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娇娇带着极重欲念的低沉,叫晏明月心中微微一颤。
贺凛深邃的眼直直望向她,居高临下,却又饱含深意。
晏明月的双臂被禁锢在他怀中,整理衣领的指尖来不及收回,只能顺势攀在他的胸前,澄澈的瞳眸带着几分无助和迷茫,眼尾泛起忽然贴近而慌乱的淡红,睫毛微微颤动着,像是一片撩拨心神的羽毛。
“妾不知王爷此话何意,妾未曾戏弄王爷。”晏明月声音很轻,因着两人靠得极近,甚至能听见他胸腔阵阵跳动的声响。
她要留晏京,他允了,她要去宜武拍卖,他也允了,究竟她还想要些什么,犯得着她这般刻意温顺讨好。
贺凛微微俯身,一手抬起她精巧的下巴,粗粝的指腹触及她娇柔的肌肤,软得令他舍不得用力,双眸紧盯着她的面容,沉沉开口道:“那你到底想干什么?”
她勾勾手指,他便无力抵抗般巴不得什么都允了她,可她眼底究竟几分真情。
晏明月深吸一口气,两人离得太近,几乎气息都混杂在了一起,如此贴紧他的身体,倒又缓去了晏明月心中的几分惶恐不安,饶是贺凛面色再冰冷,可身子却是暖的。
眼尾微扬,晏明月多了几分从容,不急不缓道:“那日妾身话说太过了,气头之上说话便没过了脑,事后也觉如此实在不该,妾身有意悔改,只是想与王爷言和罢了。”
她竟服了软。
贺凛面色有一瞬松动,她温软的嗓音窜入耳中,一字一句说着他从未听过的软话,软香在怀,周身一股难耐的躁意自四面八方侵袭而来,全然不受控制了一般,烫得他呼吸都沉重了几分:“本王未曾怪你。”
抵挡不住她给的甜头,甚至未曾想过她会在他面前低头,轻而易举便叫他失了分寸,贺凛扣着掌下的纤腰,微仰着头闭了闭眸子。
再睁开时,便见怀中的娇人儿眉眼弯弯,身子一动便从他怀中溜了出来,上下打量了一番他的新衣,带着期待问:“那这新衣可还合王爷心意?”
贺凛眼眸里的暗色逐渐褪去,原本积郁许久的阴霾,在此刻却像是日照下的冰雪,悄无声息地化作了一滩春水,荡漾在心头,哪还说得出半个不字,只得闷着嗓子,故作淡然地嗯了一声。
于此,晏明月的笑意便更深了,眼巴巴地看着他,追问道:“王爷领了妾身的心意,那便是不再与妾身计较了,那妾身与王爷就算是言和了,对吗?”
她倒是会顺着杆子往上爬,贺凛嘴角一抹轻笑,似带着几分无可奈何,垂眼看了眼身上这从未着过的亮色,顿了一瞬才道:“本王未曾与你计较过。”
瞧见他眼底已淡去了不少冷漠疏离,晏明心下一暖,她当不知贺凛是这般好哄的,趁着此时气氛和睦,便又道:“那东岭,王爷可还愿带妾身一同前去吗?”
贺凛侧头看她:“东岭贫瘠,气候干燥,你曾说绝不会踏入那穷乡僻壤半步。”
晏明月嘴角笑容一僵,方才才缓和的气氛在这一刻似乎又凝固了起来,当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她的确说过这番话,虽无意诋毁东岭,但当时为着能远离贺凛,便什么话都一股脑往外说了。
“妾身……何时说过这话?”晏明月硬着头皮明知故问,抵死不认似乎是她惯来的招数了。
这话一出,贺凛若有似无地冷哼一声,别过眼去,一半侧颜笼罩在了阴影之中:“若不想去,不必勉强自己,本王已允你留在晏京,此事就不必多言了。”
晏明月气急,从前的事她没法辩解,因为她的确说过这些戳人心窝子的狠话,可如今她已不再这样想,也极力挽回两人之间的关系,他怎总想着将她往外推。
眉头一皱,开口之时话就又一次未过脑子,不管不顾说了出来:“王爷将妾独留晏京数月,就不担心妾再与旁人来往吗!”
话一出口晏明月便后悔了,心下猛然一惊意识到自己的口不择言,只觉周围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这个旁人指的谁,两人都心知肚明。
贺凛眼眸顿时染上冷厉的冰霜,锐利的视线扫来,里头翻涌着令人胆颤的怒意,像是下一刻就会伸手掐断她的脖子。
可贺凛久未有动作,直到晏明月憋着一口气都快呼吸不畅了,他却忽的又收了眼神,转身冷漠疏离道:“你若当真要走,本王何以留得住。”
晏明月身子微微一颤,眼前沉默孤寂的背影,好似又见那日她与他和离之际,他最后留给她的那个背影。
直到晏明月回过神来,屋里已空无一人,唯有贺凛那句像是疼到了心尖上的低沉话语,还回荡在脑海中,久久挥散不去。
晏明月懊恼地重重朝地上跺了一脚,竟又叫她搞砸了。
*
翌日。
晏明月本以为昨日那般一闹,贺凛会因着气恼便不再带她去宜武拍卖了,但一早便有下人来唤,说是贺凛已在前厅等着了,她这才又放下心来,旁的事暂且不说,但这拍卖会她是不可错过的。
白敏青此番路过晏京便是因为这宜武拍卖,她倒是没想进城参加拍卖会,而是打算在城外便先行找着那药商,将他此行带来的一株名贵草药给买了去。
无奈遇上大雪,她也在山头避了好几日,只怕待雪停后,药商也早已进了城。
晏明月并未问白敏青不愿入城的缘由,只是在白敏青传授她解毒的要法后,答应替她前去宜武拍卖会,拍下她所需的那株草药,于是乎这才向贺凛提出了这番请求。
至此,晏明月便还得有机会能在之后再见白敏青一次,到时候说不定还能请她来为贺凛诊治一番,如此何乐而不为。
只是当晏明月拿到银翠为她准备的衣裳时,一时间就笑不出来了。
“这……会不会太过刻意了,昨日本宫已将新衣送到了王爷手上,今日若穿这身,王爷定是能瞧出来的。”
晏明月脸色微红,看着眼前如昨日贺凛那身新衣相同色系相同款式的烟罗裙,一时间觉得有些难为情。
此前她本是想着制几件新衣,一来出行备用,二来也好借此机会同贺凛缓和关系,挑选这块淡青色布料时,也想着是叫布庄以重色为主为贺凛制衣,自己则顺带也用这块布做了身衣裳,可今晨一见自己这一身,这岂不和贺凛那身相互呼应了。
倒也不是不情愿,如此除了叫人有些羞怯以为,晏明月却是担心贺凛对她起疑,送糕点送新衣皆有理可追,但这制同款衣服,唯有民间的小夫妻会这般亲昵暧昧的做这些事,她与贺凛,实在不是这样融洽的关系啊。
晏明月实难想象贺凛看见她这般穿着后,会联想些什么,他应当本就不喜那颜色亮丽的衣服,再见她也有一件同样的,贺凛那般冷硬古板的性子,只怕会将那新衣压箱底再也不拿出来也说不一定,如此自己的好意不仅就此白费了,说不定还会叫贺凛不悦。
银翠瞧着却是欢喜,眯着眼笑道:“这颜色衬王妃的肤色,甚是好看,王妃与王爷本就是夫妻,如此有何不妥。”
屋外一道轻缓的脚步声并未被里头的人察觉,来人立于门口前,便闻屋内晏明月道:“你前去取衣服时见这衣服与王爷衣服的款式相似,怎未提前告知本宫。”
银翠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奴婢当时是打算说来着,叫旁的事耽搁了而后便忘了,王妃恕罪。”
晏明月无奈地摇了摇头:“罢了,还是换一件吧。”
说着,晏明月将手中的衣服递回给银翠,正欲松手,身后忽然传来推门声,手上动作一顿,一回头,竟见一道淡青色的高挺身影出现在门前。
贺凛入目便见被晏明月拿在手中的衣服,即使被晏明月的身子挡了大半,却仍能瞧见那裙摆下白丝勾勒的精致云纹,同他衣袍上的云纹如出一辙,唯一不同的是烟罗裙主色调为白,淡青色为辅,点点青烟点缀其中,应是条极美的裙子。
一见晏明月的神情再结合方才无意听见的话语,贺凛顿时明白了过来,面色一沉,指尖下意识攥住了袖口。
晏明月也是一愣,未曾想到贺凛竟然会将她昨日送去的衣服穿上。
惊鸿一瞥,风度翩翩,如若不去看贺凛此刻脸上犹如寒霜冰雪般的冷硬面容,他的身形被这身衣服勾勒得更加挺拔匀称,掩去了他常年在战场上遗留的戾气,徒增一丝如微风般温和的气质,当真是极为好看的。
但显然,贺凛此刻的面色已经说明了他对晏明月有一条差不多款式的衣服的不满,晏明月面露尴尬,连忙解释道:“不是的王爷,这衣服……是妾身疏忽了,妾身这便去换一身。”
贺凛闻言脸色更加阴郁,眸底一暗,语气不悦道:“就这身,赶紧换完出来。”
说罢,臭着一张脸,转身又阔步出了屋中,徒留晏明月怔在原地,不知贺凛的阴郁由何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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