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首饰盒12
山里的晚上温度低, 室内不用空调也很凉快,
丁厌蜷腿躺在铺了凉席的木板床上,举着那枚戒指在灯下翻转、把玩, “这是红宝石和水晶吗?”
“是钻石。”
“还有红色的钻石?”
“嗯,很稀有。”
“那是不是很贵?”
“很贵。”
丁厌说:“你知道吗?你这么送礼物, 收礼物的人是很难感到珍贵的, 即使它价值连城。”
“为什么?”
“因为……好像不管多么贵重的奢侈品和珠宝, 对你来说都是随手一掷的小玩意儿,你一定有很多, 才会如此挥霍轻视它们。” 丁厌翻过身,面朝身侧的人, “人呢, 是很矫情的……九牛一毛和冰山一角的施舍, 就算是黄金也不会让人感动。人很贪心, 想要乞丐碗里的最后一枚硬币,穷人缸里的最后一杯糙米。”
“你要把你最宝贵的东西给我,才能验证你的真心。”
“那你想要什么?我看看我有没有。”
丁厌笑道:“你的问题就是,没有人看得出你最宝贵的东西是什么。你自己都没有,你要怎么送给别人?”
“生命算不算宝贵?你是想要我为你跳崖还是殉情?”
“我怎么可能那样!”丁厌激动地说,又声音放缓道, “只是聊天嘛……我觉得,我刚才说的那种情况, 其实不太好。人不该那么贪婪, 非要人家把心剖出来, 太血腥了……”
“那你觉得应该怎么样?”
“我觉得应该……享受当下。”丁厌戴上沉重的戒指, 两只手越过楚瀛的肩膀, 紧扣在对方的后颈, 是相拥的姿势。“你送我东西,我很开心,我就喜欢会发光的、亮晶晶的东西,很漂亮。”
“今天我们没有去成风光秀丽的海岛,也没有躺在豪华柔软的大床上。我的骨头都被硌痛了……”丁厌嘶声道,“但是……我还是觉得很开心,因为是跟你在一起。”
“倒霉了也开心,被辣到流眼泪也开心。可能是我太容易开心了……”
楚瀛凝视着他的眼睛,乌黑的、灿亮的、潋滟的。
“我好喜欢你……”丁厌被看得脸红,钻进对方的怀里,“如果我是个女孩就好了……那我就能自豪地把你介绍给我的爸爸妈妈。”说着忽然想起好玩的事情,偷笑道,“我要是个女孩,现在肯定怀上宝宝了……嗯……真好呀,我觉得你肯定是很好的爸爸。”
“哦对了……”他扬起头,贴着楚瀛的颈侧,还是那么香。“如果我真是为了钱和你在一起,说这些都是为了哄你,你怎么想?”
“我愿意被你哄。”
“嗯?”
“很多人之所以痛苦,是无法认清自己想要什么,或者不愿意承认自己想要什么。而我想要的很明了清晰,我想占据你身边最近的位置,注视着你,同时也希望你能注视着我。如果送你礼物,能够让你抬眸看见我,那我愿意搜罗全世界的珠宝衣裙送给你。至于爱,那是可遇不可求的。”楚瀛问,“你觉得爱是理所当然的吗?”
“两个人能长久在一起,理所当然是因为爱啊。”
“不,我不那么认为。”
“为什么?”
“没有什么爱是理所当然的,包括母爱。我的母亲生了我,但我相信比起我,她更爱石墙上的壁画和蛛网尘埃中的旧宅。我父亲更爱他的资产和野心,我二哥更爱放荡和无拘无束。大家都在爱不同的事物,没有人会理所当然地爱另一个人。
“你身边的人无条件爱你,这是你的天赋。我也愿意无条件爱你,但我不会要求你用同样的爱来报答我。你爱我的人、我的钱,都可以,只要我还有钱,你就会一直爱我,那倒是很可靠。”
丁厌:“可你也说了,没有人能掌控自己的命运,你就不怕哪天你爸破产了,你送不起我礼物了,我就不喜欢你了?”
楚瀛:“我喜欢你就好了。”
“那如果我不理你,冷冰冰一张脸对着你,你还会喜欢我吗。”
“我会逗你笑的。”
丁厌的眼眶酸胀,抑制着流泪的冲动,“你怎么那么好啊……我都没法对你说重话了。你是不是在骗我的眼泪?”
“我在骗你深受感动,快些把我介绍给你的父母。”
“你这么慌着进我家门啊?”
“嗯,我想成为你的家人。”
丁厌的心扑通扑通地跳着,家人,这两字太厚重了。他和楚瀛相识还不到一年,恋爱也不过几个月,怎么能轻易地私定终身呢。
他也不确信自己在犹豫什么,等待什么。无论怎么看,他这一生当中,都不可能再遇到第二个如此赤忱地向他表达爱意的人了。
如果错过了,会追悔莫及吧。
“那明天回家……我就告诉他们。”丁厌细若蚊声道。他不知是自己声音太小,还是听觉骤然放大,他听见血液淌过血管的流动声,响彻世界的心跳声,脸颊因不知名的悸动而晕染着绯红。
“好。”楚瀛吻了吻他的头发。
***
把仅仅交往三个月的富二代男友带回家向父母出柜。此事必须载入丁厌有生以来最胆大妄为的壮举之一。
回程的路上他的心脏狂跳个不停,比小学数学考试不及格,藏起试卷不想给爸妈签字还紧迫慌张。
有楚瀛牵着他的手,也并不能让他好受些。
他记得楚瀛曾给他许下的承诺,可真到了这一天,他发觉这只是他自己的事,与旁人皆无关,没有谁可以帮助他面对这一时刻。
在心情簸荡和深切的不安中,丁厌走进了家门。
他妈妈在客厅里吹着空调,边看电视,边用小镊子挑出玫瑰花茶里混入的干叶子。
她闲来无事就爱干点细末活儿消遣时间,捣腾阳台上的绿箩吊兰,熨烫衣服,或把水果切成小丁,用漂亮杯具盛着,配精致可爱的小叉子。
丁厌看他妈妈,常常不能明白,为何她时而岁月静好,时而气愤狂躁。此时是静好的,看他们回家了,马上去冰箱里端出冰镇的果汁饮料和小零食,要他们吃了饭再回K市。
楚瀛一坐下,他妈就朝他招手道:“丁厌,你来,妈妈有事儿跟你说。”
“哦。”他拍了下楚瀛的手背,随他妈妈的步调去了书房。
丁厌妈妈拿起放在桌面上的盒子,里面装的是那只翡翠手镯,她问儿子:“你这个朋友,他到底是什么人?”
“就、就是朋友啊……”丁厌还没理清思路,“我跟你说过,他是富二代,很有钱。”
“那也不能送这么贵的礼物啊!”他妈揭开盒盖,捏着那只满绿的镯子让他看清,“昨天我戴着这镯子去跳舞,可多人来问了!问得我心里直害怕!”
丁厌妈妈有条墨绿的长裙,她也爱穿绿色,显肤白气色好;新收的绿镯子正好用于点缀,于是她戴了。她的舞蹈队里都是从一个单位退下来的老姐妹,熟识多年、知根知底,不会有坏心。
有个喜欢收集玉石手串的姐妹来试探她多少钱拿下的,她说不值几个钱,儿子朋友送的。对方狐疑地端量她,说这镯子不像绿玛瑙东陵玉之流,成色品质太好了,如果是天然A货翡翠,得值“这个数”。
丁厌从他妈手指比划的数字猜测道:“四十万?”
他妈纠正道:“四百万!”
“……有那么贵吗?”丁厌骇然。
“我就是不知道呀,今早上我特意去找玉石商店的老板瞧了,他说这镯子是收藏级别,四百算是保守估价了。”丁厌妈妈把镯子放回盒子,拧他的胳膊,“你说说,什么人能动辄送七位数的手镯啊!我以为这镯子顶天了三四千,还寻思怎么还礼……你赶紧给我交代清楚!你跟他什么关系?”
“什……什么关系……”丁厌要是长毛,现在后背必定炸毛了。
“你说他是富二代是吧?再有钱也不是这么胡乱糟蹋的!要么这镯子来路有问题,要么他人有问题。丁厌,你是大人了,妈妈不跟你遮遮掩掩,你就说,你们怎么认识的?你跟他这大半年都在鬼混什么?”
“没有。就是他、他其实……是我的……”丁厌不敢看他妈的眼睛,“男朋友。”
丁厌妈妈转开脸,对这个答案沉默地消化了片晌,再转回脸时,眼里的泪光止不住流淌。她抽了抽鼻子,勉力维持镇静,但胸口仿佛压了块石头,沉得人头晕目眩,仿佛天色骤变、山海倒悬。
“妈妈……”丁厌想碰碰她的肩。
“别碰我!”她压低嗓音,避开儿子伸来的手。深吸气,再呼出,那口浊气仍然拥堵在心头。
她陡然起身,抬手扇在那张从前舍不得打的脸上。丁厌的右脸显现指印,发懵地看着她。
这是她亲生亲养的儿子,他那么高,那么大了,她须得仰起头才能与他对视。
“我们家是供不起你吃,供不起你穿,还是供不起你玩?”她问,“丁厌,爸爸妈妈待你不薄啊,什么时候亏待过你?你要什么我们没有满足你?你为什么呀,啊?你是为了什么要这么糟践自己啊!”
她托起他的脸,拢住他的一缕头发,“你看看你呀,我生的是儿子,不是女儿。你把自己打扮成这样子,是为了讨谁欢心?他给你多少钱?值得你这么毁自己?”
“我没有……”丁厌浑身都在麻痹、颤抖。他不懂妈妈为什么这么想,不明白她哭着说出的话,为什么会让他有肝胆俱碎的痛心感。
“你没有?你没有吗?”他的妈妈抖得比他更厉害,“那你现在去,去把这个镯子,那些烟,还有他给过你的东西全部还给他。去告诉他,我们家并不是收了钱卖儿子的人。”
“妈妈你误会了……他不是那样的人,他对我很好的,他喜欢我,我也喜欢他。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你是我儿子!”她拍着胸口,痛心疾首道,“你是异性恋还是同性恋,你以为妈妈看不出来吗?”
“人是会变的啊,性取向这个东西……不是固定的。”
“你不去是吧?”她从抽屉里拿出装雪茄的木匣,合上放有镯子的首饰盒,捧着它们大步出了房间。
楚瀛听到了他们在书房里的争吵,但声音不高,他推测不出矛盾究竟因何而起。但当一位母亲流着眼泪,将他送出的东西悉数奉还,摆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倨傲神情时,真相一目了然。
“我们家孩子,不聪明。”她说。
“他笨,他馋,他贪玩爱享乐,这些我全都知道。但他不是个坏孩子,他很善良,见不得猫猫狗狗受苦;心软还不聪明,你说这种孩子,我怎么舍得让他去外面的世界摸爬滚打,受人欺负?”她这样说。
“阿姨知道,你也不是坏孩子,你不是那种颐指气使、仗势欺人的富家子。可我家孩子,他没有这个福气,他只能做个平凡快乐的普通人,他不能去你的花花世界。你们有的东西是不一样的。”她望着他的眼睛说,“阿姨拜托你,请求你,换个人吧。”
丁厌追出来听到这番话,忽然没有什么力气阻拦他的妈妈了。
“您一定是误会了。”楚瀛的眼里风平浪静,声线平稳道,“我并没有以玩乐的态度对待丁厌,我把您和叔叔当成长辈,爱戴尊敬,才会送上这些心意。我非常认真地想要和丁厌走完这一生,不是说说而已。”
“你知道一生有多长吗?”她看待他的目光里,充满了同情。
“我有这个信心。”他抬高视线看向站在不远处的丁厌,笑了笑,“你呢?”
丁厌抹干眼泪,走到妈妈的旁边,他想牵她的手,可她依然挡开了。
像以往每次认错和妥协那般,丁厌蹲身在她膝下,用仰视的角度凝望她,这才终于握紧了她的手。
“妈妈……妈妈不相信我能照顾好自己,不相信我其实没有那么笨,也不相信我已经长大了。”
“妈妈说的好都对啊,我只是个不聪明的平凡的普通人,没有什么实力和资本去花花世界闯荡。如果这个人有一天厌倦我了,我就会被抛弃,并且没有办法再找到别人结婚了。
“可是妈妈,我喜欢他,现在、此刻、这一秒的我,好喜欢他呀,我想要和他走入余生,即便很漫长,充满了不确定性。不是我不害怕,而是就算害怕,我也很想。”
“这次我不能再听话妈妈的话了,我想做一回我自己。我想和他在一起,因为我是我,我不只是妈妈的孩子。”
丁厌站直身,抱了抱她。
“我们要回去了妈妈,欢迎你去看我们。”
***
没有预期的轰轰烈烈,也没有多么言辞激烈的争执。但走出门后,丁厌仍然扑到楚瀛的怀里大哭一场。
他恍惚觉得自己把二十六年以来的眼泪一并流光了。
他已经是极度爱哭的人了,怎么还会有如此滔滔不绝的眼泪呢。
他哭啊哭,哭到后来,楚瀛从安慰他变成对着他发笑,从递给他纸巾,变成揉他的头发。
丁厌哭肿了双眼,断断续续地说:“你说,我是不是从今往后起,就再也没有家了?”
“不会的。”楚瀛坚决地否定了他的想法。
“喜欢你……好像让我变勇敢了。”
“你一直都很勇敢。”
第52章 首饰盒13
周一丁厌带着祥和的心情照常去上班, 他怀疑自己在这一天才正式成年,不会再因为和妈妈吵架而忧心忡忡、怏怏不乐了。
但一到公司,他立马陷入了另一个纷乱的漩涡。
“厌哥你火啦!!!500万点赞!几千万播放量!牛啊!”
“提前恭喜我们的新晋大网红!”
“哥!你怎么没开兰博基尼来上班啊?”
“厌哥!苟富贵勿相忘!”
丁厌被他们说的一头雾水, 直到佳媚给他分享自己的手机屏幕。那是一条竖屏拍摄的短视频,画质不甚清晰, 但光线明丽, 夕阳笼罩着画面中的人和物。
天边落日红霞, 匆促繁忙的十字路口,红绿灯下斑马线前, 停着一辆惹眼的浅蓝色敞篷跑车,坐在副驾驶座的人头发略长, 脸颊清瘦白净, 在咬一支雪糕。
随着节奏轻快活泼的背景音乐来到高潮, 焦距变换, 放大他的脸。他好似听到什么,稍带意外地回眸,然后冲着镜头一笑。
原来我在别人的镜头里长这样吗……丁厌心情复杂,这和自己照镜子自拍的差别有点大啊。
看着屏幕右边的几百万赞和几十万评论,他迟疑地点开评论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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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这儿, 丁厌没再往下翻了,他用佳媚的手机复制链接发给自己,然后拿自己的手机转发消息给楚瀛。
楚瀛:这是什么?
:额,你等会儿
丁厌在手机上打开app找到这条视频,下载到相册,再发送。
楚瀛:谁发给你的?
:大家都刷到了,好像火了……
楚瀛:那恭喜你
:我没想到会这样啊啊啊
:要干活儿了,晚上回家说。
楚瀛:嗯
丁厌收起手机,面对丽娜。
“小梨我去看过她了,也没什么大事儿,你这也真是……”她将笑未笑道,“这周末过得怎么样?你男朋友没生气吧?”
“没。”
“告诉你个好消息。”丽娜喜上眉梢,“我刚去打了一通电话,你视频里吃的雪糕,品牌方爸爸也刷到你了,他们是咱们家老客户,听说你是公司员工,对你很有兴趣。”
丁厌张大嘴,“啊?这不才两天吗?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你这乌龟反应,等你知道,黄花菜都凉了。姐给你个建议,现在去注册个新账号,不管后续有没有商务代言找上你,先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可是我没想红……我还是想普普通通地找个班上……”
“有钱不赚是傻子。”丽娜拍桌板警醒他,“不管你什么想法,那条视频赚到了流量是事实,你不赶紧去认领给自己引流,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可我不想把私生活暴露在大众眼前……”这回可是露脸的,人人都认识他。
“你这孩子怎么脑子不够灵光,还死倔呢。”丽娜问他,“你是真想当一辈子傍大款的小0还是怎么着?听姐一句劝,什么都不如钱来得实在。多少大公司的小网红争得鱼死网破也得不到你这种曝光机会,你知道红了拍个广告能挣多少钱吗?还想着打工,地球上竟还有你这等呆头鹅。”
“哦……”丁厌晓得自己脑子不够灵光,被这么一训,感觉也有道理,反正注册账号又不会亏,于是在丽娜手把手教导下填完了资料,换上头像,昵称凭直觉凑的,叫“Linaly”。
佳媚一听说他注册好账号了,先私信原博主,然后奔去评论区在提问联系方式的热评底下回复:视频里的小哥哥是我同事[看][看],这是他@Linaly
这天丁厌还是忙,等到他傍晚下班再点进自己的账号主页,不仅消息提示爆炸了,还涨了30多万粉丝。而那条视频的数据仍在持续增长,点赞量从上午的500万,涨到超过650万,上了热搜榜第一。
他没有被彩票砸中的受宠若惊或亢奋感,只迷惑自己真的有这么好看吗……
回家途中,丽娜不忘打电话叫他趁热打铁,赶快发照片视频再吸一波热度。听出他话音里的迷茫和犹疑,丽娜真想拿平底锅铲晕他消气。
“可是我发什么呢?”丁厌坐在车里吹着冷气,手里还握着便携的小电风扇。难不成模仿最近的热门舞蹈或段子?他学不会的……肢体不协调,还欠缺幽默细胞,光是想想都尴尬死了。
他一度以为自己很爱拍照,看来也不尽然,至少为了发给别人看而拍照,不是他的追求。
而楚瀛则问:“为什么要发?”
“发了可能会火,火了就能接广告赚钱了。”
“你缺钱可以告诉我,不要做不情愿的事。”
听楚瀛这一说,丁厌又想起丽娜姐直击灵魂的叩问——你是真想当一辈子傍大款的小0还是怎么着?
嗯……他不想。但他觉得,他带着“傍大款的小0”这种标签,估计能火得更快点。
他这还没火呢就有心理压力了……要是火了还得了。
丁厌收好手机。先不看了,再说吧,下班就要放松,不要让自己紧绷,那会操劳过度的。
楚瀛对网络上溅起的水花漠不关心,带他去一家五星级酒店吃了他前些天提到的海鲜自助,菜品种类和新鲜度都马马虎虎,吃了个寂寞。
饭桌上聊起天。
楚瀛:“今天你爸妈有找过你吗?”
“没有。”丁厌尝遍全场,就冰淇淋能入口,所以在吃第二碗。“但我给我妈发了微信,她没回我。”
“是需要一段时间冷静才能慢慢接受。”
丁厌:“那你什么时候把我介绍给你的家人?”苍天作证,他只是口头想刁难楚瀛,他内心不太想跨进楚瀛的家庭和他们所在的上流社会。
“我的家人只有Elsa,你想见她吗?”
这个应答令丁厌身心舒畅,他笑眼弯弯道:“好啊,我好久没见李芃芃了,怪想她的。”
“李琰可能也会来。”楚瀛善意提醒。
“嗯……”丁厌咬了咬勺子,“如果是从前,我会很抗拒见她,不单是因为她凶巴巴的,而且也怕她戴有色眼镜看待我。但昨天和我妈妈摊牌后,我好像什么都不怕了,所以李琰来了也没关系。”
楚瀛淡笑道:“好的,但只能去外面了,Elsa不太喜欢猫,她对宠物毛发轻度过敏。”
“好呀,在家请客吃饭还得打扫卫生,麻烦。”丁厌恍然大悟道,“李芃芃对宠物毛发过敏啊?怪不得我们收养了罐头之后,你就再也不邀请她来家里玩了。”
“对,她只养小金鱼。”
“说到猫,罐头三个月没洗澡了,我们快点回家,还能在睡觉前给它洗个澡。”丁厌说动就动,放下杯勺,去前台买单。
***
“喵嗷……喵嗷——!”罐头撕心裂肺的凄厉叫声回荡在卫生间。
丁厌强力把它按进浴缸,并用最温软的声音哄它:“好了宝贝,别哭了,洗干净才漂亮,不漂亮我就不喜欢你了。乖……罐头是全世界最乖的小猫……”
楚瀛站在门边袖手旁观,问:“要我帮忙吗?”
“不用了,我自己能行。”他也有想逞强的时候,之前罐头总挠他,他必须和它达成“你不挠我我不揍你”的生命大和谐,外人休得插手!
楚瀛不强求,就靠在那里看他洗猫;乍然想起什么,走了又再回来,手持一台小型摄像机。
浴室的光是暖暖的橙色调,不够亮,所以拍出的人像会有噪点。然而正是模糊的光影界限让丁厌的五官线条更为柔和,他的头发随意扎着,前额耳际的碎发散散地落在脸旁,因为初次被拍摄面容,而腼腆地不敢直视镜头。
“洗猫有什么好拍的……”他给罐头的后背和腹部抹上香波,搓洗着它湿重结绺的长毛。
“很好看。”
楚瀛找到了最合适的机位,他洗得有多认真,楚瀛就拍得有多认真。
被镜头监视的感觉多少使人不自在,丁厌以最快速度洗完了猫。用吸水毛巾裹着,抱到洗手台那里,先擦再吹。
“吹毛也要拍?”
“要拍。”
行吧。丁厌努力地忽略镜头,专心收拾小猫。待洗吹完毕,他腰酸肩膀痛,还出了一身汗。
大功告成,放跑了罐头,丁厌去主卧的浴室洗澡,把摊子留给楚瀛打扫。
他可是很会偷懒的,嘻嘻。
楚瀛对打扫卫生没意见,又不是什么难事,清理完无所不在的猫毛,他也顺便冲了澡。
当再出去,墙上的挂钟时针已指到11点。
丁厌晚饭没吃好,穿着宽松的居家服坐在沙发里吃零食逗猫。
罐头转眼忘了被逼洗澡的大仇,闻到香味儿就嘴馋,跳到丁厌身边,踩着他的大腿,前爪搭上他的肩膀,站直抻颈嗅着他的脸。
丁厌含着梅子,垂眼观察小猫如何亲近自己。
罐头对他吃的食物丧失兴趣,但闻见他周身的沐浴露香,不服气地往他身上磨蹭自己的气味。小猫顶起圆圆的头,鼻梁前额在他的下巴和脸侧蹭过来蹭过去,有点蹭上瘾了,动作旖旎暧昧。
丁厌被心肝儿亲亲贴贴,深感满足,一扭头,瞥见楚瀛又在拿着手机拍他。
“你在拍什么啊?”
楚瀛垂下手,划着手机走近他,说:“发给你了。”
丁厌暂时没空剪辑摄像机里的原片,但楚瀛用手机拍的他和猫的这段,角度和灯光当真完美。
睡前他稍微修剪了视频时长,连滤镜也不用加,发到他今天刚注册的短视频账号上。
就这几小时,他又涨了十多万粉丝。一条内容都没有还能涨粉这么快,真夸张啊……
他本意是想发完就睡,可是去倒了杯水回来,他2分钟前发表的视频已经有过千的赞和上百条评论-
geeeeen:第一!-
今天熬夜明天不用梳头:不懂就问,这算软SQ吗?(5)-
只搞桃浦: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帅哥[色][色](7)-
米粉汤圆子:你就说吧,怎么样能变成你的猫(2)-
此间山水:老公,给大家直播吃个雪糕吧[舔屏][舔屏][舔屏](8)-
鼠鼠我啊不想活了:你们都关心美男,只有我关心这条视频是谁拍的吗[看](13)
——小冬瓜:我猜是另一个美男[暗中观察][暗中观察][暗中观察](25)
别看了,再看就睡不着了。丁厌关上手机躺下去,睁眼望着天花板,镜子中倒映出他毫无睡意的脸。
这一天天的,我的生活可真丰富多彩啊……
见他想睡了,楚瀛合上书放到床头,熄灯。
床垫下陷,身边的人躺进被窝。
丁厌说:“我今天信息过载了。”
“什么?”
“睡不着了。”
楚瀛:“我给你讲故事?”
“不,”丁厌侧过身勾住对方的腰,“你()我吧,把我()晕我就能睡着了。”
这个要求很特别,但楚瀛乐于助人且热衷尝试。
凌晨三点一刻,丁厌后悔祸从口出了,这哪儿能助眠啊……今晚都没法睡了,呼。
第53章 首饰盒14
昨天只睡了三个小时, 起床的那一瞬间,丁厌恨不能一砖头砸晕自己,就此昏迷。
但班还是得照上, 所以他挣扎着起了,出门买了一大杯冰美式提神醒脑和消肿。
坐上出租, 他收到莫梨大清早发来的消息。
小梨:哇哇哇牛牛牛, 连我都刷到你了!你真的火了!
:……还好啦。
小梨:你这是不是也算因祸得福啊?要是我没出车祸, 你和你男票顺利去度假了,就不会有这一出了, 生活真是……缘!妙不可言!
:哈哈哈哈哈好像是哦
小梨:我也有好事儿,等我腿好了再和你庆祝!
:嗯?
小梨:酒驾的肇事司机抓到了, 他想私了, 除了医药费, 还会赔我一笔误工费和精神损失费。
:这真是值得庆祝!/可爱/可爱
丁厌灌了一大杯咖啡, 可缺觉就是缺觉,咖啡的效用也有限,度过了萎靡不振的上午,他没心情吃饭,趁着午休,去酒店开房昏睡了两小时。
当他再睡醒, 他的世界发生了近乎翻天覆地的变化。
先是回公司汇报工作,被丽娜拖去会议室见了几位商务人士, 说是他走红视频里吃的那支雪糕的品牌方, 特地来看看他, 想洽谈广告合约的事。
那合同他还没看, 就被丽娜擅自作主打了回去。她环抱双臂, 扬着下巴说:“小刘, 咱们又不是初次合作,不能因为肥水不流外人田,你们就占便宜糊弄人啊。”
“丽娜你这话说的,怎么叫占你们便宜呢?这不是有来有往吗,都是老相识老客户了,你就让让呗。”
“不行。”她斩钉截铁道,“这价格不可能,你们自个儿回去再商量商量,讨论好了联系我。”丽娜的手搭在丁厌的肩头,“我们这宝贝儿是没签公司,但不代表没经纪人,我什么性格你们也清楚,废话不多说,忙着呢。你们自便吧。”
说罢,领着丁厌走出会议室。
“丽娜姐,你刚刚跟他们兜什么圈子呢?我怎么一句没听懂?”
“给你听懂了还叫兜圈子吗?”丽娜好心解释,“也没啥,就他们开的价太低了,想剐老娘的油水,没门儿!放心,这单要成了,你的广告费就顶你两年工资了,可能还不止。价格这事儿你别操心,公司会帮你争取利益最大化。”
丁厌:“噢……”
“以及,这些天要有什么模特经纪公司、网红团队和工作室给你打电话或约你见面,一律拒绝,知道吗?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黑心贼窝,你要进去了,人就没了。”
“啊?有那么恐怖吗?”丁厌目露惊慌。
“吓唬你的。”丽娜朝他挤眼睛,“但做什么都不如做自由人。你是块金子,还怕捞不着钱?要真心里没底,不如找你男朋友谈谈,他有钱有人脉,能帮你不少,至少不会害你。我忙去了,你可不要因为火了就偷懒不干活儿!”
“知道了。”
丁厌和丽娜走散,他翻开自己的行程本,勾勾画画,却感觉四周的同事无论过路的还是工位上办公的,都在偷瞄他。
他一抬头,那些目光又自觉转移,像起起伏伏的潮水拍打着他薄弱的神经。
不宜久留……丁厌低垂着视线走了。
***
晚餐约在位于江岸大厦顶层的一家西餐厅,露台可俯瞰江景,吹拂着河风,景致宜人。
楚瀛听了他的事,说:“我听你的态度,你似乎对成为kol或icon也没有很大兴趣?”
“对……”丁厌吃着小碟子里的腌橄榄配餐前酒,“我不是很喜欢实名制被人围观的感觉……”
“那你不用把这些当回事,顺其自然。有人找你拍广告,价格公道内容喜欢你就去拍,不适应就拒绝;至于账号,就当是你另一个微博小号好了,想发再发。”
“嗯!”丁厌心中敞亮多了,“主要吧,好多同事告诉我,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我该好好把握,一举成名,多赚钱。让我突然就有心理压力了……其实红不红是看命啊,因为网络营销一炮而红,后面又一蹶不振、跌落谷底的例子那么多,这钱也不是谁都能挣的,还是顺其自然的好。”
“不,你的同事们说的不无道理,这的确是个机会。我相信凭你的资质和努力,一心走条路,你是会成功的。但目前你并不坚定,依我对你的看法,你不喜欢被人推着往前走,一有人逼你,你就会起逆反心理,哪怕是鼓励性质的强迫,也会让你压力倍增。
“所以我建议你顺其自然。当你想认真去做这件事了,再开始也来得及,像你说的,红不红其实是由运气决定的;而一份职业,更重要的是持之以恒的决心和不轻言放弃的毅力。”
丁厌问:“那如果我真想做这个,你会支持我吗?”
“我会支持你,”楚瀛正色道,“但不是没有条件的。比如你要自己去做功课,把爱好作为职业,将要面临什么、承担什么;你要对这个行业的生态、现状和前景有基本认知,你能认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你具备的优势和劣势,我才能更好地帮助你。”
“你好像一个斤斤计较的投资人。”
“你要这么想也对。我们是恋人,作为你的另一半,我可以无条件地满足你的心愿,你想要钱,我就给你很多的钱。可我们现在谈论的是你的工作,对待工作不能意气用事,你想让我介绍一个可靠的经纪公司,我能为你介绍,我还可以请来高效专业的团队替你包办一切,保证你一帆风顺、大红大紫。即使你想进娱乐圈,那也只是几份合同的事。
“但这样一来,我和你的父母有什么区别?你去做一份全新的工作,只是想有更大靠山为你遮风挡雨吗?那何必这么麻烦,你什么都不做,就和我过二人世界,我能保证你拥有的更多。除非你在乎的就是虚名和受人追捧,只要表面亮丽,过程怎么样都可以。”
丁厌橄榄吃多了,舌头发木,说:“你这人有时候说话,真是挺叫人讨厌的。”
“没错,你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我其实很擅长激怒别人。”楚瀛有自知之明道。
丁厌哂笑:“然后再哄好,看对方被你玩弄于鼓掌间,是吧?”
“原来在你的心目中,我是这么十恶不赦的人。”
“你还有脸认……”
“有句话,即使十恶不赦我也要说,”楚瀛好整以暇地靠着椅背,端视他的脸庞,“能轻易成就你的人,也能亲手毁掉你。如果你决定好了要去做一件事,那切记不要把命运交付到他人手里。”
“好,我听懂啦,靠谁都不如靠自己。”丁厌认可地点头,“我会铭记在心的。”
他们聊得热火朝天,竟没瞧见李琰牵着李芃芃走到了桌边。
“小叔!”小朋友兴高采烈地飞奔到楚瀛怀里。
楚瀛欠身离开座椅,摸着小侄女的头,关心道:“怎么来得这么晚?”
“去上跆拳道课了。”李琰拉开椅子落座,将女儿唤到自己身边。
然后楚瀛再坐下。
丁厌觉得好笑,他观察到楚瀛身上保留着一些旧时代的绅士礼仪;除了替人开车门挡一下头,还有凡是女士入座时,必须起身。浪荡了二十多年,居然还会恪守这些老掉牙的礼节,该说不愧是贵公子吗。
“半年没见了,丁厌,你变化很大。”李琰先挑起话头。
“还好啦,李总又变漂亮了,芃芃是不是长高了不少?”他熟稔地问好,再去看许久未见的小朋友。小裙子真可爱,好想抱抱她啊!
“她过完暑假就要去上小学了,但个头还是班里最小的。”李琰提到女儿,话里话外尽是温柔。
“没关系,我小学个头也矮,初中就蹿高了。”他对自己177cm的身高很满意,男装女装都能驾驭,多好。
“妹妹,你怎么不叫人呢?这是小丁哥哥,你不认识了?”李琰对女儿说。
李芃芃在楚瀛那儿撒完娇,眼睛就炯炯有神地盯着丁厌。她倚着妈妈的腿,稚气地说道:“这是……Lily姐姐。”
“你瞎说什么,小丁哥哥先前在妈妈的公司工作,还经常送你糖吃呢。”李琰笑着给女儿纠错。但再次仰头看到丁厌时,她的眼中也闪过一丝捉摸不透的疑惑。
丁厌慌了神,生怕她想起什么,岔开话题道:“我们点菜吧!”
李琰打理着两家公司,日理万机、废寝忘食,能抽出一晚上时间来跟他们吃饭已是不易,没有多余心力追忆楚瀛的风流韵事。
她是对Lily这个名字有些印象,也记得去年女儿生日宴会上,楚瀛带来的那个戴面具的高个女孩;但要让她把丁厌和Lily联系起来,还是颇具难度,毕竟性别不同,就当是李芃芃童言无忌了。
李琰活到这岁数,从跨国恋、世纪婚礼、生育,到离婚、创业、走上事业巅峰……一个女人能有的经历,她全部品尝过。两个男人谈恋爱这种无时无刻不在发生的小事,不能带给她丝毫惊讶或新奇。
楚瀛喜好自由自在这点是随了他亲哥,别说男人女人了,就算楚瀛去非洲大草原上和狒狒过一辈子,她也不意外,生性不羁要自由嘛。而丁厌,人美却傻白甜,不是被女人骗就是被男人骗,意料之内。
她不再相信爱情了,何况是这种跨越性别和阶级的爱情。
楚瀛带李芃芃去餐厅的柜台挑选赠品玩偶,李琰出于善意,和留在席位上的另一人说:“我也算看到你从大学毕业走到今天,又是你的前任老板,所以稍微提点你几句。”
她是家中独生女,自幼骄傲,说话从不客气。
“姓楚的人呢,他们的脑子都有毛病,你单单纯纯的,还是少招惹这种人为好。”
丁厌眨巴着眼,“哪方面的毛病?”
“他们兄弟俩的亲生母亲是因病去世,但还有种说法,她患上的是精神疾病,还是被丈夫亲手逼死的。我不知道那些传闻是真是假,但我的前夫,他是个彻头彻尾的王八蛋和疯子。”李琰讪讪地笑着,“他的弟弟,当然也好不到哪里去。你别看楚瀛温温柔柔的,他在家里,可比他哥还疯得厉害。”
“看人可不能只看一面。如果你们只是谈谈恋爱,那当我没说,但他要是对你表现出想和你共度余生的款款深情……”李琰怜悯道,“听我这个过来人一句劝,快逃。”
“……能不能说得更详细一点?”丁厌直勾勾地望着她,想深入探听。
李琰:“想知道更详细的?你问他啊,看他肯不肯告诉你。”
***
当天晚上,丁厌思来想去与李琰的对话,又睡不着了。
他翻身面对枕边的人,这被楚瀛当成了他想寻求一些助眠运动的暗示,于是将手放到他的腰间。
丁厌忙把那只手打开了,严肃道:“我问你,你是不是向我隐瞒了你的精神病史?”
楚瀛:“精神病?”
丁厌:“李琰说,你哥和你都是疯子,让我离你远点。”
“你信她?”
“我不管,我要听你解释,你给我讲睡前故事。”
楚瀛冥思苦想,他和李琰无仇无怨,她怎么也要来掺合一脚给他添乱。
“所以你是不是做过什么坏事?”丁厌寻根究底。
“没有。”楚瀛否认道,他怅然地回忆着,“在他们婚姻关系存续期间,我和李琰只见过几面,一次是他们结婚前,第二次是他们的婚礼,第三次是我父亲六十岁的寿宴,第四次是他们离婚。”
“……她对我的不满的缘由,或许是某次我二哥曾经的情人找上门来,我没有及时告知她,她觉得我是一丘之貉吧。”
“你为什么不告诉她?”
“没意义,她脾气太火爆了,我怕她气伤身体。”
丁厌:“你这不是活该被人记恨吗……”
“嗯,恨我的人是不少,我姑姑也讨厌我。”楚瀛豁然开朗道,“我知道了,李琰说的是那件事。”
丁厌贴上去,支着耳朵倾听。
“我姑姑是一个喜欢把所有珠宝戴在身上的人,她看我们的母亲去世得早,总想代替母亲管教我们。我二哥是野马难驯,于是她盯上了我,想让我早些成家,娶一个能让我收心的女人做我的妻子。她连人选都私自定好了,是她朋友的女儿,很漂亮的女孩子;为了撮合我们,她特地邀请那一家人来参加我父亲六十大寿的宴会。”
楚瀛说:“只是我那时才二十三岁,天不怕地不怕,不愿理会他们的用心良苦。当天的宴会在一座湖上的庄园举行,湖面起了大雾,还下了小雨。我在花园的树篱里找到一只后腿受伤的野生刺猬,但它被卡在树根底下;旁边来修缮喷泉的工人借给我一把兵工铲,帮我把它弄了出来。
“为了感谢他们,我邀请他们进入宴会大厅,和宾客一同享用酒席。反正那么多菜,那些装模作样的社会名流也吃不完。”楚瀛的声调里带着冷酷的戏谑,“那六七个工人脚上还穿着雨靴,鞋底沾满泥浆,每走一步都会在地毯上留下足印。相谈甚欢的宾客们集体沉默,鸦雀无声,我父亲和我姑姑的表情……相当精彩。
“说这群人虚伪,就虚伪在这儿。他们看不起花园里和雨水泥泞为伴的工匠,觉得这样皮肤黧黑、满身脏污的仆人,不配走入富丽堂皇的豪宅与他们同桌共饮;他们鄙夷付出血汗劳动来养家糊口的底层人,但为了这场宴席的体面,为了顾全大局,更为了彰显富人宽宏的善心,他们仍要咬牙添一张新桌和足够的椅子,容忍那几滴污点留在那里。
“李琰大概是看不惯我的做法,才会觉得我有精神病。但我只是为上等人的生活增彩添色而已,难道邀请别人吃饭也有错?”
丁厌捶了捶着他的胳膊,“你好坏啊……完全不给你爸爸和姑妈留面子,六十大寿那么重要的场合,你真是无法无天……”
楚瀛:“循规蹈矩、畏头畏尾的人,能像我这么喜欢你吗?”
丁厌暗暗笑着,脑袋枕到他的胸膛上,聆听着他的心跳,说:“我现在也觉得你魅力加倍了。”
楚瀛的手从怀中人秀密的发丝摸索到削薄的下颌角,问:“睡前故事讲完了,可以睡觉了吗。”
“嗯……晚安。”丁厌捉住他的手,在他掌心亲了亲。
第54章 首饰盒15
奢侈品门店是很势利的场所, 丁厌往常是和楚瀛一起来逛,没感受过被区别对待,今天他揣着刚到账的广告费定金踏进店门, 终于体验到了传闻中柜姐的白眼。
他不在男装上烧钱,什么八千一万的纯色T恤, 在他看来纯属智商税, 不如优衣库。正值盛夏, 他只穿了最普通的短袖、牛仔裤和运动鞋,还戴了顶白色鸭舌帽, 看起来是个随便逛逛的学生。
丁厌不否认自己就是随便逛逛,他妈连续一周不回他微信了, 他想买点礼物哄她开心。昨天看一名女客户背着刚发售的新款手袋, 花色皮质是他老妈会中意的款, 他打算买一只相同的送给她。
正好赚到了一笔外快, 优先孝敬父母是应该的。虽说一个包包收买不了他妈,但让她安心他过得很好,或单纯逗她一笑,那也是不错的。
但他对这些大牌的销售模式和潜规则所知甚少,比如火爆难抢的新款是预留给vvip的,一般的客人瞟一眼消费记录, 够不上资格的,明说不会卖给你。
丁厌还要更加倒霉些。他听导购说橱窗里的那只是仅作展示的非售卖品, 又问那能不能预定, 导购摇头说不行, 并问他要不要再看看别的, 手链挂坠钱包啊之类的。这回丁厌听明白了, 得配货。
他就站在柜台边看那些平平无奇的小物件, 说它们是真皮吧,好像又只是用边角料凑数的商品,怎么能每一个都好几千的……他犹豫半晌,走去店里的另一边试香水。
这时有一位客人前呼后拥地莅临本店,店员们热忱地上前迎接,招待下午茶和蛋糕。丁厌在旁偷看着——哦!最高规格的茶点,是大客户!
他和楚瀛做过实验,去一家很少光顾的新店,买的东西价位不同,端出来的饮料也不一样,严格地把客人划分出三六九等。
瞧他不像要买的样子,跟随他的导购已极其不耐烦了,见大客户一来,直接说道:“抱歉先生,我们要闭店了。”
“可是我还没有选到心仪的产品……”丁厌没见过这阵仗,心说皇后娘娘来了也不过这待遇了吧。
导购嘴角带着精致的假笑,不动声色地催促他离开。心里或许也在想:没见过这么读不懂空气没眼色的人,白长一副好皮囊了。
可见美貌不是随时随地都能吃得开,在明晃晃的利益面前,长得美也得靠边站。见没人搭理自己了,丁厌摘下帽子,两手插进裤兜,孤伶伶地往外走去。
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个包包!不卖就不卖好了!
但他扎起的马尾和单薄侧影在琳琅满目的商店内,仍是一道出众的风景线,恰好吸引了那位珠围翠绕的贵客的眼光。
“诶!你是不是坐在兰博基尼里吃雪糕的那个?”
丁厌被这描述惊得顿住脚步,第一反应是:天呐,我真的火了。
他扭头朝对方颔首,居然是个男的啊,打扮得妖里妖气的……没见过。他继续走出店门。
“诶别啊!咱们能合个影儿吗?”那人追来拦下他,热烈地跟他握手,“我是Johnny,你好啊。”
丁厌和人握了手,老实巴交道:“我不认识你……”
“嗐,聊聊不就认识了吗?”自称叫Johnny的男人自来熟地拿出手机,“这是我视频号,咱俩互关一个?”
丁厌本想拒绝,可对方的主页展开后,那上千万的粉丝数量闪瞎了他的眼,他木讷地听从指挥,扫描二维码点了关注,顺道加上微信。
“走走走,进去坐坐。你也来逛街啊?想买什么?”
丁厌被人邀着回到店里,方才爱搭不理的导购殷勤地为他奉上红茶。
事后他才通过搜索引擎和视频账号了解到,Johnny是美妆圈屈指可数的殿堂级博主,早些年靠仿妆和特效妆视频火遍全网,后来创立了自己的彩妆品牌,销量口碑皆不俗,事业蒸蒸日上、红红火火,成为了靠互联网白手起家致富的标志性人物。
Johnny本人爱好广泛,除了买买买,就喜欢广结善缘,四处交朋友。每年的品牌周年庆都会邀请一大帮圈内好友参加,但凡以他的名义举办的派对从不缺大网红捧场。
“你形象真是挺好的,我看那视频第一眼就相中你了,要不要考虑来我公司发展?”
发展什么……当美妆博主吗?这是丁厌不曾设想过的道路,他不爱好这个,他和大部分直男取向一致,喜欢天然素颜美女,自己化妆是为了穿女装不违和;单论涂脂抹粉这事,他兴趣不大。于是拒绝道:“额……谢谢啦,但我有工作,还不打算离职。”
“没事儿没事儿,我就是喜欢你的脸蛋,想和你交个朋友。”Johnny坦率地说,“回头把你拉我们群里,对了,你来买东西是吧?来随便选吧,今天全场我买单!”
丁厌诚惶诚恐,说:“我只是来逛一逛,没想买什么。你慢慢挑吧,我不耽误你了……”
“别呀!”Johnny吩咐身边环绕的店员,“他刚才看过的,全包起来,算我的。”
“我不能要!”丁厌摆手拒绝。
“送你你就收着!”Johnny强势道,“怎么那么扭捏呢你,不收就是看不起我!你是不是看不起我暴发户没品位?”
“我没有……”
就这样,丁厌分文未花,拎回了家两大袋子的战利品。
***
楚瀛听懂了来龙去脉,仍然露出困惑之色,问:“他送你,你就收吗?”
“我也不想收啊!”丁厌耸肩道,“他非要送我,我想拒绝,又拒绝不掉……”
好在他今天没看什么特别昂贵的单品,两大袋子里是一只女士手袋、三款香水、四条手链、一对同花异色的手机壳、两只皮夹和两个钥匙扣;总价格在他经济承受范围内,找机会得买同等价位的物品还礼。
“以后逛街,还是我陪你吧。”楚瀛说,“你真的很笨,连拒绝人都不会。”
他嫌弃我笨……他果然开始嫌弃我笨了!丁厌不敢细想,想多了竟有大哭的冲动。
楚瀛觉察到他细微的情绪转变,探究道:“……又怎么了?”
“你不关心我被导购冷落欺负,只关心我收了别人的礼物……”丁厌委屈道,“你不在乎我,你只在乎你自己!”
这么大一口锅扣下来,楚瀛暂时性蒙圈了。遂问:“那你希望我怎么做?”
丁厌想不到,他才不会为了争口气去给那家店送钱,也干不出打扮得洋气金贵去试一圈然后一件不买;他只想楚瀛哄哄他,结果这个人的却只顾嫌他笨。
“我不跟你说了!”他放弃沟通,提着袋子下楼去寄快递。
丁厌何尝不想亲手送到他妈手上,只怕一回家会被拖住步伐大吵一架;他明天还得去公司参与广告拍摄,时间耽误不得。这几天过去,家里没一个人来找他聊那件事,越是无事发生,越让他心生害怕。
寄包裹他选择了保价,拿到快递单号,拍照发给了收件人。
:妈妈,我有了别的工作,赚到钱啦,买了礼物送给你,希望你喜欢。皮夹给爸爸和大伯,香水你、婶婶和姨妈一人一瓶。一对手机壳和一对钥匙扣给表哥和嫂嫂;四条手链给茵茵姐。
他等了半天,没能得到一句回复。说起来,这礼物还真不能算他自己花钱买的,唉,令人惆怅啊。
他妈生气的理由他能够理解,好好一个儿子,说变就变了;儿子是同性恋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无论走到哪里,都会被街坊四邻议论指点,背后戳脊梁骨。
楚瀛再有钱,那是楚瀛的钱,他能在众人眼中“飞上枝头变凤凰”,活在自由开放的真空环境里,可他的父母依旧要承受四面八方的流言蜚语。
这世界就是这样啊,得到了什么,就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他想要的,只有牺牲父母和他一起沦为主流定义下的异类。
妈妈怎么能不生气呢,妈妈是那么如履薄冰地活着,现在因为他要和男人在一起,多年经营的平淡美满毁于一旦。他长到这么大,妈妈已经给予了他很大限度的包容和迁就,但他终究选择令她失望。
曲荷说过,与父母的抗争,是每个人一出生即背负的命题,有的人沉重些,有的人轻巧些。她羡慕他能在自我与家庭间找到平衡,她做不到,所以她只能逃离。
这份平衡,而今被他亲手打破。倘若父母始终接受不了他的新恋情,他也只好和曲荷一样,长久而遥远地离开家了。
丁厌去寄了一趟快递,热得脑袋发懵,进了家门,楚瀛送上一份草莓口味绵绵冰,说是赔罪礼。
“你错哪儿了?”丁厌挖了一大勺绵密的碎冰慰劳自己,好冰,好快乐。
“我不知道,但道歉就对了。”楚瀛倒也直白。
“算你识相。”丁厌说。
他吃着冰,划着手机,猛然在首页刷出自己的照片,当即吓一大跳。
@Johnny(王冠)(玫瑰):这是你们想找的,坐在兰博基尼上吃雪糕的美少年吗?@Linaly
那几张图是今天在店里,他和Johnny拍的合照,滤镜和磨皮开得有点大,他的脸都失真了,眼睛大得怪骇人的-
就不:J老板,你是不是怕比美输给人家,才开这个滤镜让帅哥毁容的?[泣不成声][泣不成声](2.3万)-
苏小妹:他的脸只有你一半大(1.8万)-
Rebecca087:传下去,黑山老妖J老板来绑架小鲜肉了!(1.5万)-
坐在树上放风筝:老嫂子,下次别拿自己缺点衬托别人的优点了[暗中观察](8074)-
勤勤:咦,这不是K市金融街那家LV吗?J老板来出差还是旅游啊?(1312)
丁厌切到自己的账号主页,不得了,好家伙,他的粉丝超过120万了,而他至今只发了两条作品。
一个视频是洗猫,另一个视频是试吃楚瀛学做的糖醋鱼。
第一个有100万赞,第二个有70万赞,评论区“我们要看开车的帅哥”“求求你让他露脸”的呼声极高。
但这是不可能的。丁厌问过了,楚瀛说绝不会正脸出现在他的视频里,要发出去就得打马赛克,不然下次再不配合他了。
每个人都有保护自己隐私的权利,楚瀛不乐意,丁厌也不会冒犯,所以他在点赞最高的评论下方回复——-
wagg:我的二号老公何时出来见一面[舔屏][舔屏][舔屏](19.6万)
——Linaly[作者]:他害羞啦
第55章 首饰盒16
雪糕的广告拍摄工作进行了三天, 出点子的人是丽娜,她没有沿用走红视频中的豪车、贵公子等噱头,而是另辟蹊径启用了校园背景的脚本, 将原视频中的夏日初恋氛围进行到底。
丁厌顶着39度的高温工作了两天,已对从事这份职业打退堂鼓了——我还是适合找个班上。
第三天遇到下雨, 场景换到室内才好些。
不过当他在后期人员的电脑上看到成品的一刹那, 他又重拾自信了——我真好看!天生适合上镜!
广告片里他穿的西式制服, 白衬衫长领带,直筒格纹长裤, 饰演一名十七八岁的高中生。第一幕是空旷的教室内,他趴在课桌上小憩, 窗外绿意盎然;第二幕是他在操场上散步, 低着头一脸忧郁;第三幕是个短发女孩跑来给他送薄荷味的雪糕, 他撕掉包装咬下小块粉绿, 对着她微笑。
这支短片好就好在摄影师功力高深,把他重温失恋第一天的忧伤微表情,在镜头下展现得淋漓尽致。拼接意象是脆薄的桑叶,青嫩叶脉生着一层白茸茸的柔毛,锯齿状的叶边绘成心形,纹路皱缩而易碎;近处是微风轻拂树叶的沙沙声, 远处是蝉鸣和篮球落地的轻响。
从绿叶缝隙中俯拍他的脸,洁净瘦白的颈脖泛着肤光, 发丝在颈根和雪白衣领间随风掠动。
视听语言精妙细腻, 着重描画了他身上的清隽与秀弱气质, 少年情怀、青春期的多愁善感, 与片尾眼眸明丽的耀眼笑容形成反差, 悸动的懵懂爱恋, 如薄荷般沁人心脾,深深地烙印在观众的脑海里。
品牌方赶在夏天的尾巴将新广告投放到平台,收割了一大波热度和关注,带货主播齐齐出动,使雪糕销量再创新高。
有专业营销公司在幕后推波助澜,丁厌的账号粉丝量突破了300万,但他的id不那么好记,在网络上喊得最响的名号是“雪糕哥哥”和“雪宝”。前者还算正常,但后者令丁厌很是纳闷,他和《冰雪奇缘》里的雪宝长得也不像啊。
最终是佳媚替他解开了困惑。原来他在某八卦小组的人气很高,一栋讨论他颜值的高楼里,热评第一的网友留言:他吃雪糕吃出了珠光宝气的感觉。故赐花名“雪宝”。
而且不知哪里的传闻说他本名姓白,家境巨富,是某某家族企业的小少爷,还传开了,所以评论区总有人管他叫白雪王子。
丁厌分不清这是品牌方搞的营销策略还是什么鬼,总之在这个风口浪尖,他选择了低调做人。但似乎有人出卖了他的手机号,每天都有无数的骚扰电话打进来;更有自称是模特经纪人的,在公司楼下蹲点想和他面谈,他只能学着从后门走。
被骚扰到第三天,丁厌忍不了了,他抽时间去营业厅办新卡,并注销了原号码,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过绑定手机全部更换过来,麻烦得想上吊。
这期间他既要兼顾本职工作、带实习生熟悉业务,可以说忙得昏天黑地,连觉都睡不好。
九月中旬新人正式入职,丁厌肩上的负担总算卸下一些,到周末他再也浪不起来了,不管楚瀛怎么哄他,他就是不愿意起床,只想和罐头在被窝里睡到明年。
他过得这么辛苦,楚瀛看不过眼,坐在床边摸他的头发,“不然辞职吧,以你的履历,在这个行业内想找新工作很容易,先歇一歇,别累着了。”
丁厌的生物钟被强行调整成早7晚12,睡前总觉得欠了什么没做完,醒来还想睡懒觉更是别想;他埋头在被褥里“呜呜呜”,硬是挤不出一滴眼泪。
“别装了,快起来,睡不着躺着也是浪费时间。起床换件衣服,我带你坐直升机。”
丁厌耳朵动了动,从被子里探出头。这个好!他还没坐过直升机呢!
睡眠不足,皮肤护理就需要多下功夫。丁厌敷着面膜吃燕麦拌酸奶,然后把空碗一推,洗脸化妆去。
好久没有穿他的小裙子啦,今天他要做天上最靓的仔。
裙子是楚瀛送的,颜色是太阳光下的湖水蓝,裹身的上半截勾勒着美丽的腰臀曲线,下摆的造型别致,前后长短不一;正面本该荡开的长裙如翻卷的花苞收紧到腰线,一条攒着褶皱的蓝绸长长的垂下,柔顺地贴靠着光洁雪白的大腿,缀在纤长柔美的小腿间。
白色绑带的高跟凉鞋将足踝衬得细弱而挺拔,白皙的脚趾指甲涂着半透明的亮油,在光下会折射出莹莹的多彩珠光。
为了掩盖过于平坦的胸,他加了一件宽松的白衬衫,只扣一半纽扣,衣摆系拢收到腰际以上,袖子挽到半臂长,还能防晒。
丁厌站在镜子前,感觉还欠缺点什么,他灵光一现,找来一顶亚麻编织的复古圆顶礼帽,大帽檐装饰着一朵吐蕊的淡粉色蔷薇和优雅的丝带。
他涂的宝石红唇釉,略低着头,帽边遮挡脸颊,只露出一截俏丽的下巴和红唇,黑发里闪着银珠耳坠的光泽;左手握着手机,手指上的钻石白鸽闪耀非常,一粒红眸猩红灼亮。不规则的裙摆下两条长腿并拢,一只稍显靠前,风仪玉立,袅袅婷婷。
丁厌对这身穿搭十分满意,拍了一系列会动的live,精选了三张发去微博小号-
姐姐!!!啊啊啊啊啊啊你好美!!!-
今天是贵妇老婆!!-
感觉是要去约会……哪个狗男人这么有福气[怒][怒]-
应该是送她戒指的狗男人[doge][二哈][二哈]
丁厌去楚瀛的柜子里找了一只中古的女士鳄鱼皮手袋,回到镜子前转了转,喷上铃兰香,一手挽包,一手挽着狗男人出门了。
***
坐直升机一点都不好玩,可吵了。丁厌真懊悔今天的约会了,他精心打扮的成果,却被狂风吹得发型凌乱,帽子戴不稳,还给螺旋桨的噪音吵到目眩耳鸣。
K市的城市上空没什么看头,现代都市的俯视景观大同小异,摩天大厦、高楼林立,不过天很蓝,艳阳高照,所以视频中看去犹如开了滤镜。
丁厌全程对前排的女飞行员更感兴趣,长得漂亮还会开飞机,太牛啦!
高空漫游结束,回到地面,楚瀛带他去预订的餐厅吃午饭,他还在津津乐道会开飞机的女生好帅好酷。
楚瀛无语道:“这有什么稀奇的,我也会开。”
“你这个身高能开飞机?”丁厌不信道,“不是要185以下吗?”
“私人飞行执照的身体素质要求没有那么严格,而且我是18岁拿到的,那个时候我还没这么高。”
“那今天怎么不是你带我飞?”
“因为太久没操作了,怕摔死你。”
哼。丁厌托着腮打量楚瀛——诡计多端的你也有黔驴技穷的一天呐!
他说:“我很好奇,你18岁长什么样子。”
楚瀛:“跟我回家?我家有很多我从小到大的照片。”
“不要,你家太远了。”
下午逛街逛到一半,丁厌闹着脚后跟疼,不想走路了,楚瀛让他决定去哪儿,他果断选了回去睡觉。
一到家,丁厌踹掉高跟鞋,摘下帽子,躺在地上与罐头相亲相爱。楚瀛体贴地为他放好热水,让他去解解乏睡一觉。
丁厌泡在水温适度的浴缸里,平板支在架子上,吃着水果追剧。
要他说呢,这部剧真是太难看了!看完恨不得把自己的脑子抽出来拧干。他擦干手玩起手机,收到Johnny发的新消息。
Johnny:宝贝儿,今晚我们在城堡里开化妆舞会,你来吗?
丁厌眉头一皱,打字问:什么样的化妆舞会啊?
Johnny:就是随便穿,你扮成小羊小兔子也能来。我们一帮朋友聚一聚,不用有心理包袱和负担,来吗?
:在哪里?
Johnny:[定位]
Johnny:你可以叫上你追星的朋友一起。
Johnny:因为马凌峰也要来/龇牙
:好的。马凌峰是谁?
Johnny:……
丁厌没想好要不要去,上次人家帮他买单的人情他还欠着;他想还礼来着,礼物都买好了,但Johnny比他更忙,回消息巨慢,一问地址人干脆就消失了。
这次是对方主动邀约,他还是去一趟为好,把欠的还了,免得心里总有亏欠感。
丁厌泡够了,想盖上平板的保护壳,放别处去;可视频平台的界面没退出,他的手指不慎点到下一集,大波弹幕从上方飘过-
啊啊啊啊小马妈妈来了!!!-
弟弟是真的很帅啊啊啊啊!!!
等等,这个烂剧的男主角扮演者好像就叫马凌峰……
***
“化妆舞会?”楚瀛漠然地和他错开目光,“我没兴趣。”
“可我一个人去会怯场……我谁都不认识……”丁厌化身树袋熊赖在楚瀛的身上,“你陪我去吧……我想你陪我,求你了老公。”
他可谓是使尽了浑身解数,可楚瀛像座冰山,滑溜得他挂不住。
“不去。”楚瀛淡定地说,“我可以去接你,但我不会参加,我劝你也别去。”
“为什么?”
“认识的人多不完全是件好事,何况我独来独往惯了,适应不了热闹的场合。”
丁厌蛮喜欢热闹,谈了这段恋爱才收敛了泡吧喝酒的业余生活,楚瀛冷硬的拒绝态度使他逆反,他说:“那我一个人去了?”
“请便。”
呵呵,化妆舞会有什么难的,他用不着把自己化成小羊小兔子,他就穿裙子去!
为了晚上能打起精神玩得尽兴,丁厌小睡了一小时,起床没胃口,叫楚瀛不用做他的饭,自己敷上面膜去衣帽间化妆了。
楚瀛不是很懂,将一群陌生人圈在一个屋子里的派对有什么可玩的,充斥着酒精药物和无处发泄的荷尔蒙,乌烟瘴气。但丁厌愿意去,他尊重,人与人的确不同。
丁厌今晚穿的高跟鞋有10cm,他有许多条这样的小黑裙,这件格外性感;领口是假领,配有一枚镶钻的胸针,两条袖子还算宽,在手腕处收拢;前方的衣襟是交叉设计——那其实只是两块布,下面各坠了一条银色细链,勒过纤薄的细腰,在后背交叉后穿过半裙的锁扣。
从正面看是件沉静得有些肃穆的连衣裙,但后面看却是截然不同的韵味,两片蝴蝶骨锋利地隆起,盈盈一握的腰身绕着银链,短裙下是白到亮眼的双腿,令人心猿意马、想入非非。
夜晚的照明全靠灯光,为妆效好他化了浓妆,刷子蘸取薄薄的闪粉点在眼尾和鼻梁,唇色浓艳娇媚。
丁厌的臂弯挂着一只毛茸茸的黑色小包,用于放手机和钥匙,另一只手提着送给Johnny的礼物;他单臂扒着门框,问屋里的人:“你真的不陪我去吗?”
楚瀛定力很好,但心里苦,所以天还没黑已开始借酒消愁;端着酒杯的那只手食指描着他,说:“你这么穿,容易招蚊子,记得涂点花露水。”
“滚蛋吧你!”丁厌“砰”地摔上门,踩着高跟鞋健步如飞地进了电梯。
按理说,楚瀛不管束他的穿着、不限制他活动,对他来说是好事才对,他能拥有更多的私人空间和娱乐自由;可楚瀛明确拒绝他的一些要求时,他却是那么的生气。
好像被人刻意忽略了,仿佛他只是在无理取闹。
——嗯,是我太幼稚了。
丁厌自我反省——我还像个小孩子,觉得别人有义务满足我的需求,这是错误的,我不能再这样了!
从今晚起,做个人格独立的成年人!
法则第一条:别喝醉。
第56章 首饰盒17
丁厌到了Johnny的化妆舞会现场, 被那群妖魔鬼怪狠狠震惊了。打扮成什么样的都有,cosplay、特效化妆……还有搞人体彩绘的,着实令他大开眼界。
他的行头跟旁人一比相形见绌, 如同跑错地方的路人。
丁厌在人群中找到Johnny,送上礼物, 是个玫红色小羊皮的包包, 今年的大热款稀有色, 还是沾了楚瀛的光才千辛万苦买到的。Johnny收下,看也没看就交给助理拿去放着了。
他送这个也没真期待对方会用, 只是聊表心意。
Johnny看了他好半天,终于认出他是谁, 登时两眼放光, 惊喜道:“你真会化妆啊!?太漂亮了, 这裙子别人穿就是丧服, 你穿上怎么就那么衬你呢,来让我好好看看。”说着亲昵地挽过他的手臂,把他介绍给周围一圈的朋友认识。
丁厌强颜欢笑,庆幸还好楚瀛没来,这简直是西游记里蜘蛛精住的盘丝洞。
Johnny到底是大忙人,没空给他当保姆, 很快被旁人团团围住,丁厌借机挤出人群, 去用餐区拿盘子觅食。
他来时没吃饭, 空腹喝了一杯香槟, 脸部烧热, 急需食物填补空虚的肠胃。
这派对的厨师不知去哪儿请的, 做的比五星级酒店好吃多了。丁厌找了张空桌独自坐着, 旁若无人地吃吃喝喝。
一个人吃饭不免显得寂寞,为防止没眼力劲的人前来打搅,他的目光只在餐盘和手机间流连,一心两用,万分忙碌。
给他取名“雪宝”的八卦小组他逛过,那里的组员扒皮技术出神入化,他微博小号上传的vlog被当作课件用以研究,网友们连他用的护肤品牌子都扒得一干二净。
大约是今天上午他发了新照片的缘故,晚上又有条顶着他小号id的热门帖飘在第一页。
【filthymoon的男朋友是真爱还是跟她玩玩啊?】
琪琪哈尔 发布讨论:
脏月亮在你组的待遇好得离谱,明明她微博粉丝不是最多的,没露过脸,身材也很扁平,一句话都没说过,怎么在这儿那么受欢迎啊,一个嘲她的都没有。
没有嘲帖的网红人生是不完整的,我先来开个头吧。感觉她的富二代男友只是艹人设,可能根本不存在。不然如何解释都那么有钱了,连一个好包都不给她买。
Emoji贩卖机:
她背过的包里有Chloé和Celine啊,这还不算好包吗?
[引用:Emoji贩卖机……]琪琪哈尔[楼主]:
……我说的是爱马仕那级别的,她那几个包都很小,加起来也不够买个Birkin。不是说她男朋友巨巨巨巨有钱吗,几十万的娃娃送得起,送她个好包也很应该吧。
卤蛋君:
虽然我组以嘲帖而威名远播,但没必要尬嘲,你多看两遍她的视频吧,就最近那几个,她吃的用的哪样便宜了;还有她这半年穿的衣服,买得起大牌包不叫有钱,能消费得起成衣的才叫富,她全身上下最不值钱的估计就是她的包了。
[引用:卤蛋君……]琪琪哈尔[楼主]:
我知道成衣比包贵,也知道她吃穿用度都很白富美,但这仍然不能解释她为什么背不起好包,住不起大房子啊。
要真那么有钱,怎么会在包包这么重要的东西上委屈自己?
以及,真的有大少爷会陪女朋友住小公寓吗?
momo:
赞同楼主,总觉得她拍照和视频特别假,像有团队和工作室,不明白怎么组里一水儿夸的。男朋友只是剧本和找了个托吧?看看扒她帖子火了以后,她涨了多少粉吧,谁信谁傻呗。
春眠鸟叫:
不懂,吃瓜,dd
菩萨保佑:
你们是不是网文看多了。真以为有钱人是只住大house出门就开迈巴赫吗?不背个喜马拉雅就不能叫有钱?
张曼玉(影后版):
演不演的不知道,就觉得她衣品好不行吗?她既不卖货也不接广告,碍着你们哪儿了?
[引用:张曼玉(影后版)……]琪琪哈尔[楼主]:
这不是讨论吗?没说她衣品不好,不爱看你可以出楼,谢谢。
伊玄子清凉:
嗨呀,本月亮姐十级学者来了。
[图片]这是她今天上午更新的照片,重点看我圈出来的这枚戒指
[图片]Google搜到的同一枚戒指2001年在佳士得拍卖行的成交记录,数一数有几个零哈
[图片]这是相关介绍,纯英文,我翻译下关键信息:白鸽的眼珠用的是一颗半克拉红钻,而不是红宝石,这枚戒指由知名的珠宝商人兰德克亲手设计,用于镶嵌鸽子身躯的白钻质量在20分到2克拉,共计48颗。
根据我查到的资料,全球红钻的总产量不足100克拉,每克拉的价格在八位数rmb以上,够买几个爱马仕自己算吧。
姐的这枚戒指虽然不是品牌定制,但也是古董,one off无同款,光这颗红钻就值一套大house,谁家公司会拿货真价实的珠宝给模特当道具?恕我孤陋寡闻没听说过。
姐夫没露过脸,身份不好说,如果不是真爱也能出手这么大方,那我祝组里的姐妹都能找到这种傻多速男人[爱心]
[引用:伊玄子清凉……]妹妹狗:
这打脸来得太快了吧哈哈哈。脏月亮不愧是组宠,还有十级学者帮她澄清。手动狗头。
张曼玉(影后版):
楼主人呢?不会真去算八位数能买多少birkin了吧笑死。
再喝一口吧大郎:
开几百万的车不叫有钱,玩六十万的娃娃不叫有钱,买上千万的钻戒和名画真迹不叫有钱,非得有几个破包才能证明身价,奢侈品牌的洗脑营销深入人心。
……
丁厌点开那个号称他小号十级学者的用户发的第二张大图,指甲戳着屏幕细数,个十百千万十万百万……
嗯七位数,还好嘛。
等会儿……这个单位是英镑。
老天啊,连楚瀛自己都承认很贵的东西,是真的很贵……
别看了别看了,越看越心慌。
丁厌熄掉手机屏幕,继续吃饭,借食欲平定心绪。
啊,这个鱼排太好吃了!他消灭一盘,还想再来一块,于是端起碟子起身;但到处人来人往,他一不留神,就与人迎面相撞,并不幸地碰翻了人家手里的酒杯。
他是眼疾手快地退开了,酒水却淋在那人的衣服上。
为什么这么戏剧化、这么烂俗的桥段,会发生在实际生活里啊!丁厌内心深处叫嚣着,从包里掏出纸巾递上去。
“对、对不起……”他瞧那人面色不快,并不接他的纸,只好自作主张抽出一张,帮人擦拭着湿透的衣衫。
妈呀,这种8000块一件只有logo的纯色T还真有人买啊……
丁厌用纸沾掉酒渍,小心地观察眼前人的神情。
怎么……长得有点眼熟?他思忖着在哪里见过这张脸,然后得出答案——哦!
他下意识说出口道:“你是……是那个马……!”马什么来着!我这金鱼脑!
明星现实里比电视上好看十倍果真不是吹嘘,这小马的脸剧里像磨皮过度的发面馒头,亲眼见到唯有“帅气逼人”四字能形容,头小肩宽腿长,五官立体。
对方此时也看到他的正脸,疏离冰冷的神色有所缓和,说:“别擦了,擦不干净的。”
“噢,实在不好意思……”丁厌怯怯地缩回手,心如刀绞,忍痛说,“这件衣服我会赔给你的……”
8000块啊……呜呜……
他是挣了点小钱,可经不起老天爷这么收割啊。花了几万为不需要的配件买单就算了,来蹭一顿饭还倒贴8000块……呜哇不想活了。
观他眼眶发红,马凌峰发笑道:“你这演的还挺像那么回事儿。不过没人告诉你吗?这种搭讪方式真的很老套。”
丁厌怔然地瞅着说话的人,指了指自己,“我?搭讪你?”
“你长得很漂亮,”马凌峰慷慨地赞扬道,“但以后别用这种不入流的手段了。”然后从裤兜摸出手机,“来,这是我微信,扫吧。”
神经病……丁厌只敢在心里想,不敢说出口。
“微信我就不扫了,看得出你不差钱,那这件衣服我就不赔你了,你慢慢玩……不打扰了。”
丁厌妄图黯然退场,不料被人拽住手腕——
“那你把我衣服弄脏了,不能就这么走了啊。”
“额……要不你脱下来我给你洗洗?”
马凌峰哈哈大笑,两手插兜道:“咱俩加个微信吧,你好有意思。”
丁厌:“真不行,我是男的。”
“啊?”马凌峰绕着他转了一圈,上下扫量,“看不出来啊,你是为了来玩儿,特地穿成这样的吗?很适合你啊!”
“算是吧……”丁厌没有被看得不自在,反而垂头拍了拍裙摆。
“我有几个朋友在那边喝酒,你跟我过去,咱们一块玩儿呗。”
“你的朋友都是演员吗?”
“就一般朋友,走吧!你一个人在这儿多无聊啊。”
丁厌想着时间还早,嗯,玩玩也行!
他这一玩,就玩到了凌晨四点,从Johnny的派对换场到一家夜店,嘈杂的音乐声震碎脑髓。
要让丁厌来讲这类娱乐场所有什么好玩的,他说不出所以然;他只是喜欢闹哄哄的气氛,人多有安全感,而且他嘴笨,就乐意看脑子快、巧舌如簧的人玩游戏。
或许他是标准的社会性群居动物,身处群体之中自然而然会到欢乐,是基因所致。
十点半楚瀛给他打过电话,太吵了他没接到,不过十一点前他发了短信说自己会很晚到家,让楚瀛先睡不用等他。
今晚他运气好,输得少,没被灌很多酒,圆满遵守了法则第一条;算着时间,他也该走了,丁厌和马凌峰及其朋友告别,单独打车回家。
过去一个人住习惯了,凌晨归家从不在乎动静大小;如今和人同居,他进门尽量轻悄,不吵醒楚瀛的美梦。
只开玄关的那顶小灯,钥匙放到收纳盘,脱掉高跟鞋……头发和胸针缠上了,解了半天。
待他蹑手蹑脚地走进客厅,一开灯,沙发上竟坐着一个大活人!
“——哇啊!”丁厌吓得魂飞魄散,惊魂未定道,“你、你不睡觉……在这儿坐着干什么……”
楚瀛不适应突如其来的强光,凝眸朝墙上的挂钟看去,慢悠悠地说;“我只是做个实验,看不催你的话,你最迟几点到家。”
“今天是有点晚……”丁厌心里发虚,去厨房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还加了冰块。他喝完大半杯,纾解了酒意,说道:“你不要生气啊,一年才这一次,我比起以前已经很收敛了……”
“嗯,早点睡。”楚瀛从他身边路过,去了卧室。
丁厌卸妆、洗脸、洗澡、吹头发……等等琐碎小事做完,窗外天已快亮了。
卧室亮着一盏壁灯,楚瀛靠在床头看书,不知是真看还是假看。丁厌摸上床,盖被子,再缓缓靠近。
先碰手,没反应……再碰腰,还是没反应。
丁厌放心大胆地展开两条胳膊,圈住楚瀛的腰,把自己当作抱枕,送到人怀里。
“你是个小气鬼我知道,但你不要跟我冷战……我受不了别人跟我冷战,因为我可喜欢讲废话了,你要是不理我,我就一直讲。”
书籍翻页的响声在宁静的房间内格外清晰。楚瀛目不斜视地盯着书页上排版密集的小字,灯光将颜色偏浅的眼眸映得像清透的琥珀,微敛的眼睫毛不时扑闪,宛如一尊动静相宜的雕塑。
丁厌口无遮拦地絮叨起来,“我下午泡澡看了一部超级难看的偶像剧,只看了一集,但难看到想把编剧的脑子挖出来,考察他写这些情节的时候在想什么。结果啊,我晚上就见到了男主角的演员,他演的是面瘫霸道总裁,但本人脑子缺根筋,我不小心撞洒了他的酒,他就认为我是故意设计接近他。你说,他这得看了多少狗血烂片,才能脑补出我是故意的?
“不过这个演员本身还好,他的朋友才叫奇葩。今晚不是化妆舞会吗?其实就是个变装party啦,现场有个男的,他可能有2米左右,好高啊……他穿了身《异形大战铁血战士》里异形的衣服,你看过吗?就是头颅长长的……像根米肠,后背还插了管子的那种怪物。这个温度他敢全副武装穿那么厚的衣服,我好佩服……”
“但这不是最好笑的,最好笑的是……”丁厌联想到那画面,自己先笑得停不下来,费了好大劲压抑笑声,说,“就……他喝酒只能用吸管塞进头套里。后来玩游戏,输了的人要用嘴开瓶盖,他就把他的头套一掀……”
“啊哈哈……他居然没有头发!”丁厌满床打滚,快喘不上气,“一个两米多高的瘦子,手长脚长的,没有头发……就像……啊啊啊一条竹节虫成精,头上顶了个鸡蛋……”
“救命笑死我了……”丁厌伏在楚瀛的腰上,笑得直发抖。
楚瀛的双眼往下一瞥,很快又抬起回到书上,嘴角翘起浅浅的弧度,在翻页时不留痕迹地隐没入肃静与专注中。
丁厌笑够了,犹如溺水浮上岸,深吸一大口气,躺倒。
天花板的镜子照出他微醺晕红的脸颊,和旁边人看书的姿态。
丁厌胸口空落落的,他不甘心地再次滚到楚瀛怀中,抢走书籍丢到被子上。“你不要装了,我刚才看到你笑了。”
“捡回来还给我。”楚瀛说。
“书有什么好看的?”丁厌掀被子坐起,挤到对方的身前,“不如看我新买的纹身贴?”
他撩起睡衣的下摆,亮出一截白生生的细腰,一条深红鳞片的瘦蛇盘踞在莹亮的皮肤表面。
“蛇是冷血动物,不喜欢人的体温,所以你抓它,它就会跑掉……”丁厌擒着楚瀛的手,让略低于常温的手指触碰自己细颤的肌理。
楚瀛顺势搂住他的腰,“我真是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
这不是很正常吗,我是谁呀。丁厌傲然地扬起下巴,说:“我允许你亲我。”
楚瀛憋不住笑了,却不亲他,而是掐着他最怕痒的那块肉,听他发出尖叫;然后压倒躲闪的他陷进床中央,再咬他的脖子和耳垂,直至他手脚发软,腰间狡猾灵活的赤蛇再无处可逃。
作者有话要说:
很遗憾,掉马还要下下下章
第57章 首饰盒18
九月底, 丁厌在万般无奈下提交了离职申请,鉴于他情况特殊,公司再三挽留, 但他那天发着高烧,脸通红, 没精力闲扯, 多亏丽娜进来帮了他一把。
“你啊, 看到没,一旦在你身上有利可图, 这些人就跟闻到血的蚊子似的,一叮上你就要把你吸干为止。”丽娜送他到门口, 交给在外等候的楚瀛。
“回去好好养病, 病好了也要多休息, 什么都不如一副好身体重要, 你看你这瘦的,你男朋友也不说带你锻炼锻炼,人不能光爱美,强身健体也很要紧啊。”丽娜啧声嫌弃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太不注重养生了, 身体早晚拖垮。”
“谢谢姐,我病好了请你吃饭。”丁厌病恹恹地跟她挥手, “我们先走了, 替我向佳媚她们问好, 还有道别。”
“你赶紧回家躺着吧, 真可怜啊……”丽娜做了个驱赶的手势, “拜拜, 祝你们俩天长地久啊。”
一进电梯,丁厌索性不装了,恢复常态,用湿巾擦掉脸上多余的腮红,说:“你好聪明啊,果然装病就不会被为难。”
楚瀛:“你从来没装过病?”
丁厌:“你经常装病?”
“我小时候经常,长大了懒得装了。”
“你这个表里如一的坏小孩。”
“过奖。”
丁厌查着手机备忘录,说;“午饭约的小梨,她的腿还在恢复期,我们吃清淡点;下午茵茵姐和她朋友来逛街,我们去见一面,晚饭看情况?”
“随你安排。”
“不工作真好啊,感觉天气都晴朗了!”丁厌心情好,就想把好心情传染给身边人,他勾住楚瀛的脖子,在对方脸上亲了一口,“看你也顺眼多了!”
“我早就建议你辞职了。”楚瀛宠辱不惊地说,“你接下来还要找新工作吗?”
“不找了。”丁厌点出视频账号主页炫耀道,“看吧,我新拍的变装视频又火了,350万赞,好多品牌找我,摇钱树!”
他这点收益,楚瀛看了只能漫不经心道:“你高兴就好。”
***
参加完Johnny派对的第二天,丁厌花了一早上把男朋友哄好,但累得半死,睡到傍晚才转醒。
他坐在饭厅里吃着饭玩手机,享受所剩无几的周末,却刷到了最近两天刚兴起的职业变装视频。
短视频平台上流行的变装题材,无论何种风格主题,要素都大同小异;看点无非是反差感,从邋遢到精致,从其貌不扬到一眼惊艳,美女帅哥谁都爱看,所以此类视频经久不衰。
丁厌在热榜上挨个刷下去,热度居于榜首的是一个胡子拉碴的糙汉变英俊健壮消防员的视频,排第二的是普男变帅气交警,排第三的是帅小伙变俊俏机长……
他看得满身鸡皮疙瘩,立刻划过,给第四的空姐和第五的女医生疯狂点赞。
他和楚瀛那方面还算契合,经常尝试新花样,但他对男性的身体仍然……也不能说无感,但是,唉,就那样吧。看楚瀛还行,别的男人,那还是不要了。
况且这几个身材长相都不如他男朋友,演绎制服的效果也离他理想的形象相去甚远。
丁厌刷了半天,突发奇想,这个他也可以拍呀,不过他没有拿得出手的职业,只能蹭热度。
——没人规定不能蹭嘛。这么想着,他马上去某橙色app上下单了两套新衣服和小配饰,还搜教程帖买了几种型号的摄影灯和打光板。
他想拍这一系列的起因,其一是在化妆舞会上没获得应有的参与感,其二是想试试水,测试自己能否适应这一行。
想当icon,就得拉的下脸玩梗蹭热度,端得高高在上,怎么能引起广泛的共鸣?
所以他的目标很鲜明,怎样博人眼球怎么来。如果挨骂了,或数据很差,那就删掉隐藏好了;如果一不小心火了,那证明机会来了,得再接再厉。
人的心态会随年龄转变,假如他只有二十一二岁,给他多少钱他也不会为热度抛头露脸,但工作了这些年,他认清了现实——打工无法实现理想生活。
哪怕新公司待遇不低,每个季度还有提成和奖金,仍然不能与他拍广告的收入相提并论;他不能继续向父母伸手要钱了,还是要多为将来打算的呀。与生活相比,脸面和羞耻心的确可以被适当的价格置换。
当他把这一想法告知楚瀛,得到的回应总是那句:你高兴就好。
有钱人果然难以与平民百姓感同身受……不过不反对即代表支持。
第一个视频丁厌拍了两天,步骤分为前半段和后半段,他留出第三天学习剪辑,反复试错,终于有了点能看的样子。
楚瀛受邀验收成品,脸色由无动于衷演变为饶有兴味。
视频拍摄场地是家里的书房,丁厌穿着蓝色细条纹衬衫和白大褂,戴一双金丝边框眼镜,长发的造型很像漫画人物,拿着假的病历簿往桌前一坐,还真有些像虚拟创作意义上的斯文败类心理医生。
随着背景音乐的节奏转变,画面闪现跳跃到昏暗的环境光下,一名身材妖娆的金发护士坐在书桌边缘。她穿的不是正经护士服,而是《杀死比尔 2》里女杀手艾尔的那身,连眼罩也是一比一还原。
淡金色卷发、柔媚红唇,双腿裹在半透明的白色网袜里,长及大腿的边沿锁着一层蕾丝,贴合着匀润浑圆的腿根,纯白的高跟鞋底露出一抹和注射器中液体相一致的鲜红色。
楚瀛看了两遍,决定没收他的手机。
“你还给我!”丁厌索要道。
“不给。”
“那是我的手机!我自己花钱买的!”
“你从来不会这么用心地打扮给我看,现在却要为了一群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兜售风情。”楚瀛本想说卖弄,又觉不妥;最后坦言道,“你让我很受伤。”
“你胡说!这身衣服是谁扯坏的?不是你吗?我穿上的当天晚上就先和你……”丁厌咬了咬牙,“你不能占了我便宜,还欺负我!”
“谁占你便宜了?”楚瀛反过来指责他,“是你自己很喜欢这身衣服,顺便宠幸我而已。”
“你怎么那么不要脸!”宠幸,这种词怎么能用在这种地方啊!丁厌气成河豚了。
楚瀛用食指戳了一下他的脸颊,“生气了?”
丁厌置之不理。
“好吧,还给你。”
丁厌夺回手机,溜走把自己关进浴室里,坐在浴缸边发送视频,一面警惕着对方进来捣乱。
这诚然是多虑了。楚瀛的抗议只停留在口头上,他愿意,那就随他拍,那终究是他的自由。
作品发出后,丁厌一整天没胆量看手机,等他鼓起勇气再点开自己的主页,变装视频的反响好到令他吃惊。
还是那个道理,帅哥美女谁不喜欢看,他能同时兼具帅哥和美女两种属性,这是他的不可替代性,对光影构图还有难得的天分,一个视频为观众带来双重视觉享受,不火才没道理。
与关注度相应而生的还有无止境的谩骂,只是被溢美之词压得太快,他没怎么看到。
后面的两周,他陆续拍了空乘、服务生、执事和女仆,家中场景不够用就去外面置景;楚瀛说到做到,应当给予的支持绝不推脱——有钱真是无所不能,空乘那套他是去东航客机上拍的,可他们并没有买机票或包机,不知道楚瀛使了什么法子。
男变女是个有新鲜度的题材,俊秀青年变身俏佳人,真实还原的场景与得天独厚的外貌条件让他吸粉无数;粉丝们表示百看不厌,希望他拍到天荒地老。
丁厌终日冲着手机屏幕傻笑,沉浸在评论区对他女装扮相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夸奖赞美当中。
而这期间他牺牲了多少睡眠时间,耗费了多少精力金钱,也是难以计数。
他给楚瀛显摆的350万点赞的新视频,是他熬了两晚拍出的牧师与修女变装,好辛苦的呢。但辛劳付出能获得充分回报,实在是很幸福的一件事。
可惜没法和爸爸妈妈分享。
这段时间累死累活,睡眠不足,他的抵抗力明显下降,倒不至于重病发烧,只是胃口变差了不少,权衡到继续上班性价比不高,才拉着楚瀛来陪他递辞呈。
新工作他暂不考虑,拍视频接广告带来的收入很可观(对他来说),唯一的烦恼是天天挨骂,评论区和私信里每天都有人莫名其妙对他人生攻击,骂他蹭热度、打擦边球侮辱正经职业、不男不女死人妖什么的。
还有最经典的“你爹妈知道你这么变态/不知廉耻吗”。
丁厌设想,假如换做一年前的他,必然会为这些评论哭到崩溃,可是这会儿想一想,钱他赚到了,名和利他都有了,夸他帅和美的永远比骂他的多,那被人骂两句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和刻板观念深入骨髓的人,彼此存在即是互相冒犯。既然好处是他得了,何必计较区区恶评。
但每每看到有人辱骂他的父母,他还是很伤心,只能顺手点投诉再拉黑了。
***
莫梨两周前拆的石膏板,到今天仍不敢用力走路或跑跳。她支着下巴紧盯丁厌,“两个月前我们还在讨论,你为什么会做普通工作;我这受伤在家养了一个月,你就摇身一变成了大网红……人生际遇,真是很难说得清啊……”
丁厌说:“都是运气啦。你腿伤如何?影不影响日常生活?在找新工作吗?”
“投了简历,有三家公司回复我,明天就要去面试了。”莫梨和他碰碰杯子,“沾沾你的好运气,我找工作要是也能这么幸运就好了!”
“一定会的!老天爷必须眷顾你!”丁厌把新买的小礼物送给她,“我的好运都装在里面了,你收下就会应验。”
莫梨拆开盒子,里面是一对陶瓷烧制的独角兽耳钉,银色尖角,灰紫的鬃毛,精美可爱。
“哇……”她情不自禁地惊呼出声,目光瞟着楚瀛,不确信道,“这……我能收吗?”
“收呀,你看他干嘛?”丁厌道,“这是我俩一起给你选的,我看你有耳洞,才想着给你买耳钉。”
“你们俩眼光真好。”莫莉甜甜地笑道,“那我却之不恭啦。”
午饭过后,莫梨要回家陪妈妈,她伤筋动骨的这一个月,是远在北方的妈妈亲自来照顾她的衣食起居,趁还有空,她得多陪妈妈玩一玩。
她一走,丁厌只好拽楚瀛在商场里瞎逛,想到楚瀛爱买书,两人走入一家书店。
“你喜欢亲近的女孩子,身上都有些相似点。”楚瀛对这里的书毫无阅读和购买欲望,抽了一本儿童绘本翻看着,在书架旁和他聊天。“青春、活泼、古灵精怪,很少女。这是为什么呢?”
“什么为什么?会有男人不喜欢少女吗?”丁厌抽出同类绘本的下一册,水彩画风温柔治愈,他喜欢。
楚瀛没有将对话展开,把绘本放回了原位,“走吧。”
“不给李芃芃买吗?”
“她不喜欢绘本。”
丁厌固执道:“那我给自己买一本吧,晚上睡觉前练习给罐头讲故事。”
***
丁茵离婚的风波在私生活和家庭中都告一段落,她近来在和一位朋友筹备开餐厅的事宜,忙里偷闲来和弟弟聚一聚。
丁厌自己的事还忙不过来,无暇关心姐姐,听到这个消息,讶异道:“开餐厅?在哪里开?”
“就在K市,地段还没选好,我看得上的租金贵,价格适中的我又嫌偏了。”丁茵把自己的朋友介绍给他们,“这是林睿,我的好朋友兼合伙人。”
丁厌:“哦,你好啊。”
丁茵和林睿是本科的大学同学,毕业后一个继续读书,一个参加工作。
林睿是爱打拼的性格,认为本专业前景堪忧,自费去法国学了三年的法餐;有在巴黎和伦敦的米其林星级餐厅任职行政主厨和副厨的多年工作经历,回国后推掉了数家五星级酒店的聘书,一心想开一家属于自己的餐厅。
丁茵恰好有一笔钱足够资助他,正好她也需要一份工作来对抗父母劝导她再婚的意图,于是二人一拍即合,着手筹划;目前卡在了门面租金这块,丁茵手头不缺钱,但就这么租下来的话,成本超过了预算,她还想再考虑考虑。
楚瀛道:“这方面,我有个熟人也许能帮上忙。”
丁厌瞪眼道:“你在这儿还有熟人?”他不知道自己无意间问出了和李琰同样的问题。
“有,我和你说过,我是为了见他才遇见的你。”
“喔……我有点印象。”丁厌记不清了,他接着和姐姐说,“姐,等你们餐厅开起来了,我可以帮你推广!我有400多万粉丝了!”
丁茵坐在对面,不能摸摸他头,只好夸道: “你真能干。”她无论坐在何处,腰背永远挺得笔直,转向楚瀛问道:“你那位朋友是做什么的?方便留个联系方式吗?”
“房地产,”楚瀛说,“我给他打电话,约他见一面。你们今晚都有空吗?”
丁茵欣然答应:“我们有空,随时。”
第58章 首饰盒19
楚瀛的熟人是位很有派头的……有钱人, 丁厌只能这么说。此人姓蔡,外文名Ewan。
出场穿了一身棕红色调的西装,真丝小圆巾讲究地折叠塞入上衣口袋, 露出有花纹的一角,抹了发胶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听说下午是在正式场合谈生意, 接到楚瀛的电话, 不得不推了晚宴邀约赶来。
丁厌没和这类人打过交道, 乖觉地坐在边上玩手机。而丁茵做了十年的阔太太,大小场面都见过, 社交能力强于旁人,驾轻就熟地与其攀谈。
他们在一家很贵的餐厅吃了一顿像模像样的晚餐, 林睿点评着菜色, 让服务员请出主厨交谈;Ewan和楚瀛讨论红酒的年份和产地, 追忆往昔。丁厌困得直打哈欠, 撇开脸望向窗外,却在玻璃的倒影中看见了姐姐的脸。
丁茵正朝他笑着,每次见他犯傻,姐姐总会露出这样的笑容。
要不是在外面,要不是有生人,他多想埋在姐姐的怀里撒娇啊。
正餐吃的差不多, 该上甜品了,用过的空盘刀叉被收走, 服务生来摆上新的餐具, 那几个人才聊起正事。
Ewan说自己在丁茵选中的地段有栋楼, 铺面基本租出去了, 只有中层还剩一间, 商家交了定金, 后续却因资金周转不灵而退租,目前还没有人接手,如若他们感兴趣,可以饭后去看一看。
丁茵和林睿当然有这意愿,不过场面话要讲得委婉动听,她说:“那会不会太耽误您的时间了?”
Ewan风度翩翩道:“并不耽误,能为您这样的女士效劳,是我的荣幸。”
丁厌对其文绉绉的说话方式嗤之以鼻,出其不意地问:“租金会很贵吗?”
Ewan不介怀他的鲁莽,笑着说:“你们是Nathan的朋友,那就是我的朋友。用内地的俗话讲,叫谈钱多伤感情。”
打什么太极……丁厌默默嘀咕,说得好听,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他在桌底下悄悄踹楚瀛,眼神询问:你这朋友靠谱吗?
楚瀛亲手喂给他一块做成芒果丁样式的巧克力,算是回答他了。
Ewan对他们的相处模式产生探究之心,问:“Nathan,这是你的……?”
楚瀛:“我们可能会结婚。”
啊啊啊啊谁要跟你结婚啊!丁厌含着巧克力,涨红了脸,再次撇开头,盯着窗外不理人了。
当来到Ewan的那栋楼底下,丁厌信服了这人绝对是搞房地产的,在商圈的黄金地段拥有这么大的产业,普通有钱的人可置办不起。
丁茵对中层剩下的那间铺面一见钟情,十五层楼高,面朝江景,采光通透,视野和布局都无可挑剔,尽善尽美,相信租金价格上也是令人高攀不起。
然而Ewan十分爽快,反问她的心理价位和预算。
丁茵忐忑地报了价。丁厌咂舌,以他这个外行人的见识也知道绝无可能,这片区的房价寸土寸金,哪能幸运地捡漏。
但Ewan说:“没问题,我只有一个要求,五年起租。”
楚瀛帮忙还价道:“三年。”
Ewan笑得滴水不漏,道:“我和Nathan认识好多年了,难得他主动开口,那就3年吧,就按丁小姐你说的那个数。”
买卖谈成,一锤定音。丁茵与人约好改天签合同,Ewan给了她一张自己的名片,“后天我不在内地,但我的秘书会联系你们两位。物业和装修的相关事宜,你们只管找他解决。”
丁茵记下名片上的11位号码,拨了过去。然后借用Ewan的手机,为自己输入备注。还回手机时,手指细如葱玉,指甲淡粉,手腕间香水若有似无的芬芳弥散在对方的鼻尖。
她向来是很懂运用自身魅力的人。
乘电梯下楼,Ewan接到一通电话,然后向他们致歉:“我还有点私事,先失陪了。”
走前他作出熟识的动作,拍了拍楚瀛的肩,“有空多回香港陪陪家人,下次再聊。”
“你慢走。”楚瀛将Ewan送到路边,看人上了车。
丁茵和林睿并肩站着,两人交换眼神后,她走过来说道:“今天多谢你了,真是帮了大忙,不知道要怎么感谢你才好。”
“姐姐你客气了。”楚瀛说,“举手之劳,无足挂齿。”
丁厌牵着男朋友的手,扯了扯他,“是我的姐姐……”
“你啊……”丁茵像他母亲那样,手指戳了戳他的脑门儿。
“小楚,你这位朋友蔡先生,他有什么爱好或偏好吗?”丁茵问,“我们还是想送份礼物作为报答。”
“这些就交给我吧,你们不用担心。”楚瀛坦率说道,“主要是,我和他不算多熟,没打听过他的喜好。”
这话使得丁茵忍俊不禁,她掩嘴笑出声,“好吧,那等我忙完这阵子,再好好感谢你。”
“时间不早了,我和林睿先回去了。”
丁厌:“姐姐再见!”
“你们还要去哪里吗?”见他们还不准备归家,丁茵问。
楚瀛:“我们想散散步。”
“好,注意安全。”
丁厌和楚瀛手牵着手,沿着江边慢走,他被风吹走了困意,问:“如果你跟他没多熟,他为什么要帮你这个忙?”
“因为他父亲的发迹史离不开我父亲的提拔与帮扶,而且我和他一直有来往,他帮我这个小忙并不会吃亏。”
“哦……那你没打听过他的喜好,要怎么还礼呢?”
“不需要。有机会帮我的忙,他就该感恩了。”
丁厌:“每次听你说这种傲慢的话,都很想揍你。”
楚瀛:“就凭你?”
“不许看不起我!”丁厌故技重施,跳到对方背上,“背我走完这条路!”
“我想和你结婚,你却只想奴役我。”楚瀛可叹地摇头。
“谁能说结婚就结婚啊!我妈至今都没回我消息!”丁厌失声大叫,“完了,该问茵茵姐家里的情况的,唉都怪你们没完没了的聊天,我都插不进话……”
“既然你姐姐没什么都没跟你讲,那就是还好,没有大事发生。”
丁厌又不要人背了,落地自己走,道:“我辞职了,你不发表感想?”
楚瀛惑然道:“你辞职了,为什么要我发表感想?”
“因为你经常盼着我辞职啊,这回我能时时刻刻跟你在一块儿了,你不开心?”
“不开心,你的时间能有八分之一属于我就不错了。”
丁厌掰着手指算道:“有那么少吗?”
“吃饭睡觉,10小时;化妆换衣服布景拍视频,6小时;后期剪辑3小时,玩手机2小时。”楚瀛严谨地计算着,“最后剩余的3小时,才是留给我的。要是有人约你玩儿,你经不住诱惑去了,那这3小时也不归我。”
“不能这么算!”丁厌申辩道,“我吃饭睡觉不是和你同步的吗?你看,普通的情侣,早上八点出门上班,晚上六点下班回家,一天就只剩下8小时了,两人一起吃顿饭,各自玩玩手机,也就剩睡前3小时能腻歪,和我们是一样的,这就是正常情侣的相处时间。”
“但我不想跟你做普通或正常的情侣,我想要独一无二。”
“独一无二不一定要体现在腻腻歪歪上啊……”
丁厌被人拽停脚步,他看着停在原地的楚瀛,不懂这个人要闹什么。
下一秒,一双手捧住他的下颌角,轻柔地托起他的脸颊,掌心挤压着他的两腮,让他变成了嘟着嘴的鬼脸。
“我时常想要掐着你的脖子,逼你承认我才是最重要的。”楚瀛说。
“好可怕啊你……”丁厌感到两腮的肉堆挤到唇边,吐字不清晰。
“但我不能那么做,因为你很脆弱,假如把你碰坏了,我上哪儿再去找第二个你?”
哇靠……疯言疯语。
“我对你说这些话,不是为了恐吓你,而是希望你了解,我是怎么样的人,为什么我很难跟别人谈恋爱。因为我想要的很多很多,而大部分人能给我的,很少很少。”
“因为是你,我才愿意投入到一段亲密的感情当中,然后忍受你忽视我、愚弄我。但你不能把这当作一种应然。”
丁厌拿开脸旁的两只手,直视着楚瀛的眼睛问:“那要怎么办?”
他的脸受到揉捏,再由风一吹,一块青、一块红,仿佛挨了冻。“我就是注意力不集中……喜欢这里玩玩,那里看看,不然也不会学习不好、一无所长了。”
楚瀛:“你总是想要我证明,我是否是真心、长久地喜欢你。那现在可以轮到你向我证明了吗?你有多喜欢我?”
“我很喜欢你啊!”丁厌想也不想地答,“难道非要结婚才能证明喜欢你吗……可是结婚也不能证明什么嘛。”
“假如我向你求婚,你会答应我吗?”
“你让我考虑下啊……和你结婚,不就只有跟你去英国了吗?那我要抛弃我的父母亲人,不好随便做决定的。”
“你不用抛亲弃友,不,应该说你的父母不会放弃你,他们很爱你。”
“这我也知道……”丁厌牵着对方的手摇了摇,“不如国庆过后我们回去一次,探探他们的口风?”
楚瀛:“嗯。”
捕捉到对面人的神态有所松动,丁厌说:“我叫过你那么多声老公了,原来你压根没把我当成你的另一半……”
楚瀛巍然不动道:“你这招我已经免疫了,别做无用功。”
丁厌的指尖点了点那优越的鼻尖,批评道:“你,冷、血、无、情。”
楚瀛的手则悄然探入他的外套衣兜,摸出他的手机;低眸一看,屏幕正亮着,横幅叠满了消息提醒。
“我来检查,你每天花那么多时间玩手机,都在看些什么。”
“——哇啊!你这个小偷!”丁厌伸手要抢,可全然不是对手,只得嘴上交锋,“你偷看别人手机是不道德的!”
“我没有偷看,我光明正大地看。”
“你没有经过我的允许!”
“我觉得你喜欢被强迫。”
“你这是强词夺理!”丁厌抢半天,一想,他又不知道我的解锁密码!脸色一变,垂下手不管了。
而楚瀛旋即用读心术秒杀他,“我知道的。”
“你怎么会知道!”
“我有读心术。”
啊啊啊——他不会是真的懂读心术吧……丁厌呆立在那里,随风石化。
楚瀛叹息着,将手机还他,“跟你开个玩笑,你就像回家看到巢穴空了的松鼠一样,太可怜了。”
丁厌宝贝地护着自己的手机。他是没有不可见人的秘密,但手机这么私密的东西,落到别人手里,比被当街扒光还尴尬呀……
可是楚瀛看透了他的密码诶,要怎么办!重新改一个吗,那楚瀛会不会多心……
揣摩他的心意不要太容易,楚瀛说:“我是骗你的,我不知道你的密码,我怎么可能会读心术。”
丁厌真切感受到了什么是“爱恨仅在一念之间”,“偶尔啊,我真的想谋杀你。”
“嗯,爱与恨总是难舍难分。”
“我不要听你的歪理邪说了!”丁厌埋头回复微信最新弹出的两条消息。
佳媚:[链接]
佳媚:厌哥,这个组里有人在扒你的小号和三次元信息,你最好点开看看哦
丁厌心里“咯噔”一声,把链接复制到浏览器,转跳后加载出的标题是:【所以Linaly和微博上的filthymoon就是同一个人吧?(附锤)】
他掐住楚瀛的手臂嚎叫道:“啊啊啊我又要社死了!!!”
“怎么了?”楚瀛对他充沛的情绪一向钦佩,连他的大惊小怪也司空见惯。
丁厌火速浏览完帖子主楼的内容,主动把手机送到别人手里,欲哭无泪道:“你看吧……”
第59章 首饰盒20
【所以Linaly和微博上的filthymoon就是同一个人吧?(附锤)】
Marco 发布讨论:
filthymoon(脏月亮)半年前才在我组有水花, 尽管只有36万粉丝,却凭借骨感高挑的身材和神秘的富二代男友,以及不恰饭的一股清流作风, 跻身我组顶流之一;穿搭水准中上,价格不亲民, 但照片风格独树一帜, 一直被模仿, 从未被超越。
Linaly(雪糕),最近两个月在短视频平台爆红的男网红, 因坐在兰博基尼上吃雪糕的视频出圈,拍过广告, 养了一只银渐层和田园猫的串儿(但很美貌), 我组新晋组宠。最新产出的男变女换装系列的热度居高不下, 商务广告接到手软。已知是gay, 有一同居男友。
以下为我的观点和论据。
1.身材
脏月亮是个纯图片视频博主,她从不发任何文字,所以没有暴露过具体身高,173-179cm是大家看照片猜测,可能不准确,但她净身高应该还是在170以上。
而雪糕身高177cm, 这是他自己回复粉丝的。
脏月亮的照片好看,一半得归功于她有一双毫无瑕疵、细长笔直, 线条婉约的美腿, 这也是多数人对她是女人的身份深信不疑的原因。毕竟现实里能见到的男人腿骨大多很弯, 瘦也是精瘦。
但雪糕的护士和空姐变装视频里, 仔细看我拼的这几张对比图, 小腿的长度、形状, 和脏月亮露腿的裙装照中,几乎是一模一样。
[图片][图片]
不过这不能算石锤,因为照片是可以p的,视频也能拉腿,所以再往下看。
2.拍照/视频背景
这个直接上图最直观。
雪糕视频账号的第一条作品是撸猫,他坐的沙发,和脏月亮vlog里露出过一点点的沙发,材质颜色到墙、环境光,还有地板,基本能锤死是在同一个地方拍的。
[图片][图片]
还有雪糕第二个视频的内容是他吃饭,这张桌子换过桌布,但这个角落的花瓶,也在脏月亮的vlog里出现过。
[图片][图片](圈出来了)
3.猫
脏月亮的vlog会打很多马赛克,包括她拍她的猫吃罐头,也给猫打了码,但是看得出是只有花色的灰猫。
[图片]
我有个推测,不一定对。我觉得她这个号起初只是小号,所以全力规避了露出居住环境,早些照片仅限于穿搭,背景单一。从她发视频起,才会时不时拍到部分住处,不过也只有餐厅、客厅。加上她不发文字、不和粉丝互动、不接广告这些小心翼翼的谨慎作风,都能看出她不想过多曝露自己。
而雪糕的猫在他的视频里很直观,是只田园猫和银渐层杂交,灰色长毛
[图片](像不像同一只,自由心证吧)
4.男人
脏月亮的男友开兰博基尼,是因为她在视频里拍到过一把兰博基尼的车钥匙,但真正的车没出镜过。
[图片]
而雪糕是坐在兰博基尼上走红的[图片]
这车不是他的就是他男朋友的。上个星期组里有知情人士爆料雪糕不姓白,也不是二代,家里就是普通中产,估计开不起豪车,八成是他男朋友的车,两成概率是租的。
脏月亮拍过男友做饭的片段,是个身高至少在184公分以上的年轻男人,身材极好,穿衣显瘦,脱了咱也没看过。
雪糕没晒过男朋友,他也没有承认过自己有男朋友,性取向和恋情都来自组里的匿名爆料。然后,我搜到有路人从别的角度拍到过雪糕走红视频里的场景。
[图片][图片]有点糊,这两张是在马路另一侧拍的,po主是想拍车,无意间拍进了车上的人。这里雪糕只有后脑勺,但开车的那位侧脸出镜了,身高未知,但看脸完全符合知情人士口中的“187cm混血大帅哥”
综上所述,脏月亮女士和雪糕哥哥其实为同一个人的女装&男装,一个是小号,一个是大号。
欢迎组员们积极参与讨论和反驳~
littlebro:
dd,马可老师牛蛙牛蛙
馋鬼:
@伊玄子清凉,凉老师你塌房了!姐姐变哥哥,姐夫变哥夫!
[引用:馋鬼……]长跪不起:
哈哈哈哈我的第一反应也是艾特凉老师
momo:
我觉得是在公司,两个员工共用一个工作室也正常
爆料楼主不都说了雪糕本职是干广告的吗,合理怀疑脏月亮那个号是埋线,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营销,所谓的男朋友是第三个员工,
这也能说明为什么月亮那个号不恰饭了。
挪威森林:
天惹,所以你组对着一个伪娘喊了大半年的美女姐姐?
[引用:挪威森林……]Joker:?伪娘也是娘,为什么不算美女?
而我又杀了谁:
那脏月亮不纯属诈骗吗?大多数人是以为是女人才关注她的吧,皮下是男的真的很膈应
lalala:
惊天大瓜,猛吃
[引用:而我又杀了谁……]聂风:
EXM?请问ta诈骗你啥了?骗你天天欣赏美女照片吗?/流汗
橘子过敏:
关注脏月亮一年多了,是男是女无所谓吧,就是看ta美照养眼,不关心ta真实性别,我又不和ta谈恋爱
星星眼:
我就说雪宝喜欢穿女装!!!你们还说他是为了流量逼不得已哈哈哈哈
帆船酒店:
没想到啊……万万没想到……
[引用:馋鬼……]伊玄子清凉:
感谢艾特。但是什么叫我塌房了?
这叫双厨狂喜!!!
Linaly和filthymoon这两个账号我都会继续关注,争取早日扒出哥夫是谁~
[引用:伊玄子清凉……]宝可梦:
不愧为我组的顶梁柱凉老师,感天动地真爱粉
[引用:伊玄子清凉……]已注销:
你这么舔,雪糕挣的钱会给你分成么?
新垣结衣:
[内容不可见]
[引用:已注销……]佛手柠檬茶:
你没事儿吧?
轻轻几许:
楼主摆出的这几点证据很铁了
雪糕现实里就是一个喜欢穿女装的美貌0?有没有可能是跨女?
[引用:轻轻几许……]伊藤英俊:
不像,他穿男装的时候也不少,而且他不爱垫胸,跨女大部分还是很注重女性特征的,不去动手术也会吃药。他不像。
Amour:
老实说,关注他以前,真不知道还有人男装女装都那么好看,
[引用:已注销……]伊玄子清凉:
你觉得我缺钱?要不要开点我主页看看我开什么车,你开什么车?
[引用:伊玄子清凉……]7749天:
抓住凉老师合影。什么时候扒哥夫,想看!!!!!
金丝熊: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雪糕男朋友的那两张图,好帅啊他妈的T_T
[引用:momo……]你组幼稚园园长:
看来看去我同意这楼……
工作室的可能性大于是同一个人。
采耳大师:
我是感觉这要不是做戏,太说不通了。
凉老师扒过脏月亮的珠宝,光那枚红钻戒指就上千万,小零小碎的先不算,只说八位数的戒指和六位数的陶瓷娃娃,多有钱的人才能谈个恋爱就这么大手笔?我穷我没见过世面……但那么多嫁入豪门的二线女明星婚戒也才几百万。
[引用:采耳大师……]帕丁顿熊崽:
同感。有钱人又不是傻子,如果是两个人,我能理解,脏月亮少说也是个家世清白的女孩子,能娶回家。可雪糕是个男的啊……至今为止never听说过哪家少爷敢公开出柜和男人结婚的。
不是我思想封建,而是社会环境就这样,喜欢玩男人的有钱人不是没有,但会摆到明面上的找不出一个。
假如雪糕=脏月亮成立,那男友只可能是和他玩玩,送那么贵的物件emmmmm……
[引用:帕丁顿熊崽……]鹅厂一枝花:
啥子意思?是说脏月亮的珠宝是假的?
[引用:鹅厂一枝花……]帕丁顿熊崽:
没说是假的,只是我想象力贫乏……不敢相信。
吕雉(已灭全族):
先不提是不是同一个人。脏月亮的男友是肉眼可见地很爱她吧?每次拍视频都在给她做饭,出门绝对是牵着她的手,下楼还要抬手臂给她扶,把她当成公主照顾。一个超级有钱的男的,甭管帅不帅,能亲自下厨做饭伺候你,这就很难得了,在能力范围内送昂贵的珠宝,说得通啊。
[引用:吕雉(已灭全族)……]帕丁顿熊崽:
……你没看懂我的话吧。说过了,如果他们不是一个人,脏月亮性别女,那说得通,灰姑娘和王子的爱情故事现代也有,凯特王妃就是例子。可是现在讨论的是脏月亮等不等于雪糕啊……
性别转换,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了……
[引用:帕丁顿熊崽]吕雉(已灭全族):
楼主列出的证据确凿,月亮和雪糕就是同一个人。
所以两种可能:一、那个男的没那么有钱,送的戒指是仿版。二、那个男的比我们想象的更有钱,他花2000万等于我们花2000块。
花花兔:
不是吧啊啊啊,你们真能接受自己关注了那么久的美女博主实际上是男人???
我受不了!!!我要去取关了……
恐龙历险记:
不是吧,你们关注了脏月亮那么久,没发现这个号的资料简介一直填的性别男?
[引用:恐龙历险记……]Marco[楼主]:
太对了,我怎么疏忽了这点,我晚点截图补充到主楼,这也算证据之一。
……
***
楚瀛刷到这里,认为不必再往后翻了。他把手机还给丁厌,问:“你是想让他们删帖吗?”
丁厌希望有人为自己分担焦虑,说:“这倒没什么大不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还是怪我自己不够小心,但就算再小心,时间久了也藏不住的啊……啊啊,可他们不仅扒光了我,还想接着扒你……”
楚瀛:“我没什么见不得人的。而且不会有认识我的熟人去论坛里爆我的料,他们挖也挖不出什么。”
丁厌:“好吧……那你看了帖子,里面有人骂我吗?”
“没有。”
丁厌长吁气道:“那这个组的组员素质还行……”
“平时有很多人骂你?”
“嗯……视频底下挺多的,但会有好心的粉丝帮我骂回去。”
楚瀛揉乱他的头发,“这也是走红的必经之路了,没有哪个名人能免受非议,这至少说明,你是真的很火。”
“也行……”
“帖子里有人提到,是某位知情人士透露你的个人信息,你知道是谁吗?”
“可能是我公司里的哪个同事……肯定不是佳媚,她不是那种小人。”丁厌又发作起来,“看吧!我早说了我不想被同事知道我的私生活,是你非要在楼下抱我的……不然哪有今天这些麻烦。”
“那我补偿你好了,你可以任意提要求。”
楚瀛这么说,丁厌反而提不出要求了。
他现在自己能挣钱,不说多么富裕,但能供得起日常花销,包括买漂亮的贵价小裙子;有许多的东西,他不再需要楚瀛送给他了。
“算啦,我们还是想想,怎么和我爸妈商量我们的婚事吧。”丁厌从容地挽住对方的手臂。——做完这个动作,连他自己都有些吃惊。
夏天时他还问过楚瀛:你不怕哪天你送不起我礼物,我就不喜欢你了?
可是当他真的不用再从楚瀛手里接过礼物时,他竟然还是会下意识地想要去挽手贴近。
——如果我不是在期待他给我的礼物,那是我在期待什么呢?
丁厌迷惘地凝望着那张脸,因为目光太过专注,他没能留意去听楚瀛在讲什么;他只看见楚瀛笑了,温和、明朗,好似是为他提起的“商量婚事”而笑。
喜欢一个人,就是很想让他开心,一看到他笑,自己也会由衷感到快乐。
丁厌此刻忽然非常快乐,烦恼如同车流发出的噪音,也像潺潺的江水,被风和浪涛带走,飘去了明日和远方。
第60章 首饰盒21
十月一来, 李芃芃的生日又近了。
丁厌觉得这是个好题材,自作主张要请小朋友到家里过生日,他平时两套房子来回跑, 但赖在楚瀛那边的时候更多,罐头爱粘着人, 他去哪里它贴到哪里。
这次丁厌把猫关到对门, 回自己的小公寓打扫卫生、清理猫毛、消毒杀菌, 确保对猫毛过敏的人也能来做客。他录制了部分步骤作为视频素材,然后衣领扣上可佩戴式的摄像机, 去商店挑选适合小女孩生日派对的装饰品。
他外出买回气球、氢气罐和数不清的海绵宝宝玩偶,提前订做小马宝莉的生日蛋糕, 并为李芃芃准备了一份神秘大礼。
该录像的录像, 该拍照的拍照, 存进电脑, 待生日过完再剪辑成片。
这半个月内,他回了榆城的父母家,但被拒之门外;敲了半天的门,无人来应,他妈妈就在屋里,却偏偏装作听不见, 不愿给他开门。
那感觉比被人指着鼻子骂还难受,丁厌抹了两滴眼泪, 放下礼品袋, 识趣地离开了。
楚瀛看他哭得不凶, 夸他比起上次有进步, 吃一两次闭门羹有什么要紧, 日子还长着。
丁厌:“上门求亲这种事本该是你做的, 我是代你吃苦受罪,你还挖苦我。”
楚瀛:“我想到了梁山伯与祝英台。”
“什么跟什么啊!”丁厌破涕为笑道,“也没有那么苦啦!”
回不了家,丁厌难过归难过,却没有“被抛弃”的危机感,他潜意识里笃定他父母是爱他的,血浓于水,爸爸妈妈只是在跟他较量,看他会不会先服软。
他从前总会乖乖认错听话,所以他们觉得这样冷落他、不管他、不给他钱,他总有屈服的一天。
但是他也会长大呀,他只是长得比别人慢一点。
时间一天天过去,李芃芃在生日的前一天光临为她准备的迷你派对,被满屋的气球和海绵宝宝哄得开心极了,笑容烂漫,脸蛋粉嘟嘟。丁厌问她,那你愿意亲亲我吗。小朋友踮起脚尖在他脸颊“啵唧”一下。
呜呜呜可爱,想要女儿。
丁厌后期剪视频,给她的小脸也打了马赛克,是只胖头金鱼。
这条作品在他列表里远不是数据最好的,但评论区温馨友善,都在问怎么样能加入这个美好的家庭。
丁茵的餐厅装修进展得如火如荼,她在K市租了一套新公寓,给两个孩子办了转学,亲生的还是带在身边安心。私立小学提供寄宿制,龙凤胎一周只回家两天,如果丁茵太忙,就会把他们丢给丁厌看管。
于是丁厌的作品里又多出了带熊孩子去游乐园的vlog,还分了上中下三集。
他带带李芃芃这种不懂事的还成,在龙凤胎那种机敏聪慧的小孩面前,整个人被欺压得颜面无存,成年人的尊严一败涂地。可恶,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调皮的小孩啊!!!
但粉丝爱看他和小朋友们互动,天天催更,他不得不多录了两期。
楚瀛是他的专用摄影师和助理,鸡毛蒜皮的小事一多,两人很难不吵架,有次他逛街到半路赌气,不走了,坐在街边长椅上发呆。楚瀛把他生气的背影录下来,然后去最近的商场给他买了一只超大号的大白鹅——他床上之前有一只,每晚要抱着睡觉,后来放进洗衣机搅坏了。
他领口还卡着微型摄像机,听到有人叫自己,一回头,正好拍下了楚瀛抱着大白鹅的画面。
一个周身穿黑色、高瘦俊雅的年轻人,抱着极不协调的笨重大白鹅,即使裁掉脑袋,那形象也非常符合大众对某一类男朋友的幻想,丁厌到家把两个视角的视频剪了剪,发出去,火了。
让他三天涨粉80万的那种火。
有很多人说这是演的,拍段子,他觉得不必要澄清,便没理会。然而谣言的发酵和传播速度永远领先于真相,一时间有关他是专业模特,背后有大公司操作,视频全是剧本,性取向和穿女装纯属炒热度立人设的流言传得沸沸扬扬。
并且又有认识他的熟人爆料了——他是直男,大学和工作期间换过多任女友。
这让丁厌身陷囹圄、束手无策。他过去是直男且换过多任女友——两件事皆属事实,如果回应解释只会越描越黑,于是他把那条作品隐藏了,不发动态消失半个月,冷处理。
从此他只专心拍单人视频,不再让楚瀛出镜。
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为了探究他的经历与作品究竟具备真实性,还是纯粹作秀,他分享女装穿搭的小号被营销号挖出,使得他的id又被推上风口浪尖。
他看过最离谱的言论是:他其实是个女人,后来做变性手术换了身份,男朋友不离不弃,两人一起开公司做短视频。
丁厌对网友们的异想天开和杜撰能力佩服得五体投地,但他着实没有能力处理这些公关危机,只能钻到楚瀛怀里求安慰。
“需要我帮忙吗?”楚瀛问。
“不要……”他决定做这份工作的那刻起,就下定决心不会仰仗倚赖他人;倘若连这点小坎坷都抗不过去,还要楚瀛插手帮他解决,那他不如注销账号,在家当米虫性价比更高。
“随他们去吧,反正我最近剪视频剪够了。”丁厌体会到了挣钱不易,那些不畏惧人言籍籍、坚守本心的大网红和明星们,都有一颗钻石心脏吧……不,也可能是因为挣得太多了。
但他确实一颗易碎的玻璃心,多少钱都买不来,所以急需自我疗愈。
“我们去旅游好不好?”他对楚瀛说。
“好,你想去哪里?”
丁厌顿时满血复活,开电脑找景点做旅游攻略去了。
***
这次旅行是为弥补夏天的遗憾,但丁厌并未选择热带岛屿或温暖如春的地区,而是拉着楚瀛直飞巴黎,下飞机换乘火车,去了诺曼底大区的北部,在海边遥望英吉利海峡和对岸的英国。
这个季节来海边的人少,天空是雾蒙蒙的青灰,蓝色海面衔接着金黄沙滩,悬崖上生长着翠绿的冬青树。
丁厌裹着围巾,在风里被吹红了脸,他得意地说:“这种人不多还风景好的地方,是你想来的吧?”
楚瀛不给他留面子,道:“虽然很感谢你考虑我的感受,但这个地方我小时候每年夏天都来,没什么新鲜感。”
丁厌用膝盖踹他,“你怎么给脸不要脸?”
楚瀛:“我破罐破摔了,毕竟你经常说我不要脸。”
丁厌不再接茬,他最近想通了,口角之争没意义,输了就输了吧!
但输了总会想赢回来,没办法,他就是又菜又爱犯倔。到了温暖的酒店,他从行李箱拿出一套特殊的衣裳换上。那不能算衣服,因为一片布都没有,只是一些金属细链子合成的织物,串连的银珠披拂成帘,形似流苏,堪堪地遮挡住胸前。
下腹是一条同材质的闪亮鱼尾,挂在腰上有些沉,“非人类感”十足。
然而事实证明贴身穿戴的饰物还是选质地柔软的好,到了床上,那些链条在他全身硌出红印,难看到他想哭死,哀叹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不过如此。
楚瀛乐得欣赏他自我挣扎的凄楚模样,不过欣赏完了,仍然温柔地吻过那些交错纵横的淡红痕迹,手臂被碾出的褶纹微微凸起,皮肤带着略高于体温的热度。
丁厌一鼓作气把自己扒光了,缩进被窝,还好是什么都不穿舒服呀,不然怎么对得起这么贵的床。
楚瀛说小时候自己每年都来,并不是假话,第二天对方就带他去了一间位于乡间的小别墅,尖尖的屋顶、红色的墙,还有一座美丽的小花园。
丁厌:“原来有钱真的能天涯海角、遍地为家……”
“这是我母亲留下的遗产之一,我二哥不要,让给我了。”楚瀛道,“所以,你的确可以把这里当成家,想来就来。”
房子请了当地人负责看管和打理,一通电话便召来了一对白发苍苍的白人老夫妻,给他们送来钥匙,和一篮子从自家农场采摘的新鲜果蔬。
房子年代久远,灰尘重,还没有暖气,只能烧壁炉。丁厌在炉边铺了一张崭新的毯子,趴在抱枕上追剧。
可是剧实在不好看,所以他抛弃了平板,调转方向,重新扔下抱枕,趴着看坐在沙发里看书的楚瀛。
楚瀛热爱看书,那些书丁厌看不懂,所以他没想过与人分享阅读心得。趴累了,他仰躺着倒下去,三个抱枕叠出的高度,足够使他的头倒悬在枕边,在颠倒视野的内,继续注视着不远处的人。
颠倒的世界很新奇,丁厌从中窥探出一丁点微末的异常——楚瀛并不是很专心,每阅读两分钟,就会朝窗户投去四分之三的视线。
丁厌观察了片刻,问:“你在看什么?”
“那扇窗前,以前有一张书桌。”楚瀛望着那里,“每天下午,我妈妈都会在那里工作,她不想我出去乱跑,所以会找一本书给我,让我坐在这儿看,等她工作结束了,就来和我讨论书里的故事。”
丁厌的裤管宽松,小腿勾着前后晃荡,布料下滑露出一截小腿肚,“那张桌子现在搬去哪里了?”
“忘记了。”楚瀛收回目光回到书上,翻过一页,“人的生活就是这样,你认为一成不变、索然无味,其实有些人和物,何时走出了你的生命,你不会知道。”
丁厌低低笑着,“你这话说的,仿佛你活了好几十年了。可是你才不到30岁,与其缅怀往事,不如走入未来。”
“未来?”楚瀛对这个字眼持无所谓的态度,问,“那你的未来里有什么?”
“有我想要的一切!”丁厌的脑容量无法支撑他思考深奥的哲学命题,他提议,“我们来看电影吧?大西洋太美了!我想看关于大海的题材。”
楚瀛应景地给他放了一部《碧海蓝天》。
看到结尾,丁厌居然罕见地深受感动、湿了眼眶。
然后一整晚都被淹没在影片带来的感受中。
夜晚躺在咯吱作响的古董床上,他四肢紧紧缠绕着旁侧的人,他多希望自己能变成一床被褥或一捆绳子,把楚瀛严密地裹进身体里。
“你贴得这么近,我没法睡觉。”
“不行,我怕我睡醒了,你就变成海豚游走了。”
“你多虑了,我和电影男主角不像,我没有穷尽毕生也要追逐的理想。”
“孤独就是你的理想。”丁厌说完,诧异自己还能脱口而出这么文艺的句子,但不太应景,他感到无地自容,埋头在楚瀛颈肩乱蹭,“我不管啦,就这样……我就要这么睡……”
但抱得那么紧,怎么可能睡得着,于是两人只能在床上滚来滚去,不知疲倦。
过度放纵会使作息昼夜颠倒,尽管每天黎明才能在倦怠中睡去,丁厌却不想纠正或脱离这样醉生梦死的状态。
那部电影唤醒了他内心的恐慌,他热爱现在的生活,傍晚起床站在阳台上俯瞰这座宁谧安静的小镇,他变得开始向往一成不变和乏味。
好希望永远留在这里,生活静止在这一刻就好,什么都不要发生。
可惜万事万物终归有尽头,十二月初,丁厌因姐姐打来的电话中断了无忧无虑的假期。
丁茵餐厅的筹备进入收尾阶段,预计圣诞节开业,想请他回去帮帮忙。
收拾行李的那天,丁厌找不到自己的耳机了,他在卧室里翻箱倒柜,找遍了每个角落,最终耳机没找到,倒是意外获得了一本纸页泛黄的日记。
它落满了尘埃,被遗弃在柜子和地板间的缝隙里,他用沾了水的毛巾擦干净封皮,翻开的瞬间依然被扑面而来的粉尘霉灰呛得咳嗽。
第一页是用铅笔歪歪扭扭写着的两个汉字,字迹一看就属于还在学写字的小孩,控制不了笔锋和力道,“楚瀛”两个字的偏旁部首严重分家,却又写得极其认真,一笔一画完整齐全。
我看一看,他会生气吗?
丁厌转动脑筋,说不准自己偷看了会酿成何种后果。但以年份而论,恐怕连楚瀛自己都忘了还写过这么一本日记吧?
他在还给楚瀛和先偷看一眼之间自我博弈,但没能抵抗住好奇心,翻开了第二页。
这不是一本寻常意义上的日记。可能得到它时,楚瀛的年纪还小,中文不够好,写得最标准的就是自己的名字。
每一页记录的段落句子更像启蒙教育阶段的孩童学习造句。比如:
1.今天,吃了苹guǒ,味道坏。
2.哥哥dǎ我的头
3.今天是礼拜六,天气qíng lǎng
4.看书是累的,想玩
从这个时期起,就能看出是个执拗的小孩了,即使只是写给自己看的日记,也绝对不用英文蒙混。
读到“有cì在花园,chuō我,疼”的时候,丁厌嘴角上扬,想象出一个表情冷淡的小男孩在楼下的花园里被花藤或荆棘扎到手的画面。
由于每篇内容不多,还只写了半本,丁厌十来分钟就翻阅完毕。
那些写不出的名词,楚瀛都用简笔画代替了。
有一页是“想吃,妈妈做的↓”,然后下方空白处画了一个圆圆的馅饼,中间有五角星的形状。
旁边是一个哭鼻子的小人儿。
啊,真可怜啊……想吃想的都哭了,不知道最后吃到没有。
哈哈哈,笨蛋,为什么不直接跟你妈妈说呢?
丁厌用手机拍下这一页,并把日记本塞进了行李箱最底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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