饥的食物,还有许多类似的物资,在城门处的存贮都有一定的限制,时间一拉长,就需要从后方源源不断的补充。”
“战况激烈的时候,一个跟不上,就可能失去优势。”
说着他点了点图纸上的三轮车:“我看这种车可大可小,由人操控,轻便灵活,完全可以代替马车,这样就可以将运输队的马并入战马,就是不知这种车具体承重几何?”
城静枫听明白了,魏定这是舍不得用马来拉货,对马宝贝着呢。
想一想自己在军营中看见的那些,休息的时候还会去给自己的马梳毛喂食的骑兵,看来凉州军中马还真的是有点珍贵和紧缺。
城静枫回忆了一下不断更新的自行车,手下又开始在那图纸上修改。
先是在车座下的纵梁上加上了一个轴,轴上放一个飞轮,三轮车的链条也重新安排,穿过这个轴和飞轮,通过中间的塔式链轮,将前后轮重新勾连。
这样一改,就增大了脚踏轮转动带动后轮旋转的力矩,可以使用更少的力气,带动更多的东西。
她将新改好的图纸递给魏定:“这样就可以承重更多了,其实究竟能承重多少,我也不好说,要看车身材料的结实程度,还有前面人的力气大小。”
魏定接过这张图纸,郑重地收起来:“那我先做一个出来瞧瞧。”
“我观军师最近想起来许多事情,不知是不是脑内伤势有所好转,需要请军医看看吗?”将图纸收起来后,魏定眼中闪过一丝担忧。
城静枫听见他的话,回忆了自己这段时间做的事情,解释道:
“其实这些东西也不算是想起来的,比如那个巡逻的法子,感觉仔细想一想,很自然地就想到了,这自行车和滑板,也是在苦恼军营里路途遥远时,脑海中显现出的想法。”
魏定听了这话,感觉这可能就和他习武一样,一通百通,战时不需要刻意去想,很自然地就能用出来。
于是嘱咐:“军师之前伤势严重,现在虽已大好,但是我担心还是有潜而未发的隐患,若是有任何不舒服,一定及时请大夫来,或是告诉我。”
城静枫展开一个笑容:“多谢将军关心,我一定注意好自己的身体。”
这一天,城静枫还心情良好,滑着滑板车在四处转悠,只觉得看见什么都感觉心情不错。
不过第二天她就感觉很不好了,全身肌肉酸痛!
一动不动还好,一旦起身动弹一下,胳膊,腿,腰,简直是哪哪都疼。
她很快就找到了罪魁祸首。
就是昨天她那该死的好胜心!
居然脑子一热,就跑去和魏定比什么速度,还玩起了滑板技巧,她这个原本就有弱的身体,哪能经得住这样折腾。
城静枫顿时想要变身成为一条咸鱼,最好是连翻身都不用的那种。
一动不动的躺在榻上,思考自己要怎么度过这一段该死的肌肉酸痛期。
很快她就想起了昨日魏定和她说的,他派人去搜罗了一些好吃好玩的东西,还有各地的厨师。
现在好像也没有什么事情,呼延拓连着派出几次人,都是全军覆没,现在也没了动静,不知在酝酿什么坏心思。军中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情,距离她感兴趣的月末考核也还有一个多星期。
要不回去享受一下那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幸福生活?顺便还能看看魏定到底给她收集了什么好东西。
就这么决定了!
***
将军府邸中。
城静枫睡在软软的床榻上,手边就是各类小零食,蜜饯金枣、糖炒花生、翠玉豆糕、菱粉桂花糖糕……
这些小零食据说都是各个大厨的拿手好菜,听说她点菜,都铆足了劲儿展示自己的手艺。
因为只有她一个人吃,所以每一种的数量都不多,七八种小零食,整整齐齐地摆放在糕点匣中。
有的看起来就白嫩软糯,有的散发着淡淡的香气,简直让人看着就流口水。
她靠在榻上,知夏在身边给她念话本,讲一些府里的趣事,她一边听一边吃着这些小零食。
这藕粉桂花糖糕尤其合她口味,在这有点凉意的秋天,刚出锅没多久的桂花糖糕一入口,就能感受到那种绵绵暖意。
混合着莲藕特殊香气和桂花甜意的独有味道,随着咀嚼在嘴里慢慢慢慢释放,越来越浓,到最后感觉整个人都被这种绵软与香甜包裹住了。
不得不说,这五湖四海厉害的厨子还是不少,取天然的食材,将其最原本的滋味激发出来,也是一种难得的美味。
歇了两天,她终于感觉身上好多了,那种用力过度的酸疼终于从身上消失。
在凉州大营中待了一段时间,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确实比之前要好多了,毕竟每天的运动量大了许多。
现在从自己的小院,走到主院的库房,一点也不觉得累,甚至感觉和在院子中走两圈没什么区别。
进到库房外间,就看见了好几个大箱子。
管家躬身示意:“这些都是将军在各地搜集到的新鲜玩意,还有一些花草在外面。”
自从回了府邸中,护送她回来的那几个亲卫就隐藏在府中的护卫里,跟在她身边寸步不离地保护的人,还是晚秋。
晚秋看这箱子沉重,主动上前将一个个箱子打开。
映入眼帘的就是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
有一些看起来带有各地特色的玩具,在古人眼里可能很精巧,但是在她看来就一般般了。
而且魏定给她找这么多玩具干什么?帮她刺激童年回忆?
第二箱则是满满的布料,各种颜色,各种材质。
她取出一两个看了看,不论是花纹还是色彩的丰富程度,都比凉州城这边的布料强不少。
其中有几匹布料,摸起来还很舒服,那种软滑的触感,让人一下子能联想到穿在身上会是什么样的舒适体验。
再继续往下看下去,简直是包罗万象,最让他惊讶的就是在外面那一排观赏性的花草,还有一箱子米!
那些花草她还好想一点,可能是因为她之前用了辣椒做菜,所以搜集了一些花花草草看看有没有别的她喜欢的,不过魏定手下的眼光或是运气不太好,这些真的全都是观赏花草,没有特别的。
但是米就很神奇了,为什么还有满满一箱子米?
也许是她疑惑的表情太过生动,站在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管家出声道:“这是江南贡米,全国产的大米中的尖儿,将军特意托关系买来的。”
贡米?
城静枫感觉有点意思了,这段时间她吃的都是将军府中的米,就算去了军营中,也是有人来往于军营和府邸中,将府邸中精心准备的饭食送过去。
去军营之前,还在外面的酒楼吃过那么几次,还比不上将军府中的米,不过差别也没有那么明显。
导致她一直以为,米的味道和口感,都差不多就是那样。
这听到说是给皇帝吃的米,还是全国最好的米,突然起了兴致。
“今儿就用这个米熬一碗粥吧,然后等会儿我画几张衣样,吩咐绣娘用这些布料制成衣裳,然后将这些花花草草都搬到我的院子里。”
她简单地吩咐了几句,将这些东西处理了一下。
等回到自己的院子里,一边吃着小零食,脑海中浮现出了魏定的身影。
这大腿怎么就这么贴心,知道她喜欢享受,喜欢吃喝玩乐,就一声不吭地给她找了这么多。
和很多历史中记载的古代男子真的很不一样啊。
她正这么想着,随着小盅的盖子被揭开,一股淡淡的米香随着热气蒸腾上来。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不愧是贡米,光是这香气就和之前她吃过的那些米完全不同。
朝小盅里看去,原本晶莹剔透颗颗分明的米粒,现在已经被熬煮得浓稠,表面上还有一层浅浅的油膜,一缕缕白气夹杂着诱人的米香往上飘。
城静枫忍不住用勺子舀了一勺送到嘴里,轻轻抿了一小口,浓稠的米粥顺着喉咙滑下去,一股暖流进入胃中,将这暖意散开到全身,只有舌尖味蕾还在留恋刚刚那种独一无二的米香。
居然还真的有这么好吃的白米粥,简直是让人不敢相信!
就连白粥都这么好喝,那别的鸡鸭鱼肉,岂不是会更好吃?
当皇帝也太爽了吧!
全国最好的东西,都任其挑选,衣食住行,各项都是最好的。
羡慕.jpg
一勺一勺地享受完这份香喷喷的米粥,城静枫感觉全身上下都是满足。
脑海中也浮现出无数相关的好吃的,八宝饭,腊肠焖饭,锅巴饭,蟹黄粥……
连白米粥都这么香,要是再加入一些辅助食材,经过厨师的精心烹饪,那味道一定会更美。
这么想着,她召见了几位魏定从各地买回来的厨子。
前两天她身体不舒服不想动弹的时候,已经吃过他们不少拿手菜了,也对几人有些印象。
尤其是一道非常考验手艺的蒸鸡,先是将食材按照比例放到鸡的肚子里,然后用骨汤浇灌,隔水蒸制。
时间少一分,中间的食材可能不熟,时间多一分,鸡肉就会变老,而那天那一道蒸鸡,时间恰到好处,不仅仅是保证了鸡肉的嫩滑,更是将它肚子里的食材的滋味完美地融入了鸡肉中,吃起来真是教人欲罢不能。
几个人都有自己不同的擅长领域,她将自己想要吃的东西稍稍一描述,如果是没有见过的,她就将相关的制作方式,稍微说一些。
一道道美食就不停地被搬上桌,天南海北,各种不同的风味,全都被她尝了个遍。
最幸福的事情就是这些人厨艺精湛都不是巧合,全都是因为自己善于思考总结,所以对她说出的做菜方法,往往能举一反三,做出更多的美味。
在府中的日子,她感觉自己真的是堕落了,每天就是期待今天有什么好吃的,然后动动嘴,等着吃成品,每天都被不同的美味包围。
在将军府邸中,每天都飘出各种不同的香气。
更是馋得周围的人流口水,好不容易适应了之前那种霸道的香气,恢复了一段时间正常,怎么现在又开始变着花样馋人了!
这是人干得事情吗?
再这样下去,他们可是要搬家的!
与周围邻居那种馋虫被勾起来,但是得不到满足的愤懑相比,将军府邸里的人,可都对此满意得很。
军师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多点子,各地的厨师都招架不住,一个个为了能将她口中描述的菜品做出来,可不得实验很多次吗?
这些失败的半成品,可都是进了他们的肚子。
什么这个颜色不对,那个锅巴不够脆,这个肉有点老了……他们的嘴巴可吃不出来这种细节,只知道这真的是从来没有吃过的美味。
还有那坏心眼的侍卫,特地端了碗偷偷隐匿身形,蹲在院墙附近吃,一边享受着美味,一边听着隔壁又馋又吃不到的抱怨声下饭,顿时觉得这饭菜更加美味了!
几天之后,城静枫感觉这几个厨师,在她不断的提修改意见下,已经被她□□好了,不管是做什么,都很符合她的口味。
她画的那几身衣服样式也做出来了,剩下的布料,她打算先留着,等到冬天的时候再用。
这几身衣服,不是按照这个时代的风格画的图纸,而是按照她原来在网上看见的那些仿古衣裳画的。
与当下的款式有很大的不同,但是穿上之后,她真的是满意极了。
第一套是浅草绿斜行针唐代绣裙,配合上忍冬锦玉锦披肩,腰间配上一条宝蓝花卉纹样网绦,有种青春洋溢的感觉,她尤其喜欢。
不仅仅是外观的华丽,而且里衣也很舒适,她特意交代用那几身摸起来最舒服又透气的布料做里衣,还有几件贴身的小衣裳。
这衣服一上身,她感觉自己完全不想穿自己之前的衣服了,没有这个舒服,也没有这个漂亮。
在衣服送过来的那一个下午,她将每一套都试了试,然后在全身镜面前看这些漂亮的衣服,心情尤其好。
心情刚刚好了一下午,晚上就收到了一个噩耗。
这几天天天吃,那一大箱子贡米已经用了三分之一了!
怎么会这么快?
像是在计算什么高等级的严肃问题一样,飞快地回忆计算,很快她就得出一个结论——这米就是这么不禁吃!
那三分之一,真的就是被她一个人吃掉的。
她不甘心地找到管家问道:“这个贡米还能买到吗?”
一向是对她有求必应的管家,头一次面露为难之色,最后轻轻摇头:“这一次的贡米,也是机缘巧合之下得到的消息,还托了不少关系,以后不知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
听到这话,城静枫如遭雷击。
那她的快乐,岂不是持续不了多久就要减半了?
她脑海里突然冒出来一个想法,要是自己是皇上就好了,这样的贡米岂不是想吃多少就能吃多少,全天下的好吃的都是自己的。
不过这个想法只是一闪而过,很快就被理智冲散,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而且听说当皇帝也是很累的,每天上朝,还要处理那么多事情。
很快,这个荒唐的想法就被一个更为理智的想法取代——皇帝的贡米她买不到,她完全可以自己种啊!
没有关系买到贡米,但是江南的气温,天气,土壤环境这些应该还是能打探到的,她完全可以模拟类似的环境,然后用更加科学的方法,种植出类似的,甚至更好吃的大米。
抱着这样的想法,她赶紧回想种植水稻的一些资料。
她原来管辖的城市中可是有一个农业大学呢!
很快的找到了相关资料,粗粗地一看,心里就有些打鼓了,这水稻种子和她吃的大米不是一回事,这些天吃的大米只是水稻种子中的胚乳,要想种出水稻来,还要种皮和胚两个部分才行。
诶,这也太难了吧。
她不甘心地往下看,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原来种田还有这么多的细节,什么育种,杂交更是复杂。
不过看着看着,她感觉眼前好像多出了一条别的路。
虽说这江南贡米是公认的全天下最好吃的米,但是能个层层优化后的现代优质水稻比吗?
她也完全可以先买到市面上能买到的第二好吃的大米种子,然后用现代的方法种植,说不定还能种出比这贡米更好吃的米呢!
等她成功了,就能有比皇帝吃的贡米还要好吃的米了!
这样想着,她突然想到,自己好像有段时间没有去农庄那边看了。
这可是她以后美好生活的大本营,还是要多关心一下的。
这次身上也不疼了,她准备骑马去。
知道她有外出的打算,一回来就消失不见的那几个亲卫,都很快出现,一直守在她身边,保护她的安全。
将美美的衣服换下,穿上便于骑马的骑马装,然后一行人就奔着她的农庄去了。
刚到门口,就见李大牛正送一群手上拿着不少工具,身上还有一些泥土和污渍的人从旁边的偏门出来。
看见她之后,脸上顿时露出欣喜的笑容,快步上前来行礼,然后说道:“小姐,您来啦。”
然后安排身后的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过来牵马。
城静枫往里走:“我安排的那些改建进度怎么样了?”
李大牛立马说道:“刚刚送走的那一批人,是来修建您说的玻璃窑的,刚好今天完工,我已经按照您之前交代的,将后续钱款结给他们了,主院动静比较大,还有您说的那些个管道有些复杂,所以现在还在做工,我催过了,那工头说,入冬之前一定给您完成了。”
“还有这田里的粮食,我们都看过了,准备在十天之后收割,那个时候,粮食最为饱满,按照最近的天气看,那个时候应该也正是大太阳,好晒粮食。”
先是到主院里看了看改建的进度,虽然目前还一片狼藉,但是这主体框架一扫,她就知道这工头确实是按照她的想法在做,没有太大的问题。
完工只是时间问题。
等她围着这个主院的房子转了一圈,那工头凑上来,一脸紧张地说道:“我这可是完全按照您给的图纸建的,也是当初您坚持要这样做的,这要是最后不能住,或者住着不舒服,您可不能赖我。”
他显然是很不看好这个与现在房屋完全不同的房子,地下挖这么多不寻常的通道就算了,怎么墙壁上也有,看着简直觉得哪哪都不对劲,生怕自己建好后被怪罪,不想担责任。
城静枫笑道:“你放心,只要你按照我的图纸建,我保证不找你的麻烦,反倒是如果按照你自己的想法来改造,那我可才是真的要赖你了。”
工头听了这话,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最后说道:“您放心,我肯定按照图纸建,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我也不可能再改什么了。”
城静枫闻言心里满意,往田间走去,只见一大片正等着收割的粮食,看着就是一副丰收的景象。
还有田间劳作的那些人,也没有前段时间那般骨瘦如柴了,虽然一个个还是很瘦,但是还是比之前多了点肉,眼神中的麻木也散了不少。
看来原来那个管事的压迫还真是厉害,不过是让他们自己人管了一段时间,这田间依旧井然有序,说明劳力没有少出,但是人却精神了不少。
李大牛也在旁边说着自己的安排:“我和几个有经验的老农商量过了,十天之后开始收割,从主要的粮食开始收割,大概花五六天的时间,就能将这些全部收割完,到时候我会把亩产都记下来的。”
城静枫听着他的安排,觉得没什么问题,于是交代:“等秋收之后,你们还是按照往年的习惯来,该种什么就种什么,但是空出十亩田,我有安排。”
李大牛记下,然后说道:“好的,我给您留十亩最肥沃的。”
这一圈转下来,感觉李大牛还是将这个庄子管理得井井有条的,在经过她心里的计算,也没有贪墨的迹象,这李大牛还是能用的。
放心之后,她去到了那个据说已经建好的玻璃窑,进去一看,果然和她想的一模一样。
择日不如撞日,今儿就把那些化学实验器材直接烧制出来吧!
作者有话说:
加更会在23点左右放上来,还会一并把前面所有的捉虫都修改了,不知道会不会有频繁的修改提醒,先跟大家说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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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7章 营养液1000加更
当时制作玻璃的那些材料, 也都还没有用完,都放在将军府中。
城静枫一边安排人将这边的火点起来,一边派人回去取上次没有用完的材料。
差不多半个时辰, 两边就都准备好了。
专门修建的玻璃窑,用起来比之前临时搭建的好用许多。
有专门的空间和工具,可以用来搅拌混合这些材料。
上次是第一次, 她担心失败加上还有个全身镜,所以准备的材料多一些,但是这一次都是小件, 没有特别大的,还有和合适的场地和工具,一个人就能完成。
于是只让李大牛安排了个会烧火的人进来帮忙,城静枫就开始自己动手做起来。
玻璃窑中的温度很快上升,到了她需要的温度。
已经做过一次玻璃的她也愈发得心应手, 与上次制作玻璃步骤上没有太大的变化。
几个时辰过去, 城静枫从这玻璃窑中出来, 她想要的一系列化学实验器材就做好了。
她仔仔细细的检查一遍这些实验器材,感觉还是很满意, 虽说不是最精密最顶尖的那种, 但是及格线是到了,用还是能用的。
有了这一成套的器材,以后想要做点什么, 都会容易很多。
她准备先做点牙膏试一试这套设备好不好用。
之前那牙刷确实不错,但是没有药膏搭配使用, 总觉得差了点什么。
对于目前的条件来说, 那些很是复杂, 有许多功效的牙膏可能还需要花时间去寻找一些材料, 但是最简单的牙膏是没有问题的。
其中需要人工制成的小苏打也就是碳酸氢钠,她完全可以用制造玻璃时用的碳酸钠来制作。
把刚刚没有用完的盐碱湖中的湖水,倒入蒸发皿中。
然后用一根玻璃管往里伸,向其中不断吹入二氧化碳。
没多久,一些白色粉末就开始在蒸发皿表面析出,城静枫仔细的将这些白色粉末手收集起来。
用手指蘸了一点看看,虽然不可避免有些杂质,但是这样纯度的小苏打,用来做牙膏是没有问题的。
再拿出庄户送来的盐,本想着可以直接制作,却发现这个盐和她想象中那种洁白无瑕的盐不一样,有些黄,明显是提纯工艺不到位。
不知道是所有的盐都这样,还是因为这农庄里的下人没钱,只能买最便宜的盐。
不过这也不影响她制作,加水化开,然后蒸发水分,在周围的玻璃壁上很快析出了雪白的盐。
将两样东西都准备好之后,她将两种白色粉末按照比例充分混合,慢慢地加入清水,不断的搅拌,白色粘稠的膏状物体慢慢出现了。
这东西一次性不好做太多,要不可能会在使用的过程中滋生很多的细菌。
城静枫将小苏打和提纯好的雪白食用盐,分别密封保存好,然后将制作成功的牙膏分成两份装好,一份大概能用上大半个月的时间。
大腿对她这么好,她有好东西,自然也是要想着他的。
等用完了之后,可以直接再用小苏打和食盐制作,到时候还可以找点好闻的花提纯一些精油加在里面,一步步改进。
这牙膏做完,她感觉这套工具还是很好用的,将这一套易碎的玻璃仪器清洗干净,然后放到铺满稻草的盒子中,中间用一块布隔开。
轻轻地摸了摸这个盒子,脸上展开笑颜:“洗发水、沐浴露、面霜就靠你啦!”
农庄也看完了,一切进度都和她预料的一样,想要烧制的东西也烧好了,城静枫心满意足的带着自己的宝贝工具回府了。
快马回到府上,眼看着有一批人从侧门离开,朝着军营的方向过去。
她好奇的问一旁的晚秋:“他们不是府邸中的侍卫吗?怎么这么多人都一起往军营的方向去了?”
晚秋和一众保护她的亲卫,一路上都保持着高度的警惕,这到了府邸,心才放下一些。
听到城静枫的问话,解释道:“这府中护卫,每三个月要参加一次月末考核,大家分批轮流进行,所以每月这个时候,都会有一队人马前去军中。”
听到这话,她突然想起来,自己回来好几天了,月末考核好像马上就要开始了!
这么热闹的事情,她怎么能错过呢?
反□□里的厨师也教好了,能做出符合自己口味的菜,没有必要一直待在府里。
而且军营可比这府中宽敞多了,也好玩多了。
收拾了一推行李,有新做的舒适里衣,有才做好的牙膏和材料,最重要的就是她的一套工具。
第二天一早,城静枫就带着一众护卫,快马朝着凉州大营赶过去。
刚刚到,就听见里面一阵阵震天的呼喊,那磅礴的气势直往外窜。
但是又不像是在操练,倒像是在比赛,一旁还有不少人在加油的样子。
要是她没有记错的话,月末考核好像不是这个时间开始。
将自己的令牌拿出来,经过核验之后,她一进军营,就往热闹传来的方向去了。
眼看着演武场上,十来个高大健壮的士兵,一人身下一辆三轮车,正骑得飞快,他们冲刺的那个方向尽头,还有一条很明显的白线。
周围围观的人可热闹了。
她看向在高台上的魏定,朝高台的方向走去。
看见她来了,魏定有些意外:“军师不在府中多休息几天吗?”
城静枫兴致勃勃地看向下面的三轮车大赛,回道:“这么好玩的事情,我怎么能错过呢?”
魏定见她一副看热闹的模样,微微笑道:“刚好军师在这里,那顺便看看他们这骑的速度够快吗?还有没有更快的办法?”
城静枫哪里知道有没有人可以把三轮车骑得更快,22世纪可没有人做这种比赛,她只知道电动三轮车肯定比这个快。
于是笑笑夸奖道:“我觉得他们已经很快了。”
演武场周围围了许多人,正在不断的加油呐喊助威,场上的十个人,也都全力地瞪着脚踏,一个个都没有安分地坐在座板上,而是弓起了身体,用全身的重力,加上腿上的力气,使足了劲儿蹬脚踏。
明明是不以速度见长的三轮车,硬是被他们骑出了竞速的感觉。
她也被这种气氛感染,忍不住紧张起来,出声为自己看好的第三个人加油。
眼看着就快要到那条白线了,她愈发的激动,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她加油的“三号选手”。
虽然现在他不在第一位,但是她经过分析,排在第三个的人第一个冲线的几率最大。
果然在最后一点距离的时候,他一把超过其他人,第一个冲过了那条白线。
整个演武场响起高呼,气氛非常热烈。
城静枫也被带着有点激动,炫耀地问魏定道:“我说的没错吧,就是第三个会第一个到。”
魏定眼里闪过一丝笑意,拱手道:“军师火眼金睛,我自愧不如。”
城静枫也笑了出来,指着下面另外一组的十个人说道:“这是在干嘛呢?”
魏定指了指一旁的大石块:“这是在做测试和选拔,昨天已经测试过了,三轮车不管是速度,还是承重,都满足要求,所以有一队运输队的人要改编。”
“原本运输队的人,控马水平是一流,现在准备改用三轮车,却不一定能胜任,所以要重新选人。”
眼看着最后一组十人测完了速度,十辆三轮车上全部都被搬上去了沉重的大石头,一个个都堆到满到再也装不下为止。
她发现,明明已经装了很沉重的石头,但是大家的速度并没有减慢很多,一个个浑身肌肉暴起,全身用力飞快的踩着脚踏,将三轮车踩得飞快。
这力气也太大了吧!
虽然她设计了装置,对力矩做了一些调整,确实可以省力很多,但是能骑得这么快,显然是下了大力气的。
这样选出来的人,应该确实能把关键的物资,及时地送到战友的手里吧。
将这一百多个人的选拔看完,发现每个人都各有侧重,力量和速度兼备的也不少。
选拔结束后,她跟魏定往回走:“这场选拔的标准是什么?”
魏定回道:“速度与承重两者兼备取前十,然后分别在单项中各取十人,一共三十人,然后会展开具体的训练,熟悉各种不同的道路,熟悉城中的每一条路线等等。”
城静枫见他把自己想要提醒的都说了,也没有再继续说这个事情,她理论懂得不少,但是论实战过程中的细节,魏定还是比她强不少的。
“今天午时过后,是不是就要开始月末考核了?”她问起了自己最感兴趣的话题。
这月末考核,会像是刚刚那样刺激吗?
古代军营版运动会?
魏定听到她的话,说道:“确实,还要多谢军师的自行车和滑板,这段时间大家训练都很积极,甚至在休息之后,都还有不少人继续去加练,都卯足了劲想要争前二十。”
他们这时正好快要走到营帐了,屠虎就在营帐外等着,看见他们俩就凑过来,一脸期待地说道:“将军,这月末考核能不能也算我一份?”
魏定轻飘飘地望了他一眼,淡淡地说了一句:“千户以上不参加月末考核,由我亲自评教,怎么?嫌我实力不够?”
屠虎听到他的话,神色一变,连忙解释道:“将军,我真没有这个意思,我就是也想要那个自行车,而且肖狐狸他们也都想要,真的,我不骗人!”
屠虎一脸认真,眼睛中是满满的期待,甚至眼里还有些信心,觉得这是一件小事,肯定会被应允的。
魏定不为所动,直接拒绝:“要是你们都跑去参加了,那他们还能有几个进入前二十。”
屠虎伸着脖子倔强道:“那我也是凭我的实力挣的!”
看魏定神色不动,明显是拒绝,屠虎脸色一下子垮下来,怪不得他喊肖狐狸他们都不来,原来是料到了将军不会同意。
看见城静枫也在,屠虎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看向了军师,但是也没有开口,虽然想不通,但是他也是不敢在魏定明显拒绝的情况下,在直接出声请军师求情的。
城静枫自然也是注意到了他那投向自己的目光,简直就像一只可怜兮兮的,受了欺负的巨型犬。
不过她也乐得看他这副被欺负了的模样,双手一摊,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
屠虎眼中最后一丝希望破灭,耷拉着脑袋离开了。
那背影,城静枫感觉自己可以毫无违和感地在他头上画一朵乌云,下面还飘着小雨的那一种。
走进帐篷中,找个地方坐下,她问道:“为什么不给他们这个机会呀?”
魏定倒了一杯茶放到她面前:“匈奴来势汹汹,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大军压境,他们每一个人都很关键,不能让他们有受伤的风险,顶上来的新将领,没有那么快能让人信服。”
城静枫听了感觉有道理,这相当于是重要核心骨干,马上就要面临大危机了,肯定不能让这些顶梁柱出事。
看见魏定放到她眼前的茶杯,想起了自己准备送给他的东西,从怀中拿出那个牙膏盒子。
“这是送你的礼物,也算是你给我准备的那么多东西的回礼之一吧。”
魏定接过,打开盒子看了看,发现里面居然是一团白色软膏,问道:“这是何物?”
城静枫笑得眉眼弯弯:“是一种会让人每日清晨和入睡前口吐白沫的东西。”
魏定面色严肃:“毒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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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8章 二合一
看见魏定面色瞬间变得严肃, 手里握着那个牙膏盒子的也更加谨慎了一些,城静枫忍不住笑出声来。
魏定看见她笑意嫣然的模样,就知道自己肯定是猜错了。
将木盒凑到眼前仔细地端详, 白白软软的膏状物体,确实也不太像是毒药。
谁会傻到用这种明显的毒药去害人。
一想到刚刚自己脱口而出的猜测,魏定面色微红, 自己在城姑娘面前,可头一次这般轻率。
不过到底是什么东西,居然能让人早晚定时口吐白沫, 还不是毒药?
城静枫眼看着魏定就要伸手去蘸取一点牙膏,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阻止了他这个行为。
她之前可是洗了好几次手,器材也是消了毒才开始做的,就是为了能少一点细菌, 可不能让他的手直接伸进去。
第一次仔细看魏定的手, 和他那张俊朗无双的脸完全不一样, 乍一看很是修长骨节分明,但是仔细一看, 上面布满了老茧和细碎的伤痕。
感受到手中抽动退回的力道, 她赶紧松开,找补一句:“这手可不能往里面伸。”
魏定面色不变,声音听起来有些一本正经:“这既然不是毒药, 为何不能碰?”
努力维持着面色,刚刚那只被抓住手腕的手背到身后, 指尖轻轻碰了一下刚刚被碰到的部位, 耳根染上了一丝红色。
城静枫将牙膏盒子拿过来, 然后盖上盖子重新塞回去:“要是用手碰了, 没几天就用不了了,这可是要入口的东西,用来洁牙的,配上我之前做的那个牙刷,保证好用。”
魏定看着被塞过来的盒子,有些手忙脚乱,手指下意识地避开接触,耳后那一丝红色,似乎更加鲜艳了。
城静枫没有注意到他隐藏得有点深的反应,说道:“不过若说是毒药,我倒是真的想要将军给我找一些朱砂。”
这一会儿的时间,魏定将打乱的那一丝心神镇定下来:“这朱砂乃方士炼制外丹的常用原料,不知军师要来有何用处?”
城静枫展颜一笑,眉毛向上挑了挑:“当然是用来炼制毒药啦。”
魏定哑然失笑:“这朱砂城中医馆就有,等会儿我派人去买一些回来,到时候就期待军师炼制的‘毒药’了。”
城静枫点点头:“这‘毒药’你肯定会喜欢的!”
外面的呼号声音响起,传遍了整个军营,城静枫眼前一亮,月末考核开始啦!
她朝魏定挥挥手,拿起靠在营帐边上的滑板就往外冲:“那朱砂的事情就拜托将军啦,我先去外面看看热闹。”
魏定看她踩着滑板潇洒离开的背影,举起手,有点愣神地看着刚刚被捏住的手腕,上面似乎还残留着那种微凉的触感。
他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单衣,再回忆了一下军师身上衣服的厚度,军师是不是有些畏凉?
***
城静枫踩着滑板冲出去,只觉得哪哪都是好玩的热闹。
这月末考核分三天进行,每天考核一部分人,剩余的人继续值守,巡逻,训练,查探,保证正常秩序。
虽然只有一部分人,但是这可是比平时训练的时候热闹多了。
各种加油呼喊,各种虚声和叹气,各种叫好和鼓励。
城静枫画着滑板在大营中穿梭,感受着这种与平时完全不同的氛围,这比她以前在网上吃瓜有趣多了。
很快她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屠虎!
她一个转向就踩着滑板朝他的方向滑去:“屠参将,你怎么在这?”
屠虎转过身来,手上拿着一个册子,脸黑得像是炭一样。
看见她之后,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军师,你怎么来了?”
原来屠虎是在做考核官,这脸黑得,她是说这一片怎么不太热闹的样子。
周围的小兵看见她过来,也都热情的打招呼。
“军师,我们这是弓箭手的考核,你是特意来看的吗?”
“军师,那防守的方法我们都研究了,怎么都看不明白,这能用到我们弓箭营吗?”
“对啊,会不会有类似的方法,我们只要按照队形,或者听安排来射出弓箭,敌人就逃无可逃?”
城静枫感觉这几个凑上前来的人,真是天生外向,一个个眼里都是向往和兴奋,身后还有不少人也看着她,眼里满满都是崇拜。
可真是把她给牛逼坏了!
她挥挥手说道:“先看看你们考核的表现再说。”
屠虎听她这话,也喝道:“磨蹭个什么,再不来都记不合格!”
大家一听这个话,都纷纷回到原来的位置上,排队的排队,观摩的观摩。
不过一个个都摩拳擦掌的,想要将自己最好的状态表现出来,即使是那些个早就知道自己没有可能争取前20的人,都想要让军师好好地看看他们弓箭营的实力。
城静枫就站在屠虎旁边,看着一排排人上场,抬手持弓,用力拉满,一根根箭被搭在弓弦上,稳得没有一丝抖动。
随着一声令下,一排箭以极快的速度向前飞射,破空之声在耳边响起,歘歘歘!
第一根射出之后,大家都没有犹豫,而是飞快地取身后的另外几支箭,继续不停歇地射。
眼看着这一片的空中,漫天都是正在空中飞速掠过的箭,耳边也都是短促迅速划过的摩擦声。
没多久,大家身后的箭都被射完了。
刚刚还一片安静的校场,在最后一支箭被射出去的时候,重新热闹了起来。
“好!”
“居然有一箭偏了两寸,按道理不应该啊,是不是紧张了。”
屠虎上前一个个检查,然后在册子上记录,每过一个靶子,就有候在旁边的小兵快速的将靶子上的十只箭取下来收好。
看着兴致盎然地凑在一旁看的军师,屠虎还以为她对射箭感兴趣,憨憨地说道:“军师你要不要试试?”
城静枫惊讶地看向屠虎,这大块头什么时候生出这种坏心眼了,想看她笑话?!
屠虎的嗓门本就大,加上一旁的人看见军师在,注意力一直在这边,一下子就听到了这话,纷纷起哄。
城静枫本就爱玩,在这种气氛的感染下,本来没有想法的,现在也有点手痒了。
这月末考核这么多项目,一直看哪有自己亲自参与有趣呢,从一串代码变成人,不就是为了从看变成亲身体验吗?
不过想起之前那两天的肌肉酸痛,还是觉得自己要悠着点。
“那我就射一箭玩玩吧。”
屠虎看见她答应了,还以为自己猜中的军师的小心思,原本黑着的脸都缓和了不少。
从旁边的人手里要过一副弓箭,然后递给城静枫。
“我下一批就只喊九个人,这剩下的一个位置给军师你留着。”
城静枫接过这一副弓箭,入手就感觉很沉,幸好她就说射一箭玩玩,这要是一直举着,她的手臂估计又要开始酸了。
屠虎开始按照名册往后念名字,一共喊了九个人上来。
城静枫站到最外侧的那一个位置上,除了这正要进行考核的九个人之外,其他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她这里。
大家起哄归起哄,但是可从没有想过军师会真的上啊。
这军师看着就不像是会射箭的,他们的弓还尤其沉重。
有的人看向她的目光中有些担忧,之前那几个活跃不怕事的,还在一边和伙伴说道:“别担心啦,军师说不定就是试一试我们的弓箭是什么手感,这样才能很好地设计相应的阵法或者是其它东西给我们用,能不能上靶都无所谓。”
“就是,人家军师是靠脑子的,武力估计是不太行,等会儿不管结果怎么样,可不能唏嘘,到时候惹了军师生气,好事就到别的营去了。”
在大家议论的时候,城静枫正在回忆刚刚自己看的那一场,先前那十个人的动作,姿势,力道,最后的成绩,全都在脑海中不断浮现。
很快她就从中找出了规律,明白了射箭大概是怎么回事。
众人只见军师先是拿着弓箭闭着眼,等旁边已经射出好几箭的时候,她慢慢睁开眼睛看向远处的靶子。
手迅速地举起,从身后利索地抽出一根箭,大家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只看见军师已经将箭搭在弦上,然后摆出了一个标准的姿势,嗖的一下,箭就没了。
这架势,不像是新手啊!
大家眼睛追着那根箭,很快就看见那支箭钉在了靶子中心的位置!
“虽然不是正中靶心,但是那也是中心圈的位置了,军师居然这么厉害。”
“没想到军师武力也不一般,完全没有看上去那般瘦弱啊!”
城静枫没有去听大家的讨论,只觉得确实还挺好玩。
踩着滑板,往下一个考核项目去了。
虽然说人很多,但是要考核的项目其实也不是特别多,她转了一圈,每一项都看得她很开心,有的不太耗费体力的,她还上去试了试。
这一天下来,她玩得很是开心。
第一天的前十名结果也很快就出来了,这前十名都像是得了宝贝一般,开开心心地抱着自己选的自行车或是滑板回去了。
不过很快就乐极生悲了。
有的骑着自行车歪歪扭扭的,没一会儿就要摔到地上。
眼看着就要摔的时候,他旁边一直看着,很是羡慕的人,飞快地上前来。
看都没有看他一眼,一把扶住了快要倒地的自行车。
摔了的人也一脸后怕,赶紧爬起来,连身上的灰尘都没拍一拍,就看向自己刚刚得到的宝贝,一脸的感叹:“幸好没摔着它。”
“你行不行啊,那天将军可是骑着翻飞过了那么多障碍,你怎么连平地骑都骑不好?”
“这就只有两个轮子,没有一边这个小木撑,自己都站不稳,我上去之后自然也是不稳的。”那人一脸倔强,准备再跨上去试试。
不只是他一个人,今日的前十都遇到了一样的困扰,这自行车要么踩得歪歪扭扭的,要么就是不断的摔跤,领了滑板车的人,也只能一脚蹬地向前滑行,凡是尝试了花样技巧的人,无不摔了个鼻青脸肿。
大家看着这一幕,都忍不住回忆起那个阳光灿烂的下午,军师和将军轻盈灵活的身形。
然后再看看面前的东西,陷入了沉思。
这十个人中唯一一个骑兵,也是上手自行车之后摔得最少的人,轻轻说道:“我感觉将军能骑好这个自行车,是因为将军马术好,我感觉两者还是有点共同点的。”
“将军的马术确实很厉害,再加上家传的武艺,不奇怪。那军师呢?”
这一问,大家都安静了下来。
在这之前,他们都还以为军师脑子厉害,但是身体还是有点弱不禁风的,毕竟看起来就很瘦。
那在试图用滑板车炫技,结果摔得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人说道:“这个板子也不简单,我刚刚想要试试那天看见的东西,结果根本就不行,军师肯定没有表现得那么弱。”
“对,要把这个板子玩出那种效果,军师肯定身怀武艺!”
一个弓箭营的人站出来说道:“今日军师一箭正中靶心。”
旁边和他站在一起的人嘴巴嘟囔了一下,好像是想要纠正什么,但是最后也没有说出口。
很快又有别的人站出来,将城静枫今日玩的内容,加了点修辞地说了出来。
传言就是这样一步步变得更加离谱。
等这个言论传到城静枫耳朵里,就变成了——军师文武双全,与将军都有一战之力!
城静枫???
是谁造的谣?与魏定都有一战之力?她捏了捏自己胳膊上的软肉,然后想起那天晚上看见的,魏定一挥手就是一个敌军倒下。
摇了摇头将那些画面甩出脑袋,这么荒谬的谣言到底是怎么传出来的!
***
第一天的月末考核结束之后,看完了热闹的城静枫踩着滑板往自己的营帐中滑过去。
一边滑还一边哼着歌,只觉得神清气爽,谁说这古代没什么娱乐,她感觉古代好玩的也不少呀。
等她回到了自己的营帐,就看见门口石海在门口等候。
看见她之后,石海上前行礼,然后说道:“将军命我来给军师送朱砂和皮毛。”
城静枫因为第一次见时石海的善意,所以对他的感官一直很好。
看他在外面等了很久,于是请他进了营帐的外间。
看了看朱砂,确实是她要用的那种,手指着另外的那个箱子:“这朱砂是我找将军要的,但是这皮毛是怎么回事?”
石海仔细嘱咐:“将军特意派属下来,是想跟军师说清楚,这朱砂用时要谨慎,千万不能率性而为,至于这皮毛,都是将军打的上好皮毛,军师可做几身裘皮大衾。”
城静枫伸手摸了摸最上面那个雪白的皮毛,没有一丝杂色,入手光滑柔软,甚至手在毛毛里多放一会儿,就觉得整个手都暖和了起来。
可能是担心自己身体弱,冬天太冷会被冻坏,所以提前给她送来厚实的皮毛做裘皮大衾?
城静枫很自然地给魏定的礼物安了一个名头,点头收下了。
送一直念叨着朱砂危险,要仔细的石海离开,她立马就翻出了自己的宝贝盒子。
这朱砂就是硫化汞,从其中提取出汞对她来说甚至比之前制作玻璃还要简单。
将这些硫化汞放入锥形瓶,然后配置出王水。
一步一步稳健地进行,对她来说,只要按照实验步骤精准的进行,根本就不会遇到危险。
甚至在她的脑海中,都一直在根据化学方程式,模拟画面,比眼前正在进行的还快上一步。
十几分钟,这汞就被她提取出来了,她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烧的玻璃管拿出来,轻轻地灌进去。
脑海中稍微计算了一下,很快就拿着刀在上面留下一个个刻度。
正当她在刻最后的小刻度的时候,外面有人来禀报,李三喜求见。
“让他进来吧。”
李三喜进到这军帐外间之后,就看到军师身前的桌子上摆满了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
心里感叹,怪不得军师聪明,这平时都在琢磨这些高深的事情。
城静枫问道:“有什么事?”
李三喜听到这个声音,才从那一桌子的器材中回过神来,将带来的图纸双手递过来。
“这是军师您之前给我的图纸,我特意来还给您,我保证一定不会私下制造的!”
城静枫看了看那个图纸,其实不太在意,这个东西就算没有图纸,有经验的木匠,多看几次,然后花点时间琢磨一下,就能依葫芦画瓢地做出来。
最多也就是轴承里的细节,还有她弄的那个可以省力的设备可能不太好模仿。
接过李三喜递过来的图纸,放到一边,看着自己已经做好的温度计。
要不今天趁着这个木匠在,把剩余的那几个收集天气信息的设备做出来?这样天气的预测,就能从三天加到十五天了!
自己毕竟不是木匠,上次做那三个,生怕一个不小心把手给划破了,所以做得很慢。
但是现在有个注重细节,还能完美还原她想法的熟练木匠在眼前,此时不做更待何时?
“你等会儿还有事情吗?”城静枫问道。
李三喜老实交代:“等会儿还有日常训练,要去围着大营跑五圈。”
城静枫交代帐外候着的人,让他去和这木匠上头的千户说一声,自己找他有事,然后回头对李三喜说道:“我这里有点东西需要你帮忙做一下。”
李三喜连忙点头:“我一定尽心尽力。”
他心里可高兴了,他没什么别的天分,小时候不受待见吃了苦,身体底子也不好,在军中也一直是个不起眼的小兵。
但是自从帮军师做了那个陷阱之后,他感觉大家看他的目光都变了,他也觉得自己的手艺是真的有价值!
帮军师做的东西,肯定是好东西,他怎么会不愿意呢?
城静枫看他一脸傻笑,将自己准备的那些材料拿出来,她在一开始就准备齐全了,但是做了三个之后,就开始无限拖延,材料就一直在落灰。
她安排道:“你坐在那里,我先画一个大的框架图纸,至于细节等会儿你就按照我说的做。”
除了上次她做好的三个,还有今日做好的这个温度计之外,还有气压表、湿度表、百叶箱、蒸发皿、日照计、风向风速器等没有做好。
她一边回忆着原理,一边开始设计这些仪器的简单基础版本。
一张张图纸很快就被画出来。
递给李三喜:“你先把我画的这些做出来。”
李三喜坐在那里本来很是局促,直到拿到图纸开始干活,才慢慢地放松下来。
城静枫看他做得认真,开始清洗之前用过的仪器。
顺便用她制作的酒精消毒,然后全部收起来放好。
等李三喜制作大框架的时候,她开始将很多细节和小的零件画出来。
画完之后,看李三喜还没有做完,就开始画起了各种好看的衣服,魏定送她的那些皮毛一看就是上好的,自然要配上最美的款式,做成最好看的裘皮大衾。
等她画了七八张之后,李三喜将几样东西的大框架都做好了。
她就开始拿着自己画的细节,一处处给他仔细的讲,最后是什么样的效果,做完一处之后再做下一处。
两人磨了好几个时辰,终于将一套收集天气信息的仪器全部做完了。
城静枫拿着这几个细致又复杂的工具,夸奖道:“你手艺真不错,我告诉将军,让他给你记一功。”
李三喜连忙推辞:“这军功可是要在战场上争的,这都是些小东西,不值一提,可不能让将军为难。”
城静枫叹气:“谁说军功一定要在战场上挣,我不也没有上战场吗?”
李三喜更紧张了:“我这可和军师你的计策不一样,我这就是简单的木匠活。”
看和他说不通,城静枫准备直接跟魏定说,于是摆手:“那你先回去吧。”
城静枫踩着自己的滑板,在住处附近转悠,找到合适的位置,将这一个个仪器安放好。
为了避免人为的干扰,还特意交代巡查的士兵不要让人碰到这些东西。
等她再一次踩着滑板去看的时候,感觉有些不对劲了。
她精心设计好的仪器自然是没有问题,得到的数据都比她自身感知的精准很多。
她也能用这些数据,带入22世纪那一套天气预报系统中进行计算,得到后十五天的天气。
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呢?
她将未来十五天的天气写在纸上,第一天,第二天……
第十天。
在写到第十天的时候,像是触发了什么一样,农庄管事李大牛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我和几个有经验的老农商量过了,十天之后开始收割……”
有经验的老农?十天?
现在还剩几天来着?
城静枫突然站起来,一把拿下营帐边上的滑板,踩着就往外去了。
她直接朝着魏定的军帐中去,见到他之后,面色严肃地问道:“将军可知凉州百姓准备何时开始秋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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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9章 二合一
何时开始秋收?
魏定乍一听见这个问题, 还有些疑惑,军师怎么突然就关心起秋收的事情了?
不过见她难得面色严肃,而不是平日里那总是挂着笑意表情, 眼中也没有时不时出现的狡黠,也跟着严肃起来。
能让城姑娘这种平日里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人都如此重视,肯定是出了大问题!
他回忆了一下这秋收的情况, 仔细说道:“大约就是这几天,百姓都准备开始秋收了,因为大约十几天才能收完, 每家劳力不一样,亩数不一样,所以大家开始的时间也不一样,大约一直要到下月中旬。”
听到这个话,城静枫眉头皱得更加厉害了。
她本来以为, 大家的经验都差不多, 应该集中在那么两三天的时间里开始进行收割, 听到魏定这么说,才想察觉还有别的因素影响。
不像是现代那样有科学规划, 也没有大型的农具, 时间线拉得会很长,每家每户劳动力数量不一样,田地亩数也不一样, 这些都影响着播种和收获的时间。
虽然这个时间影响不会特别大,但是十几天的差距还是很有可能的。
魏定看她一脸沉思, 虽不知她想干什么, 还是有心道:“我对这方面也不是很了解, 这军中有凉州当地人, 家里就是世代务农的,要不我找个人来你仔细问问。”
城静枫摇了摇头,这样的情况,她也是没有想到的。
将刚刚记录了她预测到的未来十五天天气的纸张递过去,然后道:“将军看看这个吧。”
魏定接过这个熟悉的纸条,还没有看清上面的内容,就被其长度给惊讶到了。
原本只有短短的三条,连一张纸的五分之一都写不满,现在这张纸,却是被写满了一大半。
惊讶的望向她:“军师夜观星象,已然能看出未来十五天的天气了?”
城静枫这才想起来,自己当初瞎编的那个理由。
这可不是夜观星象能做到的,但是她也不可能给魏定讲什么大气压,温度,湿度,那些复杂的方程组还有算法吧!
果然一个谎言就要无数个谎言来圆,这次还是稍微说点靠谱的。
这么想着,城静枫开口解释道:“打仗讲究天时地利人和,其实这天气也是一样的。不仅仅是天影响着风雨雷电,这大地也会带来一些影响,我今日让李三喜帮我做了些东西,都是能收集地面反馈的信息,两者结合,能助我推演出更多。”
魏定听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想起那些腿上有寒气的病状,还有一些老人身上的毛病,觉得有些道理,这天相不一定是天一方决定的。
城静枫看他被自己给忽悠住了,赶紧转移他的注意力:“我没让你看条数,我是让你看看我写的内容!”
她的声音有些急,想要结束这个话题。
在魏定看来,是自己没注意到军师着急的地方:“是我疏忽了,军师勿怪。”
说完就定神去看那十五条天气的内容。
前面几个都没有什么大问题,从七八天后就开始乱了,晴雨晴雨雨晴。
怎么会这样!
按理说,凡是大家定下的秋收天气,都应该是好天气,要不然粮食收上来,没能及时晒干的话,那可是要发霉的!
他的神色也一下子严肃起来。
自从相遇以来,军师给的天气预测可从来都没有出错过。
城静枫指着其中一个雨天,继续补充道:“虽然只写了这些,但是其实我推演出来的更多,比如这个雨,很有可能是上午还艳阳高照,下午就突降暴雨,防不胜防。”
魏定的面色更加严肃了,身上还隐隐散发出那晚她看见的冰冷气势。
城静枫看着他已然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问道:“将军可知这凉州城以往可有过类似的天气?”
虽然天气的形成会受到诸多因素的影响,但是总是逃不开地形地貌,一种从没有出现过的气象首次出现的几率其实很低。
听到城静枫的话,魏定很快摇摇头:“我来凉州也有七八年了,可从没有遇见过这般离奇的天气。”
城静枫闻言:“才七八年而已,更久远的有记录吗?”
魏定想了想:“凉州府衙存了凉州城志,上面应该有相关记录。”
说罢,他立刻下令,派亲兵前往凉州府衙取凉州志。
城静枫原本还有点担心的,但是现在把事情说给魏定听了之后,反而放松了许多,毕竟天塌了还有高个顶着呢。
大腿不就是这种时候派上用场的吗?
看见魏定来回踱步,还宽慰道:“将军莫急,这不是都还没有发生吗?我们还有应对的时间。”
不料她话音刚落,就见魏定大步往书架的方向走,从书架底抽出一个木箱子,开始在里面翻找起来。
她也好奇的看过去,看名字的话,这些书大多都是兵书,不过其中有一本好像和其它的不一样。
好像是一本前朝野史?
不过还没有等她细看,这本书就被魏定飞快的压到了底下,然后继续往下翻找。
很快魏定找出一本空白封面的书,还像是自行装订的一样。
魏定找到后拿着那本书往桌前走,那里是专门用来处理军务的地方,光线也比较明亮。
城静枫见他一脸专注的在书中翻找,问道:“这是什么书?”
魏定一边在书中寻找自己儿时看见过的内容,一边回答道:“这是我父亲从军后的一些随笔。”
差不多翻到这本书三分之一的位置,魏定翻书的动作就停了下来。
这是找到了?城静枫也凑过去看。
【今从父言之,其领兵十年许,卒如其雨,或断或续,其年收甚少,大哭小泣,饿死者众,麾下兵不得食,死伤无算。】
【必重百姓,刍粟为军之本。】
魏定的父亲听他父亲说的话?
那应该是几十年前的事情。
城静枫继续往下看,在看见后面那一小段描述之后,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虽然是知道古代农民的抗风险能力很低,但是也不至于这样吧,又是收成甚少,又是哀鸿遍野,连兵都没得吃?
难道官府没有存粮?难道皇帝不派人来赈济?没有受灾的地方难道不帮帮忙?一点存款都没有?
她看这凉州城的百姓日常生活,吃穿用度,也没有那么寒酸那么惨啊。
“若无军师所言,怕是这惨状又要重回人世了。”魏定的声音有些低沉,还有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
听见魏定的语气,城静枫感觉自己可能真的想得有些简单了,这后果,可能比她想象中的那种不好,还要惨烈数倍。
“报,凉州城城志已取回。”
士兵的声音,打破了这一室的寂静。
“呈上来!”
一摞堆放起来比人还高的书被搬上了案桌。
城静枫看着这一摞的凉州志,这要不是刚刚看见了是魏定祖父领军第十年发生的事情,这怕是找一晚上都找不出来吧。
魏定很快就根据时间信息,找到了那一本记录。
城静枫本以为能找到当时的一些处理方法,却不料这记录也是寥寥数笔,含糊其辞。
她甚至感觉,这描述还没有刚刚那个“听我父亲说”的版本信息多。
城静枫问道:“这城志都是这么个记法?”
魏定道:“看样子是事后补录的,或是当时想要掩盖什么,这几十年过去,不知换了多少任知府,怕是没办法追究了。”
城静枫看他眉头一直皱着,怎么看怎么不舒服,甚至想要伸手去将那皱成川字的眉心抚平。
“不要多想了,你把这个预测送一份去给那个知府,让他派人去管这件事不就好了吗?”
魏定的声音有些无奈:“这凉州百姓,尤其是周边村庄,人员纷繁复杂,流动性强,极难管理,也没有什么油水,四年一换的知府根本来不及赢得人心就要被调走了,有野心有抱负的基本都不会来这边关。”
“现任知府印乐游不知来之前经历了什么,对政事很不上心,敷衍了事,听说就等着这一任结束告老还乡,而且他未必会信军师有准确预知天气信息的能力。”
城静枫一想,好像也是哦,这军中也只有将军和屠虎他们知道自己预测天气很准确的事情。
然后她就看见魏定下令,将手下二十个参将副将,还有那据说不管事的知府全部都请来。
军营中的人来的最快。
屠虎一进来,就嚷嚷道:“这大晚上的,是不是那匈奴又有什么异动,刚好我虎爷最近手痒!”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肖胡立从后面踹了一脚,他停下来才发现将军脸色有些不对,然后也连忙合上了自己的嘴。
魏定将三样东西给他们传阅。
一个个看完之后,都没了声音,面色沉重得吓人。
肖胡立面露难色说道:“将军若要管这事,怕是有些越权。而且已经有几十年的太平日子,应该没多少人会相信,这提前八九天收割,一亩地起码要少几十斤粮食。”
季关也有点担忧:“是啊,而且我们一旦强行管了这事,若是天气方面有一丝疏漏,这百姓的怨气怕是都要冲着将军来了。”
城静枫听到他们的话有些不明所以,疑惑道:“将军这是在帮他们,为什么要是有疏漏,大家怨气要冲将军来?”
屠虎一拍大腿,激动道:“这个我知道!我之前还是百户的时候,教一个新兵骑马对刀,后来比试的时候他被人打落马下,结果就说我藏私,没有好好教他,其实根本就是他自己紧张慌乱!”
城静枫想了想,很快就根据这个类比,脑海中浮现了很多充满了怨怪的话。
还有那老人坐在地上一边哭一边哀嚎,心疼自己少了几十斤粮食,喊着家里孩子要饿死了的画面。
呸呸呸!
自己这是被带歪了。
在还没有那些辅助观测仪器的时候,她就能将误差控制在一个时辰之内,现在有了那些工具和仪器,肯定比之前更加精准了。
肯定不会出现那些问题的。
城静枫将这些瞎想出来的画面甩出脑海中,直言道:“你们可别瞎说,我的预测是不会有疏漏的!”
魏定沉稳无波的声音响起:“军师之能我自是信得过,这是救济万民的好事,这最坏的打算自然是要考虑,但是我们定然不会走到那一步的,而且凉州百姓大多豪爽良善,这种人只是少数。”
她听到这个声音,再一次看向魏定,发现之前还有些表情变化的脸,现在完全恢复了冷静,一副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模样。
到底是真的胜券在握,还是强装镇定稳住人心?
她还是偏向前者的,这可是她亲自选的大腿,一定是最厉害的!
***
等凉州知府印乐游到来,听说了这一切之后,原本还有些不满自己大半夜被拉起来,脸色一下子变了。
“将军是如何得知这几十年前的天气会在今年重演?空口无凭,怕是不能服众,恕属下不能从命。”
魏定闻言说:“我军军师有夜观星象预测天气之能,已接连近百天,无一错漏。”
印乐游拱手道:“这百姓中也有不少人有看天的能耐,他们可都是几十年的老把式了,也在凉州城生活了几十年,至于凉州军军师我可是近日才有耳闻。”
他语气虽然谦卑,但是内容可一点谦卑的意思都没有。
城静枫发现,这印乐游还看了自己一眼,那眼神有些怪异,显然是不太相信她的能力,尤其是看向自己的脸的时候,表情尤其不一样。
这印乐游以貌取人!还瞧不起女生!
不管怎么说,印乐游都是一副我不信,我不管,休想让我冒风险担责任的模样。
城静枫感觉自己是看明白了,这家伙就是滚刀肉,反正我马上退休了,你还能奈我何?
她心中有一股气升腾起来,恨不得直接把这印乐游痛揍一顿。
连她这个才在凉州生活了几个月的人,都对凉州有了感情。
不想看见这里变成那随笔中写的惨烈样子,不想自己认识的朋友经历这样的磨难,也不想这一群每天认真训练,不怕苦不怕累的将士们饿肚子打仗。
这印乐游怕是没有心吧!
跟这个散发着让人讨厌气息的滚刀肉相比,她大腿真的是心怀百姓了。
等送走了这块滚刀肉,城静枫刚准备开口,就看见魏定从主座上站起来,走到她面前。
微微欠身拱手道,诚恳道:“我知军师能力不凡,这次恐要军师受累了。不是不信军师之才,只是人心终究不可控,若是事成,我与军师共享盛名,若是有差池,魏某一力承担,定护军师周全。”
刚刚还劝说魏定的肖胡立和季关,看那知府完全不想掺和,也都相互对望了一眼,眼里的担忧化为坚定,跟着上前请求。
城静枫看着自己面前这群人,有点摸不着头脑,怎么就这么沉重了?!
不是还有她在呢嘛!
她上前拍拍魏定的肩膀,宽慰说道:“不要太担心,几十年前虽然很严重,但是现在不是有我在吗?至于你们说的那什么人心,我相信将军一定能处理好的!今年一定不会重演惨剧的!”
“还有那什么荣誉共享,污名你一力承担的话我可不爱听,我从来都不在乎名声这东西,都是身外之物。哦,不过刚刚那个叫印乐游的滚刀肉,将军你可千万不能让他跟我们荣誉共享了,要不然我会生气的!”
城静枫充满活力的话,就像是夏日里的一股凉风,一下子将众人心里的沉重吹散了不少。
魏定将内心的担忧和沉重都藏了起来,不管结果怎么样,就算是可能遇上最坏的那种结果,他也不可能袖手旁观。
城静枫看他脸上又露出那种温和的微笑,就明白他又在假笑了,心里肯定还是装着事。
“没问题的,我可以进行精算,每个时辰推演一次天气,一定不会有错漏的,将军你有什么想法都尽管去做,我全力支持你!”城静枫放言道。
很快魏定的一道道指令就传达了下去。
夜半的凉州大营中,有不少营房的人都被喊了起来。
这些营房的共同点就是,都住了一两个原籍就是凉州城本地的士兵。
被喊起来的时候,大家都有点懵,当他们亲眼看见他们最近讨论得最多的,那个特别厉害的军师出现的时候,更是惊讶。
起初听见这个事情的时候,大家都不敢相信。
直到魏定将之前的两件事拿出来说,他们才纷纷想起来。
“是啊,那次起大风,外面都是沙尘,我们营地原本的计划是要外出的,结果那天突然改成了营内训练,我记得还有好几个营也都是这样!”
“我也记得,那段时间我们都讨论,屠参将是不是运气不好,怎么老天总是要和他作对!”
一旦接受了军师这个预测天气的才能,原本的不可置信全都被慌乱取代。
“军师的才能我们是信的,但是我们无凭无据的,回去说了大家也不信啊,怎么会听我们的。”
“这要是真的毫无准备,大风加大雨肯定要倒伏一大片,若是抢收上来没有办法及时晒干,怕是要不了多久就要发霉,能吃的估计很少,是真的要饿死很多人的!”
“这要怎么办,就算我们回去劝说了,真的会有人信吗?”
“而且就剩七八天的晴朗日子,我们村就算日夜不睡的收割,最起码也要十多天才能收完。”
城静枫看见他们的这样手足无措的样子,还有发自内心的恐惧,顿时觉得魏定的心理素质是真的好,还是在扛着这么大的压力的情况下。
她说道:“没事,将军会有别的安排的,你们只需要把将军安排的事情做好就行,回去将这个事情说出去,尽量找年龄大的老人家问一问。”
然后将声音提高了一些,强调道:“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打开突破口,一定要说服你们的家人从明天就开始收割,若是能劝动更多的人,那再好不过了。”
这天夜里,不知多少人没能安稳入睡。
天还没有亮的时候,凉州大营就有许多士兵离开,匆匆往家里赶去了。
还有不少人,换上了日常百姓的衣服,进入城中。
这个关于天气的言论就像是一股风,一下子传遍了整个凉州。
不少人家迎来了自己从军的儿子。
何大春就是这样一个边境典型的农家汉子。
看见儿子回来了,晒得黝黑的脸上展露出笑容:“儿啊,你怎么回来了,是不是将军知道我们要秋收了,特地派你们回来帮忙,这魏将军可真是好人。”
一层布满厚厚的老茧的手拍了拍自家儿子,脸上满是骄傲和对未来的期待。
“你看看你爹我种的粮食,一个个饱满得很,等卖了钱,我让你娘给你做几双新鞋,等再过几年,钱攒够了,我们一家就搬到城里,这日子可就越过越好了。”
何林看着自家老父亲的笑容,狠狠心将话说出口:“爹,我们今天就开始收割吧。”
何大春笑道:“你说什么傻话呢,这几天还能再长长,能更饱满,到时候收成更多。这天气我也问过了,七八天后开始收割最好不过了,好晾晒,这几年你爹我都有经验了,你可别捣乱。”
何林拉着他到一旁的田埂上坐下,仔仔细细地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都说了出来。
然后道:“爹,你就信我一回,不信我也要信将军不是吗?”
何大春摸了摸腰间自己卷的旱烟,拿出来点上,一口接一口,眉头紧蹙。
何林又继续说道:“咱家也别的人了,少点收成也没啥,饿不死人,我还有军饷呢,但是要是真的遇上那样的天气,怕是要折进去大半。”
眼看着那烟丝烧到末尾,马上就要烧到手了,何大春站起来,甩了甩手,咬牙道:“今儿就收!”
看着自己真的劝动了,何林赶紧站起来:“爹,我来帮你,我们爷俩一起,说不定真能避开那见鬼的天气。”
两人很快就拿了工具,利索的开始收割田里的粮食。
在他们开始收割没多久之后,就有不少村里人上前来围观。
“大春,你还真信了他们那话?”
“大春啊!你可别听你儿子瞎说,这将军行军打仗的本事我们是佩服的,但是这种田的事情,还是我们这些庄稼汉在行。”
还有村里负责预测天气的老把式,看见自己的结论被质疑,生气道:“我看天可准了,这十多年来的秋收,可从来都没有出过问题。”
“你这几亩地,要少收不少粮食呢,到时候可别后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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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章 二合一
何大春听见周围人的话, 心里一阵烦躁。
手上收割的动作,都没有一开始利索了。
何林脾气可没有他爹那么好,对亲人能耐心解释, 对这群冷嘲热讽的人就没有那么好的态度了。
“现在说得轻松,到时候收上来的粮食都发霉了,到时候我看你们哭。”
何林本就高大, 这几年在军中,更是练成了一身的肌肉,这话语气很重, 听起来也颇为吓人。
周围围观的人听见何林的话,心里都有些打鼓了,四散开来去自己的田地中侍弄自己的庄稼。
脑海中一边想着村里两个娃带回来的消息,一边仔细地瞧着自己流了无数汗水种下的粮食。
何林将那些人呵斥跑了之后,对他爹喊道:“爹, 你别听他们瞎说, 将军不会害我们的!”
何大春没有说话, 只是弯腰更加卖力地收割起来。
他们这儿没有上了岁数的老人,不代表整个凉州城没有。
这一户户老人家, 都被眼熟的出息小辈看望了。
一说一哄之间, 就被带到了人多的地方。
或是村里那爱嚼舌头的妇人谈话的地方,或是城里人来人往的说书场。
软糯可口的糕点孝敬着,好听的话吹捧着, 这一来一回之间,许多回忆就被勾了起来。
“我可是听说您年轻的时候, 可是经历过大场面的!”
“那可不, 活了这么大岁数, 我什么没见过。”
那小辈看铺垫得差不多了, 继而说道:“我最近听说,这秋收期间可能会有连绵不断的雨,一下来一下走的,让人猜不准,您说说,这是不是特好笑,我活了十几年了,都没见过这种天气,您肯定也没有见过吧?”
这不知从何处传来的风言风语经过了不少人的耳朵,这时候突然听见有人提起,还问的是个明显上了岁数的老人家。
于是一个个都竖起耳朵,想要听听是怎么回事。
虽然起初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他们都下意识的否决了,但是还是忍不住瞎想,万一是真的呢?
那头发花白的老人家,一开始还挺乐呵,听见小辈说的秋收,大雨,一下来一下走,瞬间茶杯都拿不稳了。
眼里透出回忆:“你个小娃娃可别乱说,你没见过,老头子我可是见过的,那个时候我还年轻,跟着家里大人准备秋收,不知怎么惹怒了老天爷,一下晴一下雨的。”
说着老人家因为情绪激动,忍不住咳嗽了起来,那小辈赶忙拿起水杯,递到他嘴边,还给他拍拍后背顺气。
老人家咳了好一会儿,终于缓过气来,又继续说道:“我的记得可清楚了,那时候一下雨就有人哭,那粮食正在外面晒着呢,这大雨一来,可不就完了。”
“一开始放晴的时候,还有人笑。每一次都有人说,看这样的天,应该是不会再落雨了。结果到后来,就算放晴了,也没有人会笑了,生怕什么时候这雨又来。”
“那两年可真是惨啊,人都饿得只剩下皮包骨了,我大哥,二哥,四妹都一个个被饿死了,连树皮都啃没了,还有的人吃土,肚子胀得像是怀了娃娃。”
周围围着的人都沉默了,一个个背脊发凉,居然还真的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这样从没有见过的诡异天气,居然是真的存在的!
就算是那些没有种地的人,也跟着害怕了起来,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这要是周围发生了饥荒,他们的日子也好不到哪里去。
那一段刻骨铭心的记忆,是每一个经历过的人都不会忘记的。
虽然几十年过去,经历过那场饥荒的人大多去世,但总还是有那么几个长命的人活着。
同样的事情,发生在凉州城的各个角落,一个、两个、三个……,几乎每一位上了岁数的老人,或是听了传言自己站了出来,或是被小辈套话套出来。
人都是这样,对自己没有经历过的事情总是不信的,但是身边有个认识的人站出来,用自己当例子,这信任就会嗖嗖嗖地往上蹿。
随着越来越多的老人,将那几十年前的事情讲出来,凉州城的人都开始有些怀疑了。
有的人坏心揣测道:“这几十年前,说不定就是有人坏事,遭了天谴,要不怎么这几十年来都风调雨顺的,近年又没有发生什么天大的恶事。”
有的人害怕的说道:“这玩意是真的呢?我可一点也不想体验那种日子,也不想饿得只能吃土。”
有的人强装理智,放言道:“你们就是爱瞎想,这几十年前的事情了,怎么可能这么巧合就发生在今年,我看着天倒是好得很。”
有的人试着问那些老人家,几十年前的那一次,先前有什么预兆吗?
但是那时候,这些老人还小,没有到操心这些事情的年龄,一个个都只记得那些悲痛和后面的饥饿,哪里还记得先前是什么样的天气。
不过有那睿智的老人分析道:“虽然我是不记得了,但是想来也是没有什么预兆的,要不当时怎么就一点准备都没有呢?”
不到一天的时间,整个凉州城都被这个消息席卷。
不少从军营中回去的人,都成功地说服了自己的家人,不管是温情劝导,还是无理要求,或是用各种条件交换,能达成效果都是好的。
还有那家里有上了年龄的老人的,一个个都被老人压着提前秋收。
本就被那消息弄得心慌意乱的人,回去就看到居然真的有人在收割,不少人心里真的开始动摇了。
心里开始不自觉地给自己找借口。
“这要是提前收割了,最多也就是少一点,大不了每天少吃一点,少存一点钱。”
“大伙都提前了,我还是跟着一起吧。”
在最初的那一批人的带领下,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这个队列,或是害怕,或是人云亦云,但凉州城中提前开始秋收的人确实是越来越多了。
***
城静枫在军营里,看见消息源源不断的传来,还有魏定一直不停歇的处理着这些事情,眼看着回来的消息越来越好,心里也放心了许多。
这事情要是真的像那书上所记载的那样,这凉州军可都不能独善其身,不管是魏定还是屠虎,甚至是那府邸中膳房里给她做各种好吃的大师傅,怕是都会受到影响。
万一要是在这种缺乏粮食闹饥荒关键时刻,那个丧心病狂的呼延拓率军打过来了,那可真的就不好说了。
毕竟游牧民族可不靠种田为生,不管天气是多么的变化多端,影响总是没有他们秋收这种时候大的。
不过看现在的情况,事情处理得还不错。
城静枫正感觉自己松了一口气,准备让人回府邸中取一些小点心和奶茶过来,就听见魏定转过来问她:
“不知军师夜观星象,能预测天气的范围有多大?”
城静枫刚刚喝下去的一口茶水都差点喷出来。
魏定什么意思?
她到他的桌案前,看到的就是下面传上来的一份整理好的,老一辈人对当年那件事情的回忆。
随便瞟了几下,全都是令人心惊胆寒的字眼。
不愧是当事人的描述,比魏定父亲留下来的转述更加真实,也更加残酷。
魏定说道:“根据这些人的回忆,不仅仅是凉州城受灾,附近州府都有这样的情况,很大一片地区全都受到了影响。”
城静枫这下是真的感觉不太好了,按照道理来说,这种突发性强对流天气,特点就是空间尺度小。
就算会伴随大风,雷暴,强降水,但是空间范围一般都是很小的,十几公里到二三百公里,甚至还会有那种只有几十米的小范围强降水。
本来这种天气应该常常出现在春夏两季,出现在秋季就已经是很稀有了,没有想到范围还会变得这么大。
难道现在这个大雍朝,不仅仅是地球在古代某个时候发生了转折,历史的车轮不知道滚到了何处,而是整体地形地貌甚至大陆板块都有其它的变化?
这样的情况下,没有卫星和更加精密的仪器,她可不能保证远处的天气预测,能保证身周方圆百里的准确预测就很不错了。
城静枫摇摇头,将自己的矮凳搬到魏定的桌案前坐下,一张张地翻看那些老人家的回忆。
“这我可没办法,我要是能准确预测那么远地方的天气,那可不成神仙了。”
这纸上记载的确实很惨烈,但是经过他们这一布置,起码能抢救回来一半的粮食,虽说未来一年可能会艰难一些,但应该不会让惨剧重演。
但是周围的那些州府可就不一定了,这种突如其来的突发性强对流天气,还会不会像几十年前一样,肆无忌惮地横扫一整片?
城静枫将这些资料放回魏定的桌上,坐在矮凳上,手放在膝盖上托着下巴,通过撩起的帐帘,看向外面的正在哼哧哼哧训练的士兵们。
他们之中,会不会有人的家乡也在附近呢?
魏定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帐外,说道:“若是能将军师说的那一套收集土地信息的器具送到周围各个城池,以快马来回传递信息,再配合望远镜观天,可有希望?”
城静枫侧头看向他,这就是那些存贮在数据库中的古籍里记载的,那种心怀天下,保佑万民的大将吧。
之前还真的没有太看出来,他心里还有这般柔软的一面。
不过这套逻辑看似没有问题,天和地信息都有了,但是这种突变的天气,她不到现场亲自看看,只看表面数据还是不敢轻易下结论。
于是道:“不太行,望远镜看不了那么远,而且夜观星象不仅仅是看表面,还有一些细节必须在当地才能看清楚。”
“不过要是把那些几件东西送过去,我也是能看出一点端倪的。”
得了她这话,李三喜很快被召过来,他今儿一早就听说了,军中都传遍了,他们军师有预测天气之能!
之前那段时间有几个营一直运气不好,原来不是倒霉,而是不信军师预测的天气信息,所以才出门遇见风沙,转头又被浇个透心凉。
军师可真是太厉害了。
城静枫看见李三喜看见自己的眼神又变了,以前那眼神,有点像是崇拜和尊敬,现在这眼神,妥妥已经成了脑残粉!
她甚至怀疑,自己让他去做什么坏事,他都会自己给她安排个理由,然后毫不犹豫地去做。
看着这个双眼放光的表情,城静枫咽了咽口水,轻声开口道:“上次我找你做的那几个有点复杂的东西你还记得吗?现在要多做几个。”
李三喜狠狠的点了点头:“我记得!军师你要多少我都能做。”
他很快就被安排到旁边一个空着的营房,木料不断的往里面送,只要一套凑齐,就会有人快马加鞭的将其送往周边城池。
时间一天天过去,凉州城提前进入火热的收割。
每个人都有些心神不宁,收割的时候,脑海里像是天人交战一般。
一会儿想着这要是假的,那可是有不小的损失,自己这提前收割可是倒了大霉。
但是也万万不敢期待这是真的,这要是真的,那剩下那一部分还没来得及收割的粮食,岂不是也要遭殃?
脑子里还时不时地冒出城里的传言,尤其是那些老人说过的话。
哀嚎痛苦,饿殍遍野,尤其这凉州的冬天本就寒冷无比,饥寒交迫之下,死人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一想到这些,晚上更是愁得睡不着觉,只好从床上爬起来连夜收割。
时间一点点过去,越来越靠近原本定下的秋收日期,大家多多少少都收割了一部分粮食,也趁着这几天天气好晒干收起来了。
原本是应该开心的,但是城静枫却开心不起来,因为最新算出来的那几天,天气似乎也不太好。
而且根据放到周围的那些城池的简单仪器反馈的数据来看,这范围一点还真的一点也不小,和几十年前的那一场的范围很是相似。
听到她说的话之后,城静枫发现魏定脸上头一次露出她从未见过的复杂神色。
“来凉州七八年,有两件事我一直忘不了。”
不等她说话,魏定就继续说道:
“我治军之初,其实没有什么经验,全凭一腔热血,有一次中了匈奴声东击西的圈套,若不是凉州百姓个个勇武,拼了命地堵住那个缺口,相信我会带着援兵到来,那一次怕是要真的要破城了。”
“还有一次,那运粮大使在接近边关的时候,被敌人偷袭,粮草被烧毁了一大半,他怕担责,又欺我初上任,便将这事推到我头上,一边是朝廷的处罚,一边是没粮的困境,若不是蔚城、应城、朔城等几个城的百姓筹集粮草。”
城静枫原本还觉得他只是有感而发,直到看见他那双骨节分明的手,紧紧的扣在桌案的一张纸上,那纸都被揉得有些变形了。
还能依稀从指缝中看出,死,饿,人,求几个字。
她走过去,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不是你的责任,没必要全都往自己身上扛。”
魏定紧紧扣在纸上的手,终究是攒成了一个拳头:“他们不只是信我,更是信我魏家历代在边关打下的名声。”
城静枫将纸从他手里抽出来,将皱巴巴的纸摊平,放到一边:“将军刚刚不是已经派人去了吗?这天灾也不是你能掌控的。”
一小队人,带着魏定的密令,乔装改扮进入了周边的城池中。
原本凉州城提前秋收的消息,就在周围的城池有点风声,不知怎么回事,这消息突然变得火爆了起来。
“你们听说了吗?凉州那边有好多人都提前秋收了,六七天前就开始了!”
“是不是他们提前播种了?”
“不是提前播种的原因,我可是听说了,凉州那边传得沸沸扬扬的,说是后天会突降大雨,还会时断时续好几天,所以他们就提前了。”
“这不太可能吧,今儿眼见着天气还是大好!”
“我听说了,这消息好像是从凉州大营中传出来的。”
“可是我听说了,几十年前也有一次,也是前头没有什么预兆,后来连续好多天都时不时落雨,然后闹了饥荒,死了不少人呢。”
随着这些消息在周边城池传开,不少人都将信将疑。
这个时候,有上了年龄的老人出来回忆佐证,一部分比较谨慎,不愿意冒风险的人,也都默默开始了收割。
不过发现的终究是有些晚了,距离大家普遍定下的秋收日期,现在只剩下一两天。
不少人看见现在还艳阳高照,以自己十几年的经验推测,两三天后大概率是不会落雨的,根本不会出现传言中的那种事情。
为了保证边关的安全,这么多个城池的士兵不可能全都遣散回去,要不然很多练习好的阵法和队列就全乱套了。
所以事到临头,其余城池的百姓中,只有两三成不到的人,提前一两天开始收割,不过大家都多多少少上了点心。
城中的油纸铺子迎来了一大批客户,大家都想订大张的油纸回去,以防不时之需,甚至有手艺的人,有不少都被请回去,在各家院子中搭建起了遮风挡雨的棚子。
最为心焦的,就是辛苦了大半年,等着收成的农民。
有的一边收割一边等,有的面上自信无比,嘴里嘲讽,心里还是有些担忧。
不管是已经收割了好几天的凉州城百姓,还是最近这两天才收到消息的各个城池的百姓,心都像是被放在火上烤一样,焦灼无比。
原本定下的秋收日子终于到了。
太阳如往常一样升起,将暖暖的阳光洒向地面。
城静枫面前站着一批身着凉州军服,全副武装,孔武有力的士兵。
一个个都牵着威风凛凛的高头大马,横排竖直的成队列站在演武场的高台下。
城静枫坐在高台上,手里拿着炭笔,手下是一张张剪裁好的纸张。
她刚刚仔细的在自己制作的那些简单版仪器前看了好几遍,心里对天气的预测已经是胸有成竹,精确到分秒的那种。
落笔无悔!
***
阳光初升。
今日的早晨不知有多少人睡不着觉,早早的起来看天色。
凉州城中的农民,也都和前几日一样,下意识地直接开始收割,只不过与前几日的心焦相比,今天的心情尤为不同。
汗水糊了眼睛,起身拿脖子上挂的汗巾擦眼睛的时候,看看天;
腰酸软得受不了,起身捶捶自己的腰杆的时候,看看天;
干渴得不行,到一旁的田埂上拿从家里带来的水喝的时候,看看天;
眼看着日头要到正午了,一点异常都没有,和前些天晴朗的日子没有什么差别。
这多日来的恐慌和心焦,都一点点的化成了怨气。
有少年人一边收割一边流泪:“根本就是骗人的吧!我就说将军不懂庄稼活,他连地都没有种过。”
也有老婆子数着家里的粮食心疼:“我家这几亩地,肯定少了上百斤粮食,明年可怎么熬!”
也有那老实的夫妻默默不出声,但是手下收割的速度显然慢了许多。
正当城内气氛无比压抑,随时可能要爆发的时候,一道道大家无比熟悉的马蹄声和通令声传来。
“未时雨,酉时停!”
“未时雨,酉时停!”
“未时雨,酉时停!”
一个个身穿战甲的凉州军,骑着威风凛凛的大马出现在凉州城的各个角落。
这个一贯用来通报战情的法子,今日居然被用在了这样的地方。
声如洪钟,响彻云霄!
这声音凉州城的百姓都很熟悉,往日里总是会带来喜报,或是能让他们避开危险的战报。
声音一次次的传遍整个凉州城,落入每一个人的耳朵里,往日里累积的信任平息了一些刚刚升起的焦躁。
躁动的凉州城,在这样的一声声通令中沉静下来,那迎风招展的旌旗,还有那熟悉的军服,都给人以无比的安全感。
那站在晒谷场上正心疼的流眼泪的婆子,听见这威严的通令,还是擦了擦眼泪,连忙喊来几个忙着收割的儿子,将正在晾晒的粮食一趟趟的往家里搬。
气恼无比的少年人,看见那熟悉的旌旗,终是捡起了扔在地里的镰刀,抿着嘴红着眼弯腰不断收割。
太阳逐渐升上日头,本该吃饭的农家人都没有离开,在一直没有停歇的通令声中忙碌着。
午时、午时一刻、午时三刻……
未时。
通令声消失,整个凉州城万籁俱寂。
所有人齐齐望向天空。
作者有话说:
今晚24点前有一章加更哦o(* ̄︶ ̄*)o
感谢在2022-01-09 20:59:33~2022-01-10 19:02: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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