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大贵本身也没想着老狗会负隅顽抗,但也没想到这人居然这么利索就承认了啊!
宋大贵:“天王老子来?你还怪自豪的?”
听听他说的话,也就是宋大贵不爱上纲上线,否则这张口闭口的天王老子就是事。都是新社会了,哪儿还有什么天王老子。
老狗欲哭无泪,他这是下意识反应啊。
想到昨晚自己先是在水井边上被泼醒,又被徐霜按着头,揍一拳说一句,把医用酒精洒在他身上,让他想清楚怎么选。
要是敢说出去自己摸了王樱家窗户,那徐霜就早晚废了他老二,叫他当不成男人。
要是他承认自己偷了医用酒精喝了,往后再也不出现在王樱面前,也不露出去半个字,那徐霜就放了他。
老狗哭唧唧,面对这种威胁,傻子都知道怎么选。
但徐霜像是怕他记不住,又揍了他一顿,揍的过程中反复问。直到把他打晕了。
这两顿打挨的,给他揍的都形成条件反射了,一问就秃噜出来。
不过老狗确实不敢攀扯王樱,别说添油加醋,就是照实说他也不敢。
偷喝医用酒精和摸女青年家的窗户,这压根是两个性质的事!
前者估计会让大队收拾他,可能要做检讨,还要额外干活。大队上都是这么安排那些犯了些小错,不值当上革委会的人的。让他们挑粪,额外加班,干点脏活累活。
但后者……
且不说王樱是烈士子女,本身就会重点对待,这事的性质就决定了要坐班房,再给他按个什么罪名,他说不好还得送去农场再也回不来。
老狗吓得不行,胆子一下子缩回去,他都不敢想自己是为什么敢有前面那个念头。
这会儿听见支书这样说,老狗忙不迭的解释:“我说错了说错了,但是医用酒精确实就是我喝的!我接受集体任何惩罚!”
宋大贵想给这人一脚!
你知道错了还干!而且还这么坦荡!是不是压根就是觉得这是小事,不害怕所以承认得快!
如果老狗知道宋大贵这样想,肯定是要委屈死了。他哪里是这样想啊!只不过跟进班房比起来,偷喝医用酒精确实是小事……
宋大贵木着脸:“晚上大队所有人一起听你检讨,马上就要封山了,大队长要组织进山打野猪,你跟着去,拿普通社员份额。冬天扫雪队,有你一份。晚上巡逻,也有你……没工分。”
第七大队处的这个地方就在山下,靠着山上的山货和果园,日子好过不少。
但同时,每年冬天也是一堆的准备工作。
先是要进山杀一批野猪,省得这些带毛畜生没吃的下山来祸害社员,打的野猪肉也能给社员们分一分,虽然肉不好吃,但多少是个荤菜。碰上狼群也是能杀就杀,免得冬天狼群下山。
这活多少有点危险,每次都是挑精壮小伙,稍微年纪大的都不爱去。
但宋大贵就直接指定了老狗,去了不当事,但背背枪和粮食总可以?
跑这一趟,下来还只能拿普通社员份额的老狗只能答应。
比起进山,后头什么扫雪巡逻都是小事了。
宋大贵不满,这也就是马上冬天了,活少。要搁在其他季节,他绝对要罚这人去干最重的活!
“明年开春,你得进果园挑粪。”
一口气罚到夏天有点过,春天果园的粪肥需要的不多,但聊胜于无了。
老狗还能怎么办,只能全盘接受。
不过他也在心里嘀咕,他扒王樱窗户,干徐霜啥事!
狗咬耗子,多管闲事!
不过半天后,老狗就懂了为什么会碰上徐霜,徐霜又为什么会收拾他。
徐霜找媒人去跟王樱合计婚事了!
听到这个消息,老狗一边恍然大悟,一边觉得后脊背发凉,要按这么说,徐霜揍自己两顿也正常。
自己去扒人家未婚妻的窗户,活该被揍了。
老狗有点酸,王樱能看上徐霜成分这么差的,为啥不能看上自己?自己还是贫农呢!
老狗委委屈屈的回家养伤去了,徐霜下手狠,他疼的连觉都睡不着。伤口至少要养一个月,他还得赶在进山之前养好,不然跟不上队伍,落单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徐霜找媒人的事,也在大队迅速传开。
队里的男青年们傻眼了。
他们刚打算好,还没开始行动就被徐霜给抢先了?
个不要脸的!以前成分好就不说了,现在成分不好还要把大队上条件最好的一个挑走了!别人成分差了都是往低了挑,他怎么还越挑越好了!
要说原先徐霜挑了王玲玲,大队上还没什么人眼红,甚至不少人还觉得徐霜傻。自己要是徐霜,那对象肯定不能在乡下找了,最低也是镇上的工人。
乡下人跟城里人简直是两个世界,徐霜还那样一张脸,往县城找也不是没机会。
结果居然是王玲玲。家里条件一般,爹妈都是农民,长的虽然好看点,但也没说好看到让人能忽略她的条件。
可谁又能想得到,徐霜这落难了,居然还找到王樱这种水准的?
当即就有酸的很的男青年冷哼:“姑娘家就是头发长见识短!就知道看脸!”
看不到他平凡外表下的内涵!
“嫁了这么一个成分差的,以后多的是苦日子等着她!”
“就是,好好的烈士子女,嫁咱们这种贫农成分的,那才算是根正苗红!挑个黑五类,也不知道咋想的!”
也有那不爱凑堆说闲话的男青年,听见这话就冷笑一声,扭头就走。
人家女青年要什么有什么,人想挑一个长的好的又怎么了?
而且徐霜条件也没那么差。
他家里的成分现在没个定论,说是像黑五类,但到底没落在纸面上。有人觉得是,有人觉得不是,之前大队上的人绕着他家走,也是吃不准拿一个什么态度出来。
要真钉死了是黑五类,那大队上的人充其量也就是平时不怎么来往,要说欺负人,大多数人家也不会那么干。只不过有些人家自己成分都不大好的,以前是中农,富农,地主的那些,估计就得跟徐家断来往。总得是为自家考虑。
可关键是,徐明那头也不知道怎么运作的,人是直接去西北了,用的还不是下放,是支援。
这就有点尴尬了,公社这头接到是说徐明是反右,可处理方式不是那一套。弄得从大队到公社,连干部们都没做任何处置。
而且,徐霜的工作也没丢,真要是定了成分,徐霜首先就得丢工作。
这工作没处置,徐霜就还是镇上国营饭店的大厨,一个月好几十的工资拿着,实惠也不少。
这等于说没什么大的改变啊!
现在,徐霜又说上了王樱,王樱那成分,全大队都顶尖了。两下一中和,徐霜的工作估摸还能长长久久的干下去。
再看刚才酸的那群人,里头别说是有个正经工作了,正经下地肯干活的都没几个。
人家女青年失心疯了要找个老爷回来伺候着,人家房子也有,高中毕业马上就能有工作,人就是单着也比伺候人强啊。
可惜,能看清这一点的人少之又少,多的是酸言酸语的男青年说闲话。
还有那吃不到葡萄砍葡萄树的,话说得比大队上的老娘们还刻薄。
“以前徐霜还是王玲玲对象呢,该说不说,这俩人,姐夫对着小姨子的,谁知道是不是早就有苟且。”
不过这话也就是过过嘴瘾,谁都见着王玲玲结婚时候闹的那一出。就算是以前有什么,单看王玲玲的所作所为,这行为也很合理就是了。
是王玲玲闹着不嫁的,谁还能规定两家不能换个人再谈?
“不行,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我要去看看!”
“我也去!”
男青年们四五个,准备去王樱家外头看看,看徐霜这小子是想了什么歪办法,居然这么利索就拿下了王樱。
王樱也没想到徐霜的动作居然会这么快,俩人前一天晚上说好,第二天下午徐霜找的媒人就上门来了。
不光是媒人来了,徐霜带着自己老娘也一块来了。
王樱家里本来是两间房,父母那间面积大,把布单子一拉,外头放几把椅子就能待客用。
这会儿,徐家请来的媒婆就坐在椅子上头,不住嘴的夸王家的摆设好,王樱长得好,一看就是个手脚麻利能做活的好姑娘,一定结婚之后三年两个,多子多福。
这么一通马屁,媒婆像是背的滚瓜烂熟,坐下就开始夸,走流程一般夸足时间,才话锋一转切入主题。
“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咱们徐霜是个好小伙,我这个老姐妹也是个实诚人。丫头你家里没人管,婶就跟你直接谈……”
“谁说的这丫头没人管?”
外头传来一阵怒喝,正是王永顺和李春娟。
李春娟这会儿才不管什么,上来就要扯王樱出去。
“你们倒是好算计,打量着趁我们两口子不在来蒙人。这丫头爸妈没了,还有我跟她大伯!怎么就算没人?!”
王永顺也是黑着脸:“你们从哪儿请的媒人?不知道上门之前先得过过家里大人的眼?还有,谁家相看还直接把人就带过来,你们这是相看还是逼婚?”
王永顺摆出来慈爱的脸色对着王樱:“三丫你别怕,前天你说不想嫁,大伯都知道,你放心,大伯肯定不能让你随便嫁给这种人家!”
徐霜坑了他一百块!这事足足让王永顺肉疼了一个晚上!
可以说,王永顺现在最恨的,除了王樱就是徐霜。
这俩人凑一对?想都别想!
那媒人也是个见过世面的,丝毫不憷:“成啊,大伯是吧?来来来,你也坐。咱们刚才说到哪儿了?哦哦,说到这个结婚。我就直说了吧王家大伯,咱们樱丫头这边呢,是招赘。”
“按理说呢,招赘咱们是要给男方家里点钱的,毕竟人家养大一个儿子也不容易,管吃管喝的,养大了送出去当赘婿,家里啥也落不着,这得补偿人家一点钱。”
“正常的行情呢,招赘得给个五十块,但是我刚才听徐家小子说了,咱们两家之前是谈过婚事的,这不巧了吗?这么有缘分的事也不多见,我就寻思着给两边都说合一下,咱们四十块,顺顺当当的,您也别嫌多,人家这小伙子长的这么板正,四十块也不亏了。樱丫头爸妈都不在了,这钱您看……”
王樱心里都要笑死了,这事上头,她跟徐霜是没有通过气的。她今天本来是想找徐霜谈谈,但她也没想到徐霜动作那么快,也就耽搁了。
不过从媒人这表现看,徐霜应该是已经安排了,不然这媒人不能气人气的这么精准。
果不其然,媒人的话差点把王永顺给气死。
王永顺这会儿的脸色那都不是青,就是乌云罩顶的黑色。
王樱看得起劲,火上浇油道:“她说的对,大伯,我这是招赘。前天我没想好,昨天想好了就跟徐霜说了,他也同意。”
王永顺真想爆一句粗口,偏偏他这个人善于压抑,真让他说,他也说不出来。
倒是李春娟没忌讳,张口就替他骂出来:“你说什么屁话!分明就是你们俩早就说好了!”
李春娟算是看明白了,王樱没当场说同意,就是不想在徐家要钱的事情上掺和进去。她怕这头她说了,徐霜的钱就不好要了。
这死丫头好狠的心肠,眼睁睁看着徐霜讹走他们家那么一大笔钱。
王樱笑吟吟的:“随你怎么说吧,反正我要跟徐霜结婚。您跟我大伯想参与,就把这四十块钱掏了,我在婚宴上给你们留个好位置。要是想别的东西……我劝你们还是歇歇。”
李春娟还要再闹,被王永顺给拦下了。
王永顺皮笑肉不笑:“三丫,你可是想清楚了?往后就打算不要娘家,被欺负了也没个人撑腰,当个孤鬼?”
“你真当徐霜是什么好货色?他家里成分坏了,他就是为成分娶的你!”
“你真当自己是什么香饽饽了,还招赘,你招赘你压得住人家?”
兴许是看到吃绝户无望,王永顺这会儿也懒得伪装和善了,话里话外就是光明正大的要挟。
王樱耸耸肩:“你管别人图我什么呢,倒是你,你图我家的房子和钱,图我爸妈留给我的东西。怎么了,这会儿不装了?要不来好处就变脸,果然是你啊大伯。”
王永顺站在原地,狠狠瞪着王樱。
片刻之后,他冷笑一声就拽着李春娟离开。
是他小看了侄女儿,没想到以前十拿九稳的侄女儿,居然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脑子清楚了。
王永顺恨的不行,但他也想不到什么办法来扭转局势了。再看一眼直蹦高要出去找王樱麻烦的李春娟,王永顺的怒气有了出口。
一巴掌甩在李春娟脸上:“都怪你!我说没说过叫你对三丫好点!叫你拢着她别压太狠!你非当耳旁风!现在好了,什么都没有了。”
李春娟最近的压力也不小,先是家里空了,接着王玲玲闹事,然后徐家上门要钱……一桩桩一件件,叫她哭都哭不完。
再加上前天徐家来要钱,王永顺说家里没钱,但又拿出来五十给徐霜。
这钱是哪儿来的?王永顺说过好几次说家里穷,让她省着花。她为了省钱自己抠着过,一分一厘的都在算计。要不是这样,她也不至于克扣王樱到那种地步。
结果现在呢?王永顺又把一切栽自己身上。
他说让自己不要压着王樱,那他倒是先表现啊!
他要是发一句话,让王樱也吃玉米面,她还能不同意?
王永顺他一个当家的都不表示,他又凭什么把这些都怪在自己身上!
李春娟多日来的怒气积攒到一起,嚎了一嗓子就还手。
她是女人打架的方式,上来就扯头发掰手指,王永顺被他薅的脑袋发疼,想打人又被卡住,两人就这么你一拳我一拳的在地上打起来。
王樱在自家屋里都能听见两人的哀嚎,简直是心旷神怡。
媒人见没了碍事的,话也格外利索。
“咱们说一下彩礼,徐家这头能给个三大件中的一件,缝纫机,自行车和手表,樱丫头你看你要哪个?”
王樱:“啊?”
入赘不是不用给彩礼吗?
徐霜:“我本来是想买自行车的,但我妈说你不怎么出去,自行车只怕还是我用的多,叫我给你买块表。不过表的工业票难弄,我担心结婚前弄不到,自行车的票我能找同事换,立刻就能有,不过不能挑牌子。我们单位只有永久的票,没有凤凰的……”
王樱看着做了结婚决定之后有点崩人设的徐霜:……
媒人光是听着就眼热,这三大件可难弄,乡下能出一样都是了不起的人家了。就是县城能出起三件也没多少。徐家小子一出口就是让女方挑一件,这诚意哪里像是入赘,简直是娶个仙女了。
徐老太在旁边坐着,这时候也插了两句:“丫头你放心,我家幺儿那头还能找到别的票,三大件咱们慢慢置,这两年我叫他上点心,要不了三年咱们就都给你置办齐全。”
徐老太激动啊,她万万没想到事情还能有这么峰回路转柳暗花明的一天。
前脚自己还在发愁幺儿说不上一个合适的,后脚这死小子就说王樱答应了。
王樱答应了!
徐老太想着自己得挑个时间去自己娘家那头的山头拜拜,那边山灵验,后来不叫有尼姑庵了,就把尼姑都给嫁了,庵堂也扒了。
不过村里人迷信,还是多有人上去,在废墟边上供香。
徐老太前几天叫自家大姐去供过,求得就是幺儿的婚事顺一点。
这才几天,就有了个十全十美的好丫头同意婚事。
徐老太恨不能包了菩萨未来十年的香火!
这也太灵验了,王樱这条件,比原先的王玲玲好出十倍去。尤其对方这个时候还愿意来淌自家的浑水,真的是个心地善良的好丫头!
徐老太也听了刚才王永顺的胡搅蛮缠,她刚才就想对着王永顺骂,真是瞎了这人的狗眼,她怎么可能对王樱不好?
徐老太心知肚明,王樱这边不存在不好找对象的事,她嫁给自家小幺,成分上委屈了点,冲的估计是自家幺儿的品性,能叫她舒心的过日子。但王樱离了徐霜,她再挑挑也能挑个舒心的男人。大队上男青年多,也有那些好后生,跟自家幺儿比起来,长的可能没那么好,但人品肯定是好的。王樱挑一个嫁了,婚后日子未必难过。
反倒是自家,离了王樱想再找个合心意的难上加难。
徐老太十分知足,徐霜把事一说,她就激动的差点晕过去。
只要王樱肯嫁,什么条件她都答应!
别说三大件,就是别的东西,王樱想要,她都得豁出去家底弄回来。
王樱对三大件也没什么感受,只是觉得……这跟自己想象中的结婚好像不太一样?
徐霜看她不答话,就自顾自说道:“那等过几天,我带你进县城,咱们去实地看看。”
媒人赶紧接上腔:“成,那三大件这个就先过,咱们再说别的。徐家小子这头说是再置办两床棉花被,买两个热水壶,扯衣裳看你意愿……”
徐霜补充:“我有八尺的布票,还能再找同事换,扯个够做三套的应该可以。”
徐老太不满:“樱丫头的衣裳得多做点,估计那黑心大伯两口子都没咋给她扯过新衣裳,幺儿,你别找你同事换了,你进城去找你师父问。照着五套八套的准备。”
徐霜:“成。”
王樱:“……”
媒人接过话头继续:“家具的话,也是看你意思。床肯定是要现打,再配上两个柜子,另外缺什么,一并今天定下,徐家小子去找人做。”
徐老太插话:“找刘木匠!别找那个姓牛的,他做的东西都是粗糙活!”
徐霜:“好,我明天就去。”
媒人:“还有鞋子……”
徐霜:“我找我师父要票。”
……
王樱发现,这整场,自己压根就没有拒绝的空隙!
自己稍微表露出来个不用那么麻烦,徐老太当即就满脸动容然后劝她不要太省,结婚本来就是大事,应该办的光鲜点。而徐霜呢,他跟个昏君边上的佞臣一样,不停说着这个东西他来弄,那个东西他能办,仿佛王樱这边说个自己要三金,他都能面不改色答应。
王樱一边觉得有些太隆重,一边也有点陌生的喜悦。
徐霜说完自己这边,媒人就等着王樱发话了。媒人也是头一回碰上这样的,稀奇的不得了,但是还是撑住了表情,问王樱有没有什么想要跟徐家说在前头的。
王樱:“……我就想问问,结婚后住哪儿?”
按理说,入赘得住女方家里,但是短暂的相处,让王樱有点不忍心把徐老太独个丢在徐家。这婆媳相处也看气场,气场对了,很多事情王樱倒是也不介意磨合。
徐老太先发话:“你们小两口当然住一起了!我就住那头,你们住这头,吃饭咱们一块吃,幺儿要是上班来不及就我做!”
徐霜补充道:“我妈习惯住那边了,我家院子里有压水井,什么也方便。要是有事或者你在这边住腻了,咱们就住回去。反正两边都近。”
王樱还能说什么,人家什么都想到了。
徐老太补充一句:“咱们结婚当天在老屋那边摆酒,办完了酒你们就过来住。对了,樱丫头,你家这房子要不要修修?”
徐老太心里也有着自己的小九九,她可不是不想跟小两口住一起,她是盼着孙辈呢!
老屋土房子,住在一起不隔音,小两口难免放不开。住这边就不一样了,青砖大房,隔音好,两口子也自在。说不好明年就能有个小孙子或者小孙女了呢!
唯一麻烦就是隔壁住着讨厌的亲戚。
不过这也没什么,叫徐霜找人把中间的墙给砌起来,再问问支书能不能隔出来个后院,这房子就是进门闭户的好地方了。
王樱点点头,她其实早想修房子了,就是手里紧巴。
这也行,趁着结婚的功夫,把院墙垒起来,窗户后面的地方,王樱也打算围上院墙。昨晚上老狗的事还是叫她膈应,自家的后窗还得是放在院子里才安心。
徐霜自然无有不应,说自己挑个时候去隔壁公社拉砖,正好农闲,大队上也有人帮忙起院墙。
媒人这会儿看差不多到尾声了,就拉着徐老太扯了一会儿家常。也是故意留出时间给王樱和徐霜说点私话,毕竟有些话不一定合适跟徐老太商量。
王樱拽了一下徐霜的袖子,低声问道:“你这么花钱,真的不会花穷吗?”
这哪儿是娶老婆啊,简直像是把全部家底都拿出来了。
王樱:“我给你个反悔的机会,你考虑下。”
徐霜眼神中带了点笑意:“哪里到花穷的地步。”
这些算下来,真正的大头在三大件和院墙上,三大件连钱带票得个二百打底,院墙估计也得个一两百,剩下的那些都是些小头,加起来也就一百多点。
徐家的现钱多是靠着徐霜当厨子挣的,但他家本来就不是特别穷的人家。徐霜的爹也是厨子,就是死的早,徐老太把徐霜送到男人的师弟那儿学技术,没几年就出师。
徐霜比他爹脑子灵活,不光是在国营饭店干,每年农闲时候的红白喜事,徐霜也不少接。他还能上山弄点东西回来改善生活,私底下有没有卖,谁都不知道。
而徐老太这人也奇怪,徐霜的工资就已经足够她生活了,她还经常去上工,并不是到了年纪就躺在家里等伺候的老太太。
不过随便外人怎么猜测,徐家倒是从来没在外面露过富,没见着这家连个自行车都没有吗?
这也是徐老太的生活智慧了,她是亲眼见着那时候的地主富农怎么一夜之间变了待遇的。她就觉得太有钱不是好事,所以从来在外面都不显。
徐霜每个月工资一发,她就叫徐霜给大儿子寄钱,对外就说徐霜的工资得养两口人,也没存住钱。
其实大儿子那头根本也不费什么钱,徐明在学校虽然是学生,但他老师是拿他当弟子看待的,什么都给他留一份,徐明还有补助,每个月额外再花个五块钱就够生活。
不过徐老太这么一手干的不错,村里都知道徐霜一发工资就要养大哥,都说徐老太偏心,克扣小儿子给大儿子。肯定小儿子手里的钱都叫抠走全给大儿子了。
这么一来,盯着徐霜的人就少了,也没人上徐家借钱。
不过现在为了结婚,徐老太就不顾这些了。该花的全花。
徐霜给王樱报了个数字,把王樱惊到了:“没想到啊没想到,你居然这么有钱。”
四位数的家底,怪不得徐霜说花不穷呢。
对比一看,王樱觉得自己有点单薄了。
“我身上还有十四块五毛五。”
徐霜笑了:“没事,我的就是你的。”
王樱脸上一红:“要不还是你管钱吧。”
她这点连人家零头都比不上,家里的存款拿着有点烧手啊。
徐霜这次没同意了:“你管,我是入赘的。”
王樱简直麻了,带着四位数来入赘的,最强赘婿吗?
徐霜:“你拿着,花钱方便。”
王樱别别扭扭的答应了,那边的媒婆看情况差不多了,就又接上说起婚期。
“这会儿已经是十月底了,咱们这儿每年十二月初就封山。时间也赶,我看了两个时间,一个是十一月的九号,一个是十一月的二十六号。不过九号肯定是赶,你们要办的东西也多,不然就二十六?”
王樱没有异议:“就二十六吧。”
一个月时间其实也赶,不过想到这里是北方,大雪封山一封就是两个多月。也正常了。不然总不能让人冒着大雪来吃酒席。
媒人又提了几个细节,两边终于是商量好了。
徐老太对这媒人印象好,干脆的把婚宴找人帮忙的事托给媒人了,她家虽然成分不再是问题了,但是徐老太还是心里有点膈应。有些之前来往的挺好的老太太到现在还没上门,看样子像是在观望他们家到底能不能找到个好成分的儿媳。
徐老太不高兴,自然也不想在自己大队上为找人这事再烦心了,干脆让媒人从别的大队找,到时候来做一顿饭就结钱走人,省得再费口舌。
媒人喜出望外,她这一行,干的不光是男女那点谢媒钱。她也兼着给人找个临时搭把手的,给牛配种,给谁家抱个小狗崽,零零碎碎的都接。
这找人干婚宴的活她最喜欢,席上能吃好的,那些妇女们都是抢着来,她还能挣个介绍钱。
“您就放心吧,我肯定找几个手脚麻利的来!”
这一趟婚事说得好,两边都是和和气气的,完全不是其他家那种,男女两边都在抠彩礼聘礼,你少给了一尺布,我多给了两块钱,最后闹到散伙的也有。
媒人美滋滋拿了谢媒钱,心里念叨,这种好亲最好多来几个,也让她沾沾喜气。
送走了媒人,徐老太就先拄着拐回去了,徐霜则是给王樱递了一个小纸包。
“我明天先去订家具和砖头,挑个晴天就能砌墙。就是有些东西是要进城买,你什么时候方便?”
王樱接过纸包:“我都可以……对了,等个一个星期行不行?”
她还有几样药材没炮制完,正好等着弄完了,带进城里去看有没有人要,或者她听人说有医院的收购站是收药材的,她正好去问问价格。
徐霜:“可以,到时候你提前一天去国营饭店找我,我好开介绍信。”
徐霜的身份是工人,介绍信就不走大队了,得饭店那头找管事的开。管事的也不是每天都在,一般都是提前开。
王樱点头,徐霜看她抱着纸包,整个人乖巧的如同第一次他在饭店见到她……
徐霜扭身走了,王樱还有点纳闷,这人怎么走这么快?
再打开纸包,里头的东西已经凉了,是卤好的鸡爪和鸭掌,一个烧饼,还有一小包辣椒面。
王樱把鸡爪鸭掌放在锅上蒸,没一会就热了,搭配着烤到酥脆掉渣的烧饼,味道格外鲜美。
爽脆有嚼劲的鸭掌,劲道又带着点汤汁,卤汤的味道也入的好,咸香味道让人停不下来。鸡爪卤久了,皮肉滑软,胶质丰富,入口就是软韧香辣的口感。
王樱吃完了这一包还有点意犹未尽,鸡爪和鸭掌太好吃了。果然卤味就是要吃这种容易入味的东西。
定下婚事之后的第二天,徐霜就忙碌起来,打家具的木匠算着时间,保证了自己能在半个月干完。徐霜跑砖窑跑了一次就拉回来了砖头,也是砖厂那边最近修房子的人多,砖头也备的足,徐霜才能现拉回来这么多。
王永顺跟李春娟打架打的破了相,脸上青一块紫一块,他隔着半边院墙瞪王樱,也瞪那些来帮忙起院墙的。
把人家给看的莫名其妙。
等到院墙终于盖好的这天,已经是婚事定下来的五天后了。
大队上的人眼睁睁看着两家是真的开始备起婚事,徐家还颇为阔气的给王樱修院墙,看来是真的决定往后叫徐霜入赘。
关于这点,大家好像都有点平常。
想也是,王樱条件好,找徐霜,肯定是要他入赘嘛,不意外。
但唯一意外的,就是徐霜家一点都不像是入赘,准备工作做的跟九代单传娶媳妇一样。
给砌墙,给打家具,听说还准备办宴席。
本来还有点不服气的当即怂了,徐霜家这么干,指定不能是自己主动的,那就只能是王樱要求的了。
怪不得王樱挑了徐霜呢,她这些要求,谁家能做到啊!这都不是娶媳妇,这是娶祖宗!
王樱还不知道自己的名声以另一种方式变得有些一言难尽。她这几天正忙着进山弄药材。
她家屋后这座大山就像宝藏,好东西太多了。
王樱找了七八种不那么常见的药材,按照所学一样样炮制好,准备进城去碰碰运气。收购站的价格如果压的太低,她还不如冒险自己往医院跑呢。唯一难点就是大队上每次进城都要开介绍信,去的次数多了肯定不行。
不过徐霜那头应该是方便,王樱心想,徐霜那四位数的存款,总不能全是工资吧?这人肯定有些不为人知的挣钱门路。县城肯定没少去。
这天,王樱正翻看着窗台上晾晒的草药,就听见隔着院墙传来一个年轻男孩的声音。
“爸,妈,咱们家怎么多了这么一道院墙啊?还有我的房间怎么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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