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窗外大雪飞扬,强烈的冷空气侵袭着苏城上空。
树枝被吹动拍打在窗户上,簌簌作响。
但病房内,却诡异的很安静。
云卿目光灼灼的凝着面前的男人,眼里流露出光芒,迷人的桃花眼眨了眨,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
她抬起受伤包扎的手捂住胸口,心脏跳动的太快太快。丝丝热气浮上心头,脸颊,也渐渐浮起稚嫩的绯红。
空白的脑海里隐约浮现一张模糊的脸,一闪而过,被云卿忽略了干净。
她朝闻宴白伸出受伤包扎的手,眉眼弯弯,嗓音软软:“这位先生,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啊?”
话音未落,男人原本蕴着一丝温度的眼眸,瞬间暗沉下来,还染上复杂的情绪。
看在云卿眼里,仿佛她刚才说了什么奇怪的话。
云卿正纳闷呢,病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顷刻间,一个漂亮婉约却眼眶泛红的女人走了进来。
且在看到云卿清醒的那一刻,女人眼底一片欣喜,眼眶映出热泪。
她急促来到病床旁边,握住云卿放在胸口处的手,心疼的嗓子沙哑:
“卿卿,你终于醒了。感觉怎么样?额头疼不疼?胳膊疼不疼?腿疼吗?身上有没有哪里很疼?告诉妈妈,妈妈去叫医生。”
云卿被女人亲热又忐忑的样子弄懵了。
她大脑一片空白,被中年女人握住的手隐隐发烫。
也就是这个时候,云卿才恍然,她似乎……脑子里没有任何记忆。
这个猝不及防的发现,让云卿心头一紧。
她为什么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不仅仅是这个,她还浑身酸疼,左腿和右腿打着石膏吊起来,右胳膊也打着石膏,左手被厚厚的纱布缠着,微微一用力,手心就疼得厉害。
还有额头,也很痛。
耳边还响着中年女人抑制不住紧张的哭声,云卿终于将视线从自己身上收回,看向哭的不能自己的中年女人。
“你说,你是我妈妈?”云卿不太确定的问。
单纯又茫然的眼睛里,早已没了初醒就看见帅男人的惬意,反而蕴着一抹对于记忆空白的无措慌乱。
“我叫卿卿?我怎么……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云卿不自觉的想要去抓住被子这种她唯一触手可得的东西,可惜左手尚未完全用力,就疼的她皱紧了眉。
原本缓和了的头疼,也变得越发强烈起来。
云卿痛的几乎快要麻木,她表情痛苦,苍白的小脸皱成一团。
看的乔映双心里,倏地一沉。
更加担心女儿的身体。
她慌忙按响床铃,闻宴白则抬脚快速走了出去。
很快,闻宴白跟着院长和两名护士一起走进来。
院长简单查看了云卿的情况,见她实在太痛苦,便让护士打了一剂镇静针。
至此,云卿猛烈的痛才慢慢退散。
人也跟着陷入睡眠状态。
病房外,院长神情一如既往的冷肃凝重:“病人刚才是太过激动才会引发脑内淤血升高,颅内压力过大,再加上颅脑损伤压迫神经……镇静剂剂量不大,病人很快就会清醒。”
顿了顿,院长继续道:“云太太,你不能再这样激动下去,也不要在病人面前哭,这些行为都会影响病人的情绪,影响她的恢复。”
乔映双听到这,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波涛汹涌。
她捂着嘴痛哭,却又不得不强忍着,怕哭出声来被病房内的云卿听到,从而影响到女儿的恢复。
至于闻宴白……
他看着病房里面躺在床上处于睡眠状态下的云卿,向来淡漠的眼眸,暗沉一片。
自然垂落的手紧握成拳,刚刚愈合的伤口再次渗出血。
如果不是他答应云卿见一面……
窗玻璃外面,寒冬的狂风凛冽刺骨。
病房外面,气氛压抑发苦。
·
云卿再次清醒,是在半个小时之后。
坐在她病床旁边的,依然还是不久前那个自称是她妈妈的中年女人。
女人眼尾泛红,凝着她的目光柔和宠溺。
“你真的是我妈妈?”
云卿脑子里还是空白的,但相对半个小时前,有过一次经历的她,显然要平静一些。
只见对面的中年女人吸吸鼻子,嘴角勉强扯出一抹笑。她抬起手,轻轻捋起云卿耳边的碎发。
云卿没躲,听见她说:“是,我是你妈妈。你爸爸和哥哥公司临时有点急事,他们刚出去,很快就回来。”
闻言,云卿环顾病房四周。这才有功夫好好观察她住的病房。
这里过于宽敞整洁,几乎一尘不染,病床旁边有一张看起来挺高档的双人长沙发。
茶几、饮水机、衣柜、卫生间,甚至往里看,好像还有一个小隔间,以及……阳台。
阳台外面飘着雪花,微凉的风从仅有的缝隙中飘进来,吹动一排绿植和秋千、窗帘晃动。
要不是这房间里充斥着消毒水味道,以及床头柜上的生命监测仪,云卿几乎看不出来这是一间病房。
“能不能给我看看身份证和户口本?还有照片什么的。”云卿看向乔映双。
虽然这位“妈妈”跟她讲了一下家庭人员关系,虽然她对这位“妈妈”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亲切感。但云卿总觉得不太真实。
有一种,她所知道的一切,都不是自己亲身经历的,而是别人塞进去的“记忆”。
这种感觉很微妙,也让人恍惚。
乔映双一怔,还是很快就拿出了云卿想看的东西。
云卿看着小小卡片上关于她的个人信息,以及手机上她一点都不排斥的家庭合照,这些东西确实能证明乔映双说的部分信息是真的。
乔映双握住云卿的左手:
“户口本在家里。我待会就让陈姨送过来。”
云卿点点头。
然后抬眸,看向病床末端站着的闻宴白。
男人脸上的表情一直是冷冷淡淡的,只落在云卿脸上的目光,一如清晨时那般深邃浓郁。
不止复杂,好像还添了云卿看不懂的情绪。
云卿眼里的疑惑越来越浓:“这位是……”
回忆乔映双说的所有信息里面不包含这个男人,云卿一时不清楚她和这人的关系。
四目相对,闻宴白眼神没任何闪躲。
倒是乔映双,不等闻宴白张嘴,她抢先回答:“他叫闻宴白,是妈妈闺蜜的儿子。正好在这附近工作,就……过来看看你。”
妈妈闺蜜的儿子?
就这?不是男朋友啊。
云卿诧异的看向乔映双,眼底闪过一分失落。
而闻宴白,也不由自主的看向乔映双。
乔映双对上女儿清澈的目光,和闻宴白眼里的不解,她紧抿嘴唇,微拧眉,朝闻宴白轻轻摇头。
云卿脑子还晕乎着,没看到乔映双在冲闻宴白使眼色。
她想到一个更为重要的问题:“所以,妈妈,这位……闻先生,你们知道我是怎么发生车祸的吗?”
这个问题一出,乔映双看向闻宴白的目光极速转向云卿。
她提起一口气暗暗吐出,舔舔因为紧张而干涩的嘴唇,才缓缓开口:“妈妈……也不太清楚。只知道你拿了一样东西就从家里出去了。”
具体做什么,去哪里,不清楚。
倒不是乔映双有意隐瞒。
实在是,这本身就是云卿出车祸的主要缘由,乔映双作为妈妈,对此讳莫如深。
再加上医生不让刺激云卿,而云卿估计是在喜欢的人那里受挫,看他们做父母的又着急介绍新的对象,才会想着将东西还给闻宴白,专心去追求自己喜欢的男孩子。
这两个原因加起来,乔映双鬼使神差的跳过了一些重要信息,包括云卿是闻宴白冒着生命危险救出来的这件事情。
那么云卿接收到的,自然也就只有这么点内容。
所以她到底拿了什么东西,去哪儿?做什么呢?
余光瞥到闻宴白受伤包扎的左手,云卿脑海里一个模糊的片段闪过。
等等。
闻宴白?
这个名字好像有些熟悉。
她是不是在哪里听过?
云卿想思考这个问题,结果一用脑,头疼加深。
她紧拧着眉,闭上眼睛,不得不深呼吸,及时打住,不再继续想下去。
“咚咚咚~”的敲门声响了起来。
随着门被推开,一名身材偏瘦的护士推着轮椅走进来,传达院长的意思:“云小姐,你现在需要去做一个脑部ct。”
乔映双像是早就知道了似的,朝护士应了一声“好”,转而哄小孩一般轻拍云卿的手:
“卿卿,咱们去拍个片子,很快就好。别怕,妈妈陪着你,好不好?”
云卿应允,乖乖点头。
只是,她浑身上下都伤着动不了,怎么下床坐轮椅?
乔映双也发现这个问题了。
之前云卿昏迷的时候,都是直接推着手术床去拍的片子。
而从病床到手术床这个过程,是云洲炀这个当哥哥的一人完成的。
现在因为暴雪,云章和和云洲炀父子俩还堵在半路。
这可怎么办?
就在这时,一直站在远处没说一句话的闻宴白,抬起脚步来到乔映双旁边。
闻宴白朝乔映双微微颔首,礼貌开口:“乔阿姨,如果云卿不介意的话,我来抱她。”
介意?
云卿当然不介意啊。
这个闻宴白长得这么好看,她见到他的第一眼就心脏砰砰直跳。
被他抱着下床,她一点都不介意。
就是……
不等乔映双说话,云卿微拧起眉,朝闻宴白扯出柔弱的笑,嗓音软软:“不介意,谢谢闻先生。可是你的手受伤了,你抱我的话,会不会疼啊?”
矜持有礼,关切温和,和一早醒来什么都没在意,就跟好看的男人搭讪的女孩子,截然不同。
“不会,不碍事。”闻宴白疏朗的嗓音,回应云卿的顾虑。
待闻宴白抬起脚步来到云卿身旁,他倾身,受伤的左手握拳放在云卿的腿弯处,右手缓缓穿过云卿的后背,毫不费力的将病床上躺着的云卿轻轻抱了起来。
且是以两只手都不接触云卿的方式。
身体突然间腾空而起,云卿的两只手还受着伤,没法儿去搂闻宴白的脖子以保持平衡。
她下意识的侧身贴到闻宴白结实的胸膛之上。
浅浅的冷杉薄荷味道萦绕云卿鼻尖,一下子,就冲淡了病房里驱之不散的消毒水味道。
云卿鼻尖舒服了些。
抬眸,入目便是男人紧促的眉,以及清冷坚毅的下颌线。
看起来,像是不太高兴,又……在忍着什么。
难道是手疼?
云卿心里挺不好意思的。
她嘴角扬起带着几分苍白的笑容,嗓音是恰到好处的娇滴滴中夹杂窘迫的调调。
“我是不是太重了啊?谢谢你,辛苦了。”
云卿这话声音不大,加之她靠在对方怀里,发出的嗓音,轻而易举就被闻宴白听到了。
感受到抱着她的男人身形微僵,且在听到她说“谢谢”两个字时,眉头皱的更深,偏偏还云淡风轻的说了一句:“不重。”
云卿内心五味杂陈。
虽然这个男人不是她男朋友,可是真的好男人啊,明明自己手疼,却还安慰她说“不重”。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男人?
余光不经意间扫过男人抱着她的手势,云卿心里对闻宴白感觉更好了。
不仅不嫌弃她重,还绅士手。
下一刻,她被放到轮椅上。
男人动作很轻,且为了保持云卿身体平衡,他不得不握住对方纤细的腰肢。
病号服宽松的搭在云卿的身上,被放下时,她腰部的衣服掀起一角,蹭到轮椅扶手边沿。
一阵凉意侵袭裸露在外的皮肤,云卿试图用受伤的左手将衣角拨下去。
随即,柔软的毛毯盖到了云卿身上,遮挡了凉意。
这个老男人……
也太暖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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