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弘翊从审讯室出来已经快凌晨4点了。
他料到刘富祥会很配合,在给他做预审之前就让警员们先回去了,点了一个值班警员去监控室盯着,随时配合他们。
刚才郝正初也回家了,办公间空荡荡的,只剩下他和值班的警员。
他跟警员交代了两句,随后轻轻推开办公室的门,细微的声响还是惊醒了睡得不怎么踏实的唐半夏。
唐半夏揉揉眼睛,嗓音带着慵懒的沙哑,“审完了?几点了?”
游弘翊抬腕看了眼手表,半跪在沙发旁,食指摩挲着她的眉骨,声音轻柔:“3点45分,你在这里继续睡还是回家睡?”
“回家睡吧,在这里睡得不舒服。”
唐半夏打着哈欠坐起来,柔软的毛毯从身上滑落。
她活动了下脖子,揉揉肩膀。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全身上下酸疼的要命,感觉哪儿哪儿都不舒服。
游弘翊很有眼色,见状立刻坐她旁边儿帮她捏着肩膀,“肩膀不舒服?”
“嗯,可能是刚才睡姿不对。”
修长的手指揉捏着肩膀酸胀的部位,捏了两下,唐半夏觉得舒服多了,困意也散了大半。
她又打了个哈欠,靠在他肩上问:“你忙完了?那我们回家吧。”
外面气温低,游弘翊怕她感冒,盯着她把外套穿好,帽子戴好,牵着她往外走。
走到楼门口,他顿住脚步,“外面冷,你站里面等着,等我把车开过来你再上车。”
唐半夏“哦”了声,乖乖站在楼里等着他开车。
车子就在楼侧面的停车场,没过两分钟就缓缓开到楼门口。
唐半夏跳下台阶,拉开车门上去。
暖风已经开到最大档,座椅加热也提前打开了。
她系好安全带,伸了个懒腰,安然地窝在座位中,半阖着眼问他:“林德洋和刘富祥都审完了?”
“审完了。”游弘翊知道她关心什么,挑着她想知道的事情说道,“林德洋认罪了,行动轨迹和作案手法跟我推测的一样,动机也大差不差吧。当年旅行团的领队也来了,他确认了刘富祥是从他和翻译那里得知的全部案件细节。刘富祥得了胃癌没几天活头了,而老步之前帮助过他,他便想着在临死前用这种方式找到杀害老步父女俩的真凶,抚慰他们的在天之灵。”
他余光瞥见唐半夏眼睛快全闭上了,右手伸过去揉了揉她的头发,又轻戳她的脸蛋,“别睡,一会儿就到家了,你现在在车上睡容易感冒。”
“我没睡着。”唐半夏拍掉他的手,支着脑袋,强行打起精神,含糊地嘟囔,“我记得报名的时候要填写职业,这个职业就是为了让他挑警察?”
“对,他也说自己确实没打算引爆炸弹,只是想逼着警察帮他找到凶手。因为这案子是十年前在翡翠岛发生的,他觉得如果不用这种方式……国内的警察没这个义务,也不会帮他查。”
游弘翊的右手没收回来,顺势握住她的左手,指尖在她的掌心轻挠,生怕她睡着。
半夜路上没车,游弘翊很快开回家,停在小区里的停车位中。
唐半夏刚才在车上吹着暖风,浑身上下暖洋洋的,昏昏欲睡。
游弘翊也看出来了,熄了火后走到副驾驶拉开车门,背对着她微微弯腰,“上来,我背你回家。”
唐半夏也没跟他客气,穿好外套爬上他的背,贴住他的后颈温声说:“游弘翊,你怎么对我这么好。”
游弘翊闷笑一声:“背一下你,就对你好了?”
唐半夏没回答,过了一会儿又问:“游弘翊,我重不重?”
“挺重的。”游弘翊逗她说,“还好我经常锻炼,勉强算是背得动吧!不过换别人来可就不一定了。”
唐半夏不满地“哼”了一声,虚虚环住他的脖颈,威胁道:“再给你一次重新回答的机会。”
“唐主任,你这是逼供。”游弘翊声音含笑,“特别轻,行了吧?”
唐半夏伸手挠他的脖子的痒,嘟囔一声:“真敷衍!”
“我错了,你别挠了。”游弘翊躲不开她的魔爪,只能笑着认输,“你乖一点,小心一会儿摔着你。”
两人很快回到家,唐半夏踢掉鞋子脱掉外套爬上床不愿意动,游弘翊任劳任怨地跟在她身后,将鞋子放进鞋柜,外套挂起来,最后走进卧室哄她,“把妆卸了再睡?你不是说带着妆睡觉对皮肤不好?”
唐半夏曾跟他说过,要是她脸上带着妆睡着了,天塌下来也得叫醒她去卸妆。
她为了今天的约会还特意化了妆,没想到约会变成了加班,化的妆也成了负担,明明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还得想着卸妆。
她挣扎了一下,悻悻地爬起来洗脸卸妆。
卸完妆又洗漱完,被凉水洗礼后她的困意消散,躺在床上反而睡不着了。
游弘翊洗完澡换好衣服出来就见她跟只小猫似的蜷缩在床上刷手机。
他擦干头发,在她身旁躺下,侧身环住她的腰,“睡不着?”
“是有点儿,可能是累过劲儿了。”唐半夏伸手关上台灯,翻了个身蜷进他怀里,“你不困吗?”
“困。”游弘翊大手覆在她的腰侧,像是哄小朋友一样轻轻拍打,“睡吧,我们一起睡。”
或许是他的嗓音低醇又催眠,亦或许是他身上的气息让人安心。
唐半夏原本以为自己清醒后很难入睡,可在他的轻哄下还是渐渐入眠。
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
唐半夏做了一晚上的梦,一会儿梦见自己重回高考考场,距离考试还有10分钟,她猛然惊觉自己浑身上下空空如也,准考证也不见踪迹。
她急得团团转,眼前的场景却突然破碎。
画面一转,她来到一间酒吧中,看见面前笑容明媚的少女冲着对面的男人眨了眨眼,语气暧昧,“所以你那时候喜欢我吗?”
对面的男人五官棱角分明,眼神坚毅锋利,斩钉截铁地摇摇头,“不喜欢。”
少女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她猛地起身怒拍桌子,“不喜欢我还跟我在一起?!游弘翊!你个渣男!”
唐半夏看着面前跟自己长的一模一样的女生,恍惚地想:她有这么凶吗?
还未等她想明白,承受了少女一巴掌的桌子裂成了两半,接着整个地面也跟着裂开,唐半夏猝不及防地从裂开的地面掉了下去。
她呼吸一滞,心脏倏地上浮,胸腔内顿时空荡荡的,失重的恐惧感遍布全身。
就在她以为自己会掉下去摔死时,突然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还有人在她耳边低声呢喃。
“夏夏,醒醒。”
唐半夏睫毛轻颤,努力撑开沉重的眼皮。
光线收进眸底,视线从模糊到清晰,她愣愣地看着眼前的男人,皱起眉,委屈巴巴:“我梦见你说不喜欢我。”
一开口,她才惊觉自己的嗓音沙哑的要命。
游弘翊:“……”
他也没想到自己当时那句话甚至成了她的梦魔。
如果这个世上有卖时光机的,他一定坐着时光机回去打死当时的自己!
游弘翊额头与她相抵,蹙起眉轻叹,“你感冒发烧了。”
他早上醒来就觉得怀中的人儿像个小火炉,身体烫得要命。
他额头贴向她的太阳穴,温热的触感证实了他的猜测没错,她发烧了。
从市局回家的一路他都有监督着把她全身上下包括小脑袋都包裹的严严实实,想来应该是从长兴号下船上快艇的那段距离被风吹着了。
唐半夏对自己发烧这事儿不太在意,倒是固执地又提了一遍,“你在梦里说不喜欢我。”
游弘翊只得耐着性子哄她,“梦是反的。”
“反的?”唐半夏若有所思,“懂了,意思是我不喜欢你?”
游弘翊一哽,轻轻刮了下她的鼻梁,无奈地说:“不是……你就不能把‘不’字去掉吗?”
他生怕怀里这个逻辑鬼才再说出什么惊人的话,亲亲她的额头,迅速转移话题,“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唐半夏动了动身体,酸胀感蔓延全身,她嘟囔一声:“嗓子疼,鼻子不通气,身上酸疼,哪里都不舒服……”
游弘翊低头想亲亲她的唇瓣,被她捂住嘴推开,“你离我远点儿,小心我传染给你!”
“传染就传染。”游弘翊移开她的手,在她唇瓣上落下一吻,“说不定你传染给我,你的病就好了。”
唐半夏心里甜滋滋的,娇嗔一声:“傻不傻啊你?”
游弘翊从床上起来,把被子给她掖好,嘱咐道:“你先躺着,我去给你倒杯水,家里的体温计和药在哪儿?”
“书房的书柜,倒数第二个抽屉。”
“好,我去找找。”
不一会儿,游弘翊端着一杯水和一个医药箱走进来。
他把水递给她,又从医药箱里翻出体温计,“你先测个体温,看看多少度。”
唐半夏一口气喝完一整杯水,随后放下水杯,接过体温计夹在腋下。
她盖好被子侧躺在床上,听见游弘翊一边翻着药仔细看说明书,一边絮絮叨叨。
“你应该是昨天晚上穿着旗袍下船被风吹着了,也怪我考虑不周,当时要是注意到你穿的薄,让你先去把衣服换了就好了。或者我要是坚持把你送回家,再给你煮个姜汤红糖水驱驱寒,你今天也不至于感冒发烧。”
“被风吹……这应该属于风寒感冒吧?不对,你感冒症状不明显,现在只是发烧。那是不是得吃退烧药?布洛芬……这个就是退烧药吧?等等我看看说明书,退烧药也不能乱吃。”
“怪你干什么,要怪也怪林德洋和刘富祥。”
时间到了,唐半夏从腋下取出体温计,举起来看了一眼,“38.8c,一会儿饭后吃一片布洛芬就行。”
游弘翊刚看完说明书和百度的搜索结果,“这里确实说烧到38.5c以上吃布洛芬,饭后1-2个小时吃,还不能跟某些复方感冒药一起吃。我叫醒你之前叫了粥,一会儿喝完粥再吃药。”
他扒拉了一下医药箱,看着里面乱七八糟的药有些头疼,“所以哪些是不能同吃的复方感冒药?算了,要不我们去医院吧?”
“你别紧张,发个烧而已,哪里还需要去医院?吃了药多喝水多睡觉就好。”唐半夏手掌撑在床上坐起来,脑袋昏昏涨涨,身上肌肉又酸又疼。
她活动了下脖子,瞅见游弘翊如临大敌的模样,好笑道:“你是不是很多年都没生病了?”
“差不多吧,很多年没发过烧了,我倒是宁愿发烧的是我。”游弘翊瞥了一眼喝空的水杯,“我再去给你接杯温水。”
温水接好,粥也到了。
唐半夏洗漱完已经快11点了,她坐在餐桌前支着下颌,舀了一勺粥,慢悠悠地吹开上面氤氲的热气,闷声问道:“你今天加班吗?”
游弘翊抬眸看向她,“我去加班谁照顾你?”
原本计划是上午在家好好休息,下午去加个班。
可看唐半夏这身体状况,他是一点儿都不放心把她扔在家里,自己去加班。
“你忙你的,不用管我,我能照顾好自己的。”
感冒发烧虽说难受,但也不是什么大病,按时吃药,多喝水多睡觉很快就能好。
“我陪你在家吧,也不差这半天的。”
喝完粥,她被游弘翊哄着回到床上躺着。
她这会儿也睡不着,坐着的时候还好,一躺下鼻塞的更严重。
她干脆去客厅打开电视,随便找了个电影看了起来。
没多久,游弘翊从厨房出来,绕到卧室拿了退烧药出来监督着她吃下。
吃完药,唐半夏靠在他肩上,喃喃道:“我觉得我变娇气了,以前我感冒发烧都不影响工作。”
“在男朋友面前娇气点儿挺好。”游弘翊把玩着她的发梢,突然说起另一件事情,“我想把我那套房子卖了,换一套面积大点的。”
唐半夏不解:“嗯?你觉得这套房子面积不够住吗?”
他们两人自己各有一套房子,都是80多平的两室一厅,无论哪一套都是够住的,只不过游弘翊想给她提供更好的居住环境。
“我查了一下最近的房价,我那套房子两万三一平,总价在200多万。我看上了一个新开的楼盘,两万五一平,距离市局8公里,上班的话比这里还近。我看了他们的宣传册,其中一个120平三阳开泰的户型很适合我们。”
游弘翊偏过头,咨询她的意见,“等你有空我们可以一起去看看那个楼盘,你也喜欢的话,我就把现在那套房子卖了换这套?”
唐半夏又问了一遍:“你怎么突然想起来买房了?”
游弘翊别开眼神,喉结微滚,带着微不可查的紧张,试探地说,“我们以后结婚也需要一个婚房吧?”
婚房?
唐半夏有些诧异,“你想的也太远了吧……”
她是以结婚为目的的谈恋爱没错,可被他猝不及防地提起,她还是觉得脸颊通红。
游弘翊原本觉得两人感情到位,求婚结婚都是顺其自然的事情,所以一直在着手准备这些事情。
可看着她这副诧异的模样,他有些摸不准她的想法,心底顿时更加紧张,“你不会是没想过跟我结婚吧?”
“唐主任,不以结婚为目的的谈恋爱是耍流氓你知道吗?”
他抓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腹肌上,低沉醇厚的嗓音中带着一丝委屈,“况且你把我看光了,摸过了,也睡过了,我被你吃抹干净连渣都不剩,你是不是得对我负个责?”
瞧瞧他这语气,仿佛自己是个即将要对他始乱终弃的渣女。
唐半夏艰难地转动着烧得有些迷糊的大脑,企图跟他掰逻辑,“这种事情不是我更吃亏吗?要负责也应该是你对我负责吧?”
“你说的有道理,你等我一下。”
游弘翊不由分说地起身走到卧室,从床头柜里取出一个天蓝色的锦盒,回到客厅后打开锦盒,单膝跪在她面前,“原本我想计划一个浪漫一点儿的求婚仪式,但现在我等不及了。夏夏,你愿意让我对你负责吗?”
唐半夏也不知道事情是怎么进展到这一步的,只觉得胸腔里的心脏跳得厉害,脸颊也跟着升温。
她呆呆地看着锦盒中的一对钻戒,大脑艰难地转了两下,而后彻底宕机了。
见她不说话,游弘翊心里更忐忑了。
他抿了下薄唇,卖力地推销着自己,“以后做饭洗碗拖地洗衣服等等家务还是我来做,我的所有存款和工资都上交给你,我永远保持一个好身材让你胸肌腹肌随便摸,你说东我不往西,家里大事小事所有事都听你的!”
他顿了下,小心翼翼地问:“可以吗?”
唐半夏终于缓过神来,耳尖红得滴血,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在人家发烧的时候求婚,游弘翊你是头一个吧?”
“还有啊,什么叫胸肌腹肌随便摸?我是正经人!”
嘴上这样说,她还是抓起锦盒中的戒指,径自套入自己的无名指中。
戒指戴好,她张开手欣赏了一下,“好像有点儿大?你口口声声说着爱我,居然连我戴多大的戒指都不知道?”
游弘翊沉默了几秒,“有没有一种可能,你戴的是男戒?”
锦盒里是一对戒指,唐半夏抬头再次看向锦盒,才发现另一枚戒指更加小巧,上面的钻石也比手上这个更大。
游弘翊实在没忍住,额头抵在她的膝盖上,肩膀一抖一抖地笑了起来,“带错戒指……唐主任你也不逞多让啊。”
唐半夏:“……你这婚还求不求了!”
等笑够了,他握着她的手,取下无名指上的男戒,郑重地为她戴上另一枚女戒。
戒指戴好,游弘翊像是完成了一个艰巨的任务。
他起身亲了亲她的唇角,又把人紧紧揽入怀中,如释重负道:“套上了就是我的人了,你不能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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