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仗打得好快呀。”
明泷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躺在软榻上,一手拿着糯米糕往嘴里送,一手施法拆着信笺,懒散悠闲。
她感慨了一下战事,但除此之外也没什么感受,这事算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吧。
毕竟她这几日帮谢柏风整理情报,知道了不少秘辛,从中猜到了几分。
“有些慢了。”谢柏风手撑在红木桌上,托腮说道。
“这还慢?不用十天就打完一场仗了。”明泷不理解大佬的想法。
“比我预料的多打了两天,他们比我想象中更强些。”谢柏风道,“不过双方的损失伤亡更惨重,多打这两天也挺好。”
明泷哭笑不得,这话听着很幸灾乐祸,可说话人的神色中半分欢喜也无,她一时无法分辨,他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不过她有些好奇,“到底有多惨重啊?”
“损失近半。”
“天哪……”明泷惊诧不已,居然短短几天就损失了一半精锐,“这下,他们两方都得休养生息数百年,才能恢复往日鼎盛吧。”
“也有可能恢复不了。”谢柏风勾起嘴角,似笑非笑。
看着笑得邪气的谢柏风,明泷垂下眼帘,若有所思,“不是天师派放出瞿见重重伤的假消息,诱林祈出兵的吗?怎么天师派没讨着半分好处?”
“因为我。”谢柏风讥诮一笑,双眸中尽显恣意张狂。“我把天师派的情报给了林祈,所以天师派节节败退。”
“你还把林祈的消息给了天师派,让他们鹬蚌相争,你正好渔翁得利。”明泷举一反三,想明白了几分,她莫名激动起来,想为谢柏风摇旗呐喊。
魔尊好生厉害啊!
真是得罪谁也别得罪他,他能轻而易举把你弄死,而你连仇家是谁都不知道。
“不错,狗咬狗,正合适。”谢柏风的狭长眼眸半眯着,极像空中捕猎的鹰隼,凶狠冷戾。
明泷满脸敬佩地望着谢柏风,“你是怎么做到的?”
谢柏风轻笑,道:“我在朝南城听说林祈要出兵的消息后,便派了分.身混进军营,分.身到了前线后,将传音镜伪装成飞鸟鱼虫,这样一来能得到不少情报。
至于那些情报……他们两方都有卧底在敌方阵营,我的分.身只要把那个鬼鬼祟祟的卧底找出来,让他知晓一些事情,便好了。
很是简单。”
他说得云淡风轻,好似这繁复的过程不费吹灰之力。
明泷心中又敬又畏,她还有一个疑问,“他们不会觉得这卧底的消息很奇怪吗?”
“不管他们信与不信,终究都会做一手准备。这一手,就够他们打得天昏地暗了。”谢柏风将摊开的手指依次合拢,悠哉却胜券在握。
这让明泷真切意识到,他手中握着的,不是虚无缥缈的空气,而是实实在在的生杀大权。
他想让谁生,谁便生,想让谁死,谁便死。
几十万大军,于他而言,不过是蝼蚁般的棋子,可随意操纵,也可随时舍弃,为达目的,他眼皮都不会眨一下。
明泷没来由地为林祈捏了一把冷汗。
下一瞬又释然了,他们两虎相争,早就预料到会有如今这般结果。她一个外人,瞎操什么心。
明泷随口说道:“不知道林祈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识时务者为俊杰。如果他就此收手,看在他未曾加害于我的份上,我也会放他一命。如果他要继续与我斗……”谢柏风顿了顿,道:“那就必死无疑了。”
明泷轻轻摇头,“他一直以为你重伤在身,可能还存有幻想,以为能斗上一斗。”
谢柏风轻嗤一声,“是死是活,全在他一念之间,且看吧。”
*
三日后,议事堂。
“臣有一事要奏。”林祈一席黑袍定定站在堂中,面色不善,周身气息冷凛,虽拱手作揖,却毫无尊敬之意。
“说。”谢柏风冷冷道。
林祈:“要将这事说清道明,明泷姑娘也需在场,还望尊上唤她前来。”
“与她有何关系?”谢柏风半眯着眼,有几分不解。
“此事关系重大,还望尊上恩准。”林祈依旧不依不挠。
“既如此,便唤她前来吧。”谢柏风有些不耐烦,眼中闪过几分杀意。
很快,明泷便到了。
“来我身边坐。”谢柏风今日一直忙于政事,已然大半日没见明泷了。
如今一见她,眉眼不禁温和了些许。
明泷听话地走到黑云榻上,挨着谢柏风坐下了,她双腿并拢,手搭在膝盖上,坐得很是乖巧。
在场的魔将欲言又止,面面相觑后决定闭嘴。
林祈中气十足道:“臣此次战败,皆因奸细里应外合,望尊上严惩奸细!”
“哦?什么奸细,说来听听。”谢柏风不慌不忙地问,他眼神一直放在明泷身上,全然不想理林祈。
明泷却是浑身一颤,心中骇然,林祈知道谢柏风分.身是奸细?
众魔将却是皱起了眉头,大战之中有奸细乃常事,林将军打输了便将罪名赖到奸细头上,实在是有些小人行径了。
“那奸细,就是明泷!”林祈指着明泷,凶神恶煞地大喊。
吃瓜吃到自己头上,明泷满脸问号,她看着谢柏风,不知道自己此时此刻该说些什么,她总不能对着林祈说“你错了,我不是奸细,你们尊上才是奸细”。
这谁会信啊?
谢柏风被逗笑,笑得让人毛骨悚然,他轻蔑地望着林祈,“证据呢?”
林祈义愤填膺,“她在紫金宫中通过传音镜偷看前线战况,还偷看尊上的信笺。定是她将那些情报给了天师派,致使我军战败!”
明泷哭笑不得,林祈的情报,怎么半真半假的?这让她很难辩驳啊。看确实是看了,却不是偷看,那是你们自己的尊上让她看的,她看那些是有“正规授权”的。
谢柏风眼眸沉沉,“证据。”
“我有真言花,一问便知。”这时林祈手上显现了一朵黄色小花,他用法力推到明泷面前。
真言花,将它握在手中之人若说得是真话,花便会开放,若说的是假话,花便会枯萎。
用来证明真伪,最好不过。
明泷心思忐忑地接过花,真与假,取决于别人怎么问。
若问的是“你有看过那些信笺吗”,她只能回答“是”,那她便是板上钉钉的奸细了。
她看向谢柏风,眼眸中尽是暗示。
谢柏风心下了然,“你是奸细吗?”
“不是。”明泷握紧真言花,马上回答。
真言花缓缓开放,浅黄花瓣雍容华贵,淡淡花香扑鼻,沁人心脾,明泷心头大石落地,觉得甚是舒畅。
林祈还未来得及说话,便被别人抢了话头,他登时怒火升腾,“尊上这么问有包庇之嫌。”
谢柏风目光凶狠地看着林祈,杀气腾腾,“她既然不是奸细,我有何包庇之嫌?”
“她敢说她与奸细毫无关系吗?”林祈指着明泷骂道。
他一直观察着明泷,看她神色有异常便知晓定是有鬼,于是手中又变出一朵真言花!
明泷顿时心虚,她与那“奸细”确实有关系。林祈再问一次的话,她人就没了啊。
刹那间,谢柏风冷峻的目光如尖刀利剑,直逼林祈,林祈被吓得后退半步,他手中的真言花瞬息之间化作灰烬,随风飘散,仿佛不曾出现过。
“你莫要得寸进尺。”谢柏风周身杀气萦绕,说出的几个字就像一座大山,压得众人喘不过气来。
林祈也不是个善茬,他手中幻化出宝剑,大喊:“魔尊谢柏风包庇奸细,要置魔域于死地,我等应为魔域除害!”
话音未落,便不知从何处窜出数百魔将,冲锋呐喊,大开杀戒。
原先就在议事堂的魔将有些被杀,有些唤出刀剑砍向身边人,有些奋力抵抗。
场面变得极为混乱血腥。
“谢柏风,你重伤未愈,今日便是你的死期。”林祈胸有成竹,挥剑直奔谢柏风而来。
谢柏风讥诮一笑,抬手给明泷设了个结界,“待在结界里,别出来。”
明泷如捣蒜般点头,就算他不说,她也是不敢出来的。
谢柏风勾起嘴角,右手幻化出乘风剑,乘风剑漱漱作响,似是兴奋地渴望鲜血。
剑在他的法力驱动下,于几个呼吸之间横扫议事堂,那数百魔将顷刻间倒下。
有的是被拦腰斩杀,有的是被一剑割下头颅,有的是穿心而过,林祈的人无一幸存。
一片哀嚎之中,血肉横飞,杀神降世。
梁宽等魔将本已黔驴技穷,却没想到倏忽之间谢柏风便扭转了局势,他们满身鲜血,扶着自己的剑站稳,长舒一口气。
“你!”林祈大惊失色,一脸不可置信,方才的嚣张气势荡然无存,“你不是重伤吗?怎么还能使出比从前厉害千百倍的剑招?”
“我装的。”谢柏风坦率回答,眉眼中尽是得意,“背叛我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说完,他将林祈的头颅抓在手中,稍一用力,林祈便爆体而亡,血肉筋骨到处飞散,脑浆四溅,死状极其惨烈。
谢柏风毫不在意地挥挥手,使了个清尘诀将身上的血迹收拾干净,转头望向明泷。
只见明泷蜷缩在黑云榻的角落,将自己缩成一团,面色惊恐万分,全无血色。
她脚边不远处,是一颗鲜血淋漓的眼珠子。
“没事了。”谢柏风温声道,撤掉结界,向她伸手。
明泷本能地往后缩了一缩,不想去碰那双布满厚厚茧子的大手……
谢柏风一顿,明白过来她不仅害怕敌人,还惧怕他。
他心中莫名堵了起来,果断地将手伸回,扬长而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明泷才堪堪反应过来,她从未见过这般血腥的场面,心有余悸,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谢柏风。
她甚至有点……不想再见到他……
从前只是听说,如今亲眼见他杀敌,手段凶残至极,万一以后无法好聚好散,她的下场肯定好不到哪里去。
要不自己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明小姐!明小姐!”殷其盈不知为何跑到了她脚边,她声泪俱下,“求明小姐救我!”
“怎么了?”明泷抱着头,眉毛皱成一团,心乱如麻。
殷其盈哭得面容扭曲,“都怪我嘴快,同别人说起明小姐看传音镜和信笺的事,致使明小姐蒙冤,如今尊上要将我毒哑,以儆效尤。求明小姐替我求情,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我真的是无心之失……”
怪不得林祈的情报半真半假的,原来是不明真相的殷其盈随口说出去的。
殷其盈哭得太过伤心,本来一颗粉嫩的红苹果变得皱巴巴的,明泷于心不忍,“我想想办法。”
“多谢明小姐,您的大恩大德,我没齿难忘!”殷其盈给明泷连连磕头。
明泷颤巍巍地从黑云榻上起身,双腿发软,缓缓踱步去找谢柏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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