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骑车,路过大街,街旁卖冰棍的大叔躲在树荫下吆喝。
归希文莫名想起那日看见的一对情侣买冰棍的场景,他捏紧刹车停下来,向后看:“要不要吃冰棍?”
顾樱摇头,跳下自行车,“我不吃,买回去给希武吧。”
顾樱体质偏寒,即便在大夏天,她也不会多吃冷饮。
归希文将自行车停在一边时,顾樱已经凑近冰棍箱,箱子外面包着一层棉被,里面不停冒出冷气。
归希文走过去,玩心顿起,他拿出一支冰棍,猝不及防往顾樱脸上贴了一下。
出人意料的,顾樱并没有吓一跳,她镇定地站着,甚至连身体都没有偏动。
嗯?奇了怪了,冰棍不冷吗?
没有成功逗到顾樱,归希文兴致缺缺,他拿起冰棍在手上掂了掂,一股寒气钻进手掌心。
明明挺冰的啊,怎么顾樱一点反应也没有?
归希文不死心地拿起冰棍,准备往自己脸上贴一贴。
刚要靠近,旁边一只冰棍突然贴在他下巴处。
“啊啊啊啊,冷冷冷!”归希文冷得打了一个哆嗦,径直跳开。
退了好几步,一抬头,瞧见顾樱站在前面,捂着嘴,眉眼弯起来,笑得很开心。
得,捉弄顾樱不成,反被顾樱捉弄了一番。
归希文摸着凉凉的下巴,又看着笑眼弯弯的顾樱,心里也不气恼,甚至还觉得很值当。
他不甘心地拿着冰棍要贴顾樱的脸,顾樱一边后退一边躲,两人当着卖冰棍大叔的面嬉闹起来。
冰棍大叔表面波澜不惊,内心却无奈摇头。
唉,现在的小年轻啊,大街上就开始调情,羞死个人。
正嬉闹间,一道清亮的男声响起:“归希文?”
听到有人叫唤自己的名字,归希文停下动作,抬头循着声音的方向,瞧见两个熟悉的面孔。
原来是大学里的同班同学孔福生和吴雨静。
孔福生与归希文差不多的年龄,只不过他喜欢蓄起一兜络腮胡,他觉得这样更有旧文人做派,以至于他和同年人站在一起,总觉得差了辈分。
孔福生捏着一挪校庆邀请单,拿出一张递给归希文,“希文,我正要去找你呢,下个月是咱们学校的校庆,我负责通知同学们。那些远的我直接发电报了,你们这些近的同学,我准备一个个踩点。”
“你说巧合不巧合,我和雨静正准备去大院找你呢,没想到在这儿碰见,正好省了事,我就不多跑路了。”
孔福生抢先巴拉一堆,说完才注意到旁边的顾樱,他一脸笑意地望向归希文,“希文呐,这位难道就是你对象?不替老同学介绍介绍吗?”
归希文将两方互相介绍一番,孔福生客气地朝顾樱伸出手,“久仰久仰,这是咱们第一次见面呢,总觉得在大马路上见面有些过于潦草,改天有时间我再亲自登门拜访哈。”
孔福生说完,瞥见旁边的吴雨静似乎没有向顾樱打招呼的趋势,他出声提醒:“雨静啊,你这也是第一次见到希文的对象吧?”
“是呢。”吴雨静垂下眼眸,不情不愿地朝顾樱伸出手。
顾樱看着面前人的脸色,心里想笑。
她和吴雨静可不是第一次见面,早在上次大市场买暖水瓶的时候就碰过面了。只不过没想到如今会以这样的方式重新见面。
顾樱也不拆穿吴雨静的话,她大方地与吴雨静握手。
两人握手完毕,归希文才问顾樱:“你去不去?”
顾樱有点懵,“去哪?”
“校庆啊,你去吗?”归希文问得很认真。
顾樱:“……这是你毕业的学校,我还是不去凑热闹了。”
孔福生听着,默默在心里为顾樱点了一个赞,本来校庆都是熟悉的同学之间唠嗑,虽然没明确说明不可以带家属,但家属过去可能不是一个圈子,插不上话。
总之呢,家属还是不要过去比较好。
孔福生这样想着,突然听到面前的归希文勉强开口:“你不想去吗?那算了,我也不去了,校庆也不是每个人必定都要参加。”
孔福生:“……”
他这个负责联络的人还站在面前呢,归希文怎么可以直接说出这么令人伤心的话!
可孔福生还真没什么底气劝说归希文参加,归希文以前在大学里就是我行我素的性子,他要是不想参加什么活动,逼着他也没用。
孔福生立即换了一种态度,劝说顾樱:“既然这样,顾樱你也去吧,大学里挺好玩的,咱们大学风景特别美,你可以去逛逛,绝对不亏。”
“而且希文是咱们班里最早结婚的男同学,他结婚这事咱们班里好多人刚开始都不知道呢,你过去也让大家伙认识认识,你看行不行?”
孔福生把话说到这个份上,顾樱也不好拒绝,“那行吧。”
听到顾樱答应下来,孔福生立即信心满满地拍了拍归希文的肩膀,“到时候校庆一定要过来啊!”
归希文应承下来,开开心心地买了两根冰棍,骑着自行车离开。
看着归希文载着顾樱驶远,孔福生若有所思地对身旁的吴雨静道:“看不出来啊,咱们希文同学原来是注重内涵的人,他娶媳妇都不挑外在条件。”
以前归希文是班上长得最周正的男同学,班里不知道有多少女同学偷偷爱慕他,但是和他表白的并不多,因为归希文这个性子,表现得好像对男女之事完全不感兴趣。
他既不浪漫也不解风情,像个没开窍的懵懂无知的少年。
班里同学都以为以他的性子,会光棍到十岁,谁知人家转眼就和大院里的美人订下婚约。
只是后来又被毁婚,又迅速娶妻,这一连串的事情发生得太迅速,同学们听到消息的时候,归希文已经结婚好几个月了。
归希文这婚结得太迅速,大家都没瞧见过归希文的媳妇,但心里都知道,归希文挑的媳妇,模样肯定不会差。
没承想竟是这样一副平平无奇的模样。
归希文果然是个捉摸不透的怪人。
孔福生啧啧嘴,“他媳妇长得一般也就罢了,我看希文和他媳妇还挺恩爱。”
“何以见得?”吴雨静突然出声。
孔福生诧异,“刚才你没瞧见吗,希文和他媳妇在那儿嘻戏,这一看就是恩爱夫妻才会干的事情啊。”
“我没瞧见。”吴雨静面无表情。
“啊?你真的没瞧见?不可能吧?刚才这样明显,你没瞧见吗?”孔福生很是纳闷,他一个没戴眼镜的近视眼都瞧见了呢。
“没瞧见。”吴雨静冷冷说完,视线瞟向不远处归希文离开的方向。
归希文载着顾樱,为了赶在冰棍化开之前到家,他使劲踏着自行车飞速奔回大院。
张冬玲在厨房里熬绿豆粥,大热天喝绿豆粥最解暑。
只是热腾腾的绿豆粥,得放凉了才好喝。
她打了一盘冷水,将绿豆粥用盆盛着,放在冷水里散凉。
正忙完这一切,归希文带着顾樱着急忙慌地赶回来,一回来就将冰棍塞在她手上,“快化了,赶紧吃。”
另一根冰棍递给了从房间里出来的归希武。
归希武捧着冰棍,两下扯开包装纸,放在嘴里狼吞虎咽,含含糊糊道:“谢谢哥。”
“别谢我,是你大嫂让给你买的。”归希文将顾樱搬出来。
归希武神色一顿,抬眸望向顾樱,闷闷道:“谢谢。”
干巴巴的两个字,后面连“大嫂”都不加。
顾樱也没在意,她鼻子嗅了嗅,问道:“妈,你在煮绿豆粥吗?”
“是啊,刚出锅的,还冒着热气,正放在冷水里散凉呢,过会儿冷下来就可以吃了。”
张冬玲说着,正要往厨房里去,她瞥见归希文手中的校庆邀请单,脚步一顿,指着归希文手中:“这是什么?”
“哦,咱们大学的校庆,下个月举行。”归希文将邀请单放在桌面上。
张冬玲一听,赶紧拿起邀请单仔细看了一遍,兴奋道:“正好啊,你把你弟带过去,让他提前仔细感受一下大学的氛围,以后也争取考上好大学。”
正在吃冰棍的归希武顿时一噎,嘴巴里甜津津的冰棍瞬间索然无味。
他耷拉着脑袋,弱弱拒绝:“我不去。”
“你不去?不行,你以后还想不想好好考大学了?多么难得的机会,你大哥愿意带你去就不错了,多少人想去都去不了呢。”张冬玲没好气地责备。
归希文难得劝和:“希武也去吧,你大嫂也去,正好一起作伴,多个人也热闹。”
归希武一听顾樱也去,他闷头啃冰棍,没再反驳。
等到顾樱和归希文要回家时,他才偷偷拉住顾樱的衣角,郑重提醒:“你说过下周末和我一起去青少年宫,没忘记吧?”
“放心,没忘记。”顾樱笑着摸了摸归希武的脑袋。
归希武不满地把头一偏,他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不靠谱道理,煞有介事地告诫:“别摸小孩子脑袋,会长不高的!”
归希文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往归希武头上薅一把,“和你大嫂说什么悄悄话呢?”
归希武:“……”
归希武捧着自己的脑袋,瞪他一眼,出离愤怒。
“啊啊啊啊,你们烦死了!”
归希文不明所以,以为归希武小孩子心性发作。回家的时候,他凑到顾樱耳边,“所以,希武偷偷摸摸跟你说什么悄悄话啊?”
“不告诉你。”顾樱卖关子。
归希文一下子心情复杂。
他从小带到大的弟弟,和他都没有什么秘密,倒是和顾樱谈起秘密来。他新娶来的媳妇,和他也没有什么秘密,倒是和他弟弟先有了秘密。
一时间,他竟然不知道该吃谁的醋。
归希文闷闷地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准备泡在搪瓷盆里洗一洗。
顾樱见状,拦住他,“怎么现在就换洗衣服?不等晚上洗澡后再换吗?”
归希文指着外面的日头,道:“趁着还有阳光,我把这件衣服洗出来晒一晒,明天一大早就能干了。”
顾樱从他话里体会到背后的意思,有些吃惊:“你该不会明天也要穿着这件衣服去单位吧?”
“啊,不行吗?”归希文一脸坦然,“我明天也穿这件衣服去上班不可以吗?”
顾樱噎了噎,“可以是可以,但是你一直穿这一件是不是不太好?”
自从这件衣服做完之后,归希文几乎天天都穿着,他明明有很多其他的衣服,每天却只穿这一件,不知情的还以为他穷得就剩这一件衣服了呢。
顾樱无奈地拿出另一件新衣,“其实我还给你做了一件,你明天穿这个吧。”
归希文欢天喜地接过新衣,马上换在身上,不停夸赞:“不错不错,这件也非常合身,我喜欢。”
第二天一大早,归希文去单位之前,特意绕了路回大院一趟。
彼时的张涛刚刚起床,他听到敲门声,推开门一看,归希文潇洒地单脚靠墙,一脸春风得意。
“看见我身上的衣服没有,我媳妇儿做的,和上一件不一样哦。”
归希文骄傲又得意地说完这一句,骑着自行车很拉风地走了。
只留张涛站在大门口独自凌乱。
张涛刚起床,思维一团糊涂,他揉揉刚睡醒的惺忪眼,缓了好半天才明白过来,归希文绕了大老远的路,特意一大早跑过来,就为了说这一句话,就为了炫耀他媳妇给他做的新衣服!
回过神的张涛满脸黑线。
啊啊啊啊啊,好气!欺负谁没媳妇呢!
好吧,他还真没有。
归希文这两天都挺春风得意,人一旦得意,就开始生出其他心思,归希文也是如此,他觉得现在正是好时机,该趁机多约顾樱出去走走。
归希文四处打听之后,最终选择约顾樱去看电影。
据说情侣们在一起期间,一定要去看一场电影。虽然谁也没有给这个说法做出合理的解释,但这个说法听起来就莫名令人信服。
归希文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顾樱正在坐在梳妆台前擦雪花膏,他做好心理建设,迟疑着开口:“你这周末有没有空?”
“没有。”
顾樱一句话把归希文接下来的邀请全堵了回去。
“没空?你有其他事情?”归希文纳闷。
“嗯,我和别人约好了。”顾樱揉了揉手中的雪花膏,轻轻擦在脸上。
归希文刷地一下从床上坐起身,“和谁约好了?男人还是女人?”
“不告诉你。”
顾樱神色自然地说完,对着镜子仔细看了一圈脸,嘴里嘟囔:“不是说擦这个会变白吗,擦了这么久,也没见变白啊。”
归希文压根没留意顾樱的嘟囔,他脑瓜子嗡嗡的,只觉大事不妙。
要是和女人一起,顾樱根本不需要避讳,她可以大大方方地说出来,只有和男人一起,顾樱才会遮遮掩掩不肯说!
完了,顾樱竟然要和其他男人出门!
归希文差点跳起来,但瞧见顾樱这样镇定自若的神态,他又觉得可能不是他想的那么回事,“你们约了去哪里?”
“不告诉你。”顾樱还是这几个字的回复。
归希文:“……”
顾樱什么都不说,却告诉他有这么一回事,这让归希文感到无比煎熬。
周末一大早,归希文早早醒来,装作无事地守在顾樱身边。
顾樱按照往常的节奏,收拾好一切才出门。
归希文见她出了门,紧跟其后。跟着跟着,他发现顾樱走回了大院。
顾樱回大院做什么?难道有什么东西忘了带?
归希文站在大院里的香樟树下,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点燃一支烟。
正巧路过的张涛看见了,走过来打招呼,“希文,你一个人傻愣愣地站在树下做什么?乘凉啊?”
归希文没吭声,只抬头望了一眼自家门前的窗户。
“哟,这又是怎么了?小两口闹矛盾啦?”
张涛前两天才接受过归希文无情的炫耀,这会儿瞧见归希文垂头丧气,语气里莫名带了些看热闹的意味。
见归希文不吱声,张涛意识到事情有点严重,立即正色道:“怎么了,我随口猜的,你俩不会真闹矛盾了吧?”
“没有。”归希文摇头否认,“不过她可能要和别的男人一起出门。”
张涛:!!!
这比闹矛盾更严重好吗!
“什么男人?顾樱还认识其他男人?她亲口说的?他们准备去哪里?所以你站在这里是准备逮人?”“张涛一副八卦的嘴脸,噼里啪啦问了一大堆。
没等到回复的张涛正准备继续发问,突然瞧见顾樱领着归希武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张涛望着不远处顾樱和归希武一瘦一胖的身影,忍不住转头看向归希文,“你说的男人,该不会是希武吧?”
归希文神色复杂地望着前方:“……可、可能吧。”
张涛一言难尽,“希文,你怎么连你弟弟的醋都吃?”
归希文:“……”
归希文走上前拦住两人,目光向下扫视着顾樱,“所以你说的和人有约,是指和希武一起?”
“嗯,我们约好一起去少年宫。”顾樱这时候倒是挺坦诚。
“那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害得他提心吊胆、胡乱猜想好几天!
其实他早该猜到的,顾樱和归希武那天偷偷摸摸说悄悄话的时候,他明明看见过,只是他太紧张顾樱的事,一下子忘记往这方面猜。
“我也要去。”不等面前的人发声,归希文优哉游哉地走在前面打头阵。
后面的归希武满脸不情愿地扯了扯顾樱的袖子,小声埋怨:“你怎么告诉他了,我不想他跟着一起去。”
顾樱无奈摊手,“你刚才也听到了,我没告诉他,是他自己跟过来的。”
归希武撇撇嘴,还要抱怨,瞧见归希文回过头瞪他,立即乖乖闭了嘴。
人出了大院,在不远处的公交站台等32路公交车,坐了5站,公交车才在少年宫门口停下。
周末的少年宫格外热闹,周围都是一些家长牵着小孩的手过来参观。
顾樱怕归希武走散,紧紧薅着他的衣袖,归希文怕两人被冲撞到,紧紧护在两人身后,这样亲密的姿势让少年宫门口的门卫大叔全然误会了。
“怎么夫妻俩挺瘦,生个儿子却是大胖小子。”
门卫大叔小声的嘀咕落在顾樱耳中,她愣了愣,全当没听见。
归希文却思绪飘远,以后他和顾樱有了小孩,顾樱会不会也经常带小孩过来参观少年宫?没想到顾樱对小孩的教育还挺重视的。
归希文正天马行空地想着,突然听到旁边归希武充满疑惑的声音:“哥,那个门卫叔叔口中的大胖小子是谁啊?”
归希文面无表情:“……不知道。”
少年宫里有各种各样的活动室,文艺类、科技类、体育类等等等等。
顾樱想着小孩子应该对科技比较感兴趣,正要领着归希武往科技室走,归希武却被小提琴文艺汇演吸引住。
归希武愣愣地站在台下,听着台上洋洋盈耳的小提琴声,一向活泼好动的归希武竟然全程安静地听完。
听完之后,他兴奋地拉起归希文的手,“哥,我想去学小提琴!”
归希武平时实在太过于调皮捣蛋,以至于他提出这个请求,归希文始终没法将他和小提琴联系在一起。
归希武竟然要去拉小提琴,归希武这熊孩子,看上去一点文艺细胞都没有啊!
估计是小孩子一时心血来潮吧,看见别人有,自己也想要。
归希文没支持,也没反对,只说:“学小提琴也要看是不是符合条件,你等下去做个测试,如果测试通过的话再说。”
在少年宫学习这些艺术,是需要花钱上课的,不过如果归希武真的想学,家里并不是负担不起学费,只是如果这孩子没什么天赋,老师们会直接筛掉。
艺术类的东西都需要天赋,归希武现在一腔热血说不定等会儿就要被现实浇得透心凉。
归希武听到自家大哥没有直接拒绝,心里乐开了花,找到后台组织的老师,二话不说就要测试。
对于小提琴学者的测试,也就是看看手型,考考跟唱,还要测试绝对音感等等。
做完测试之后,归希文满心欢喜地跑到归希文面前:“哥,老师说我很有天赋,可以来学习!”
归希文一愣,他没想到归希武这个调皮小子还会有学小提琴的天赋,一脸不相信,“你该不会骗我吧?”
“我没有骗你,老师真的说我有天赋,不信你进去问老师嘛!”归希武急得直把归希文往教室里推。
“好啦好啦,我相信我相信,你想学就学吧,回去跟妈说一声就行。”归希文觉得这事还得通过爸妈的同意才行,他又完全做不了主。
听到归希文不反对,归希武已经觉得这事成了一半,他心里一高兴,也不急着参观少年宫了,只嚷着要吃糖葫芦。
顾樱和归希文护着归希武出来,几人在周边找了一圈,没找到卖糖葫芦的小怕顾樱和归希武跟着他多走路,便让他们继续去逛少年宫,他一个人去旁边大街上再找找。
顾樱也没有多余的力气到处跑,归希文这个打算正合她意,反正归希武也是个小孩子,也没什么力气,她和归希武还是好好去参观少年宫吧。
两人肩并着肩走回少年宫的时候,前方狭窄的大路上变得比之前更加拥挤,人流量似乎变多了。
顾樱害怕归希武走散,去牵他的手,归希武别别扭扭地不给牵,顾樱只得照例抓住他的衣袖。
两人紧紧挨着,顺着人流走在少年宫外墙边。
突然,后方一阵拥挤,顾樱身体忍不住前倾,她赶紧将身旁的归希武扶住,两人稍稍稳住身体,她旁边的一对夫妇却没那么幸运,直直撞到前面一个中年壮汉的背部。
前面的中年壮汉是个暴脾气的人,他满面怒容转过身,一脸戾气扫过身后的人,“谁撞的我?”
顾樱没出声,她旁边作为罪魁祸首的那对夫妻也没出声。
中年壮汉往身后四人身上扫视一圈,紧紧盯住顾樱,不怀好意地开口:“是不是你撞的?”
顾樱眉头一皱,“不是。”
中年壮汉见顾樱否认,没好气地拦住她,“你怎么撞了人还狡辩?就你站在我身后,不是你撞的是谁撞的?”
归希武小孩子心性,气不过被这样污蔑,吼着嗓子大声嚷嚷:“不是我们撞的,根本不是我们撞的,是刚才旁边那对夫妻撞的!”
归希武要指认旁边那对夫妇,一抬头,人群中早已不见那对夫妇的踪影。
他结结巴巴半天,没能说出来一句话,只嘟囔:“奇怪,人呢,明明刚才还在这里。”
中年壮汉瞧着面前的女人和小孩,满脸暴戾:“果然有什么样的家长就会有什么样的小孩,你们还想污蔑别人?你们刚才撞了我,一句对不起都不说?”
归希武嘴硬,“不说,明明就不是我们撞的。”
中年壮汉一步欺上前,将顾樱和归希武逼退两步,他摆出一副恶狠狠的姿态,“你们欠揍是不是?我现在只要一句对不起,你们最好赶紧道歉,不然等下我就不知道是要什么了。”
中年壮汉霸道的态度引得周围不少人驻足看热闹。
“哎哟,怎么了这是,撞了人一声对不起都不说吗?”
“是啊,现在怎么什么素质的人都有啊。”
“嗐,这周围这么多人,磕磕碰碰的,很正常嘛。”
“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这种事情,不是说句抱歉就能化解的吗?”
“就是说啊,大家出门都礼貌一点,和和气气的,也就不会有这些纠纷了。”
周围人小声议论的模样仿佛激起中年壮汉的表演欲,他得理不饶人似的逼迫面前两人,“你们到底道歉不道歉?我已经很有耐性了!”
归希武还想嘴硬,不服气地往前跨一步。
中年壮汉却突然将袖子撩上去,露出两条粗壮的胳膊。他这两条胳膊比得上归希武的两条大腿,估计他一头牛都能扛起来。
归希武怔怔看着面前比他大了几倍的中年壮汉,一时害怕,识相地闭了嘴,悄悄往顾樱手边挪了挪,似乎要躲到身后去。
一直没吭声的顾樱伸手摸了摸归希武的脑袋,温声安慰:“别怕。”
她抬眸,望向面前咄咄逼人的中年壮汉,神色骤然变冷。
“的确该道歉。”
中年壮汉听到这句话,以为面前的女人要给他道歉,高兴的情绪刚刚爬上脸,又听见面前的女人说道:“不过,是你给我们道歉。”
中年壮汉:?
中年壮汉满脸不可思议:“你在说什么笑话?我给你道歉?”
“不然呢?你平白无故污蔑我们,对着我们大吼大叫,不该道歉吗?”顾樱冷冷望着面前的人。
中年壮汉一愣,恶狠狠狡辩:“明明是你刚才……”
“够了!”顾樱厉声打断,冷哼:“你心里很清楚是谁撞的你吧?”
“刚才那对夫妇,男人上身穿着黑色衬衫,下身穿着灰色西装裤。女人穿着一套白色连衣长裙,挽着丸子头。我看见他们往少年宫去了,我可以守在门口等他们出来,到时候直接去隔壁街上的警察局走一遭,我相信他们当着警察面会说出实情。”
“那个时候,请问你这个找错罪魁祸首的人,应不应该给我们两个无辜的人道歉?”
顾樱面色发冷,她沉着眸子说话时,脸上有股不怒而威的气势。
即便小小的身躯,却让人忽视不得。
她一副势必会纠缠到底的架势让中年壮汉愣了愣,中年壮汉迟疑片刻,大手一挥,装作大度:“算了,看你们弱不禁风,不跟你们计较,不然要说我欺负女人和小孩。”
中年壮汉放下袖子,轻蔑地瞥了一眼,转身走远。
等到面前的庞然大物走远,归希武吓得急喘一口气。
“妈呀,我以为今天铁定要挨揍。”
他后怕地拍着心口,突然后悔:“都怪我,要不是我要吃糖葫芦,大哥就不会离开,大哥要是不离开,我看那人也不敢找咱们麻烦。”
归希武想起刚才那人气势汹汹的模样,依旧很生气,“早知道他这么不禁吓,我刚才就应该表现得强硬一点。”
归希武为刚才自己弱弱的发怂感到一丝羞愧。
没想到他有一天也会想要躲到顾樱身后,明明顾樱看上去也没比他强壮多少,她怎么冷着脸就能吓跑对方呢?
归希武似乎学到一点,“你说,是不是大家都怕警察局啊,我以后遇到这种找麻烦的,我也用警察叔叔吓唬他们!”
顾樱没接话,她把归希武拉到少年宫的外墙边,语重心长地问他:“你刚才是不是心里一直盼着你大哥过来,所以才那么有恃无恐地怼人家?”
归希武摸脑袋,不情不愿地点头。
他心里的确这样想的,所以刚开始他一点都不害怕,反正他大哥在附近,等下他大哥会来给他撑腰,所以他才那样嘴硬。
后来看到对方似乎来真的,他才有些怕了。
顾樱淡淡地问:“要是今天你大哥没跟过来呢?”
归希武一愣,支吾半天,没能说出一句话。
“要是我今天也没有跟过来呢?”顾樱又问。
归希武怔怔地看着顾樱,彻底说不出话来。
顾樱叹了一口气,“你知道吗,那个走在我们前面的中年壮汉,他其实看清了是谁撞的他,但是他一回头,发现那对夫妇人高马大,而我和你,一个女人一个小孩,一个瘦一个矮,他当即就决定让我们背锅。”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很多人只会把恶毒的手掌伸向更弱的人。
顾樱看着一脸懵懂的归希武,叮嘱他:“你觉得那个人是害怕警察局?其实不是。”
“他害怕去警察局,因为他知道真相是怎样,如果当时他不知道真相,他可能真的会跟我们耗下去。所以你拿警察局吓唬别人的时候,你要明确的知道,警察局的确会给他造成威慑,那样才会有用。”
归希武似懂非懂,“可是那个人看起来就像经常惹事的流氓,我以为这样他才怕警察局呢。”
“不一定,他那种喜欢欺负弱小的人,被他欺负的弱小不敢反抗,比他强的人他又不敢欺负,所以他不一定有案底。”
归希武听着,心里豁然开朗,又觉得陷入无限深渊。
“好深奥哦。”
人怎么会这么复杂呢?
顾樱摸着他的脑袋,“觉得深奥那就慢慢想,人性比你想象的更深奥难懂,周围也不是时刻都有人会保护你,当你遇到比你自身强大很多的力量,你要靠你自己的智慧保护自己,明白吗?”
归希武自觉自己上了一堂似懂非懂的课。
他小小年纪,竟然开始思考人性这个复杂的东西。
过了一会儿,街角处出现归希文捧着两串糖葫芦的身影。
顾樱指着归希文的身影,笑着对身边的归希武说道:“再给你说件事,你知道你哥今天为什么会跟过来吗?”
“不知道。”归希武摇头。
“因为我跟他说我有约,却不告诉他和谁约,他心里好奇,肯定偷偷跟着,看到是和你一起,他大概顺便会过来。如果一开始就告诉他我要和你去少年宫,他不一定有兴趣过来。”
毕竟少年宫里都是些小孩子感兴趣的东西。
归希文不满地撇撇嘴,“可是,让他跟着过来干嘛,我一点也不想让他跟过来啊。”
顾樱敲敲归希武的脑门,笑道:“你不想学小提琴了?你哥刚才已经答应你了,那就说明,家里四个大人,已经有两个人站在你身边,你接下来只要搞定你爸和你妈就行了。”
顾樱眼咕噜一转,问他:“你觉得你爸和你妈,要先搞定谁比较好?”
归希武思考片刻,试探道:“我爸?”
顾樱悄悄扬起大拇指,“聪明!”
归希武得了夸奖,竟然有些不好意思,摸着后脑勺憨憨地笑起来。
慢慢走近的归希文瞧见顾樱和归希武相谈甚欢,他也心情大好,凑过去问道:“你们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没什么。”顾樱说完,从他手中抽出一支糖葫芦。
剩下那支,被归希武拿走。
顾樱和归希武默契地走在前面啃糖葫芦,归希文在后面默默看着,双手背后,宛如一个慈祥的老父亲。
即便这样,归希文还是满心欢喜,只觉得幸福感萦绕周身。
沉浸在这样平常的幸福中,归希文一下子忘神,脱口而出:“以后有孩子了,也常常带来少年宫吧。”
顾樱一愣,回过头奇怪地看他:“哪来的孩子?”
旁边啃着糖葫芦的归希武福至心灵,随口接道:“你可以生一个啊。”
归希文瞥见顾樱发粉的耳尖,面色沉重地咳了咳,“大人的事,小孩别管!”
心里却想着,行,糖葫芦没白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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