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前脚刚踏出院子, 明泷就看见左前方来了一波人,气势汹汹,一看就不是好惹的。
转瞬之间, 那波人就到了跟前, 都是生面孔,直冲明泷而来。
明泷心里发怵, 看向谢柏风, 该不会是他劈碎石碑的事情被发现了吧?
谢柏风仍旧是那副不咸不淡的模样, 若无其事地带着明泷往外走。
“道友请留步!”那波人中站在最前面的人突然一声大喊。
明泷顿时头皮发麻,强压着慌张继续走, 人家没有指名道姓, 她可不能不打自招。
谢柏风也是无视他们, 直接飞身御空, 想离开这座山峰。
就在腾空而起的时候,忽的窜出几个人拦住了他们的去路,为首的人拱手作揖,“道友请留步。”
谢柏风挑了挑眉,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哦, 原来方才是叫我们。什么事?”
“请。”那人手向地上,示意他们落到地上再谈。
谢柏风和明泷悠悠落地。
明泷:“不知道友师承何方,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我乃是中州御灵宗大弟子,章南。他们也都是我的师弟。”
是刚刚要抢炸鸡没抢成的那家人。明泷瞬间明白过来,传音给谢柏风。
谢柏风微微颔首,眼神中透出显而易见的不耐烦。
章南继续说:“方才你们打伤我御灵宗的师妹, 可有此事?”
“不是。”谢柏风偏了偏头, 神色轻蔑不屑地看着章南, “不是打伤,是严重烫伤。”
好拽啊!明泷心下一惊,这话就是在明晃晃地挑衅,变相版的“不服气就来打我”。
她看向章南,果不其然,章南和那些御灵宗的人脸色铁青,变得极为难看,他们在瞬息之间将明泷和谢柏风团团围住,手中宝剑齐齐出鞘,剑气凛冽。
章南怒目而视,“你们如此伤我御灵宗弟子,可有想到后果?”
谢柏风散漫地抬起一只手,淡漠道:“无所谓,反正我一只手也能解决你们。”
“你!”章南和众人额头青筋暴起,挥舞着手中的长剑,直刺谢柏风!
“诶,你们怎么一大堆人欺负两个人?”
他们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声音响彻客峰,御灵宗的人被这洪亮的声音吓了一跳,手上动作停了下来。
他们齐刷刷转头,看向说话之人。只见前方站着一个才十五六岁的稚嫩小子,才筑基修为,身后却有十几个金丹元婴,一看便知是名门大派的公子。
既然同为名门,章南自然要维护御灵宗的声誉,他吩咐师弟们收回宝剑,自己上前同那小公子说清道明。
“我乃中州御灵宗大弟子章南。这位公子有所不知,他们二人伤我师妹,师妹至今重伤未愈,是以我们来此讨个公道。”
“既然事情发生在我天师派的地界上,我来主持公道吧。”瞿乘乐高昂着头,修为不足气势来补。
方才他来找明泷,瞧见一大波人也冲着他们来,暗道不妙,连忙叫了一堆帮手,幸好赶上了。
章南不知为何,脸色大变,“你是瞿乘乐?”
瞿乘乐:“正是。”
章南半眯着眼,怒气升腾,“上次就是你小子在蓬莱岛抢了我的上品灵丹?”
“蓬莱岛?”瞿乘乐想了想,“哦,那次啊。我没有抢啊,上品灵丹就在仙山之上,先到先得,怎么能说是我抢的呢?”
章南更生气了,“我当时离上品灵丹就几步之遥,是天师派杀出几个人将我拌住,你才能顺利拿到灵丹的。”
瞿乘乐也很不服气,“所有人都可以去抢灵丹,我天师派参加的人多,和你公平抢夺,这明明是很正常的事。”
章南全然听不进去,他认定当时是瞿乘乐故意使诈。若不是少了那百年难得一遇的上品灵丹,他今日都是化神期的人了。
他恨得咬牙切齿,“这笔账,今日就跟你算!”
长剑再次出鞘,剑光闪烁,御灵宗的人这回剑指天师派!
瞿乘乐也不是好惹的,他抬起手,大吼一声,“上!打残了算我的!”
两拨人激烈地打斗起来,刀光剑影,金属撞击之声不绝于耳。
而片刻前还被人围在中间,欲除之而后快的明泷和谢柏风站在原地,被一阵带着落叶的秋风拂过衣角,稍显落寞。
明泷哭笑不得,这御灵宗怎么见人就要打,他们是来找打的吗?
“我们走吧。”谢柏风道。
明泷看了看谢柏风,再看了看眼前这么精彩的打斗场面,她立即做出了决定,眨巴着眼睛,“我一个菜鸡修士,跟着你去也没什么用,没准还会拖累你,我还是留在这里吧。”
谢柏风剑眉蹙起,似有不悦。
明泷垂眸,薄唇抿成一条线,假装看不见谢柏风的表情。
她小跑着离开,找了个稍高的小山坡,盘腿坐在上面,在乾坤袋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瓜子,津津有味地看起来。
御灵宗和天师派这两波人都是金丹元婴,兵刃相接战斗十分激烈,看得明泷瞠目结舌,连连惊叹。
不到半刻,明泷发现脚边多了个人。她诧然抬头,发现谢柏风站在自己身旁,面无表情,眼神涣散。
“你不是要出去吗?”明泷挠挠头,不明所以。
谢柏风冷冷道,“不去了。”
他好似生气了。明泷咬着下唇猜测,自己放他鸽子,所以他不高兴。
可她眼下真的特别想看修者打斗这种大场面,实在不愿意跟他出去。
自知理亏,又不想改变主意,于是她决定装聋作哑,先不理会他,等自己看过瘾了再回头哄人。
她把目光又转移到锵锵作响的战场上,聚精会神地看着。
谢柏风眼眸转沉,浑身低压,似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他直接挨着明泷坐下,一言不发。
明泷无视他,照旧拿起瓜子塞到嘴里,就在入口的一刹那,她发现瓜子不见了。
明泷:???
是不小心掉了吗。
她没放在心上,又拿起一颗,进嘴的时候又不见了。
如此往复几次,明泷终于发现事情不对劲了。
她看向谢柏风,他单腿踩地,手臂搭在曲起的膝盖上,神情懒散,漠然望着天空。
明泷在心里轻叹一声,肯定是他把自己的瓜子变没的,自己得赶紧哄好他,才好继续吃瓜。
她抓了一把瓜子递给他,眼角弯弯,“吃瓜子吗?焦糖味的,同外面的不同,可好吃了。”
谢柏风正眼都没有瞧她,“不就是你在天佑城买的吗。烂大街的货色,有什么好吃的。”
“不是的,我买了之后又用红糖白糖盐桂皮八角丁香煮水泡了,再拿出来烤过,味道比街上买的好多了。”
明泷捧着一手瓜子,放到谢柏风鼻子底下,让他闻闻这瓜子散发的独特香气。
谢柏风眉峰微不可察地往上一挑,又迅速恢复如常,目视前方,半分眼神都没有分给瓜子,似乎不为所动。
明泷撇着嘴,神色苦恼,这不像他呀,他以前不会抗拒甜食的。
这回是怎么了?
想了又想,他是嫌嗑瓜子太麻烦?
于是明泷收回瓜子,取了一颗,用手剥开壳,把里面饱满的瓜子仁喂到谢柏风嘴边,“吃一个嘛,相信我的厨艺”。
谢柏风薄唇轻抿,不为所动,丝毫没有张嘴的意思。
甜食都哄不好,这就有点难办了。
明泷一筹莫展,烦闷地将瓜子丢进嘴里。
陡然心生一计。
她侧身圈住谢柏风的脖子,嘴对着嘴把瓜子喂了进去。
谢柏风身形一顿,眼眸中显露出惊涛骇浪。
喂完之后,明泷坐回原处,笑意盈盈,“这瓜子焦香酥脆,带有微甜,是不是很好吃呀。”
谢柏风终于不再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色,他唇角微微扬起,“确实不错。”
“你们在做什么!光天化日之下,有伤风化!”御灵宗有人大概是看见了明泷和谢柏风的行为,痛心疾首地对着他们喊了一句。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齐刷刷地看向他们。
明泷一脸无辜,“我们是道侣,不过是亲了一下,又怎么了。”
话音刚落,众人异口同声地咦了一声,像是听到了污言秽语般嫌弃。
“今日真是晦气,我们走。”章南直摇头,带着御灵宗众师弟御剑离开。
天师派这边也纷纷叹气,感叹世风不古。
瞿乘乐呆愣在原地,像是受到了暴击般的伤害,他一脸委屈,又夹杂着几分心碎,鼻音沉重道:“走。”
接着他们就走了,明泷的院子门前又恢复了平静,若不是遍地杂乱无章的脚印,还以为方才无事发生呢。
呃……那些剑修这么保守的吗……
明泷一阵无语,她自从来到这修仙界后,一直在鱼水宗里待着,以为大家都是思想开放不迂腐的人,原来是她想错了……
没有好戏看了,那瓜子磕着也没什么意思。明泷很是失望,自己还没看够呢。
她一边叹气一边收好瓜子,倏地被一只大手拦腰抱起。
脊背紧紧贴贴谢柏风的胸膛,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呼出的炙热气息,吹的她耳尖一阵酥软。
谢柏风声音低哑:“我还没吃够呢……”
不一会儿,院子里传出此起彼伏的声响,在皎洁月色中荡漾开去。
作者有话说:
笑死,谢柏风本来想去搞事情,结果就在院子外转了一转,美色误人啊。
下章一定搞事情(flag)
第32章
仙盟大会的报名以两日为期, 第三日大会正式开始。明泷和谢柏风在第一日报了名,第二日就待在院子里悠闲度日。
明泷睡饱之后又饿又累,便用乾坤袋里的糕点填肚子, 谢柏风辟谷不食, 在软榻上静静打坐。
午饭过后,有人来敲门。
回忆起昨天天师派和御灵宗在院子外面打架的场景, 明泷撇了撇嘴, 觉得肯定没有好事情, 她决定选择性耳聋。
“我是赵笙眉,明公子在吗?”见没有人回应, 赵笙眉喊了一句。
闻言, 明泷拍拍谢柏风, 朝门口努了努嘴。
谢柏风睁开眼睛, 眼底闪过几分不耐烦,他顿了顿,把招魂铃扔了出去,道:“你要招魂铃,给你就是,别再来烦我。”
院外的赵笙眉接过招魂铃, 顿时眉笑眼开,如获至宝,她连连道谢:“多谢明公子,招魂铃一事还望你帮我保守秘密,今日之恩日后定涌泉相报。”
她说完这些话,就飞也似地走了。
明泷一脸疑惑, 托腮坐在谢柏风身侧, 她还以为赵笙眉是看上谢柏风了, 原来是为了招魂铃?
“她好像没有跟你开口说过招魂铃,你怎么知道她要这个?”
谢柏风不再打坐,而是换了个半卧半躺的慵懒姿势,“她第一次见我们的时候,本来是怒发冲冠的,可一瞥到招魂铃就神色骤变,之后相遇总是有意无意地看我们的乾坤袋,想要招魂铃的心思十分明显。”
“是吗,我还真没有注意过。”明泷挠挠脑袋,之前她没有往这方面想,如今回头仔细想想,确实如此。她道:“不过,她要招魂铃招叶家人的魂,注定徒劳无功。我们都试过了,根本没有用。”
谢柏风闭上双眸,懒散躺着,“未必,我这招魂铃不是那些普通修士做出来的俗物,此乃招魂铃中的上品,是招魂铃的祖师爷罗招亲手做的,他逝世后流传于世,世上仅有几枚。若摇铃者与死者有渊源,也许真能招来残魂。”
“对,赵笙眉与叶家确实有渊源。”明泷眼珠骨碌转着,“她刚刚还说招魂铃一事要保密,他们到底有什么关系?”
她沉思半晌,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只想到一个好玩的主意,于是对着谢柏风嘻嘻一笑,“要不我们跟过去看看吧!”
谢柏风不动如山,“赵笙眉警惕得很,她与叶家的事,赵昂都不知道。我们跟过去,只会惊扰她,是探不出什么的。”
明泷登时泄气,肩膀耷拉下来,“唉,无趣。”
谢柏风睁开一丝眼缝,似笑非笑,“今晚后半夜会很有趣。”
*
丑时,夜深人静。
谢柏风给明泷套上一件施了隐形咒的隐形衣,再给自己施了个隐形咒。
望着自己和谢柏风,明泷突然产生一个问题,她晃了晃脑袋,“我们明明隐形了,为什么还能看见对方啊?”
“都是我施的咒术,咒术同源,是可以看见的。”谢柏风道。
“哦。”明泷恍然大悟。
谢柏风带着她悄悄地往天师派主峰青云峰而去。
青云峰是瞿见重住的地方,他们今晚要夜探瞿家书房,寻找线索。
明泷还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自从谢柏风白天说了这事后,就一直激动地不行,心脏砰砰乱跳。他们进了书房后,她的心脏更是跳得感觉自己要猝死了。
她很是担心,传音给谢柏风:“我心跳地这么快这么大声,该不会被人听出来书房有异样吧!”
谢柏风嘴角一阵抽搐,“……隐形衣会消音。”
哦那她就放心了。明泷快速眨着眼睛,心头大石落地,但还是不断调整呼吸,让自己心情平复下来。
“我这边,你那边,顺便找找有没有什么密室。”谢柏风指着左边,传音道。
“嗯嗯。”明泷点了点头,往左边走去。
谢柏风刚往左迈出一步,见状又收了回来,往右边走去。
这书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入门往左是书案和几排书架,墙上挂着许多名人真迹。往右是会客的软塌座椅,和一些名花摆件。
明泷走到书案,见案上摊开着一封书信,上面有简单的一行字:长老换届,弟恐慌,还望瞿兄念在当年之事上,相助一二。
落款是司马腾。
司马腾说的当年之事,会不会就是叶家事呢?
明泷低头沉思,猛地发现不对劲,这书信摊开着,瞿见重应是被人突然叫了出去,他若是半夜想起此事,定会回来收好。
正此时,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
谢柏风警醒抬头,瞬移到明泷身边,拉着她一起幻化成一节手指大的小人,藏到书架最高层。
吱呀一声,瞿见重进来了,他敏锐地发现书房氛围异样,眼眸微敛,双手负于身后,手掌作龙爪状,随时准备给侵入者致命一击。
他先走到书案收好书信,接着瞥了一眼架上的朱红色珊瑚,将书房都扫视了一遍,最后目光停留在书架的最高层。
好像被发现了!
明泷惊骇不已,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后背冒出涔涔冷汗。
谢柏风目光锐利如鹰隼,周身气息凛然,他抬手朝向瞿见重,已做好了全力搏斗的准备。
瞿见重悄然走向书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捏死了书架顶上一只近乎透明的蝴蝶。
蝴蝶在手中化为灰烬,他放松下来,轻笑一声,“竟然养出了透明的间蝶,真是煞费苦心。要是间蝶上那道灵识隐藏得更好一点,我也许就真的找不到了。”
说完,他大踏步走出了书房,好似还打了个哈欠。
瞿见重很快就走远了。
好险啊。明泷紧张地快要哭了,她用力按着胸口,安抚着自己乱蹦乱跳快要跳出来的心脏。
“密室的关键是那个朱红色珊瑚。”谢柏风面无波澜,传音道。
他将自己和明泷恢复原样,再伸手转动珊瑚,果不其然,书案后方显露出幽深的空间。
那就是瞿见重的密室。
谢柏风云淡风轻地走了进去。
见他这么镇定自若的模样,明泷心也安定了不少,她深呼吸几下,跟在他身后走进密室。
密室不大,也是有一张书案和几个书架。
明泷照例去左边翻找书架,翻着翻着,竟在空无一物的过道撞到了一堵人墙!
又是一个穿隐形衣的!
明泷连退几步,惊恐万分,她飞奔过去找谢柏风,传音告诉他。
谢柏风脸色转沉,瞳孔陡然变成金红色,他迅疾将整间密室环视一番,找到了与他们同为闯入者的人。
“有两个。”他淡淡道。
好家伙,这闯入者都能打桌麻将了!
明泷眉毛皱成一团麻花,面容因为惊骇变得有些扭曲,她双手紧紧抱着自己,猛摇头,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前方忽的传出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吓了明泷一跳。
紧接着又传出一声咕咚,又是一个重物落地,她的心又漏掉一拍。
明泷这时才发现,谢柏风不知道哪里去了,他该不会被人打晕了倒在地上吧!
她小心翼翼地到处张望,终于在书案前的空地上找到了谢柏风,他面前有两个后脑勺着地的脑袋。
渗人又诡异。
“赵新和赵笙眉。”谢柏风道。
前一秒还在害怕的明泷马上反应过来,这是那两个被敲晕的人,只有脑袋是因为谢柏风掀开了脑袋处的隐形衣,想看看究竟是何人,
她顿时松了口气,捂着心脏问道:“他们是一起来的吗?”
谢柏风:“不是,他们也不知道对方来了。”
哇,四个人,三个阵营,今天瞿见重的书房真是热闹。明泷啧啧称奇。
谢柏风抬头望了望密室,掌心浮现出一个近乎透明的传音咒,他将书架微微抬起,把符咒贴在了地面和书架底部之间。
只要不把书架整个搬起,是不会有人发现符咒的存在的。
放好书架后,他将赵新和赵笙眉的隐形衣重新盖上,走向密室大门,“人多不好找线索,今晚到此为止。”
明泷连忙跟了上去。
回到书房,谢柏风径直走向书房门,明泷猛地想起有件事情忘做了,于是倒回头将书架上朱红色珊瑚转正。
瞿见重当时看到是什么样的,珊瑚就复原回什么样的。
转正后,明泷感到全身舒畅,眉眼弯弯快步离开了。
翌日,仙盟大会正式开始,众人齐聚揽月峰。
明泷顶着两个大黑眼圈,哈欠连天。正巧看见赵新和赵笙眉,他们的黑眼圈比她更重,精神也更萎靡不振。
她不禁偷笑起来,主动去找赵笙眉打招呼,“赵小姐,你昨晚……”
赵笙眉耷拉着眼皮,低声道:“摇了一晚招魂铃……”
明泷掩嘴笑笑,眼里透出一股不明意味,“那你父亲?”
赵笙眉讪讪笑了笑,“父亲说天师派风水不好,他睡不好。”
“哦~”明泷一副了然于胸的神色,看得赵笙眉有些头皮发麻。
“各位道友,幸会幸会。”瞿见重站在擂台上,声音洪亮,“此次仙盟大会的比赛内容比往年简单,是在揽月峰寻得一只狐狸,规则只有一条,便是只能生擒。”
他顿了顿,大袖一挥,空中出现了一只狐狸的画像。
瞿见重:“这便是那只狐狸。现在,我宣布仙盟大会正式开始!”
众人一片哗然,纷纷走开,跃跃欲试。
望着那狐狸的画像,明泷目瞪口呆,下巴久久合不上来。
她愣愣指着画像,难以置信地看向谢柏风,这不是小白吗?!!
作者有话说:
小白:时隔24章,我胡汉三又回来了!
第33章
谢柏风挑了挑眉, 眼眸中意味深长,“换了个毛色,还以为你会认不出来。”
被嘲讽了的明泷很不服气, 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你以为我是你吗?连橙红色和火红都分不清楚。”
谢柏风微微眯着眼,望着明泷。
明泷瞬间不寒而栗, 识趣地低下头, 喃喃自语, “小白还是白色好看,如今这身棕色的皮毛很是一般。”
谢柏风抬眸看了看那狐狸画像, 淡淡道:“确实, 白色更好。”
画像下本来是人山人海的擂台, 在瞿见重宣布开始后, 变得如秋风落叶般冷冷清清。
明泷咬着下唇,传音给谢柏风:“小白就是你送到战场的分.身?”
谢柏风传音:“不错,它从战场上下来后便混进了天师派,瞿见重察觉到了它的奸细身份,但又一直抓不到它,只好把它困在揽月峰, 借仙盟大会集众人之所长来解决这个麻烦。”
明泷有些担心,“可是他们人多,要是小白真的被他们抓住了怎么办?”
“不必担心,我们就等着看好戏吧。”
谢柏风寻了一处小山坡,同明泷坐在上面俯视众人。
揽月峰上有树林有湖泊,还有荆棘花丛, 从高处看花花绿绿的, 甚是好看。
欣赏了一会儿美景, 树林中突然传出凄惨的尖叫,听声音还不止一个人,很快林子里就变得尘土飞扬,有不少御灵宗的人朝着一个方向拼命狂奔,似乎是在躲避什么,片刻之前的仪容整齐全然消失不见,形象荡然无存。
谢柏风拿出明泷乾坤袋里的瓜子,用法术剥了壳,一颗颗吃起来,偶尔道一句:“聚毒峰,被蛰了之后还会肿成猪头,一月才能消肿。”
明泷望着那一大片黑乎乎的聚毒蜂,忍俊不禁,她知道为什么瞿见重抓不到小白了。
树林的尽头是湖泊,那些人为了避开聚毒峰,猛的扎进湖泊里。有手掌那么大的聚毒蜂徘徊在水面上,无计可施,片刻后便飞走了。
水下的人松了一口气,忽的有人大喊:“重鱼!”
接着所有人猛的跳出水面,衣服下摆的水珠滴滴答答,神色十分慌张,唯恐避之不及。
谢柏风:“重鱼,被咬一口会变得像山峰那么沉,直接沉湖。”
那些世家子弟平日里个个清风道骨,今日纷纷变成落汤鸡。这画面也太搞笑了,明泷捂着肚子大笑起来。
回到岸上的人又被聚毒蜂追赶,他们连身上水珠都来不及烘干,继续喘着粗气逃命。
过不多会儿,遍布荆棘的花丛中又传出惨绝人寰的叫声。
谢柏风:“荆棘花,有刺,碰之使人皮肤红痒,酸痛无比。”
荆棘丛中的章南面容扭曲,无能狂怒,这是他有生以来最狼狈的一日,偏偏自己毫无破解之法,无论做什么都是无用之功。
……
日落西山时,众人疲累地瘫坐在地上,衣衫不整,满面愁容,御灵宗的人惨状最甚,其他门派的人次之,但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明泷磕了一天瓜子,磕得有点累了,不过愉悦感盖住了累感,她总感觉自己还能磕。
望着惨兮兮的大家,明泷问:“他们抓了这么也没抓到小白,那这个大会就没有胜出者了。”
谢柏风漫不经心道:“你要那把上品灵剑吗?”
明泷托着腮,摇摇头,“可是我耍剑耍的不太好,要来好像也没有多大用处。”
谢柏风:“剑上有一颗青色宝石,色泽通透盈润。”
明泷顿时两眼放光,如捣蒜般点头,“要!”
话音刚落,一个什么东西就跳进明泷怀抱,她还没来得及细看,谢柏风便道:“瞿掌门,她抓到那只狐狸了。”
明泷这时才看清楚,别人忙了大半天,搞得灰头土脸浑身是伤也没抓住的小白,自动跳进她怀里了!
她惊讶地瞪大了双眼,揽月峰的众人也惊愕不已,数十道目光聚拢在明泷身上,有羡慕有叹气有怒气。
那御灵宗的腾腾杀气恨不得将明泷千刀万剐,明泷抱紧了小白,顺手撸了撸,强装淡定,“这狐狸喜欢吃甜食,用焦糖瓜子做诱饵,就抓到了。”
山峰上一片哗然,紧接着是各种窃窃私语。
瞿见重虽然也觉得有些奇怪,但规则是明明白白的,若是反悔便贻笑大方了。
他走到明泷面前接过小白,高声道:“此次仙盟大会的胜出者,是明珑小姐!”
既然天师派认可了胜者,其他人再有异议就不妥当了。
御灵宗的人愤愤不平,扬长而去。
其余众人虽心有不甘,却仍是假装阔达地恭喜明泷。
“明小姐年纪轻轻就能得此宝剑,实在是年少有为啊。”
“明小姐气宇不凡,得灵剑后定更添风采。”
“有此宝剑,日后必然大有作为!”
……
明泷讪讪笑着,在阿谀奉承中接过宝剑,剑上镶嵌着的青色宝石在夕阳下散发着摄人心魄的光芒,她的心绪一下就被吸引住了,目不转睛地欣赏些宝石光辉。
“既然拿了剑,我们走吧。”谢柏风拉着明泷离开。
片刻后,两人回到小院。
谢柏风:“我们明天就离开天师派。”
明泷的目光从宝石中分出一缕来,“这么快就走,不找线索了吗?”
“方才在密室里瞿见重和司马腾说了些叶家的事,可以断定,当年就是他们屠戮了叶家满门。”谢柏风古井无波道。
明泷一下惊醒,忙抓着谢柏风问:“他们有说具体是怎么做的吗?”
“他们没有说得那么详细。”谢柏风眼眸忽的变得锐利如刀,他双手握成拳头,指尖因太过用力而泛白,“没关系,既然确定了是他们做的,我有办法从他们口中挖出秘密。”
*
半夜,青云峰。
瞿乘乐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一位医修模样的人正在给他把脉,瞿乘欢和瞿见重面色沉重地在旁边守着。
医修把完脉,收回手,捋了捋长至腹部的胡子,若有所思,“公子应是中了真炎毒,若不在七七四十九日解毒,便回天乏术了。”
瞿见重又着急又恼火,“他怎么会无缘无故中了毒?”
瞿乘欢双眼红肿,脸上有明晃晃的两行泪痕,显然是刚哭过。她方才一直跟弟弟在一处,现下见父亲问起弟弟的事,便如实相告:
“那只狐狸可爱,乘乐想抱来玩玩,谁知没抱牢,被狐狸挠了一下手,狐狸趁机逃跑,他想去抓回来,没走几步就晕倒在地上了。”
“这!竖子贪玩!”瞿见重大声斥责,脸上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很是心痛。
瞿乘欢抓着父亲的手,泪水又如雨般落下,“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父亲快想想办法救救乘乐吧。”
瞿见重眼眸深沉,望向医修。
医修:“若要救公子,需得去风魔谷寻南风树。”
作者有话说:
卡文了,今天有点短小,因为文案里的魔谷要来了!
第34章
“需得将整棵南风树连根拔起, 一起放入火炉里烧成灰,小公子将灰和水服下,便会好转。”医修眉头紧蹙道, “只是南风树少见, 恐怕得把魔谷翻个底朝天才能寻到,而风魔谷又在魔界之中, 谷内危险重重……”
瞿乘欢听到弟弟有救, 喜笑颜开, 自告奋勇,“父亲, 我去帮乘乐寻南风树。”
医修的眉毛皱得更深了, “风魔谷不是谁都能去的, 小姐修为不算太高, 恐怕不能抵御风魔谷内的煞气。”
瞿乘欢的脸色一下子就垮了,她着急起来,身子不听使唤地颤抖,“若是这么凶险,其他人去不也是送命?”
医修看了一眼瞿见重,又立马垂眸, 不敢再看。
瞿见重明白医修的意思,他沉思半晌,叹了一口气,“我去。”
他已至炼虚,将至合体,是这天师派修为最高之人, 若他都寻不回来, 旁人就更不用说了。
“父亲……”瞿乘欢十分纠结, 手心手背都是肉,她也不想父亲以身犯险。
可眼下似乎没有别的办法了……
“儿女债,终究是要还的。”瞿见重语重心长地同瞿乘欢道,“你过来,我有些事情要交待你。”
医修识趣地退了出去,房内只剩瞿乘欢和瞿见重两人,加一个昏迷不醒的瞿乘乐。
两个时辰后,瞿乘欢眼睛红肿地出门,回到自己房间。
瞿见重踏出房门后去往书房,唤了瞿簇过来,“狐狸从乘乐手上逃脱后,可有在其他地方看见那畜生?”
瞿簇老实回答:“有人在客峰上见到,似乎是进了明珑小姐的院子。”
“它又被那些焦糖瓜子吸引过去了?”瞿见重坐在紫檀雕花木椅上,面色沉沉。
瞿簇:“我们本来也是这么想的,便想去找明小姐让她把狐狸给我们,可是等我们赶到的时候,小院已经空无一人,且收拾的干干净净,守山门的师弟说,他们二人恰巧是片刻前离开天师派了。”
“这么巧?”瞿见重声音低哑,若有所思。
“我也觉得事有蹊跷。主上,你说他们会不会是魔界的人,同那只狐狸是一伙的?”瞿簇猜测道,
“他们是散修,来历不明。这仙盟大会也赢得莫名其妙,那狐狸又在逃走后第一时间去找他们,偏偏他们还赶在我们过去前就走了,走得这么急,怕不是担忧身份暴露?”
瞿见重微微点头,似是同意瞿簇的说法。他用指尖抚着额角,神色凝重,“这次去风魔谷,我得多做准备。”
而此时的明泷和谢柏风御剑一夜,已离开了天师派的地盘,恰巧在天蒙蒙亮的时候来到一座东山城。
他们找了间客栈住下来。明泷早就困了,沾床就睡。睡足一觉起来,已经是日落西山时。
明泷起身伸了个懒腰,顶着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问谢柏风:“我们接下来去哪里啊?”
谢柏风:“去风魔谷。”
“去那里干嘛?”明泷好奇问道。
昨晚她一看见小白,就又惊又喜,同时也知道他们肯定是要马上离开天师派了。果不其然,下一瞬谢柏风就带着她们出山了。
一路上她想问问发生了什么事,但因为是半夜,没什么精神,脑子不太转的动,就没问。现在精神十足醒来,自然要问清楚。
谢柏风云淡风轻道:“小白给瞿乘乐下了毒,瞿见重会去风魔谷给他找解药。”
明泷心里咯噔一下,警铃大响。虽说她早就知道谢柏风会报复瞿见重,但他怎么连瞿乘乐也害了?
她忧心忡忡:”你是想把瞿见重困在风魔谷?”
谢柏风眼眸中闪过一丝快意,“不错,我已为他选好一处封印之地,届时他日日受煞气侵扰之苦,痛楚会比我受到的多千百倍。”
明泷想劝他,”瞿见重自然是该死,可是到时候没有人给瞿乘乐解毒,他会死的,瞿乘乐是无辜的。”
谢柏风冷冷地反问:“叶家满门不无辜吗?”
他说得也没错,明泷一时语塞,不知道怎么劝他,又觉得谢柏风就是这样有仇必报的人,她好像劝不动他……
但她非常清楚,按照书里的套路,瞿乘乐作为男主,绝对不会就这么简单地死去,他可能因此得到机遇,变得比原来更强。
而谢柏风会因为曾经直接加害他,最后无论如何都不会有好下场……
明泷痛苦的挠着头发,本来刚睡醒她的头发就乱糟糟的,被她这么一挠,就像个马蜂窝似的。
谢柏风脸上显露出极其清浅的笑容。
瞧着他这幅毫不在意的模样,明泷像泄了气的皮球,整个人瘪瘪的。
谢柏风眉梢带笑,手中幻化出一条精细的手链,手链上有许多五颜六色的小颗宝石,很是好看。
他抬起明泷的手,给她带上,“风魔谷里有煞气,带上这手链就不怕了。”
明泷一团乱麻的心绪中,生出一股暖意。
这些时日的相处中,她隐约感觉到谢柏风对自己的感情好似不同一般。
对于他们之间的关系,她也说不清楚,只觉得好像不是她之前想象的那种肤浅关系。
心里隐隐产生了几分忧愁,她开始有些害怕,可如今骑虎难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明泷扯出一个微笑,笑里包含着真诚的谢意,“谢谢你。”
*
三日后,风魔谷。
瞿见重风尘仆仆而来,一踏入风魔谷便感到一阵心悸,他连忙盘坐在地,运功抵御。真气运转几个周天后,才感到好些。
“风魔谷的煞气名不虚传啊。”瞿见重感叹不已,“此地断不能久留。”
医修曾言,南风树长在风魔谷中央,有丈高,叶子像缩小版南瓜的形状,极其特别,一看到便会认出来。只是数量稀少,恐怕要找许久才能找到。
以目前的情形看,煞气如此浓烈,若待在此地超过七天,必受煞气侵扰。
对他们这种修正道的剑修来说,煞气便是毒药,会使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必须在七天内找到南风树,如若找不到,便只能抱着遗憾离开此地了。
瞿见重既着急又忧心,在风魔谷中快步走着。
不到半日,他便在悬崖边上找到了一棵南风树,顿时喜出望外。
就在他要靠近南风树的时候,一道金色身影不知从何处窜出,那身影猛的朝瞿见重而来,手上招招致命,似乎要致瞿见重于死地!
瞿见重见状,和他缠斗起来。
那人影恨恨说道:“瞿老贼!没想到今日在这里遇见你,我定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这时瞿见重似乎反应过来那人的身份,他眼眸转沉,浑身杀气骤然显露,下手也不遗余力。
金属撞击之声不绝于耳,明泷和谢柏风躲在暗处,对突然冒出来的人很是疑惑。
明泷看清那个人的脸庞后,神色大惊。
“怎么了?”谢柏风看她面色异常,“你认识那个人?”
明泷指着那人,“他就是和你一起困在万魔渊的金鳞,临峒前辈。”
谢柏风微微点头,“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瞿见重困住他近百年,现下两人打起来也属正常。我们静观其变。”
那两人打了片刻,临峒渐渐败于下风,百年前他就打不过瞿见重,百年间修为毫无进益,更不可能打得过。
过了几招后瞿见重也看清了对方的实力,探出了临峒的破绽,于是他倏地虚晃一枪,待临峒中计,便直攻他命门!
临峒被重重击中要害,登时飞身退去,瞿见重趁热打铁,一掌将他打下了悬崖!
“啊!瞿见重!”临峒咬牙切齿地大喊,声音响彻山谷,又很快消失在悬崖之下。
“呵。”瞿见重轻笑一声,技不如人还想徒手杀他,去阴间做他的春秋大梦去吧。
解决了那莫名其妙出现的临峒,瞿见重再次靠近南风树,他手掌朝上,施法想将南风树连根拔起,却陡然触动了一个南风树底下的阵法,白光乍现,脚下是繁杂的圆形符号。
他大惊失色,暗道不妙。
瞬息之间阵法就要将他从脚到头地包围,他拼尽全力用宝剑抵御,也只能勉强使阵法合拢的速度减缓。
利用这来之不易的机会,他以平生最快的速度飞身而上,想要逃出阵法,又在腾空而起的时候被不知哪里来的一掌拍倒在地。
就是因为差了一瞬,阵法成型,他被困在了方寸之地。
瞿见重咬牙跺脚之际,明泷和谢柏风走了出来。
刹那间,瞿见重明了这是一个请君入瓮的局,他拍打着看不见但异常结实的透明牢笼,怒目圆睁,恨得牙痒痒,“明玄,明珑,果然是你们!”
谢柏风悠悠道:“瞿见重,你可知我是谁?”
瞿见重沉默了一瞬,忽的明白过来,“你是谢柏风!”
“不错。”谢柏风讥诮一笑,“你困了我百年,这牢笼,是还你的,我定让你在此处待千年万年。”
他周身气息顿成冰霜,明泷在他身旁感到不寒而栗。
瞿见重闻言,跌坐在地,神色尽是颓废和丧气。
在这个遍布煞气的风魔谷,他能活,但会比死更难受。
七日之后煞气开始攻体,他会感到全身红肿痒痛,白日后煞气攻心,就像有千万把刀同时在切割他身上的每一寸血肉筋骨。
更可怕的是,这风魔谷须得是炼虚期以上的人才敢进来,修为这么高深的人本就很少,还得是心甘情愿冒着生命危险来救他……
目前来看,是没有这号人的。
即使他寿命够长,可以等,也不知要等多少年才会有人来救他。
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闭上眼睛摇了摇头,似乎是认命了。
大仇已报,谢柏风依旧是那副无悲无喜的神色,他淡淡道:“我们走。”
话音未落,就有一道凛冽剑气直刺谢柏风心脏,力道气势颇足,似是要一击致命!
谢柏风眼眸半眯,乘风剑凭空出现在眼前,锵地一声抵挡住了那一击。
“谢柏风,你这百年间竟修为大涨,连我全力一剑也能挡住。”这时,瞿见重出现在他们身后,毫发无伤,语气中饱含万分遗憾。
明泷面露惊慌,她看了看身后的瞿见重,再看了看眼前阵法中的瞿见重,满目骇然,怎么有两个瞿见重?
谢柏风眼中凛若冰霜,他轻嗤一声,“阵法中是分身。虽为分身,但法力不低,你若不回收分身,会有损修为吧。”
瞿见重扯了扯嘴角,“不过是有损修为,再修炼便是,同困在此处相比,不值一提。”
谢柏风古井无波道:“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有诈的?”
“从见到你开始,你的气息既陌生又熟悉,让我忌惮。后来你们带走了那只狐狸,算是验证了我的猜想。
明知有陷阱,我不可能束手就擒,便用分身引你们现身。
若不是你如今修为深不可测,早已死在我的剑下。”
瞿见重脸色森然,“你究竟用了什么方法修炼,能在缺少灵魄时修得这般成就。”
“你快死的时候,我会告诉你的。”谢柏风眼底浮现了几分凶狠冷戾,他大袖一挥,握着乘风剑直刺瞿见重!
两个修为高深的人打得激烈,明泷自然躲得远远的。
他们斗得天昏地暗,瞿见重渐渐觉得力不从心,若再打下去,自己必输无疑。
他把目光投向明泷,动了歪心思,暗中拍出一掌,掌风凌厉,正正朝明泷而去!
明泷大骇,使出全力才勉为其难挡住那一掌,可也被掌风逼的连连后退,转瞬之间就不小心掉下了山崖!
山崖之上树木丛生,崖底尽是枯草落叶和碎石,明泷一路磕磕碰碰地施展御空术,最后总算是平安落地了。
她站稳脚跟后,捂着砰砰乱跳的胸口,嘴角因为瞿见重那一掌流出了些鲜血,她气息紊乱,望着头上看不到顶的崖壁,将鲜血抹掉,决定先找个安全的地方养伤,养好些再上去。
再看看地上,有一组混乱的脚印朝南方而去,方才临峒前辈也摔下山崖了,这脚印应该是他的。明泷便循着这些脚印,去寻他。
不一会儿,她进了一处山洞,转了个弯后再往里走,血腥味渐浓。
“谁!”在此处养伤的临峒突然警觉,大喊一声。
“前辈,我是明泷。”明泷忙道。
见是熟人,临峒放松下来,拍拍身旁的地上,示意明泷坐下。
临峒奄奄一息,面色苍白,“你也受伤了,先疗伤吧。”
“嗯嗯。”明泷盘坐在地,运功疗伤。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自己好些了,轻呼口气,看向临峒。
临峒脸色依旧是煞白煞白的,只是没有再冒虚汗,在没有灵丹妙药的情形下,恢复成这样也算是不错了。
他叹了一声,问明泷:“你怎么在这?每次你都是莫名其妙地就出现了。”
明泷讪讪笑着,简短说道:“谢柏风给瞿见重设了个局,引他来此,想将他困在此地,他们打斗之际,瞿见重使了阴招,把我拍下山崖了。也不知道他们如今在上面怎么样。”
“原来瞿见重是因为谢柏风才来这的。”临峒明白过来,“我就说嘛,他平白无故,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前辈为什么也在这里呢?”明泷好奇问道。
临峒垂眸,神色有些忧伤,“当时我那么着急离开万魔渊,是为了给我的兰儿找药。
她百余年前就昏迷了,我在给她寻药时被瞿见重封印在万魔渊,封印一解开我就着急慌忙地回去见她,幸好她没出什么大事,还是那副昏迷不醒的样子。
我陪了她几天,便又出来寻药了。听闻风魔谷奇花异草多,来碰碰运气。”
“是前辈的妻子?她为什么昏迷了?”
“她之前修炼,不小心走火入魔,真气倒行,险些送命。还是我及时发现,给她输了大量妖力,才堪堪保住性命。”说到此处,临峒摇摇头,又爱又恨,既有对妻子的浓浓爱意,也恨老天爷让他们这对眷侣命运多舛。
如果不是什么奇毒,只是走火入魔的话,吃些上品灵丹应该就能好了。明泷想起在魔宫见过的灵丹,问道:“吃清灵丹可以吗?”
“这可是上品灵丹,当然可以!”临峒一下就激动了起来,他满怀期待地看着明泷,“你有吗?”
明泷立马不好意思了,她挠挠头,“我身上没有,紫金宫里有。”
“魔宫?哦也是,你跟着魔尊一起来的,魔尊自然是什么宝贝都有。”临峒顿时泄气,但他想了想,觉得还是有些希望的,便问明泷,“那等我们出去了,你能帮我问魔尊要一颗清灵丹吗?”
他眼神真挚恳切,诚心诚意地请求明泷。
想起自己在紫金宫时可以随意取用灵丹,明泷微微点头,“我帮你想想办法。”
“多谢多谢。”临峒站起来,给明泷鞠了一躬,眉眼之间都是喜气洋洋,他开怀大笑,“我这一趟风魔谷没有白来,竟然真的找到了救兰儿的法子,被瞿见重刺这几剑也算值了!”
他笑得欢欣,仿佛所有的苦痛都消失殆尽。
明泷看得一时愣怔,她垂下眼眸,有些羡慕道:“看来你是真的很爱你的妻子。”
临峒拍拍肚皮,依旧是笑着,“虽说我年少时同你师父确实有一段露水情缘,但兰儿才是我的真爱,有了她我才知世上情为何物。
情之一字,是能叫人生死相许之物,以往那些莺莺燕燕,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
他望着斜上方,似是在回忆什么,满面春风,将幸福二字刻在了脸上。
明泷笑笑,沉默不语。
临峒看着明泷,收敛起笑容,不明白她为何这样,“魔尊不是很喜欢你吗?你怎么这副表情。”
“啊?”明泷被这话吓得一缩,忙摆手否认,“没有啊,他没有喜欢我啊。我们也不过是露水夫妻而已。”
作为过来人,临峒登时懂了,若有所思地看着明泷,眼里浮现出一抹意味深长,“是还没有说明白吧?不怕,咱们妖魔的真爱眷侣,大多都是从露水夫妻做起的。处着处着,就发现对方不可或缺,自然就会有正经名分的。”
明泷哭笑不得,前辈说的半对半错,她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前辈,你真的误会了,我和他是不可能的。”
临峒觉得疑惑,他想了又想,道:“我也听说过魔尊的一些事迹,以我对魔尊的认识,他既然肯将你带在身边,自然是喜欢你的。你这么说的话,是你不喜欢他咯?”
明泷一时不知所措,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心中所想,她欲言又止,最终低下了脑袋,有些丧气,似乎是默认了临峒的说法。
她也觉得,好像谢柏风是真的喜欢自己。
从前她为了解白阴蛊的毒接近谢柏风,他也说把她当床伴,所以她一直没有心理负担地骗他,说自己很喜欢他。
既然你是虚情,那我便假意。
这桩买卖明明很划算。
然而这些时日,她发现自己在他心中的位置非比寻常,已然有些慌乱害怕了。
因为她一点都不喜欢他,不想和他共度余生,但又是她先说的喜欢,如果她在别人付出真心后却抛弃他,就显得很人渣行径了。
临峒语重心长说道:“明泷啊,你不能这么玩弄别人的感情的。”
明泷面露为难,为自己辩解,“这个事情很复杂,并不是这么简单的。”
临峒叹了口气,开导明泷,“这世间,最难得是遇见对自己有情之人,你既然遇见了,便要好好珍惜。”
“可我,对他没有一丝一毫的喜欢……”明泷说着说着,就撇开了视线,肩膀耷拉了下来,很是无奈。
“为什么呢?他那么强,又那么玉树临风,有什么不好?竟不能得到你的一点喜欢吗?”临峒很是不解。
“我知道他很强,我也觉得他很好看,但我们性格不合适。”
明泷回想从前,面色深沉,“师父教我的时候,曾问过我喜欢什么样的道侣。若要同人结为道侣,那便是千年万年日夜相对。
我想过要找温润如玉的,也想过要找活泼开朗的,还想过找腹黑毒舌的,却从来没有想过找柏风这种冷若冰霜的。
他太冷了,喜怒不形于色,待人接物总是让人感到彻骨冰寒。
他纵然确实是喜欢我,我却感受不到多少爱意。
爱被冻住了,便不算爱了。
我不想千年万年,都如同在冰窟里一般活着。”
明泷说得凄凄惨惨,满面悲伤。临峒也因此沉默,她说的在理,平心而论,他也不想和一个冷冰冰的人结为夫妻。
更何况爱与不爱本就是一门玄学,并不是想爱就会爱上的。
他不再强求,“若你不爱,便趁早与他说清楚,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嗯嗯。”明泷点头。
临峒继续道:“与他断了后,抓紧时间去找喜欢的人,你中了白阴蛊,也不剩多少时间了,最后的时光得过得快乐。至于他……他还有千万年,时间会让他淡忘的。”
明泷一顿,薄唇抿成一条线,低声说道:“他可以帮我解蛊。”
临峒目瞪口呆,瞬间就什么都懂了,“这就是你一开始骗他的原因!
明泷做了亏心事,不好意思地笑着,也不好说什么。
临峒觉得如今这些小辈的故事真是复杂极了,他眼珠骨碌转了好几圈,道:“那为了保命,你就不能骗他一辈子吗?”
明泷苦笑着摇了摇头,她本来也想过这样,但后来还是觉得过不了自己这关。
“我认识他几个月,其实也有不冷的时候,只是那些时间少的可怜,总共加起来也不到一刻钟。
若我能长生不老,却要一直过这样的日子,那还不如就做个人,活几十年算了。”
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整个人写满了“不能勉强”。
“他若知道你是骗他的,定不会轻饶你,没准会落得跟瞿见重一样的下场。”临峒一想到明泷的下场,就害怕地嘴角抽搐。
明泷捂着脸,不敢去想自己以后会怎样,“所以我很羡慕你,很羡慕你和师父好聚好散。”
……
片刻前,谢柏风一见明泷被瞿见重逼下了山崖,脑子瞬间空空如也,下意识地飞身过去想抓住她。
瞿见重要的就是这个结果,他将全身真气汇集于手掌之上,拼尽全力,给谢柏风一记重剑!
但谢柏风稍微侧身,就轻松躲过了。
只是方才他与瞿见重一番打斗,分毫不伤,如今剑气切断了他几捋银发,在他脸上划出一道伤口。
他顾不得这么多了,明泷掉下山崖,生死未卜,得抓紧时间去找她。
可就因为瞿见重那一剑,谢柏风与明泷错过了。
他的手指,差一点点,就能抓住明泷的肩膀。
所幸她化神的修为不是虚假的,懂得向悬崖峭壁上的树木借力,有惊无险地下落。
谢柏风纵身向下,想跟着她一起落下去。
瞿见重却不肯错过这难能可贵的机会,他提着剑,剑光料峭,欲置谢柏风于死地。
谢柏风只好应战,利落地翻了个身,同瞿见重厮打起来。
瞿见重招招击他要害,然而谢柏风无心应战,过了几招后,他找准时机,放了个烟雾弹迷惑瞿见重,在瞿见重躲闪之际,他迅疾跳下悬崖,去寻明泷。
悬崖之下有一大一小两种脚印,朝着同一个方向而去,谢柏风猜测是明泷和临峒,他便也跟着过去。
走着走着,他发现悬崖壁上有一颗亮晶晶的红色宝石,形状像一颗心,活灵活现的。
想到明泷喜欢这种东西,他眼角含笑,将宝石摘了下来,握在手中,准备待会儿给她一个惊喜。
很快,他走进了一个山洞,在快要转弯的时候,听到了明泷的声音,她在说“没有啊,他没有喜欢我啊。我们也不过是露水夫妻而已。”
……谢柏风脚步一顿,眼底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愫。
鬼使神差的,他就这样站在原地,静默地听他们说话。
这些话,他从来没有听明泷说过。
原来从前的一切都是假的,她费尽心思地骗他,不过是为了解毒。
呵,那白阴蛊,也是与自己颇有渊源了……
听到最后,他手上的稀世宝石被瞬间捏碎,化为齑粉,眼中透出狠厉与深沉。
她想全身而退,和他好聚好散?
绝不可能!
无论往后余生是苦海还是极乐,他都要她心甘情愿,与他共沉沦!
第35章 (有增补)
“我灵气恢复得差不多了, 我们上去看看吧,要是他们还在打,也许我还能助魔尊一臂之力。”临峒道。
“好。”明泷不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她站起来往山洞外面走, 临峒跟在她身后。
转了个弯,谢柏风出现在眼前。
明泷一下子就紧张起来, 眼里是满满掩饰不住的慌乱, 她望着谢柏风, 想扯出一个笑容,却只能极不自然地动动嘴角, “你……你什么时候来的啊?”
谢柏风没有回答。
他眸色漆黑, 眼底像是凝聚着乌云雷电, 又像是望不见底的深渊, 周身浮现出浓浓的戾气。
他就这样看着明泷,仿佛要用眼神将她身上每一寸每一缕都看透。
明泷光是和谢柏风对视一眼,就感到惶恐不已,万分煎熬。
更何况她方才还说了那些话,也不知道他听见了多少。
明泷惴惴不安,她心虚地撇开视线, 看他身上的伤势,见他的手掌红红的,心下一惊,抓起他的手来看,心疼道:“你和瞿见重斗法,受伤了吗?”
话音刚落, 谢柏风身后就传来一阵剑气破空之声, 来势汹汹, 所到之处将山洞壁都辟出了一道深深的裂纹。
明泷望着那剑,惊慌大喊:“小……”
话还没有说完,谢柏风抬起手,用力一收,霎时间那剑就像脆弱的纸张一样,被扭成一团,直直地掉落在地上。
铁团发出咣当的声响,后面赶来的瞿见重捂着胸口,瞠目结舌,似是看见了什么从未见过的骇人景象,“这上品灵剑无坚不摧,我用了上千年都没有折损分毫,你!”
他指着地上扭曲的宝剑,再指着谢柏风,面容变得无比狰狞,“你能做到这种程度,到底是修了什么邪功!”
“聒噪。”谢柏风面无波澜,转身正视瞿见重。
他目光幽深,手上再一用力,瞿见重的脖子就在瞬息之间转了个圈,头诡异的接着躯干,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瞿见重的眼睛虽然睁着,但是瞳孔涣散,像是……死了。
明泷盯着瞿见重,双手紧紧捂住嘴巴才不让自己尖叫出声,她止不住地颤抖着,额头冒出了些细细的冷汗。
临峒楞在原地,惊恐地瞪大了双眼,“这这那那”地说不出完整的话。
这魔尊,实力深不可测,居然轻轻松松就把瞿见重杀死了!
恐怖如斯!
“我们走。”谢柏风冷冷道,他把呆若木鸡的明泷搂在怀里,走出山洞,御剑离开风魔谷。
不知飞了多久,明泷才稍稍反应过来,她飞快地眨着眼睛,思索着谢柏风意欲何为。
他明明要折磨瞿见重千百年,怎么又改变心意了?
还有他的修为未免也太过强大了,连瞿见重这将近合体期的人,都能轻而易举地杀死,就像是在捏死一只蚂蚁般毫不费力。
明泷紧紧咬着下唇,因为太过紧张甚至尝到了一丝血腥味。
她不由自主地将事情往最糟糕的方向想——谢柏风听到了方才她和临峒说的话……
想说点什么探一下虚实,可明泷太害怕了,她的薄唇张了又合,合了又张,就是说不出话。
谢柏风一直观察着明泷的神色,她大概猜到他听见了,脸上浮现出惊诧、慌张、恐惧、纠结,但没有一丝一毫的愧疚。
好,很好。
他咬牙切齿,缓缓张口:“你知道瞿见重怎么死的吗?”
“怎么死的……”明泷小声说道,她的声音都是颤抖着的。
“杀他之前,我给他下了一个停时咒,从他感受到痛苦直到真正死亡那段短暂的时间会因此放缓,对他而言就像过了千万年。也就是说,他剧烈疼痛了千万年才真正死去。
你看,对我不好的人,就是这样的下场。”
谢柏风说得轻轻的,暖热的气息吹过明泷的脸颊,却像千年寒冰,听得她毛骨悚然,浑身战栗。
他最终还是折磨了仇敌千万年。
他跟她说这些,是想提醒她,下一个轮到她了?
明泷想为自己辩解,可刚才她和临峒将整件事都说得明明白白,已然没有辩解的余地了。
拼命想着破局之法,但怎么想都觉得这是个死局……
如果一定要死,能不能给她个痛快啊,她不想像瞿见重一样死得那么惨……
想到瞿见重的死状,明泷心焦得哭了出来,在谢柏风怀里啜泣着,眼尾一片猩红。
她想为自己求情,然而已经泣不成声了。
谢柏风只断断续续地听到一些模糊的词语,“对不起……错了……放过……”
他讥诮一笑,狭长的凤眸微眯,幽幽道:“不可能。”
明泷哭得更惨了,泪如雨下,晶莹的泪珠从空中落下,被风吹得飘飘荡荡,伶仃无依。
她哭得迷迷糊糊,全然不知谢柏风把她带回了紫金宫。
当被放到床榻上时,明泷下意识地觉得,这是一个类似风魔谷南风树下的地方。
谢柏风在南风树下给瞿见重设计了一个千万年的受难之地,而这床榻一定是他给她设计的受苦之地。
“我不是故意骗你的……”明泷呜咽着摇头,眼圈泛红。
她紧紧抓住谢柏风的手臂,生怕他走了之后阵法就会启动,她就永远离不开这个地方了。
“我再也不敢了,你不要留我一个人在这里。”
明泷哭得眼眸水色涟涟,脸颊潮红带露,这让谢柏风想起了一些夜深时,她如莲花绽放的姿态。
他内心深处顿时生出一股炙热滚烫的火焰,将自己和明泷一同淹没。
他们在炽热的欲海中浮浮沉沉,明泷被搅得天翻地覆,她觉得自己受不了,抓着谢柏风的肩膀想推开他,远离他。
她断断续续地哀求,声音因为喊了许久有些嘶哑。
谢柏风没有说话,只是将她的一双纤细脚踝握得更紧了。
紫金宫内殿,水声荡漾,杨柳吁吁,彻夜不眠。
明泷醒来的时候,天色大亮,她浑身不舒服,脖子以下都是如草莓般的红点,头昏脑涨又兼腰酸背痛,大腿内外侧也都酸痛得很。
她还是第一次这样醒来,以往谢柏风都会用灵力帮她减轻酸胀,如今他知道她欺骗他,便不管她了。
明泷有苦难言,艰难地撑起身体,缓缓抬起手,掌心按着腰部,想自己疏通一下经脉,却发现掌心没有灵力涌出。
她一脸问号,再试一次,还是没有灵力,再来一次,依旧没有灵力。
明泷:?!!
自己这是怎么了?她害怕起来,忙内视经脉。
幸好经脉没有受损。
明泷松了一口气,又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会使不出灵力呢。
她环视四周,查看这宫殿有没有设置阵法,得出的结果是没有阵法。
这时她发觉,自己手上的手链似乎有些不对劲。
去风魔谷之前,谢柏风给她的手链上有五颜六色的小宝石,她现在的手链是一条素银链子,什么装饰都没有。
而且仔细感受的话,就会发现手链上施了特别的咒术,好似就是这咒术让她无法施展灵力。
如今的她,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
修仙半生,归来仍是凡人。
明泷:……
她心里五味杂陈,对未来充满了恐惧,也不知道谢柏风接下来会怎么对自己。
“明小姐,奴婢来伺候你更衣,赴宴。”殷其盈在门外恭敬说道。
“嗯。”明泷木讷地点了点头,她现下哪哪都疼,还没有灵力,着实穿不了衣服。
等等,赴宴?
“赴什么宴?”明泷问已经走到跟前的殷其盈。
殷其盈低着头说道:“魔尊让各位大将军的内眷进宫来,贺明小姐化神之喜。”
明泷嘴角抽搐,谢柏风这不就是在羞辱她吗?
她灵力使不出来,化个鬼神啊!
第36章
“我不舒服, 不想去。”明泷直接躺回被窝,用被子蒙住头,逃避现实。
闻言, 殷其盈扑通一声跪下了, 鼻子泛红,“尊上说你不去的话, 就要处罚我们。”
清晨尊上吩咐她的时候, 就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 不像往常他提到明小姐时那么温和。殷其盈当时就猜测他们出去这几天,应该吵架了。
如今看明小姐的反应, 果然是吵架了。
殷其盈再一次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 上次小橘猫的事和这次赴宴的事都是如此, 她都快哭出来了, 为什么每次倒霉的都是她,她命好苦啊……
看着瑟瑟发抖的殷其盈,明泷有些无奈,这是她和谢柏风之间的事,她不想连累无辜的人。
深深叹了一口气,“好吧。那只小橘猫呢?我抱着它一起去。”
殷其盈身形一怔, 想哭又不敢哭,今天的她真是双份倒霉,这橘猫也不可能带来给明小姐啊。
她只好撒谎,“……还没有找回来。”
“……怎么还没有找到?这么多天了。”明泷有些疑惑。
殷其盈深深地低下头,“魔宫很大,大家平日里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所以……”
“行吧, 待会儿宴会结束, 我自己去找。”明泷道。
殷其盈不敢接话茬,只说:“我伺候小姐更衣。”
半个时辰后,畅音阁。
那些魔将的内眷早早就到了,见明泷来,纷纷起身迎接,明泷也不知道她们姓甚名谁,只好微微颔首以作回礼。
明泷走过的时候,有个穿着石榴裙的女妖低声道:“哎呀,怎么称呼她呢?”
“明夫人?”旁边的女妖回道。
“但是尊上还没有赐封,叫夫人会不会……”
“我父亲说,不过是个玩物,不会册封的。”吴宴的女儿吴芷仰着头说道。
她生得明艳动人,身段婀娜多姿,吴宴以前就想送她进宫,但那时谢柏风不近女色,他们没寻着机会。
如今谢柏风从万魔渊里出来,一改从前,紫金宫里竟住进了女人。
既然开了先例,想必之后魔宫会有源源不断的美女。
吴宴是谢柏风身边得力的大将,他女儿也心比天高,相信自己能争得魔后的位置。
更何况吴宴今早刚试探过谢柏风,让谢柏风册封明泷为妃为后,可谢柏风神色冷漠,一言不发。
吴宴因此断定,谢柏风心里没有明泷,只不过是当个玩物罢了。
他将此事说与女儿听,叮嘱女儿见机行事。
此时此刻吴芷见到明泷,无半分恭敬,只觉得自己哪哪都比明泷强,定能将她从紫金宫里挤出去。
吴芷戏谑说道:“明泷妹妹气色不太好啊。”
众人面色各异,有人皱眉,觉得这样称呼不妥,有人浅笑,同吴芷一般也看不起明泷。唯有沈锦,神色微愠,似是不满吴芷的毫无敬意。
“刚回来,还没有休息好。”明泷在首座坐好,敷衍说道。
她方才听到了她们的低声细语,也觉得自己这么没名没分得在紫金宫里待着甚是奇怪,别人认为自己只是玩物,实属正常。
若说从前谢柏风还有几分真心待自己的意思,现下他知道了真相,想必不会再对她好了。
明泷眸色暗淡下来,整个人无精打采的。
吴芷笑道:“我昨晚也没有休息好,被养了好几个月的狗咬了一口,我从前真心真意地待它,它却完全不领情,还要伤我,我因此伤心了一晚。
但今早醒来,我又释怀了,一只没心肝的狗,不值得我再为它费神。
既然费力不讨好,便不费力了。
我把它的牙齿全都拔掉,然后打死扔了出去,心情便好了起来。”
这不就是她和谢柏风的人兽版写照吗!
明泷诧异地望向吴芷,被那句“把它的牙齿全都拔掉,打死了扔出去”吓到毛骨悚然,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她默默地抱紧了自己,想笑一个来附和吴芷,但只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沈锦听得面色凝重,这吴芷好端端的说这些煞风景的话做什么,她咳嗽了一声,看着吴芷。
吴芷无视明泷和沈锦,想继续说,沈锦先开了口:“今日明小姐不舒服,我们便先回去了,改日再进宫。”
既然吴芷是个没眼力见儿的,沈锦也不给她使眼色了,她自己掌控局面。
明泷扯了扯嘴角,礼貌又感激地朝沈锦笑了笑,“好。”
吴芷还想说点什么,沈锦一把把她拽走了。
两个地位最高的人都离开了,剩下的人也不敢留下,她们跟着沈锦纷纷走出畅音阁。
耳边恢复清净,明泷想开心又开心不起来,她心事重重,和殷其盈去紫金宫旁的湖边逛逛。
湖里的游鱼同她离开前一样,非常热情地同她玩闹。
望着水下摇曳的身影,明泷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她现在没有灵力,要是掉进湖里,会不会淹死呢?
淹死的话,总比被谢柏风折磨死好。
想到瞿见重的死法,她立马就做出了决定,长痛不如短痛。
明泷道:“我下去游个泳,不想旁边有人看着,你走远点吧。”
殷其盈虽然一脸疑惑,但还是走远了。
确认湖边没人,明泷深吸口气,扑通一声跳了下去。
魔宫,议事堂。
谢柏风今日下午一直没有好脸色,把梁宽和吴宴搞得一头雾水,可该说的情报还是得说。
吴宴:“探子来报,瞿见重这几日都不在天师派,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提起瞿见重,谢柏风的脸色又沉了几分,“如今天师派是谁做主?”
吴宴:“众长老一同决议。”
谢柏风:“司马腾呢?”
吴宴刚要回答,谢柏风就看到了门外的殷其央,他眯了眯眼,摆摆手,“今天到处为止,你们回去吧。”
梁宽和吴宴呆愣在原地,想再说点什么,但看见谢柏风不容置喙的模样,又不敢说了,两人对视一眼后拱手作揖,异口同声道:“是。”
他们走后,殷其央进来,低着头禀报:“尊上,明小姐去畅音阁了。”
此时谢柏风在书案前,垂眸看着书信,他头也不抬,淡淡回应:“嗯。”
见尊上没有别的吩咐,殷其央默默退了出来。
议事堂内只剩谢柏风,他大袖一挥,面前就出现了一个水镜,镜中是畅音阁的场景。
明泷没精打采地坐在首座上,吴芷在下面说着话。
当吴芷说到她那条狗的时候,谢柏风眼眸转沉,脸上浮现出一抹戾气,周身气息冷了几分。
他关了水镜,奔畅音阁而去。
去到畅音阁时,众人已经散了。
谢柏风:“明泷呢?”
殷其央:“明小姐去了紫金湖。”
谢柏风目光飘远,坐到明泷方才坐的软塌上,指尖轻轻敲着那紫檀木扶手。
哒哒哒……
敲击声沉重有规律,回响在空旷的畅音阁内,显得凄清又寂寥。
半晌,谢柏风站起身来,去往紫金湖,他没问殷其央明泷还在不在哪里,只默默地往紫金湖走,似乎只是闲逛而已。
殷其盈在离湖边很远的地方守着,见尊上过来,忙低头禀报:“明小姐说她要在湖里游泳,屏退了左右。”
“嗯。”谢柏风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继续往湖边走去,仿佛对明泷的事漠不关心。
他很快就走到了岸边,却没有看见明泷的身影。
沉下去了?
谢柏风眉头皱了起来,他给她下的锁灵咒会让她使不出灵力,若是沉下去便会一直待在湖里,无法自行上岸。
虽然没有性命之忧,但这湖建在魔宫里上千年,湖底泥沙中若有几副骸骨,也不足为奇。
她素来最怕那些东西。
谢柏风眸色微暗,纵身跳下湖泊去寻她。
下湖后,谢柏风还闻到了湖水中有些微血腥味,很淡,却很是新鲜,还是人血。
他心下一惊,产生了不祥的预感,放出灵识遍寻明泷。
很快,他就在一处水草丛中发现了她,她的手脚都被水草缠住,因为拼命挣扎被水草割裂了些许肌肤,如玉凝脂上渗出细细的鲜血。
她哭得泪痕涟涟,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无法大声求救。
刚才一下水明泷就知道淹死这事是不可行的,便想只游个泳就算了,游着游着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被拽下湖底,困在了水草丛中。
底下还有许多人兽骸骨,近在眼前和她面对面,她瞬间就被吓坏了,立即想喊殷其盈来救自己,又发现说不出话,只能一边哭一边挣扎。
如今看见谢柏风来,明泷呜呜得更大声了。
谢柏风脸色迅疾沉了下去,他快速移到她身边,帮她解开水草和静音咒,再用灵力治疗她身上的伤口。
“柏风……”明泷紧紧抱住谢柏风,呜咽喊着他的名字。
喊的缱绻又凄惨,谢柏风听得心软起来。
他将明泷带上岸,轻轻抚摸着她的脊背,安抚她的情绪,眉目温和地问道:“是谁把你弄成这样的?”
“不知道,我看不见……”明泷将脑袋埋在谢柏风胸口处,浑身止不住地颤抖,哭得很是可怜。
她使不出灵力,那人是伪装过的,她完全看不见他/她,是以根本不知道是谁加害自己。
“没事了,我会解决这件事的。”谢柏风轻声说道。
“呜呜呜……底下还有好多骸骨,就在我面前晃来晃去……”明泷哭得根本停不下来。
方才的景象太可怕了,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有人会来救自己,一直深陷绝望中。
即使离开了水草丛,也久久缓不过来。
“是我不好,是我的错。”谢柏风轻轻吻着明泷的头发,柔声细语地安慰她。
她手腕上的素银链子在这时化为齑粉,银色的粉末散发着微光,随风飘扬,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作者有话说:
笑死,因为魔尊不舍得,根本虐不起来。
第37章
紫金宫内殿。
“吴芷一行人在经过紫金湖的时候, 吴芷停下片刻,往湖中施法。”殷其央轻声向谢柏风禀报。
“废了吴芷修为,让她再也无法修炼。”谢柏风冷冷道。
“是。”得了命令的殷其央退了出去。
谢柏风望向床上熟睡的明泷, 她哭了许久, 哭着哭着便睡着了,在睡梦中她也是紧紧皱着眉头, 睡得不好。
脸上两行泪痕, 更添几分楚楚可怜, 让人心生怜惜。
谢柏风坐在床边,半垂着眼, 沉思良久, 他用手轻轻抹平她的泪痕, 再抚平她紧锁的眉头。
感觉到身边有个温暖的热源, 明泷本能地抓住它,往怀里带,还像小猫似的蹭了蹭,像是在撒娇。
谢柏风被蹭的心痒痒,他的手被明泷紧紧攥在怀里,如果硬要抽出来, 必然会弄醒她。
他顿了顿,还是将手抽了出来,欺身压了上去。
明泷果然被这动作弄醒了,今晚又是不眠之夜。
翌日,明泷懒洋洋地躺在软榻上,昏昏欲睡。
她中午时是饿醒的, 吃饱后又觉得累得很, 身体好似少了些什么, 不舒服得很,便在软榻小憩。
“明小姐!”殷其盈忽然笑着快跑进来。
“怎么了?”明泷慢悠悠地问。
殷其盈浑身上下洋溢着喜悦,她扑通一声跪下了,欢欣道:“尊上说,七日后册封您为魔后!”
明泷一下就惊醒了,腾的坐起来,紧紧抓着殷其盈的肩膀,神色肃穆地问道:“谁说的,怎么回事?”
册封不是喜事吗,怎么明小姐一点也不高兴?
殷其盈不明白,她愣愣地回答明泷的问题:“尊上方才颁布的,已经公告魔界了。”
闻言,明泷松开殷其盈,眼珠骨碌飞快转着,脑海中闪过千百个念头,她既不安又坚定,
“不行,我得去找他。”
她站起来,拎着裙角往外跑。
此时谢柏风正好出现在门口,与明泷撞了个满怀。
“你跟我来。”谢柏风古井无波地看着明泷,一把揽起她,接着大袖一挥,两人瞬息之间便消失了。
“去……哪里啊?”明泷话还没有说完,他们就到了目的地。
银霜宫。
这是一座离紫金宫不远的宫殿,明泷从前路过这个地方,以为只是一座普通宫殿,没有进去过。
“吱呀——”
谢柏风推开门,带着明泷走进去。
宫墙内是各种白色的鲜花,有栀子花、茉莉花、白玉兰、水仙花、百合……还有一些明泷也叫不上名字的白花,应该是很稀少的品种。
除了这些鲜花,庭院里还有一大片银色的纸花、丝绸花、绢花。
这些永远不会凋谢的花与鲜花不同,鲜花有各种各样的形状,而这些花只有一种形状,它们与栀子花完全盛开的姿态一模一样。
银花让明泷莫名产生一种熟悉感,她仿佛在哪里见过它们,而且不止见过一次……
她一脸疑惑地跟着谢柏风走进殿内,正堂的摆设同别处相似,都是紫檀木软塌和桌椅。
明泷注意到,这些家具上都雕刻着同一种花——栀子花,有盛开的栀子花,有花苞,也有半枯的花朵,掉落的花瓣。
这间宫殿的人定是很爱栀子花。
再往里走,他们到了内殿。
中央摆放着一张梨花鱼纹床,雕花妆台上端放着几个红木小盒和一面铜镜。左侧有一扇屏风。屏风后的那扇窗,窗花是少见的银色,与白色窗纸几乎融为一体,但又有细微不同,那银花好似在发光。
眼前的场景让明泷想起来了,这是银华的闺房,是春湖底的幻境之景,也是她吞了往生花后看到的景象!
明泷不解地看着谢柏风,等着他开口。
谢柏风环视一圈,悠悠道:“这是我母后生前住的地方。”
银华是前任魔后!
明泷瞪大了双眼,觉得很是匪夷所思。
“你知道她?”谢柏风问。
明泷眉毛拧成了一团麻花,回答道:“我们当时在春湖,不是从铜镜进了一个幻境吗?幻境里就是银华前辈的闺房,和这里一模一样。”
“嗯。”谢柏风不觉得意外,他微微点头,“瞿见重选了白狐族曾经的属地封印我,母后也许曾经在那里住过一段时间。”
确实,封印之地不是哪里都可以做的,要与被封印人有些渊源,才更容易成功。虽然瞿见重不知道谢柏风是白狐,但封印之地想必也是经过重重推算,认真考量之后选出来的。
这一选,便选中了白狐族属地。
解了第一个疑惑,明泷继续道:“我吃了往生花后,也看到过眼前这个房间。”
这时谢柏风的神色变得诡异起来,他有些不可置信,但只持续了几秒,便变成了满脸的嘲笑,嘴角微妙地扬起,眼中浮现一些不可名状的思绪,好似在嘲笑自己,也好似在嘲笑命运。
“怎么了?”明泷轻轻咬着下唇,带着几分惶恐问他。
该不会是自己吃的往生花有问题吧?
谢柏风讥诮一笑,眉峰微不可察地往上一挑,“往生花是白狐族人灵体所化,吞食往生花后会看到与那灵体息息相关的景象。”
“也就是说,我吃的那朵往生花是银华前辈的灵体所化……”明泷垂眸,低声道,心里感叹不已。
看谢柏风的模样,他也不知道自己吃的是他母亲的往生花。
这世间之事,真是巧啊……
谢柏风望着那些雕着满满栀子花的紫檀木,悠悠道:“母后去世后,父王不许任何人再提起她,他自己也没有再提起过她,仿佛这样就好像她还在世,只是去闭关而已。
是以我并不知道父王将母后葬在了何处,我连母亲是否被葬在秘地都不甚清楚。
认真说来,这也许就是缘分。
母后也中了白阴蛊,你也中了白阴蛊,所以你吃了那朵往生花。”
他说着说着,看向明泷,狭长眼眸中充满了浓烈的欲望,既坚定又热烈,就像是一把火,要把他们都燃烧殆尽,至死方休。
明泷被看得后背冒出涔涔细汗,她下意识地撇开视线,退后了一步,想离谢柏风远一点。
“你不好奇吗?”谢柏风偏了偏头,戏谑地看着明泷。
“好奇什么?”明泷抿着薄唇,声音低低的。
“为什么我母后会中白阴蛊。”谢柏风往前走了一步,想靠近明泷。
“为什么啊。”明泷不想和谢柏风离得这么近,她又往后退了几步。
谢柏风紧追不舍,霸道地走向明泷,比她步伐更大走得更快。
明泷十分害怕,退了又退,直至她被逼到墙壁,后背撞在结结实实的墙体上,退无可退。
谢柏风用手掐着明泷的下巴,强迫她和自己对视,明泷不肯,她的头虽然被抬了起来,但眼睛仍旧是垂着,不愿意屈服。
他俯身在明泷耳边,声音低沉道:“因为白阴蛊是我父王研制出来的。”
明泷惊恐抬眸,一双杏眼中闪过千万种情愫。
“你看,这就是宿命。”谢柏风用指尖轻轻揉着明泷煞白的脸颊,将她额前的碎发拨到脑后去,定定地看着她,“上古混战后,所有人都以为白狐族已经灭绝。
其实不然,我父王和母后便是这世间最后的两只白狐,他们青梅竹马,从小相依为命,父王深爱着母后,但母后对他却只有兄妹之情,挚友之谊。
父王不甘心,他想着,与其日后看母后与他人恩爱缠绵,不如先下手为强,让母后永远留在他身边。”
明泷喃喃道:“于是白阴蛊横空出世。”
“彼时母后并没有爱上谁,所以为了活命,便与父亲在一起了,之后又有了我,起初数十年,确实是一家三口,非常快活。”谢柏风目光飘向书案,眉目中带了一丝愉悦。
他甚少露出这幅神色,看来那段时光确实很欢乐。
但这神色只显露了几瞬,谢柏风的脸色又沉了下去,“可惜好景不长,母后后来爱上了别人,死活要与父亲分开,就算与父亲分来会痛,会死,她也在所不惜。
她说,她心里装了别人,再也不能与父亲虚以委蛇了。
如若要靠虚假的情意活着,不如一死来得痛快些。
不久母后就真的去世了,我不知道她是怎么死的,那晚她与父亲激烈地争吵,伴随着狂风暴雨电闪雷鸣,父王又在银霜宫开了结界,我连他们在吵什么都不知道。
只知道第二天,母亲就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父王守了母后许久,不许任何人碰她,也不许任何人说她的事。后来,他灭了母后爱人的满门,带着母后消失了。
我再也没有见过他们,也许我父亲还活着,也许他已经随母亲去了。”
说到最后,谢柏风面上毫无波澜,语气中毫无感情,好似在说着一个别人的故事,而非自己的不幸身世。
听完,明泷感慨万千,她心疼又无奈地看着谢柏风,声音柔和地劝他,
“我知道,当初是我欺骗你,是我有错在先,对不起,我真诚地向你道歉。但强扭的瓜不甜,你父王母后就是一个例子,我们好聚好散,不要让悲剧重演,好吗?”
谢柏风脸上满是嘲弄,他轻嗤一声,手指揉搓着明泷的脖子,轻一下重一下,仿佛在把玩着一块美玉,
“我父王母后的悲剧在于,他们实力旗鼓相当,父王控制不住母后,母后执意要走,他拦不住。”
这是什么歪理?
明泷眉头皱的极深,她薄唇微张,想说点什么,谢柏风却用细长的食指贴在明泷唇上,示意她不要说话。
谢柏风目光坚定,“我们之间,是我远强于你,若我强留,便可以留住你。我父母的悲剧,不会再发生。”
他的手指温热,却让明泷感到了料峭的冷意,她一把扯开他的手,“我们是不会有幸福的,你这样折磨自己折磨我,何苦呢?”
谢柏风嘴角微微上扬,掐着明泷的腰,让她与自己贴得紧紧的,
“你在我身边,我便快乐了。也许白天你会闹脾气摆脸色,可是你总有困的时候,当你入睡,那时我便能真切感受到欢愉。这对我而言,并不是折磨。
至于你……这便是你想要的结果啊,你当初接近我,不就是为了解白阴蛊毒吗?一直待在我身边就可以解毒了啊,这不正是,如你所愿?”
他的声音沉重又低哑,听得明泷毛骨悚然,她苦恼愤恨地望着谢柏风,使出全力想推开他。
可明泷力气没有谢柏风大,他将她牢牢地紧箍在怀里,不费吹灰之力。
谢柏风漠然又带着一丝得意道:“你看,我们的修为就是这么悬殊,你怎么费劲,都逃不掉的。”
明泷不管不顾地用力挣扎,歇斯底里喊道:“你是疯了吗?”
谢柏风云淡风轻道:“还有两件事,我没有告诉你。”
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明泷捂住了耳朵,使劲摇头,“我不听。”
“我在你的神魂里下了指引咒,就算你侥幸逃出去,我也会找到你。”
明泷顿了顿,疑惑又恐惧地望着谢柏风,像是看着什么让人害怕的怪物。
谢柏风眼角微扬,继续道:“我还取了你几缕魂魄,就算你寻死,我也能把你复活,让你继续待在我身边。
我要我们,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第38章
紫金宫, 午后。
明泷一脸苦相地坐在软塌上,双眼无神。
从醒来到现在,她先是在想如何说服谢柏风, 想了半天又觉得他已经疯魔了, 是劝不动的。
于是她换了个思路,思考怎么从他身边逃离。
想起谢柏风昨天说的话, 她马上运转真气, 一周天后, 明泷气馁地发现那些事情都是真的。
他确实在她神魂里种下了指引咒,也取走了她几缕神魂。
生不能离, 死不能逃。
谢柏风两下就堵死了所有她能想到的路。
明泷感到前所未有的挫败, 和绝望。
她呆呆望着窗外, 失落至极地叹了一口气。
自己往后的日子, 也许就跟这魔域的天空一样,暗淡无光。
忽的明泷发现有些光亮在自己眼前晃动,她本能地用手背挡住双眼。
“娘娘!”殷其盈兴奋地跑进来。
“别叫我娘娘。”明泷放下手,冷漠道。
殷其盈低头抿了抿嘴唇,双眼很快又亮起来,“这是您封后大典上的礼服和佩戴的凤冠, 您看多好看啊!”
说话的同时,她往旁边站了站,腾出几个位置,这时正好门外有几个宫女,缓缓踱步而来,停在殿中。
两个宫女捧着雍容华贵的礼服, 一个宫女捧着凤冠, 还有两个捧着一些耳环手镯等首饰。
明泷的目光一下就被全数吸引了过去, 她两眼放光地看着眼前的珍宝,情不自禁地凑上前去看。
王后礼服是大红色的,其上布满金丝银线,金银交错中还有不少细碎的宝石,各色宝石应有尽有,整件礼服因此熠熠生辉,说是将整片闪闪发光的银河挪到了礼服上,也不为过。
凤冠亦不俗,上面足足有九颗鸽子蛋大小的鸽血红宝石,在冠上围成一圈,耀眼夺目。侧旁还有数不清的小块祖母绿作点缀,说是小块,其实只是比红包石小,单拎出来也有指甲盖那么大,都是稀世珍宝。
红绿相映,光芒四射。
还有颗颗饱满圆润,散发着盈白光泽的珍珠项链,通透盈润的翡翠手镯,晶莹剔透的蓝宝石耳环……
望着眼前璀璨无比的诸多宝贝,明泷忍不住颤抖起来,小心脏怦怦乱跳了许久。
不行。她陡然意识到不对劲,猛的摇摇头。
自己意志得坚定些,不能因为这些外物就对谢柏风妥协了!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撇开视线,抓回想要试戴的手,毅然决然转过身去,紧紧闭着眼睛,不再看它们。
明泷狠狠咬着唇道:“拿走,封后大典我不会去的。”
话说得有多狠,她的心就有多痛。
滴答滴答……
仿佛听见心在滴血。
殷其盈一愣,她没想到平日里最喜欢珠宝的明小姐居然抵制住了这巨大的诱惑,看来她和尊上这次吵架属实有些严重。
她疑惑不解地挠挠头,又恭敬地敛衽一礼,“是。你们下去吧。”
那几个宫女窸窸窣窣地退下来了。
明泷紧紧地按住自己的双手,按到指尖泛白,才忍住了回头再看一眼的念头。
听到她们都退出去的声响,明泷松了一口气,但又觉得无比难过。
她头向下将自己埋在榻上的软被中,一言不发。
听说,沙漠中的鸵鸟遇见沙尘暴时,会将头埋在沙子中,它以为这样就能解决问题,实则只是在逃避现实罢了。
明泷也知道自己这样是改变不了现状的,可是她实在无计可施了,只能放空大脑逃避现实。
“娘娘?”殷其盈见她这副模样,蹲下来,在她身旁轻声唤道。
明泷懒得纠正殷其盈了,反正她再说一万遍,殷其盈也只会叫她娘娘。
这魔宫上下的人,都只听谢柏风的话。
她的话,旁人只是看在谢柏风的面子上听听而已。
“别说话。”明泷摆烂,“我想静静。”
“可是……”殷其盈犹豫了一下,想起尊上的吩咐,她还是继续说道:“魔宫里来了新的戏班子,还有……”
明泷头也不抬,只挥了挥手,便给殷其盈来了个禁音咒。
“唔唔唔——”殷其盈顿时惊慌失措,又意识到明泷是真的嫌她烦,便无可奈何地退了出去。
明泷的耳根终于清净了。
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脸上充满了哀怨与忧愁。
“喵——”
殿内陡然响起一声软绵绵的猫叫,明泷惊讶抬头,发现地上不知何时来了一只小橘猫!
它亲切地朝她走来,喵喵叫个不停。
瞧这模样,好像是先前沈锦送的那只,现下长大了些许,但还是只有半个手臂长。
听着猫叫,明泷心登时软的一塌糊涂,下榻抱起它,搂进怀里,轻轻摸着它油光水滑的猫毛,再捏捏它的圆鼓鼓小肚子。
她笑了起来,“看来你这只魔宫里的流浪猫还过得挺好的,都长胖了。”
“喵——”小橘猫附和她,似乎在讲她说的对。
“这几天你跑去哪里了,她们怎么都找不到你?”明泷眉眼弯弯,举起小橘猫到眼前,晃了晃它。
小橘猫好似听懂了她的话,睁着圆圆的大眼睛定住了,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喵喵喵……”它连着叫了好几声。
如果明泷会猫语,她就会知道小橘猫在说“我没有乱跑呀,这些天我一直待在这个宫殿里,有人每天好吃好喝的供着我”。
只可惜她听不懂,只听见了软乎乎的猫叫。
明泷宠溺地看着小橘猫,并不在乎它说了什么,她自言自语:“既然你回来了,我给你取个名字吧,既然你是一只橘猫,那就叫你……小橘!”
“喵——”小橘笑着应和,像是同意了。
“小橘,以后不许乱跑了。”明泷刮了刮它的小鼻子,装作很恐怖的样子对它说,“要是跑丢了,会被大鱼抓去吃掉的!”
她面目狰狞,吓得小橘都炸毛了。
“嘻嘻……”明泷咧嘴笑笑,摸摸小橘的脊背安抚它。
小橘的情绪很快被抚慰好,它静静地躺在明泷怀里,懒懒地晃着毛茸茸的尾巴。
猫尾有一搭没一搭地挠着明泷的手臂,有些痒,但又很舒服,让人心境平和下来。
“娘娘。”殷其盈又进来了。
明泷深呼口气,望向她,神色中浮现出几分不耐烦。
殷其盈把头低得很低,完全不敢看明泷,她知道自己惹人厌烦,可她也无可奈何啊……
她作为魔宫的奴婢,只能尽职尽责地替尊上办事。
殷其盈将手上的小盒子打开,露出里面的一颗黑色丹药,怯怯道:“这是修补神魂的丹药,尊上说吃了它对您有益。”
谢柏风取走她几缕神魂,又给她修补神魂的丹药。
真是打一大棒给一根萝卜啊。
明泷不想吃,执拗地偏过头去,不理殷其盈。
见状,殷其盈朝小橘挥挥手。
小橘瞬间心领神会,从明泷怀里跳出来,跑到殷其盈面前叼走小盒子,再走回明泷面前,把小盒子放在她手上。
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望着她,似乎在劝她吃掉。
“你凑什么热闹。”明泷哭笑不得。
殷其盈劝道:“我娘亲说过,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别跟自己身体过不去。”
明泷身形一顿,目光飘向窗外,望着悠远之地,苦笑道:“这话我师父也说过。”
师父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什么时候都一定要保重身体。
明泷沉默了一会儿,拿起丹药吞了下去。
殷其盈没想到这次这么顺利,她霎时间喜笑颜开,想手舞足蹈又硬生生地止住了,连忙给明泷端了一杯水,笑意盈盈地望着她。
“谢谢。”明泷喝了水,淡淡道。
*
紫金城中。
一袭青衣穿梭于人山人海,青衣虽一身仙姿,面色却十分憔悴,她在城内快步走着,很快便到了魔宫门前。
眼前是魔宫门前的魔侍,她正色道:“我乃魔后明泷的师姐何千悠,如今宗门有难来寻明泷,还望二位帮我通传一声。”
作者有话说:
师父要来了!师父肩负的重大任务:教魔尊怎么做芳心纵火犯!
第39章
魔宫, 议事堂。
谢柏风居高临下地坐在书案后,面无表情,望着何千悠。
“魔尊。”何千悠拱手作揖, 不卑不亢。
她见此处没有明泷, 又开口道:“明泷在何处?师门有要事,我得尽快去寻她。”
“什么事?”谢柏风冷然道。
看谢柏风这幅冷冰冰的神情, 何千悠对明泷产生了担忧。
若他们是两情相悦的道侣, 面对对方的同门师姐, 绝不会是这般模样。
她的心思在瞬间百转千回,谨慎道:“师父病重, 临终前想见明泷一面。”
“你方才不是说宗门有难吗?”谢柏风狭长凤眼微微眯着, 浑身上下浮现出一股威压。
何千悠手心顿时冒出了冷汗, 她强挺起胸膛, “师父若仙逝,宗门内定然乱成一团,届时……”
她顿了顿,眼中意味深长,示意谢柏风鱼水宗情况复杂,不便言说。
谢柏风心下明了, 他用一种不容置喙的语气说道:“不日便要举行封后大典,等大典过了,我再安排你们见面。”
一听这话,何千悠便知谢柏风无意让自己和明泷相见。
见病重之人,自然要从速。
谢柏风竟让自己等等,明泷这个魔后当的, 果然内有隐情。
她咬着牙, 还想再说点什么。
谢柏风:“送客。”
闻言, 何千悠眉头皱得极深,心里十分不快,但她是个聪明人,清楚硬碰硬是不行的,只好先妥协,再另寻出路。
她硬生生忍下怒气,“……好,大典后,我再来寻魔尊。”
出宫时,何千悠心里直叹气。
明泷这个学的半斤八两的家伙,果然翻车了。
偏偏那人还是实力强大的魔尊,这下可有点难办……
与此同时,明泷坐在紫金宫的书案前,给师父写传信符。
她想按照惯例给师父写“平安”两字,细想又觉得她都要跟人结成道侣了,怎么可以不告诉师父呢?
虽然她这个道侣并不是自己想要的,可她左右不了谢柏风,这魔后无论她想当还是不想当,无论她出不出席封后大典,这件事都是板上钉钉的了。
若是告诉师父自己第一次找人双修就要跟那人结成道侣,师父怕是会笑话死自己吧!
她脑海中已经浮现出,师父戳着自己的额头指指点点,对她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了。
明泷痛苦地捂住脸,迟迟无法提笔。
“在写什么?”谢柏风不知何时出现在眼前,淡淡道。
“没什么。”明泷没好气地说,她把头偏向没有谢柏风的那一边,不想看他。
谢柏风瞥到了案上的传信符,登时明白过来,明泷是要给师父报平安了。
他从前也见过几次,她总是写了一大堆话之后,又将传信符揉成一团,换张新的,只写“平安”二字,然后送出去。
这次的传音符上一片空白,也不知她是还没有开始写,还是已经换了张新的。
谢柏风顿了顿,模仿明泷的字迹写上“平安”,道:“帮你写好了,帮你送。”
他的言语与动作自然得一气呵成,眼看传音符立马就要被送走,明泷一把抓过来攥在手心里,着急慌忙道:“你干嘛!”
这是他们昨天去完银霜宫后,她第一次正眼瞧自己。
谢柏风温和地笑了笑,“你平时不都是这样吗,有什么问题?”
“可是这次不一样啊!”明泷撇了撇嘴,有些委屈。
她想着师父知道她要结亲的反应,又想起师傅以往的谆谆教导……
忽的灵光一闪,师父从前会不会也遇到过类似谢柏风的这种情况,会不会有办法帮她脱身?
明泷心里升起了一团带有希望的小火苗。
她眨了眨眼,装出一副哀伤的样子,认命地轻叹一声,既不甘心又无可奈何地对谢柏风说道:“师父待我极好,从前她就与我说过,若我有朝一日要与人结成伴侣,她定然要来为我主婚……
我想把师父请来,参加大典。”
明泷一双眼眸藏着五味杂陈,最多的是无奈与希冀。
她在告诉谢柏风,既然她逃不出他的手掌心。那她就认栽了。
封后大典如果一定要举办,那她希望是她想象中的那种婚礼,那种师父在场的婚礼。
明泷满怀期待地看着谢柏风,目光中还有些卑微,那也是真挚的恳求。
谢柏风沉思几瞬,“你给她送了那么多封信,她都没有回你,此刻应当在闭关。”
“也许她昨天就出来了呢。”明泷眼睛忽闪忽闪的,“她收到信如果不在闭关定然会过来的。即使她在闭关,要是看到我说要结亲了,肯定也会过来的。”
“那我给她写吧。”谢柏风垂眸道。
明泷忙摇头,“她又不知道你是谁,我给她写就好了。”
“嗯。”谢柏风轻轻应了一声。
明泷顿时开心起来,搂着谢柏风的脖子地亲了一口他的脸颊,接着欢天喜地地拿出一张新的传音符,埋头斟酌措辞。
谢柏风觉得自己的脸颊被亲得痒痒的,心情也随之舒坦了不少。
这几日他和明泷关系非常僵硬,她对他总是没有好脸色,即使在床榻之上,她也是极其冷淡。
今日这一口虽然只是蜻蜓点水,却是他盼了许久才得到的,就如同久旱逢甘露,让人于绝望中瞥见一丝希望。
他望着那传信符,眼底闪过几分深沉的算计。
一日后。
明泷焦虑地在庭院中走来走去,时不时还抬头望着天空,比热窝上的蚂蚁还着急。
殷其盈看她转来转去,眼睛都花了,她猛的摇摇头,提起精神,“娘娘,您别这样,传信符不会因为您转的圈多而更快到魔宫。”
“不对劲啊。”明泷紧紧咬着嘴唇,秀眉紧蹙。
她越想越觉得这事不正常。
这回是用的谢柏风给的特制传信符,里头又夹了一张空白的传音符方便师父回信。这种传音符可以瞬移,按理说早就到鱼水宗了,师父回个信要一天吗?
还是说师父在闭关,根本没有看到信。
也不对,信肯定是到了宗门的,到了宗门就会被守山门的人送到主峰,若师父在闭关无法读信,千悠师姐看见是她送的急信,肯定会直接拆来看。
读了信,绝没有不回信的道理。
可自己至今两手空空不见回音,明泷百思不得其解,她心里升起一个不好的念头,师父和师姐不会出事了吧?
恐惧瞬间蔓延全身,她感到手脚冰凉,师父平时和师叔确实不太对付,若是……
明泷不敢细想,“不行,我得回宗门一趟。”
“娘娘要去哪里?”殷其盈听到她说的话,也着急起来,抓住她的手,“封后大典在即,娘娘若要离开,大典岂不是成了个笑话!”
明泷一把甩开殷其盈的手,面色冷厉,“管不了那么多了,若我师父真的有事,我得去帮她!”
她想飞身离开,殷其盈惊慌失色,死死抓住她,不让她走。
“放开!”明泷怒斥殷其盈,额头青筋暴起。
这是明泷第一次对殷其盈这么凶,殷其盈从未见过她这幅凶神恶煞的模样,顿时吓得身子一缩。
但殷其盈下一瞬间又紧紧地贴了上去,她知道自己必须用尽全力阻止明泷。
要是魔后走了,不仅封后大典沦为笑谈,尊上也会暴怒,自己小命可能因此不保。
“你——”明泷又捉急又气愤,她想用蛮力扯开殷其盈,又怕伤到她。
两人就这样僵持了片刻,谢柏风到了,他还带来了一个人。
“明泷。”何千悠唤道。
“师姐!”明泷见到何千悠,一下大喜过望,忙走过去,“师姐你怎么在这里?”
师姐定是听到了封后的消息,来魔域找她。这样说来,若师父还在闭关,主峰确实没有人回信。
明泷心头一颗千斤大石落地,她深深地松了一口气,杏眼中不受控制地冒出了欣喜的泪水,“刚刚吓死我了,还以为你和师父出事了。”
她趴在何千悠肩膀上,开心地抱着师姐。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何千悠和谢柏风对视一眼,传递着不为人知的信息。
何千悠咬咬牙,道:“师父确实出事了。”
“什么!”明泷惊恐地抬起头,用力地掐着何千悠的肩膀。
她才欢喜了不过几秒,心又掉进了冰窟。
何千悠低着头,让人看不清她的眼神,只听见她伤心道:“师父被师叔所害,中毒已深,怕是时日无多……所以我来寻你,带你去见师父最后一面。”
仿佛晴天霹雳响起,这消息震得明泷踉跄两步,站都站不稳了。
谢柏风在她身后扶住她,无声地支撑着她。
短暂的惊愕后,明泷脑海中飞速运转,她连忙对着何千悠道:“是什么毒?是毒总有解药,我们可以去找啊!”
“我们就是不知道师叔下了什么毒,是一种很罕见的毒药,根本无人知晓,也无从解毒。”何千悠眉头紧皱,“若是找到能解百毒的灵丹妙药,或许可以一试。”
何千悠看向谢柏风,欲言又止。
明泷注意到师姐的视线,她立马反应过来,谢柏风可是魔尊,手上大把灵丹妙药,还是白狐族,密地里那么多奇花异草,也许就有能解百毒的!
她转身望着谢柏风,双眸含泪问道:“你有办法能救师父吗?”
“有。”谢柏风顿了顿,“往生花。”
他神色中透着几分不愿意。
一朵往生花就是一个白狐族祖先,自然不可能轻易给外人。
明泷沉默了,心中闪过千百个念头。
此时她站在了人生这条大道的重要岔路之上,望着面前的两条路,她纠结不已,完全不知道该选哪条,她感觉自己就像在风中摇曳的弱小孤草,彷徨迷茫。
没人来帮她,没人能帮她。
不知过了多久,明泷一咬牙一跺脚,直接给谢柏风跪下,她红着眼圈,但是坚定不移,
“求求你救救我师父。
我愿意往后余生,伴你左右。”
第40章
谢柏风扶着她, 不让她的膝盖落到地上。
明泷说完,他眸中显露出一抹不忍,但转瞬即逝, 取而代之的是微不可察的欢喜。
他顺势将明泷抱入怀中, 捧着明泷因为激动而通红的脸颊,嘴角上扬, “好, 我们去取往生花。”
“嗯!”明泷的眼泪登时止住了, 她用手背胡乱擦擦脸,脸上带着充满希望的笑容, 望向何千悠, “师姐, 你先回去, 我们去拿了药就马上赶过去。”
何千悠看了看明泷,又看了看谢柏风,微微眯着眼点头,“好。”
接着何千悠便离开了,背影萧条又孤戚。
明泷本来满脸希冀,见着师姐这背影, 她的小脸也跟着垮了下去。
她不明白,师父有救了,师姐为什么不开心?
师姐心里还有什么事?
明泷脑海中浮现出方才师姐听见有解药时的情景,得知师父会安然无恙,师姐的神色并没有什么惊喜,仿佛早就知道此事。
当时师姐强颜欢笑了一下, 她望着自己的目光中, 莫名其妙地带着几分……怜悯。
就像是在看一个, 被人卖了还帮别人数钱的傻孩子?
明泷越想越不对劲,视线不自觉地跟着何千悠走,她的身体也下意识地想追上去。
谢柏风脸色阴沉,一把拦住她,将她的脑袋扭转回来望着自己,“我们走吧,你师父等着往生花呢,耽误不得。”
明泷眨巴着眼睛,心里一紧,好似明白了什么。
她扯住谢柏风的步伐,提议道:“我们先把封后大典取消吧。”
谢柏风眸色一暗,眼底带了些烦躁。
“我没别的意思。”明泷连忙解释,“只是我跟你说过的,我想让师父做证婚人。”
她在谢柏风怀里,搂着他的腰,轻轻柔柔地用指尖揉搓着,安抚着他的情绪。
“可几天后就要举行封后大典了,师父病重,几天哪能恢复好。若师父不在,这大典对我而言,终究是不圆满。”
明泷说得有理有据,眼中饱含真挚,又带着几分感伤。
谢柏风知道自己无法反驳。
他冷冷地吩咐远处的殷其央,“延后大典。”
“是。”殷其央领命,她低下头,心中感叹不已,尊上也太听话了吧……
封后大典这么大的事,明泷说几句话就给延后了。
果然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半日后,白狐山。
明泷第三次来到白狐山,对着眼前的景象,已经没有第一次见时的恐惧,她如今对这里的一切都充满了敬畏,哪怕是一片平平无奇的叶子,她也会小心翼翼地避开,怕把它碰掉了。
他们来到一棵大树前,明泷认出她吃的那朵往生花就是在这棵树上摘的,这也就意味着,这棵树是银华前辈。
她恭恭敬敬地给前辈行了一礼。
谢柏风偏着头,眼里一片漠然。
母亲逝世时,他还很小,因此对自己的父母并没有什么感情。
望着眼前的“母亲”,他心中升起的情愫甚至都没有明泷多。
若是明泷不在此处,他大概会觉得这树既然没了往生花,便没了用处,不如顺手扬了,省的碍地。
但明泷在此处,这树便留着吧,免得她觉得心寒。
明泷拜完,看了看四周,指着挨得最近的那棵大树道:“这会不会是你父亲?”
那棵树很高大,也很茂盛,其上的往生花比普通的要大上一倍,一看便知此人生前实力十分强大。
“也许吧。”谢柏风漠不关心。
他望着明泷,若有所思,“我们既然要结为道侣,不如今日便在白狐祖先的见证下起誓发愿。”
“这有什么讲究吗?”明泷挠挠头,不是很懂。
在封后大典起誓和在这里起誓,有什么区别?
谢柏风勾起嘴角,“白狐祖先会庇佑我们,也会惩戒背信弃义之人。”
“……怎么惩戒啊?”明泷心虚地问。
“密地可抵御雷劫,也可引来天雷,不受承诺之人,会遭五雷轰顶而死。”谢柏风凤眼半眯,似笑非笑。
听到五雷轰顶,明泷一身鸡皮疙瘩起来,她紧紧咬着下唇,很是不安,“……真的吗?”
“自然。”谢柏风道,心里又说了一句“是假的”。
他不会让她受五雷轰顶,但也希望这话能震慑住她,让她安安分分地待在他身边,不要动那些歪心思。
“……”明泷极不自然地笑了一下。
“来。”谢柏风带着明泷并肩朝向眼前的“母亲”,他双手合掌,举于胸前,正色道,“祖先在上,我谢柏风,今日与明泷结亲,从此不离不弃,绝不负卿。”
明泷心里十分抗拒,可她不能弃师父于不顾。
凡事皆有代价,眼前最要紧的事是救师父,至于以后是不是五雷轰顶,她也管不着那么多了。
一狠心,便硬着头皮双手合十道:
“明泷今日与谢柏风结亲,从此不离不弃,绝不负君。”
作者有话说:
明泷:求求各位白狐祖宗,明泷是书里的名字,不是我本名,这誓言做不得数啊!
今天卡文了,有点短小……(正在面壁思过)
【南瓜文学】NANGUA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