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裴道君, 宿道君……桃桃、孩子、乳汁……
纸上的字数不多,却足以让桃卿双手颤抖,羞得面红耳赤的。
虽然上面没有直接写出人名,但它出现在他的房间之中, 分明就是在编排他、星桥和之涣, 而且看样子不止一页, 还是有前后文的。
……该不会其余的内容已经被他们看到了吧?
桃卿抬头看向几人, 惊慌地发现他们好像真的知道些什么:裴之涣垂着眼睫,似乎有点害羞, 良缘则是担心,兰漪满脸的纠结和苦大仇恨,至于宿云涯, 他最气定神闲, 笑吟吟地对他说:“被你发现了?”
真的被他们看到了!
桃卿很崩溃, 颤着声问道:“这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抱歉,郎君, 是我的疏忽。”良缘走上前, 愧疚地说,“我拿去烧了便好, 您不必在意。”
他接过桃卿手中的纸,但是乐正兰漪可不想让这件事就这么轻轻揭过,姓宿的说桃卿没对他动过心思,他不信,他一定要跟桃卿问个明白!
“你不是想知道它是从哪里来的吗?我这儿有。”
乐正兰漪取出几本厚厚的《陵游南风图文集》扔到桌上,愤怒地说:“还不就是你让我看的《图文集》, 其中有一篇叫《合欢秘事》, 写的就是你和你的男人们!”
他随手翻开某章《合欢秘事》, 翻到的刚好是「俊裴郎蒙眼幽欢,俏桃桃解衣媚客」这一回,桃卿光是看到这个章回名就快昏过去了,而书中的内容更是不堪入目,什么他是个怀有身孕的双性,像是个吸食男人精气的小妖精,贪婪地向裴之涣索求……
桃卿羞窘得从脸红一路到脖子根,压根不敢抬头看裴之涣和宿云涯,可怜地为自己辩解着:“我没有……没让雁雁看过这种东西……”
“对,你是没让我看《合欢秘事》,因为你让我看的是整本《图文集》。”
乐正兰漪冷笑着说:“还让我好好学,全都通读一遍,尽心尽力在床上伺候你。”
当着裴宿二人的面,桃卿难堪极了,又被兰漪气得不行:“你少胡说八道,我早就说过我从未将你当做炉鼎,是真心将你当做弟子!要是你再说这些败坏伦常的混账话,不如去祠堂罚跪,好好清醒一下!”
“你说我胡说八道?”
乐正兰漪也气坏了,冷笑着将另一本《图文集》往桌上一拍:“你自己看,这本是不是你亲手送给我的!”
《图文集》包裹着《养气诀》的外皮,盛怒中的桃卿忽地心里一跳,打开了这本书。
看着看着,他发现里面的内容果然很眼熟,尤其是看到这篇《纯情主人霸道鼎》时,他突然想起来这真的是他当年买过的书,这一篇他还看过好几遍。
可是时隔二十多年,他完全不记得书中的内容了,误以为是真正的《养气诀》,就将它送给了雁雁……
乐正兰漪恶狠狠地盯着他:“敢问郎君,天下有哪个师尊会给自己的弟子看淫书?”
桃卿哑口无言,心中悔恨至极,若是那一天他稍微打开书确认一下内容,又怎么会和雁雁发生这种误会,这段时日雁雁到底是用什么样的眼光看待他的?
他既惭愧又窘迫,先是《合欢秘事》,再是与兰漪的误会,令他瞬间气势全无、满脸通红,无地自容到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对……对不起,雁雁……”
他羞耻得掉了眼泪,看起来可怜极了:“是我不对,我对不起你,这本书是我不小心误送你的,但我可以发誓,这都是误会,我对你从来没有过任何肮脏的心思,是真心实意想把你当成我的弟子的。”
“你说这是误会?”
乐正兰漪懵了,头脑一片空白,耳边也跟着嗡嗡作响:“你真的从来……从来没对我动过任何心思?”
“当然没有!”桃卿哽咽地说,“我怎么会对你动心思,你可是我的弟子啊。”
弟子……桃卿竟然只把他当做弟子,没有对他产生过任何绮念……
乐正兰漪心口剧痛,低垂着脸,牙关紧紧咬着,几乎要咬出血来。
他本以为桃卿只将他视为玩物,玩腻了就准备抛弃,可结果呢,桃卿其实很喜欢他,却只是对弟子的喜欢。
这个结果更加让他受不了,他居然连玩物都不是,在桃卿心中他就不算个男人,难怪当初他光着身子勾引桃卿,桃卿的反应竟然是在他身上披衣服。
就算他脱光了,求着桃卿跟他欢好,都对桃卿没有丝毫吸引力。
乐正兰漪迅速红了眼圈,比起愤怒,他现在更多的是心痛和惶恐,他特别喜欢桃卿,可桃卿对他半点动心的意思都没有,要是桃卿以后也不会喜欢他,那他该怎么办?
他越想越害怕,不得不攥住双手,死死绷紧身体,不然他很可能会当着桃卿的面痛哭出来,过去他种种自作多情的行径已经足够他难堪了,他不想连这点脸面都丢尽了。
“桃卿,你记住,”他眼睛红红的,哑着声音开口道,“你把我当弟子,但我从来没把你当成我师父,以后也不会。”
说完,他转身就走,径直离开了长庚殿。
“雁雁!”
桃卿想起上辈子兰漪的不辞而别,怕他这回又要走,心里一急,马上就要追出去,却被宿云涯拦住了:“你们现在不适合说话,我去叫他回来。”
他抬手擦了下桃卿的眼泪,匆匆追了出去,桃卿反复想着兰漪的话,觉得他是在责怪他不配为人师,绷不住情绪,眼泪顿时流得更凶了。
“卿卿,别哭。”
裴之涣将桃卿抱进怀里,拿出手帕轻柔地擦拭着他脸上的泪珠:“别难过,衡常会把兰道友追回来的,兰道友只是一时想不通,不会真的弃你而去,你放心。”
“都是我的错……”
被裴之涣一安慰,桃卿莫名更想哭了,揪着他的衣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我对不起雁雁,也对不起你和星桥,害你们被写进了书里……”
“你对《合欢秘事》同样不知情,怎么能怪你。”
裴之涣被他哭得整颗心又软又疼,偏偏桃卿哭泣的样子极美,正如书中所写的那样,令他忍不住低下头,轻轻地吻了吻桃卿微红的眼皮:“别哭了。”
微凉的双唇贴上又肿又热的眼皮,带来舒适的清凉之感,却让桃卿蓦地涨红了脸,甚至忘了哭泣:“不、不用这样……”
他想起刚才看到的书中情节,那淫靡的描写让他气短胸闷,就连裴之涣身上淡淡的莲香也好似变得不一样了,染上了靡丽的旖旎。
心思一乱,他也就不想哭了,自己擦了擦眼泪,难为情地推了推裴之涣:“谢谢你,之涣,我没事了。”
裴之涣垂眸看着他微红的眼梢和鼻尖,伸手轻碰一下:“你真的不难过了?”
“不难过了!”
桃卿脸更红了,从裴之涣怀中退出来,踌躇片刻,忍不住偷偷望了他一眼。
不知是不是受到书的影响,他觉得裴之涣看他的眼神既怜惜又暧昧,就连放在他腰上的手都没收回去,力道很轻,碰得他的腰痒痒的,心里也跟长了草似的,泛开微微的痒意。
不行不行,他怎么能对之涣想入非非的!
桃卿觉得不能放任自己胡思乱想下去,既然他安慰不了兰漪,那干脆就去找写《合欢秘事》的罪魁祸首好了。
现在他想起来了,那张手稿上的字迹分明就属于他的三师姐,这本书很可能就是三师姐写的。
他不敢再看裴之涣的脸了,匆匆说了一句:“我出去一下。”
裴之涣微怔,他不想放桃卿走:“你去做什么,要不要我陪你一起?”
“不必了,我去找我师姐,去去就回了。”
桃卿逃跑似的离开了青鸾峰,去找三师姐算账,可不知是不是三师姐提前听到了什么风声,居然跑了,明明她一个时辰前还在合欢宫的,现在竟然已经出门了。
临走之前,她还留下了厚礼和一封书信,心中言明她的确是桃陵乐乐生,不过桃陵乐乐生不止有她,总计十二位,囊括了桃卿将近半数的师兄师姐,他可以去找他们算账。
信中师姐的语气撒娇卖痴,看得桃卿好气又好笑,他又按照师姐供出的名单,找了两三位师兄师姐,但他们全跑了,剩下的也不必找了,想来都不在宫中了。
总而言之,错他们认,但是《合欢秘事》不能不写,如果小师弟不准他们继续写下去,那就是要他们的命,还是一剑杀了他们比较干脆。
一封封书信看下来,看到最后桃卿已经完全没脾气了。
其实他没有多生气,师兄师姐们能做出这种事一点也不意外,想当年他初入合欢宫,这些好师兄好师姐们就像是饿狼见到了香喷喷的肉,疯了似的把他往床上拐,对他又哄又骗,对旁人大打出手,那两年宫中乱得不行,最后是庄宴的到来才让他们消停下来。
回想着当年的「盛况」,桃卿顿时觉得他们写书也没什么了,爱写就写吧,可是……他们居然把之涣和星桥也写进去了,这怎么行,他们可不能再败坏之涣和星桥的名声了。
桃卿叹了口气,又去了别的山峰,毫不手软地将师兄师姐们赔给他的灵石和礼物全拿走了,算下来有将近两百万灵石,倒是足见他们的诚意了。
自然,他还要分出三分之二赔给之涣和星桥,剩下的几十万灵石又能让他看一部分小说了,他已经有一段时间没看了,最近身上一直一贫如洗,之前全都被小说掏空了。
十二座山峰兜转一圈,桃卿回到青鸾峰时已经很晚了,期间他与宿云涯通过传音,得知兰漪没有离开合欢宫,这才放下心来继续收取灵石。
他走进大殿,宿云涯和裴之涣都在等着,他忙问道:“雁雁呢,他人在哪里?”
宿云涯笑着摇摇头:“他好像想和你赌气,正在祠堂罚跪,谁劝都劝不动。”
桃卿待不住了:“我去看看他。”
宿云涯拦住他:“还是算了吧,我觉得他现在最不想见的就是你,不提你还好,一提你他就逃得飞快,不如让他冷静一夜,明日你再去见他。”
桃卿惭愧地点头:“那好吧。”
但他不放心兰漪,还是跑去祠堂在外面偷看了一眼,发现兰漪果真在合欢宫祖师的牌位前跪得笔直。
夜里这么冷,桃卿很心疼,连忙叫奴仆为兰漪送去厚厚的斗篷、柔软的蒲团和吃食,并告诉他们千万别透露是他吩咐的。
好在兰漪并未拒绝,全都收下了,桃卿在外面站了许久,直到所有人都劝他赶快回去,他这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去了。
他回到长庚殿时依旧灯火通明,宿云涯和裴之涣都还没睡,显然又是在等他。
桃卿对兰漪有愧,对两位好友更是有愧,嗫嚅着道歉:“对不起……”
他将桃陵乐乐生的事说了一遍,这位笔者就是他的师兄师姐,又将灵石赔给他们,但是都被两位道君拒绝了。
“小事而已。”裴之涣说,“卿卿不必忧虑,我与衡常不会生气。”
“是啊。”宿云涯笑了笑,“其实这本书写得很有意思,我还想看看后面的内容,魔尊之子真的会按你所言的那般自宫吗?”
桃卿见他们都很坦然,心里一松,总算没那么忐忑了,难为情地说:“那是桃桃,不是我,你们别调侃我了。”
“不错,此「桃桃」非彼「桃桃」,书中与现实到底不同。”
宿云涯笑着看向桃卿:“我的桃桃只修过风月道,不曾修过合欢道,对吗?”
桃卿被他的那句「我的桃桃」弄得耳根一红,不好意思地说:“对,我没有与人双修过。”
宿云涯问:“庄宴也不曾与你修过么?”
“当然没有了!”
桃卿一提起来就生气,他以前真是瞎了眼,居然邀请庄宴和他双修,还好被庄宴拒绝了,否则他岂不就是被狗日了。
“为什么没有修合欢道?”宿云涯问他,“天生媚骨最适合修合欢道,若是你修了,现在少说也是元婴后期了。”
当初没有修合欢道的原因令桃卿有些难以启齿,不过他还是诚实地说了:“我那时修为低微,若是修合欢道,暂时只能和一人双修,师兄师姐们都想和我双修,为此争执不断,我不想他们争斗,就选了风月道。”
“原来如此。”宿云涯莞尔,“书中的「桃桃」和你不同,他修的就是合欢道,我看过书,感觉合欢道也是门颇为深奥的道法。”
“那是当然。”桃卿骄傲地说着,这是他们合欢宫最根本的道法,自然不同凡响。
“难道你不想试着修一修合欢道?”
宿云涯低笑一声,手抚上桃卿的脸颊:“就像是书中一样,与我和清玄试一试。”
作者有话说:
我知道你们想看什么,但是没有,jj不给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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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试……试什么?和他们两个一起修合欢道?
桃卿错愕地看向宿云涯, 见他一脸笑吟吟的样子,看不出认真与否,脸腾地红了,支支吾吾道:“我……”
他还没太反应过来,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下一刻, 宿云涯就变了一张脸, 不轻不重地捏着他双颊道:“怎么,你还真想啊?可以对我们两个左拥右抱, 很快活是不是?”
“才……才不是!”
桃卿被他捏得说话都含混不清了,他好冤枉啊,明明他还什么都没说, 哪有这样凭空污人清白的!
他眼神里充满委屈和控诉, 宿云涯一看就知道他想说什么:“觉得我冤枉你了?不错, 你什么都没说,但你真的就没想过吗?我看你是有贼心没贼胆。”
此言一出, 桃卿愣了愣, 眼神顿时开始游移起来。
他想起了昨晚的梦,先是梦见宿云涯赤着上身给他舞剑, 又梦见裴之涣是皇帝,而他是诱惑君王不早朝的妖妃……
呜,星桥说得一点都没错,他就是旧病复发,不守男德,思想已经变得不干净了!
桃卿露出了惭愧和心虚的表情, 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宿云涯好气又好笑, 真是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更何况还有个毫无原则护着桃卿的裴之涣,连他逗弄一下桃卿都不准。
这回裴之涣也毫不例外地不准他欺负桃卿,将人拉了过去,轻轻揉着他被捏红的脸颊,其实宿云涯并未如何用力,只是桃卿的肌肤太娇嫩了,才会留下印子。
桃卿蔫巴巴地垂着脑袋,裴之涣将他抱到自己腿上,嗓音冷淡却温柔地问:“卿卿想修合欢道吗?如果你想要我,我愿意给你。”
“不不不,没有,我没想要你!”
桃卿猛地站起来,惊慌失措地摆着手,星桥捉弄他也就算了,但他知道之涣是不会拿这种事说笑的,若是他真的糟蹋了之涣,怕是会死得比上辈子更惨吧!
他底气不足地搪塞道:“你们都是我的好友,我是不会对你们动心思的,天色很晚了,快去睡吧,我也要睡了。”
裴之涣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桃卿已经匆匆忙忙地跑回卧房,洗漱后不安地就寝了。
这天晚上他又做了许多奇怪的梦,一会梦见兰漪失望地看着他,说他不配当师父,一会又梦见他打算改修合欢道,裴之涣和宿云涯同时出现在他面前,问他打算要他们中的哪一个,还是说两个他都想要。
梦中的桃卿很不争气地选了都要,一左一右地牵住他们的手,然而还没等他露出笑容,庄宴就突然出现了。
下一瞬,他回到了灵照鬼城,缥缈的雨幕之中,庄宴冰冷地审视着他,说他水性杨花、贪恋美色,作为惩罚,他要抽出他的元神,献给无定老祖炼魂。
“宴哥哥,我知错了!”
桃卿满头是汗地惊醒过来,坐在床上喘息着,守夜的金玉和翠舞闻声走了进来,看到桃卿惊魂未定的样子,很是心疼地为他擦汗倒茶。
“什么时辰了?”桃卿喝过茶之后,总算从恐惧的情绪中缓解过来,抬头看向窗外,天才蒙蒙亮,时间还早得很。
金玉柔声道:“才过卯时一刻,还早得很,郎君继续睡吧。”
“不睡了,起来吧。”桃卿睡意全无,心里沉甸甸的,低落地问,“雁雁怎么样了?”
翠舞一边服侍他穿衣,一边道:“兰公子在祠堂跪了整整一夜,一刻也不曾小憩过,想必他真的知错了,郎君要劝他回来吗?”
听闻兰漪当真跪了一夜,桃卿后悔得不行,他不该罚雁雁跪祠堂的,这孩子真傻,怎么就不知道偷一偷懒呢?
心疼之余,他还有一丝欣喜,雁雁如此听他的话,是不是说明他在心里还是把他当成师尊的,那句「我从来没把你当成我师父」仅仅是一时的气话?
怀着期待和焦急的心情,桃卿赶到了羲和殿的祠堂,走到大殿门口,兰漪果然还跪在祖师牌位之下,身体一动不动的,后背挺得笔直。
“雁雁!”
桃卿心疼地走上前,轻柔地握住兰漪的手腕,想拉他起来:“不要跪了,别和自己的身体赌气,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们回去再说,你快起来好不好?”
“……”
听到桃卿的声音,乐正兰漪抬头看了他一眼,唇瓣动了动,没有发出什么声音。
他是在祠堂虔诚地跪了一夜不错,不过不是和桃卿赌气,而是他一想起过去的种种都是他对桃卿的误会,就羞耻得想原地自杀,只有跪祠堂才能让他冷静下来。
在他父亲寂圣魔尊在世时,每当他犯下过错,父亲就是罚他跪祖先祠堂,久而久之他就养成了这个奇怪的反省习惯。
跪了半夜,他总算没那么想自杀了,看着合欢宫历代祖师的牌位,忍不住动起另一种心思,便偷偷地取出他爹娘的牌位,藏在了众多牌位之间。
爹爹在上,娘亲在上,合欢宫的各位祖师在上,晚辈乐正兰漪,在此诚心祈求爹娘与祖师们保佑,日后桃卿能够喜欢上晚辈,与晚辈喜结良缘……
桃卿不喜欢他这件事令乐正兰漪深受打击,甚至沦落到向先祖们许愿以寻求心理安慰的地步了。
絮絮叨叨了一整夜,兰漪正琢磨着先祖们听到没有,桃卿就进殿了,还要他跟他回去。
乐正兰漪顺着他拉扯的力道站了起来,以他的身体素质和丰富的罚跪经验,跪一整夜完全不算什么,就是腿有点麻,起来时稍微踉跄了一下。
但在桃卿眼中,这就变成了自己柔弱无助的弟子快要晕倒的表现,他忍不住蓦地抱紧兰漪,伤感地唤道:“雁雁……”
随着乐正兰漪的伤势逐渐好转,因天魔体受损而产生的兰花香已经越来越淡了,便显得桃卿的桃花香格外馥郁,钻进兰漪的鼻子里,让他一下子脸红了。
喜欢的人就在怀里,身体温热柔软,兰漪既想用力回抱他,又担心他像花苞般脆弱,仿佛碰一下就会碎掉,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有点无措地将手轻轻搭在桃卿的背上。
“桃……”
他才要开口,就被桃卿抢先一步。
桃卿觉得既然兰漪领了罚跪,说明还是愿意接纳他的,便满含期待地问:“我知道你没有将我当成你的师尊,那从现在开始呢,你还愿意做我的弟子吗?”
他的声音如春风般温柔,却将乐正兰漪的心蓦地冻住了,而这股冷意还在顺着鲜血的流动蔓延到他的全身,令他牙关咬得打颤,浅蓝的眼眸也凝结出了霜雪之色。
“桃卿。”
乐正兰漪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冰冷地叫着他的名字:“我以为我说得很清楚了,我不可能把你当成我师尊,我早就有师尊了,就是我的父亲。”
桃卿怔了一下,他并不清楚兰漪继承了家学,上一世他从未听兰漪提起过自己的身世。
“对不起……”
得知自己与兰漪没有师徒缘分,桃卿难过极了,轻声向他道歉:“是我想当然了,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听我的话来祠堂罚跪呢?”
“是我自己想跪,和你没关系。”乐正兰漪心里难受极了,他想了桃卿整整一夜,但他现在真的不想看到他,“你走吧,不用管我,我不是你的弟子。”
“可是,”桃卿嗫嚅着,“你还这么小,就算我们不是师徒,我也不能放着你不管。”
“我骗了你,其实我年纪还要比你大许多,已经三百多岁了。”
乐正兰漪阴郁地说:“我还有许多事瞒着你,譬如我的真实身份。我接近你不怀好意,甚至曾经想过干脆杀了你了事,怎么样,你还把我当成小辈吗?是不是已经怕得要向孔致告密了?”
他几乎是破罐子破摔的心态了,孔致又不能杀了他,最多就是将他驱逐合欢宫,他有什么可害怕的?正好离桃卿远远的,哪怕是对他用刑,也痛不过桃卿往他心头肉上捅刀子了。
他将桃卿从怀中推开,闭上双眼不去看他,不知道自己脸上已经露出了难过得想哭的表情。
桃卿感觉到了他双手的颤抖,明明放着狠话,推拒他的力道却格外轻柔,仿佛担心稍微一用力就会将他弄坏。
面对这样的兰漪,桃卿的心软成一团,完全恐惧不起来,何况上一世他们一起生活了数年,兰漪如珠如宝地呵护着他,哪怕他蹭破点皮都能叫兰漪心疼半天,又怎么可能会伤害他。
就算向他隐瞒了很多事又如何?雁雁就是雁雁,这一点不会变。
“你说你「曾经想过」杀了我,就证明你现在不想杀我了,对吗?”
桃卿露出甜甜的笑,蓦地扑进乐正兰漪的怀里,环住他劲瘦的腰,把兰漪整个人都抱僵了。
“我知道雁雁不会伤害我的。”他说,“你有很多秘密也没关系,谁还能没有自己的秘密呢,就算是我也有秘密。真的不要紧,无论怎样都不影响我喜欢你。”
他抬头望向兰漪,眸光干净澄澈,泛着盈盈波光,充满了信赖和喜爱。
这样温柔的凝视却让乐正兰漪心如刀绞,他是想要桃卿喜欢他,但不是这样的喜欢。
这和喜欢一只小猫小狗有什么区别?他要的是桃卿对情人的喜欢,面对他时就像面对裴之涣和宿云涯那样,会露出害羞的神色。
“你说我不会伤害你?也不尽然。”
乐正兰漪冷笑一声,忽然扣住桃卿的后腰,将脸埋在他的颈窝,狠狠地咬了一口,留下了深深的齿痕。
桃卿只觉得颈间一痛,当乐正兰漪再抬头时,望向他的双眼已经变成了鲜艳的赤红,霎时多出几分妖邪气。
他舔了舔唇,用大拇指的指腹扣住桃卿的牙关,迫使桃卿张开嘴,露出柔软的舌尖。
“你对我是什么样的喜欢,弟子,朋友,还是家人?但真可惜,我都不是,不是你的弟子,也不是你的朋友,更不是你的家人。”
“至于我,我也挺喜欢你的,但我对你只有一个想法,我只想……”他贴近桃卿的耳边,轻轻吐出了那个不堪入耳的字眼,“你。”
桃卿的脸色刷地白了,接着变成如涂抹胭脂般的嫣红,声音都是颤的:“雁雁!”
“受不了?受不了就快滚。”
乐正兰漪嘲弄地笑着,猛拍一下桃卿的后臀,拍得两瓣多肉的屁股都颤了颤:“不然我就把你扒光了按在这儿——”
还没等他说完,桃卿就逃命似的跑出了大殿。
乐正兰漪一脚踹上殿门,在双亲和合欢宫祖师的牌位前伫立良久,突然再次「噗通」跪在蒲团上,害羞得脖子都红了。
他闭着眼睛低声向列祖列宗告罪:“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那么对待桃卿的,但是他……他真的太气人了!我不是他的小猫小狗!”
“我一定会向桃卿负荆请罪的,但是现在、现在不行……他什么都不懂,就得我这么对他才明白。”
“我是真心喜欢他的,以后我绝对不会动他一根毫毛的……呃,打屁股除外,因为手感太好了……嗯,轻轻咬他几口也除外……”
——
从祠堂逃离后,桃卿把自己关在卧房中谁都没见,反思了整整两日。
他一幕幕地回忆着自己重生以后的所作所为,思考着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才让一切都越发地偏离轨迹。
重生之初,他的目的很明确,就是做个守男德的好郎君,保住自己的命,可现在呢,不仅兰漪对他生出了绮念,他自己也很不男德,故态复萌,馋好朋友们的身子……
在进行了一番深刻的忏悔后,桃卿认为自己不能这样懈怠下去了,他必须重新捡起男德思想,做一个清心寡欲仙风道骨的好郎君。
可是还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正如之涣和星桥所言,他的性情实在不适合修无情道,如果不修无情道,他该怎么守男德呢?
思索了两天,桃卿对自己接下里要走的道路终于有了一点眉目,而这时他忽然接到了师尊顾雪庭的传音。
顾雪庭才听说他闭门不出的事,立刻传音询问他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听出师尊语气中的担忧之情,桃卿内疚不已,明明师尊的心疾才好转一些,他竟然又让师尊为他操心了。
算起来他已有三日不曾拜见师尊,无论如何也该去了,为此,桃卿终于走出屋门,亲自去小厨房做了几样点心,便前往六出峰探望师尊。
“师尊,卿卿来了。”
桃卿拎着食盒走进清虚殿,发现孔致也在,正在为顾雪庭诊治,便笑着问了声好:“孔师叔。”
孔致笑着回望他:“听说你这两天没有出房间,莫非有什么烦心事?不如说来给我和你师尊听听。”
桃卿踌躇一下,点了点头说道:“弟子恭敬不如从命,是这样的,弟子近日思索一番,是想改修合欢道……”
殿中的另外两人不约而同地停住了动作。
顾雪庭黑绸覆眼,看不见桃卿的表情,而他自己的神色也晦涩难辨,沉默片刻,轻声问道:“卿卿,你说什么?”
桃卿为自己解释着:“我并非要与许多人同修合欢道,只是想找一位可靠的合籍道侣,从此一生一世一双人。”
如此一来,他就既不用修无情道,也可以守住男德了,成亲之后,他一定会对自己的道侣一心一意,不再想着别人,而雁雁肯定也会对他死心了。
两位长辈又是好一会没说话,桃卿有点紧张,攥着衣袖问他们:“不知师尊和师叔意下如何?若是你们同意,可有合适的人选介绍给弟子?”
作者有话说:
桃桃:都是我的错,为了守住老桃家的男德,我只能忍痛相亲了QAQ;
萨摩耶:?
猫猫们:??
德牧:……
——
一些错误的求偶方法:
背地里:转发锦鲤、迷信玄学,祷告自己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当着暗恋对象的面:臭着脸,傲娇不长嘴,长了嘴就是恐吓和说反话,有嘴不如没嘴;
(兰漪:……)
感谢苏小萌、hinanaimaga、Neverland小刺猬、太太饿饿饭饭、共我飞花携满袖和长眠的地雷!=3=
第73章
清虚殿中, 博山炉内燃烧着沉水香,散发出袅袅白气,香雾缥缈,自桃卿话音落下后, 整座大殿便安静得可听针落。
桃卿乖乖立于原地, 两手交叠在一起藏于袖中, 不安地望着顾雪庭和孔致。
两位长辈都不说话, 他实在拿不准他们是什么态度,难道他说错了什么, 惹得他们都不高兴了?
好半晌,孔致才开口缓缓道:“难怪你两日不见人影,改道确实是件大事, 要谨慎做出决定才是。我问你, 你是不是想好了, 当真要改修合欢道?”
他的口吻很严肃,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桃卿, 桃卿习惯了师叔惯常言笑不羁的模样, 乍一见到他的冷脸,不由被问得动摇了, 迟疑地回应:“我……”
然而见他犹豫,孔致马上咳嗽了一声:“好了,我知道你的决心有多强了,师叔被你打动了,同意你改道。”
桃卿:“??”
他这才知道原来孔致刚才都是在装模作样,是为了搪塞顾雪庭的, 现在他脸上的笑意止都止不住, 早八百年前他就想叫桃卿修合欢道了。
“我的好小乖, 你可终于想开了。”孔致眉飞色舞地说,“我早就和你说过,你天生就是该修炼合欢道的,凭你天生媚骨的绝世体质,你一定能凭合欢道名列金仙!”
桃卿被他夸得难为情,孔致猛地站起来,背着手在屋中来回踱步,问道:“你让师叔好好想一想,有谁能与你一起修合欢道……难道你不打算和庄宴同修?他准你和别人修?”
“我与庄宴已经毫无瓜葛了,他管不到我头上。”桃卿说道。
“难怪他回灵照鬼城了。”
孔致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他现在对桃卿改修合欢道的事狂热得很,哪里还管得了什么庄宴不庄宴的。
“你的师兄师姐呢?”他问,“无论你看上哪几个,尽管和我说,我这就把他们绑来扔到你床上,能被你采补是他们的荣幸。”
顾雪庭的面色骤然一沉。
桃卿连忙摆手:“我将诸位师兄师姐视为亲兄长亲姐姐,断不会对他们心生绮念,我是想找一位宫外的道友……”
“卿卿。”
顾雪庭叫了他一声,端起小几上的茶杯,修长的手指摩挲着雪白的杯沿,轻声问道:“我问你,你想找一位道侣,只是为了修合欢道,还是你已有意中人?”
其实这两者都不是,桃卿心虚地想,他找道侣就是为了找道侣而已。
他摇摇头,编了个借口:“都不是,只是我近日看过一本书,很羡慕书中的神仙眷侣,也想像他们一样,和我的道侣双宿双飞。”
顾雪庭闻言,如画的眉眼浮现出冰霜般的冷色。
“简直是胡闹。”他训斥道,“所谓修炼,便是以肉体凡胎之身修天机造化之道,道途千难万险,唯大毅力者方能成就,可你却说你竟然只是为了一本杂书就要改修他道?”
顾雪庭极少会展露出如此严厉的一面,他的一番话令桃卿面红耳赤,可他不能言明真实的理由,声音不由染上酸楚:“弟子、弟子……”
孔致立刻护起了桃卿:“你少吓他,都快把他吓哭了。看书兴起的念头又如何,你怎么就知道他意志不坚啊?要我说,小乖的意志分明坚定得很,过去我劝过他多少次,他哪一次答应过我改修合欢道了?”
“看书只是一个引子,真正能改变他的想法的只有他自己,他是发自内心地想改修合欢道的,小乖,你觉得我说的对不对?”
“嗯……”
桃卿不知所措地回应,听出他声音中的迷茫和委屈,顾雪庭本能地心里一软,可是谁又来可怜他呢?若是卿卿有了道侣,日后那他该怎么办?
最终他隐忍着没有安慰桃卿,神色淡淡地说道:“我不同意,你不能改修合欢道。”
“你这是暴殄天物,浪费小乖的天资!”
孔致听不下去了,拉着桃卿掉头就走:“走,师叔这就为你物色人选,不能再让你师尊继续耽误你了。”
“你敢!”顾雪庭寒声喝道。
“我有什么不敢的。”
孔致气笑了,彻底与顾雪庭较起了劲,故意高声说道:“我岂止要为小乖找一个道侣,我要一口气给他娶十个,让他们轮番侍奉小乖,一旬下来不重样!”
“紫霄首徒与昭元执剑人不是都住在小乖的青鸾峰上?那就从他们开始,两个人与小乖一起拜堂成亲。”
“我现在就给天魔境和堰阳宗去信,让他们送来封启和沈争鸣。还有镜花道派的那对孪生子,翠虚观的玄女,琼花观的柳冰蝶……哦,对了,她是楚幼荷的亲师姐,那干脆一起将楚幼荷纳进来,来个二女共侍一夫——”
“咔!”
顾雪庭手中的瓷杯被猛地捏碎,破碎的瓷片穿透掌心的肌肤,鲜血争先恐后地流了出来。
“师尊!”
桃卿慌了神,扑到顾雪庭身边心疼地托住他的手:“对不起,都是弟子不好,与师叔没关系,求您不要生气,至少、至少让师叔看看您的手……”
孔致心里不是滋味,闻言走了过去,却被顾雪庭冷若冰霜地回绝了:“不用,你出去。”
“师兄,你……”
“我有话对卿卿说。”顾雪庭蹙起眉,“你还不出去?”
孔致别无他法,只能走了,换桃卿来为顾雪庭挑出碎瓷片和上药。
桃卿看着顾雪庭鲜血淋漓的右手,眼圈有点红了,恨不得受伤的是他自己。
侍女取来镊子、手帕与一盆清水,桃卿先拿着镊子挑干净碎瓷片,又为顾雪庭一点点擦净右手,将雪白的玉润膏轻柔地涂抹开薄薄的一层。
桃卿没做过这样的事,但因为心中顾念着师尊,动作处处小心翼翼,才能做得很好。
“师尊,对不起……”他哽咽地说,“卿卿知错了,您不要生卿卿的气,求您了,好不好?”
“别哭,不是你的错,卿卿没有错。”
顾雪庭终是软下心肠,轻轻地揽住桃卿的肩,将他抱进怀里。
他的心中满是苦涩,其实他训斥卿卿又何尝没有自己的私心?不……甚至在那个瞬间,他完全没有为了卿卿的道途考虑,全都是为了他的一己之私。
他问桃卿:“你当真是为了一本杂书才要改修合欢道吗?”
而不是有了意中人?
桃卿再说不得谎话,可他同样不能说实话:合欢宫修士为了守男德竟要找道侣,听起来太荒谬了。
“对不起,师尊,我说谎了,我不是因为看了书才要改道的。”他低落地说,“但我也没有意中人,只想平平常常地找一位道侣。”
“找道侣是为了做什么?”
桃卿嗫嚅道:“没想好,我就是想找……”
顾雪庭陷入沉默,如果他不是卿卿的师尊该有多好,卿卿说不定就会找他了。
可是现在,他们两人绝无可能,合欢宫宫规第三条,师徒决不能双修或结为道侣,否则师徒二人皆以通奸论处,受灵鞭三十,同时双双逐出师门。
他不能害了卿卿。
可是他又爱着卿卿。
他喜欢卿卿。
顾雪庭唇色苍白,如雪的道袍却沾着星星点点的血迹,他抬起手,恰好擦过桃卿的唇珠,留下一点腥甜的鲜血,分外妖异。
“答应为师。”他情不自禁地开口,“别修合欢道……”说着,他顿了顿,“至少在我允许你修之前,不要私自改道。”
这是当然的,桃卿认真地说道:“好,我答应师尊,我一定不会不经过您的允许就与旁人修合欢道。”
顾雪庭淡淡一笑,心下一片惨然,明明没有希望,他却不知自己还想从卿卿身上得到什么。
一次又一次,贪得无厌。
“回去吧。”他说,“我小睡一会。”
桃卿自然不会打扰他休息,恭敬告退,离开了清虚殿,但是他也不想回到青鸾峰,索性寻了一处僻静之所,望着天上的云发呆。
……师尊似乎很不喜欢他修合欢道。
但他找道侣不是为了双修合欢道,师尊只说他不能改道,却没阻止他找道侣,应当是这个意思吧?所以他还是可以继续找的。
最终桃卿得出了这个结论,道侣还可以继续找,刚好此时孔致给他发来传音,说他已经联络了其他几个魔修门派的掌门人,叫他们将自家的青年才俊送到合欢宫与桃卿见一面。
孔致的动作太快,木已成舟,桃卿只能向他道谢,至于送过来的人是谁,其实他心里大概也清楚,无非就是那几个人,好似……十个里有八个都是对他示过爱的。
想到那几位老熟人,桃卿既失落,又有些索然无味,他们哪里比得上星桥和之涣啊。
他越想越郁闷,干脆沉入神识,重新打开了《魔圣》的原著小说。
有了师兄师姐赔给他的两百万灵石,星桥和之涣又不肯分润,他就可以继续看很多小说了,不过这些灵石他不会全都花了,而是要留出至少一半当做本钱做生意,以财生财,这样才能让他看完全部的小说。
至于做什么生意,桃卿心里也有计较了,那就是蝉心丹。
在上一世,蝉心丹一经问世就立刻风靡全修仙界,其丹方如今就已基本成型了,然而炼出丹药的丹修贫困潦倒,根本没有银钱用于购买昂贵的灵药,才迟迟没有推出来。
不过这一回不一样了,有他帮忙投钱,相信丹修很快就能研究出蝉心丹的成品了。
桃卿记得他初次遇见丹修就是在顾雪庭的生辰大典上,等到来客到齐,他准能找到丹修,和他商量投钱分红的事。
规划好了这二百万灵石的分配,桃卿一口气花掉三十万灵石购买了一百章小说,呜呜,现实里他不能馋之涣和星桥,难道他还不能在小说里馋一馋吗,他这就来看了。
作者有话说:
桃桃:原来师尊还是允许我相亲的,我来啦!0v0;
孔雀:明白,这就安排100个相亲对象;
猫猫狗狗:有多少根尾巴毛都不够你赔的;
本来想写到兰漪彻底掉马的,但是没写到,那就下一章吧555明天双更,我就不信我支棱不起来!!(支棱不起来就发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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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桃卿打开神识中的《魔圣》, 寻找到上次看到的章节,粗略地回忆了一下书中的内容。
之前的情节是,裴之涣去了一处名为「问仙道」的上古战场,遭到门派中寿山长老派人追杀, 一路险象环生, 危急时刻, 裴之涣成就筑基, 反杀追杀他的四人,并恰好偶遇了路过的宿云涯。
宿云涯十分欣赏裴之涣的剑法, 两人一见如故,结伴同行,在问仙道中斩杀上古凶灵无数, 积累了赫赫战功, 声名赫奕, 而裴之涣的修为也飞速提升到了筑基中期。
历练结束后,裴之涣返回紫霄派, 与寿山长老做清算——追杀他的四名筑基修士中, 有一人修炼了一门秘法,可以保留传音符的传音, 寿山长老和他们的密谋全部被他记录了下来。
这名修士本想拿录音当做保命符,以免寿山长老杀他们灭口,这些录音全部封存在一枚灵石中,与寻常的灵石区别极小,只是颜色略有不同,但裴之涣在对他们进行搜身时仍敏锐地发现了端倪。
有录音和四人的元神为证, 寿山长老无可辩驳, 在众目睽睽之下面色灰败地认罪。
按紫霄派门规, 他谋害同门,理应被废除修为逐出门派,但尚未等戒律院长老动手,寿山长老突然疯狂地朝裴之涣扑了过去,妄图自爆元婴拉上裴之涣同归于尽。
他当然没有成功,裴之涣的师尊云河老祖遣来的化身也在场中,轻而易举地阻止了他的自爆,并提出要对寿山长老进行搜神,因为他认为寿山长老不可能自己有胆量谋害裴之涣,他的背后另有主使。
看到这里,桃卿点了点头,看过前文的他知道云河老祖所料不错,寿山长老是受到了家族的指使,才会对裴之涣下手。
寿山长老出身于仙道世家冯氏,冯氏名列仙道三世家之首,祖上出过真仙,至今仍有两位大乘真君,一位是紫霄派的太上长老,一位于界外游历,族人多达上万之众,是无可撼动的庞然大物。
也正是如此豪横的世家大族,才敢对一位大乘真君的亲传弟子暗下毒手,为自家的子孙后代铺路。
在场所有人对冯氏的阴险图谋都心知肚明,但没有证据,谁也不能指责冯氏的不是。
冯氏一族向来心狠手辣,云河老祖才提出搜神,寿山长老的元神便一下子炸开了,这自然就是冯氏的大乘真君暗中动了手脚,杀人灭口,将寿山长老的元神彻底湮灭了。
如此一来,搜神的事只能不了了之,冯氏向裴之涣赔偿了一大笔灵石和几件珍贵法器,此事就算到此揭过了。
看到这里,桃卿非常气愤,因为裴之涣不仅是书中的主人翁,更是他喜欢的好友,看到裴之涣受欺负,他当然受不了,气得只想冲到紫霄派把冯氏砸个稀巴烂。
可是云河老祖贵为大乘真君都拿冯氏没什么办法,就更不用说他了,呜呜,真的好气啊……
桃卿意难平地在床上滚了几滚,很想去抱一抱裴之涣安慰他,却又不敢,生怕自己又对裴之涣见色起意。
之涣也真是的,怎么都不知道拒绝他,还说什么只要他想要就给他……对他这样的色鬼一点戒备心都没有,将来是会吃大亏的!
桃卿恨其不争了一会,继续往下看小说,接下来的情节着实让他爽了一把,紫霄派的十年一度的大比开始了,将会从金丹期以下的弟子中选出新一代首徒。
结果不言而喻,裴之涣成为了新任的紫霄首徒,而此时他不过修道五年,前去观看大比的各大仙修门派纷纷震惊不已,裴之涣名声鹊起,道门第一天才的美誉亦不胫而走。
此次大比宿云涯也来观战了,大比结束后,他邀请裴之涣与他同回昭元剑宗,参加几大剑修门派的斗剑大会,至此,桃卿购买的一百章小说就全部看完了。
桃卿看得意犹未尽,裴之涣拜访昭元剑宗的事他倒是有所耳闻,不如说这桩往事在陵游界人尽皆知。
那是在四年前,斗剑的盛会一共持续了一个月,裴之涣剑挑筑基同辈一百人,第一轮裴之涣胜多负少,为三七之数,第二轮只有三人胜过裴之涣。
而到了第三轮,裴之涣每战剑挑两人,无一落败,接着是四人、八人,一直到十二人一组,裴之涣仍落于不败之地,并领悟了剑意。
此事一经传出,魔修们惊骇地议论纷纷,生怕仙门中又多出一位衡常道君,而那时的桃卿也感慨万千,只不过他想的是,不知紫霄首徒相貌如何,若是生得漂亮,他是不介意送去一张含情脉脉的红笺的……
回想起来,桃卿默默地红了脸,还好后来他忘了送,不然之涣该如何想他啊。
一百章看完了,桃卿正犹豫着要不要再买几十章,忽然想起自己本打算搜一下兰漪的名字,但是被《合欢秘事》打断了,一直拖到现在。
不过应该是他多心了吧,雁雁虽然隐瞒了身份,但不一定是什么重要人物啊,不然他怎么会隐姓埋名地在他身边服侍几年,还说想、想……他。
桃卿心乱如麻地输入兰漪的名字,搜索出的结果让他吃惊地睁大了眼睛——只见兰漪的名字密密麻麻地出现在原文里,也就比宿云涯少了一些,甚至比庄宴还要多。
其中一章的标题名为「魔尊之子」,让桃卿产生了不好的预感,急匆匆地买了这章看。
【…… 裴之涣手中的法剑剑尖垂落,宿云涯目光锐利地审视着阿兰:“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刺杀乐正珣?”
银发蓝眸的少女舞姬突然勾起唇角,露出阴气森森的诡谲笑容,声音甜美地道:“我是谁?”
她擦净脸上的妆粉与口脂,眉眼依然秀美,但没有妆容柔化面部的线条,便透出了英姿挺拔的少年之气——他竟是个男扮女装的少年人。
再开口时,阿兰的嗓音变粗了许多,是清澈的少年音。
他冷笑着对二人说:“你们这两个小辈没资格过问本座的身份,但本座心情好,不妨告诉你们,反正你们也要死了。”
“听好,本座乃寂圣魔尊之子,名唤乐正兰漪。”】
——
孔致被顾雪庭赶出清虚殿后,迫不及待地回到自己的羲和殿,将神识沉入灵台之中,高声唤道:“有没有人在?在的都出来!”
“什么事?”
有一道声音回应着孔致,他是魔修门派堰阳宗的掌门,同样是一位大乘真君,向来与孔致交好。
除他之外,还有几人回应了孔致,他们无一不是陵游界的大乘真君,进入大乘境界后,修士的一缕神识会自动飘入灵台之所,在这里,他们可以随心所欲地与同侪交流,不必使用传音符。
孔致说:“我们宫的小宝贝要改修合欢道了,你们快把门派中最出色的弟子送过来给他过眼,要求你们自己看。”
他送出一道神念,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要求,譬如:处子,家产丰厚,修为不得低于金丹,有特殊道体者优先,女修必须在《陵游美人志》前一百名内,男修除了在《美人志》前一百名内,身高不得低于八尺,长短不能少于五寸……
几位清修的仙门真君看过后,觉得孔致无耻至极,送来一个「呸」字,当场离开了灵台,孔致不为所动,淡然地说:“我知道,他们几个人的门派中没有前一百名的美人。”
少数真君不在意小辈的事,便一笑置之没有回复,但更多的真君都颇为意动,他们都听说过桃卿天生媚骨的体质,若是门中有弟子能与他双修合欢道,不说成就真仙,但出个化神或大乘总是跑不了的。
堰阳宗掌门干脆说道:“老孔,你看我怎么样?你说的条件我都符合,两千年前我名列《美人志》第三,身高与尺寸也不成问题,就选我吧,我会对桃卿好的。”
“滚!”孔致不客气地骂道,“都是两千岁的老东西了,打一百岁小辈的主意,要不要脸啊?”
于是他火速在神念里新增了一条:年纪不得大于六百岁。
其实他想的是最好不要超过三百岁,但万一桃卿后来哭着闹着想要庄宴呢,也是说不准的事,所以特意为庄宴放宽了一下。
堰阳宗掌门不甘地想要争取一下,孔致就急匆匆地退出了灵台,因为他听到了顾雪庭前来拜访的通禀。
顾雪庭不能视物,行动不便,鲜少出清虚殿,孔致觉得他一定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说,就立刻去前殿相迎,也忘记两人方才的不快了。
他走到前殿,热情地对顾雪庭说:“师兄要是找我有事,直接传音给我就行了,我会自己过去……”
说到一半,他迟疑地停了下来,因为他发现顾雪庭的神色极为冰冷,透出毫不遮掩的怒意。
“师兄,你这是怎么了?”
“你在灵台中说了什么?”顾雪庭寒声问。
孔致愣了一下,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这是花师叔祖和你说的?”
合欢宫还有另一位大乘真君,名为花问仙,是他们师兄弟二人的师叔祖,花师叔祖极少在灵台中说话,但其他人的发言她会句句不落地看,想必刚才她也在,就是没出声而已。
顾雪庭说:“回答我的问题。”
孔致做都做了,也没什么不敢承认的:“也没什么,我就是叫他们把门派中最出色的弟子送来,我要给小乖挑道侣——”
“啪!”
他话音未落,顾雪庭猛地在他脸上掴了一掌。
作者有话说:
是猫是狗都在秀,只有孔雀在挨揍(
桃桃:对我这样的色鬼没有戒心,之涣会吃大亏的QAQ;
裴之涣:不动声色地想着如何让卿卿放下戒心,并让卿卿吃大亏;
——
以前的桃桃看兰漪:好大儿;
现在的桃桃看兰漪:美少女;
兰漪:??
感谢ike的修猫、Neverland小刺猬和hinanaimaga的地雷!=3=
第75章
顾雪庭掌掴的力道极重, 孔致不曾防备,被他打得头偏向一边,麦色的皮肤上浮现出了红色的掌印。
孔致满脸错愕,难以置信地问:“你打我?”
“因为你该打。”
顾雪庭的声音冷如寒潭, 冻得人血都冷了, 孔致毫不怀疑, 假如顾雪庭还有灵力在身, 就一定不止是掌掴他这么简单了。
被扇了一耳光,谁能不动怒, 何况孔致根本不认为自己有错,也发火了,抬高声音道:“我给小乖寻一个好道侣有什么错?又不是我逼他, 是他自己想要的!”
“你根本不是真心为卿卿寻找道侣。” 顾雪庭冷冷地说, “你只是想让他修合欢道, 为宗门再培养出一位大乘真君。”
“我这么想有错吗?”
孔致反问他:“我是小乖的师叔,当然盼着他好, 希望他有出息, 我见不得他浪费他那一身无与伦比的天资,希望他转修合欢道, 这有什么问题?”
“反倒是你,师兄,我真不懂你为什么推三阻四不准小乖修合欢道,我知道你宠他,觉得他还是个孩子,但你以为你这么做就是为了他好?你分明是在害他!”
顾雪庭面色骤白。
说者无意, 听者有心, 孔致的字字句句落入他的耳中, 都变成了诛心之言,令他肝心若裂。
孔师弟说得没错,他的确不是为了卿卿着想,而是出于他的一己私欲。
他不愿见到卿卿被他人占据,这才逼迫卿卿许诺不修合欢道,可是他的所作所为已经阻碍了卿卿的道途。
若是真心喜爱一个人,又怎能不盼着他好?他不是一个好师尊,更不配喜欢卿卿。
他……
顾雪庭心头一痛,突然剧烈地咳嗽几声,唇边溢出一丝鲜血,身体摇摇欲坠。
“师兄!”
孔致勃然色变,在他将要伸手搀扶之际,心疾再犯的顾雪庭就倒在地上昏死过去。
——
青鸾峰,长庚殿。
桃卿躺在床上,怔怔地盯着床幔,许久没能回过神来。
……雁雁说他是寂圣魔尊之子?他竟然是魔尊的儿子?
原文太过冲击,令桃卿难以置信,甚至有些不能接受,雁雁怎么可能是魔尊之子,这当中肯定有什么误会,譬如魔尊之子刚好与雁雁重名……
不过他也清楚,这种说法肯定是站不住脚的,书中的乐正兰漪是罕见的银发蓝眼,与他的雁雁一模一样,怎么可能会是两个人。
可是如果他没记错,寂圣魔尊明明只有一个儿子,是一位身高九尺的伟岸男子,名叫乐正泱,既然如此,雁雁又是谁,他和乐正泱是什么关系?
桃卿满头雾水地继续看小说,书中的裴宿二人也问了相同的问题,乐正兰漪的形象与乐正泱差距过大,若是没有证据,他凭什么说自己是魔尊之子?
【“本座只是想叫你们死个明白,还用得着什么劳什子的证据?” 少年满脸不耐烦地说:“爱信不信,「乐正兰漪」就是本座的真名,「乐正泱」这个身份是假的,脸和身材也是假的,本座就是如假包换的魔尊之子。”
……
“啧,算了,何必跟你们多费口舌,反正——”乐正兰漪冷笑起来,“你们马上就是死人。”】
接着双方便打了起来,整个斗法过程持续了四章,桃卿看得胆战心惊的,几次想闭上眼睛,却又不能不看。
好在最后双方都伤得不重,乐正兰漪旧伤复发,吐了口血提前逃跑了,裴宿二人都认为穷寇莫追,就没有再追杀乐正兰漪。
桃卿看完更担心了,倘若雁雁真的是魔尊之子,还偏要与之涣和星桥作对,他会不会出事啊?
他充满焦虑地购买了兰漪出场的最后一章,看完兰漪的结局,蓦地松了口气,好在是个很好的结局。
乐正兰漪最后出场时,已经登临魔尊之位许久,并且是渡劫修士了,那时裴之涣和宿云涯都已飞升成仙,兰漪时常望着天空不爽地大骂,说等他飞升以后,他一定要好好整治这两个气人的小辈。
看到这里,桃卿已经慢慢地接受兰漪是魔尊之子的事实了,得知他有个好结局,不禁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但随即他的笑容就僵住了,因为他想起了兰漪在祠堂中对他说过的话。
“至于我,我也挺喜欢你的,但我对你只有一个想法,我只想……你。”
温热的吐息拂在他的耳边,在唇珠碰到耳廓之际,少年拉开距离,一眨不眨地望向他,浅蓝色的眼珠映出灼灼的光,如冰中燃烧着火,毫不掩饰他对他的露骨欲念。
啊啊啊!
桃卿纠结地在床上打滚,滚到发带都散了,才满脸通红地停下来。
明明上辈子雁雁对他没有想法的!都怪他这辈子一时不慎给错了书,雁雁才会对他产生想法,为什么他给出去之前没有多看一眼啊!
桃卿真是恨不得捶自己的脑袋,回想起他和兰漪过去的种种,他就越发地尴尬。
亏他自信满满地要当雁雁的师尊,雁雁可是化神真人,又师承寂圣魔尊,他就是再修五百年也没资格给雁雁当师尊。
桃卿郁闷了一会,突然产生一个疑问:雁雁刺杀乐正珣是什么时候的事?他为什么偏偏要用男扮女装的方式刺杀自己的亲叔父?
这就涉及到前面的剧情了,于是桃卿又花费几万灵石购买了前面的章节,才发现这一段剧情发生的背景竟然是合欢宫。
雁雁是在他师尊的生辰大典上刺杀乐正珣的!
桃卿霍然瞪大眼睛,将原文通读一遍,这才知晓了许多他上辈子完全不知情的内幕。
桃卿记得在上一世的生辰大典上,自己没有见到裴宿二人,现在看过小说才知道,原来他们两个都来了,只是明面上没有出现,暗中调查着天魔境近日的活动。
兰漪的确刺杀了乐正珣,并且成功得手,乐正珣伤势不轻,但此事被合欢宫瞒了下来,知情者寥寥无几,没有影响大典的举行。
桃卿一点也不同情被刺伤的乐正珣,他早就听说过此人心狠手辣、阴险狡诈,不仅篡夺了本该属于兰漪的魔尊之位,还派人对兰漪赶尽杀绝,即便最后死在兰漪手里也只能算因果报应,是他活该。
乐正珣极好女色,原文中的兰漪正是利用了这一点,扮成少女舞姬迷惑人心。
乐正珣从未见过兰漪的真容,自然上当了,不过他戒心极重,兰漪也是费了种种手段才将他单独引开,一击得手重伤了乐正珣。
从原文来看,这是一场策划得极为精心的阴谋,可是现在的雁雁开始筹划刺杀乐正珣了吗?好像怎么看都还没有……
桃卿十分担心因为他产生的变故,会对兰漪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刺杀不成也就算了,要是兰漪因此受伤乃至被抓,他就难辞其咎了。
他心里乱糟糟的,踌躇片刻,决定现在就去找兰漪,哪怕他不太敢面对他,这些事还是要问清楚的。
桃卿知道这两天乐正兰漪没有离开过祠堂,便去了羲和殿,他踏入大殿时,房梁上枕臂假寐的兰漪蓦地睁开眼睛,已经分辨出了这是桃卿的脚步声。
其实兰漪这两天隐隐有点后悔,他可能太激进了,似乎把桃卿吓得不轻,但另一方面,他又觉得自己做得还不够过分,他就该直接上了桃卿的,当着列祖列宗的面洞房,生米煮成熟饭,看他还能往哪儿跑。
两种矛盾的想法在他心中交织着,直到桃卿到来的这一刻,尽数被喜悦冲散了。
他眸光明亮,却故作矜持地不肯露出笑脸,只用小腿一勾房梁,身体倒吊下去,银发垂落,在上方冷冷地问着桃卿:“你来做什么?”
听到他的声音,桃卿抬头向上往,被倒吊的人影吓了一跳:“雁雁?”
“哼。”
乐正兰漪冷哼一声,轻巧地跳了下来,双脚落在地面上,没有发出半点响动,围着桃卿转了一圈,浅蓝色的眼睛斜睨着他,眼神像极了猫,矜持又高傲。
他捧住桃卿的脸,似笑非笑地说:“还敢过来找我?怎么,是来找cao的?”
“雁雁,你别这样!”
桃卿涨红了脸,羞恼地推开他的手:“我是来跟你说正事的!”
“正事?什么正事?你说说看,我听着。”
乐正兰漪抱臂斜睨着他,桃卿这才发现,自己所熟悉的雁雁其实都是兰漪刻意伪装的假相,真正的他傲慢又阴沉,陌生得让人害怕。
桃卿原本坚信兰漪不会伤害他,可是看过原著,再看到兰漪表现出来的样子,他不由迟疑起来,如果他直接道破他的身份,兰漪会不会杀他灭口?
已经到嘴边的话又被他咽了下去,见他沉默又为难,乐正兰漪沉下了脸色:“你所谓的正事该不会还是想收我为徒吧?”
“不是,当然不是。”桃卿摆手,他哪有资格收雁雁一个化神真人为徒啊。
“那就是要赶我走?”
“也不是……”
桃卿吞吞吐吐,不敢试探兰漪的底线,他还是用传音符跟雁雁说吧:“没什么事,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站住,你说走就走?你问过我的意思吗?”
乐正兰漪冷着脸把桃卿按在朱红色的木柱上,桃卿被他按着后背,侧脸与胸口紧紧贴着柱子,上身前倾,不得不翘着后tun站立着。
桃卿有点害怕,开始用上灵力挣扎,但哪里摆脱得了兰漪,不仅如此,兰漪还布上了结界,令外界之人无法察觉到殿中的动静。
“怕什么,我又不会杀了你。”
察觉到桃卿催动法宝,乐正兰漪抓住他的手腕,让他抱住柱子,使了个法决将他的两只手绑在柱子上,胸膛贴住他后背,在微红的耳朵上yao了一口。
“别……”
桃卿面红耳赤,身体不断瑟缩着。是,现在兰漪不会杀了他,但他总觉得他是想、是想……
乐正兰漪的手抚在他的后腰上,问道:“我想对你做一件事,想了很久了,不如你猜猜看是什么事?”
“我不想猜。”桃卿可怜地央求他,“雁雁,求你了,放开我吧……”
“你不猜我就直接shang你了。”
“我猜、我猜!”桃卿不敢往旖旎的方向说,憋了半晌才小声说,“你想打我一顿?”
其实他觉得这个猜测是错的,谁知兰漪竟像是气笑了,恶狠狠地说:“没错,我就是要打你。”
桃卿身体一僵,害怕兰漪把他打疼了,下一刻,他感觉到外衫后摆被撩了起来,堆在后腰上,裤子被扯下去,露出两条光溜溜的腿,身后也凉飕飕的。
「啪」的一声脆响,桃卿的pi股上挨了结结实实的一掌,把他打懵了。
这是毫无遮掩的一巴掌,晃动的雪白上泛起薄薄的红,乐正兰漪蜷了蜷手指,耳根红透了,嗓音却伪装得足够冷漠:“我早想打烂你的pi股了。”
“乐正兰漪!”
桃卿羞耻到了极点,受不了地叫出兰漪的全名,可是才叫完他就后悔了,该不会真的会被雁雁杀了吧?
兰漪扬起的手猛地一停,神色变得诡谲起来:“你知道了?”
桃卿不安地抱紧柱子:“我、我……”
“我姓乐正,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吧。”
桃卿看不见兰漪的表情,但光听这轻飘飘的语气就足够吓得他半死了:“你会向别人告密吗?”
“不会,真的不会!”桃卿慌张地说,“我肯定是向着你的……”
“你说真的?那就证明给我看。”
兰漪眯了眯眼睛,眼底浮现出一丝赤红色,他现在有些兴奋,桃卿的示弱与讨好激起了他骨子里的凶性,天魔狞恶凶残,他身具天魔体的特殊体质,本就有着天生的魔性。
“既然你向着我,那无论我怎么对你,你也不会反抗我,对不对?”
“我该怎么玩你呢?”
作者有话说:
感谢时光微凉、万圣节、璇ya、顾黎北、hinanaimaga、Neverland小刺猬、老王绿你跟我有毛关系、脆脆鲨和zyc的地雷!=3=
第76章
桃卿背对着乐正兰漪, 前额轻抵朱红色的木柱,双颊染满绯红,本是又羞又怕的,可奇异的是, 听到兰漪威胁他的话, 他反倒有些安心了, 因为……
“雁雁。”
他艰难地回头, 露出小半张脸,努力地瞥见兰漪的身影, 轻声问道:“就算我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你也照样不打算杀了我,对吗?”
“……”
乐正兰漪愣住了, 方才他设想过桃卿的反应, 他也许会恼羞成怒地训斥他, 又或许会惧怕地向他求饶,还有一种微乎其微的可能, 他会向他屈服……唯独没有料到桃卿竟然是这样的反应。
“你还真一点不怕我啊!”
他的脸色变得极为精彩, 牙关紧咬着,从喉咙里硬挤出声音:“我说要玩你, 当然可能会把你玩死!”
不过他自然不可能对桃卿做什么,拍两下屁股就是极限了,桃卿听出他的色厉内荏,有点高兴,小声地说:“我就知道雁雁不会伤害我的。”
“……”
桃卿眼眸清澈,盈盈的波光如若清泉, 浇熄了乐正兰漪心底的火, 蠢蠢欲动的魔性被压制下去, 眼睛恢复成了浅蓝色。
真是……乐正兰漪不禁产生了强烈的挫败感,他都做到这种地步了,可桃卿居然反而对他更放心了。
哪怕是恐惧也好,他希望桃卿把他当成一个危险的男人看,知道他对他心存欲望,可能会伤害他、侵犯他。
可是……他大概已经被桃卿彻底看穿了,没错,其实他对桃卿什么都舍不得做,过去他可以杀人如麻,如今却连桃卿的一根小指都动不了。
明明是他将桃卿禁锢在这里,却也是他被桃卿逼到束手无策,他才是被彻底掌控的那一方。
桃卿抖了抖腿,将堆在后腰上的衣摆抖落下去,遮住了双腿,他动作时,双臀也跟着摆动了几下,把乐正兰漪看得面红耳赤的,忍不住将脸偏到一边。
“雁雁。”桃卿叫了他一声,“你放开我好不好?”
“不好!”乐正兰漪恶声恶气的,“我凭什么放开你,我还要干你呢!”
可是正如他所想的,桃卿已经本能地察觉到他就是装模作样,实际上不会对他做什么,于是软了声音央求道:“可是我不想……好雁雁,你就放了我吧。”
瞧瞧,还跟他撒娇卖痴呢,乐正兰漪都纳闷桃卿为什么能这么理直气壮:“难道你每次遇到像我这样的歹人时也会对他们撒娇?”
桃卿:“当然不会了,我又不是傻子!”
乐正兰漪面无表情:“哦,这么说我还得夸你很聪明了?”
桃卿有点脸红,好吧,他也知道自己不太聪明,可是……
“我就是知道,你不是歹人,你跟他们不一样。”他声音柔软地说,“你不会做伤害我的事。”
他还记得上一世与兰漪共同生活的那几年,当庄宴在幻心塔中修行不在他身边时,是兰漪陪他度过了每一个孤单的夜晚,也是兰漪在他生病时彻夜不眠地照顾他,他不开心时,兰漪会笨手笨脚地做小东西哄他开心,就连他蹭破一点皮,兰漪也要固执地给他上药,亲眼看着伤好才行。
乐正兰漪沉默良久,绝望地发现自己竟然很吃桃卿这一套,简直不能更没出息了。
“既然知道我不会拿你怎么样,那你就别跑。”
他解开对桃卿的禁锢之术,阴郁地说:“刚才跑什么啊。”
桃卿重获自由,第一件事就是赶紧提上自己的裤子,提裤子时他忍不住脸红了,有点埋怨地瞪了兰漪一眼:“就算我要跑,你也不能脱我裤子啊。”
他生气的样子娇里娇气的,乐正兰漪只觉得他可爱得让他的心都快化了,原本阴沉沉的气势也弱了下去,讪讪说道:“对不起。”
除了他父亲寂圣魔尊之外,他从不向别人道歉,但是桃卿……谁叫他可爱呢。
桃卿系好裤带,对他说道:“我找你来真的有正事,其实刚才就是想问你,你真的是寂圣魔尊之子?”
“嗯。”乐正兰漪点了点头,“本座……”
他顿了顿,改掉自称:“我遭到我叔父乐正珣的追杀,便隐瞒身份混入合欢宫躲避一段时间,本想以奴仆的身份进宫,你那个好师姐却把我当成炉鼎买了,你又给我那本《图文集》,害我误会,还自作多情地以为你对我有意思……”
说到这里,他脸红了,微恼地瞥了桃卿一眼,桃卿有点不好意思,但也觉得不可思议:“可是我对你说的一直都我想收你为徒。”
乐正兰漪翻了个白眼:“还不是因为那篇《纯情主人霸道鼎》,魔君梦秋就是用收徒的名义把炉鼎阿五夜夜叫到他房间快活,我以为你在暗示我,要像阿五伺候梦秋那样伺候你。”
“这是巧合,我忘记那本书不是《养气诀》了……我才不是这种人。”
“现在知道了,但那时我又和你不熟,怎么可能了解你是怎么想的。”
乐正兰漪说:“后来你还那么亲近我、和我一块睡觉、给我买礼物,甚至亲了我一口……我当然会以为你喜欢我。”
桃卿不满:“你怎么说得好像这件事都赖我一样……”
“就是赖你。”
乐正兰漪冷哼一声,故意气他一下,才说了实话:“追究起来,起因自然在我,是我隐瞒身份骗你在先,倘若你知道我是天魔境少主,就是借你十个胆子你也不敢收我为徒。”
桃卿小声嘟囔:“你也知道啊。”
他可是加起来被雁雁骗了两辈子,呜,先是星桥再是雁雁,他好容易被人骗啊。
听到他抱怨,乐正兰漪抬手抓了抓银发,难得也会有觉得不好意思的时候,不过既然他已经开口说过一次「对不起」,那第二次也不难了。
“抱歉,桃卿,我不该骗你。”
对别人低头很难,但是对桃卿低头并不难,乐正兰漪注视着他的眼睛,认真地对他说:“现在我在你面前没有秘密了,我发誓,以后我不会再对你说一句谎话。”
他飞快地立下了心魔誓,发誓自己不会再对桃卿说谎,桃卿觉得这个承诺太重了,不由想阻止他:“雁雁,你不用……”
“没关系。”乐正兰漪结束立誓,目光扫过身后的合欢宫祖师牌位,“你的师长们也可以作证。”
只可惜他已经将他父母的牌位收回去了,这个立誓他们看不见。
不知为什么,桃卿想到的首先是:“如果我以后给你买了礼物,你觉得很难看,也不能说谎哄我开心了。”
乐正兰漪:“……”
乐正兰漪:“你倒是想得挺远的。不过你还愿意给我买礼物?”
桃卿点头:“愿意啊,其实我没怪你,你是迫不得已才要隐瞒身份,也不是单骗我一个人,现在只有我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吧?”
“嗯。”
乐正兰漪颔首,听到桃卿说愿意给他买礼物,他先是高兴,接着心中酸涩起来,有点沉郁地说:“桃卿,我之前就说过,我不是你的弟子,你用不着对我这么好。”
桃卿怔了怔,的确是这样,可是就算兰漪不是他的弟子,他也照样想对他好,上一世兰漪的不辞而别让他很难过,那时他就在想,如果有一天还能见到雁雁,他一定要对他更好。
“当不了弟子也不关系。”他温柔地对乐正兰漪说,“我们还可以做朋友。”
“朋友?”乐正兰漪看了他一眼,“我没有朋友,也不需要朋友。我不想让你当我朋友。”
“可是……”
“因为我喜欢你,桃卿。”乐正兰漪心酸地打断他,“我喜欢你。”
桃卿微微睁大眼睛,心里一颤,他知道兰漪对他心存欲念,可欲望是欲望,倾慕是倾慕,这两者对他而言并不一样。
乐正兰漪自嘲道:“其实挺可笑的,你把我当成徒弟,我却误以为你中意我,还因此喜欢上你了。”
“你对我太好了,那时我们才刚见面,你就愿意把卖身契还给我,与我一起吃饭时,做的从来都是我喜欢的菜,为我买礼物、送我脚镯……”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盯着桃卿问:“你和我说实话,后来我的脚镯不见了,不是你拿走的吧?”
桃卿先是在愣神,闻言反应过来:“不是我,就是我送给你的,我为什么要拿?”
“啧。”乐正兰漪磨了磨牙,“那就是庄宴,他嫉妒我和你戴一样的脚镯,就把我的那只拿走了——哦,对,你还愿意和我戴一对脚镯,我当然更觉得你是对我有意思了,又不是兄弟,除了两个人是一对儿,谁还会戴一样的饰物?”
可是上辈子雁雁就央着他,要和他戴一样的脚镯啊……
桃卿这样想着,忽然产生了一个念头——该不会那时雁雁就喜欢他吧?
他心里一乱,就听到乐正兰漪继续说:“后来你和我提起大典,我以为你说的是和我举行合籍大典,直到回宫才发现是拜师大典。”
“我就是这么想的,我也知道你的想法了,桃卿,你根本对我毫无情愫,对不对?”
桃卿沉默一瞬,点头说道:“对。”
过去这些年,他一直将兰漪视作十几岁的少年人,对他满心怜爱,哪怕如今他知晓兰漪其实是魔尊之子,欺骗他许多年,他也无法对兰漪产生任何怨恨的情绪,但同样的,他更无法对他产生风情月意的爱意。
他应得不算迟疑,哪怕乐正兰漪早已知晓他从没有对他动心过,但听到他亲口承认,还是难免心里一疼。
“我知道了。”
乐正兰漪说:“那你就更没必要对我好,你也看到我是什么样的人了,我不是什么好东西,任何人对我好,我只会当成理所当然,你对我好,我不会感激你,反而会得寸进尺,因为我喜欢你、想占有你。”
他浅蓝色的眼睛泛起丝丝赤红,色泽妖异而绚丽。
“我身具天魔血脉,天性就是征服和掠夺,我舍不得伤害你,却会把你的心上人撕成碎片,譬如宿云涯和裴之涣,我知道他们是你的入幕之宾,时常忍不住想杀了他们……”
桃卿闻言有点紧张:“你好像又误会了,星桥和之涣和我没有关系,他们怎么会是我的入幕之宾呢?”
“?”乐正兰漪一呆,“没关系?你没和他们欢好过吗?”
“没有,我从来没有和任何人双修过,因为我修的是风月道,不是合欢道。”
乐正兰漪心中一喜,那就是说就连庄宴也没有过?这绿毛王八是不是太监啊,居然这么多年都没碰过桃卿,如果是他的话——
……算了,胡思乱想这么多做什么,反正也没有意义。
乐正兰漪沉默下来,桃卿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其实还是很想对兰漪好,两人维持上一世那样的关系,可是这样做不过是粉饰太平罢了,开心的只有他,而兰漪一定不会。
他不能这么自私。
桃卿有点难过地低下头,不让乐正兰漪看到他脸上的表情,轻轻地叫了一声:“乐正少主。”
乐正兰漪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回应道:“嗯,我要离开合欢宫了。”
桃卿忍不住问:“你要去哪儿?”
是准备刺杀乐正珣吗?
乐正兰漪并不瞒他:“去寻一寻乐正珣那老东西的晦气,我的伤势恢复了大半,也该谋算如何夺回魔尊之位了。”
桃卿回忆着原著中的情节,其中有一章写到了乐正珣的功法缺陷,兰漪正是试探出了这个缺陷才会一击得中的,整个过程十分危险,桃卿不想再让他经历一遍。
“我记得孔师叔提过乐正珣的功法有一处缺陷,便是畏惧鸾凤真火,倘若你能找到这味真火,对付他就事半功倍了。”
乐正兰漪眯了眯眼睛,目光变得危险起来:“孔致知道乐正珣的功法缺陷?”
桃卿怕他猜忌孔致,便说:“我不清楚师叔是怎么知道的,不过他只对我师尊说过,我是无意中听到的。”
乐正兰漪看了他几眼,看得他都发毛了,才点头说:“多谢,若是我此行顺利,待我继承魔尊之位后,定会前来合欢宫拜谢孔宫主。”
桃卿有点忧心忡忡的:“你……一路保重。”
“死不了的。”乐正兰漪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取出自己真正的传音符交给桃卿,“要是你不放心,闲来无事的时候可以问问我死没死。”
这枚传音符的外观是一朵通体黑色的花,叶子上泛着丝丝银色纹路,桃卿把它收进须弥戒指中,「呸呸」了两声:“别把「死」字挂在嘴边,晦气。”
“怎么像凡人一样迷信?”
乐正兰漪嘲笑他一句,心里却颇为受用,摸了摸自己的须弥戒指,取出一枚小瓶子:“礼尚往来,这个送你。”
桃卿好奇地看着小瓶子:“里面是什么?”
“十滴玄虺重水。”乐正兰漪上下抛着瓶子,“以前无聊炼出的玩意,用玄虺的血液做的,一滴重过万钧,释放出去可击碎山岳。”
玄虺是上古凶兽,如今早已绝迹,全身血肉都是举世罕见的天材地宝,桃卿一听就知道这一小瓶重水有多贵重,他不能白拿,便取出一张云河老祖的符篆交给乐正兰漪,让他拿去护身。
谁知乐正兰漪一口回绝了:“裴之涣送给你的?我不要。”
“可是……”
乐正兰漪冷冷地说:“你给我就是羞辱我,谁还没有个大乘修为的师尊?我父亲比云河老祖修为更高。”
桃卿讪讪地收回符篆,乐正兰漪见状缓和了语气,说道:“我有我的保命办法,与其担心我这个化神,你倒不如担心自己,每次反应都那么慢,来不及从须弥戒指里取东西,有宝贝在身也护不住自己。”
“你别说了,我知道了……”桃卿被他讽刺得满脸通红的。
乐正兰漪想了想,干脆从瓶中取出银白色的重水,用手指一抹,捏成了极细的一圈,如一只脚镯,泛着珍珠似的温润光泽。
“脱鞋,我给你戴上——别说你自己戴,它尚未认你为主,你摆弄不了它。”
他让桃卿脱了鞋袜,捏着桃卿的脚给他戴上去:“这样你就不必从须弥戒指中把它取出来,只需心念一动,它就会化成水滴任你驱使。”
接着他引导着重水认桃卿为主,重水臣服后,桃卿隐隐觉得它跟自己非常亲昵,让他喜欢得不得了:“谢谢你,雁……乐正少主。”
“嗯。”乐正兰漪起身,向他伸出手,“我送你重水,你送给我的脚镯呢?不是还剩一只么,把它给我。”
桃卿觉得有点拿不出手:“它太低阶了,你用不上的。”
“怎么,你都把它送给我了,还要反悔?”
“没有……”
于是桃卿将那只嵌着兰花缠枝纹的脚镯给了乐正兰漪,乐正兰漪将它收进须弥戒指里,很干脆利落地转身就走。
“等我杀了乐正珣再来见你。”
——
羲和殿。
顾雪庭突犯心疾,孔致为他医治了足足半日,才终于稳定住情况。
治疗结束后,孔致长舒一口气,这才有精力擦了擦满头的汗,可是他的神色仍然十分凝重,因为顾雪庭依然未能转醒。
这应该不是心疾导致的,而是师兄有心事……难道他就这么不希望小乖修合欢道?
孔致擦汗的动作越来越缓慢,喃喃自语道:“也许我该请花师叔祖出山了。”
做出决定后,孔致决定亲自拜访太上长老花问仙,起身离开了羲和殿。
顾雪庭静静地躺在床榻上,双眼被绸带覆盖着,绸带下的睫毛不停轻颤,即使是在昏迷中,他依然不得安宁。
他的意识在冥冥的黑暗中跌宕沉浮着,“看”到了一些画面。
他「看」见了自己的元神,元神化作他的形象,趺坐于水中,水面刚好没过元神交叠的双腿,在无边的黑暗中泛着粼粼波光。
“师尊……师尊……”
少年声音甜美,轻柔地呢喃着,忽然,水中伸出一双雪白的手,轻轻地搭在元神的膝盖上,爬出了一个不着寸缕的漂亮少年。
少年浑身湿漉漉的,水珠顺着他柔嫩的肌肤滚落下来,元神睁开眼睛看向他,少年甜甜地一笑,大胆而热情地坐在元神腿上,搂住元神的后颈唤道:“师尊。”
元神搂住少年的后腰,低声回应着少年:“卿卿。”
由幻象化成的少年在顾雪庭的元神耳边呼出一口气,笑意盈盈地问:“师尊喜欢卿卿吗?”
“喜欢。”元神回答。
“那……师尊对卿卿是哪种喜欢呢?”少年轻吻元神的耳廓,“是对弟子的喜欢,还是对情人的喜欢?”
顾雪庭心神一震,对元神呵斥道:“住口!”
元神听不见顾雪庭的声音,诚实地说:“都有。无论卿卿是什么身份,我都喜欢。”
“我也喜欢师尊。”
少年急切地蹭着元神,面颊贴上去,向他索取亲吻:“师尊,你亲亲我……我好冷,你快抱住我,让我暖和起来……”
元神张开双臂将少年紧紧地抱进怀里,与他痴缠起来,少年柔若无骨地攀在元神身上,渐渐失去人形,化成红色的情丝,绵密地缠绕着元神。
顾雪庭认得,这是生出心魔的前兆。
他的心魔因卿卿而生。
与此同时。
上界,神梦山。
飘浮在云端之上的神梦山四处皆是一片纯白。
纯白的云雾,纯白的土壤,纯白的花石草木,连飞过的鸟也是纯白色的,只有两颗眼珠颜色漆黑。
神梦山的山顶之上,还有一方神国,如一幅巨大的斑斓壁画,悬于半空之中,呈现出圆形,圆形被均匀地分为六个部分,上演着六道轮回中的不同场景。
天神道,极乐净土,无上仙境。
人间道,浮生百态,灯火阑珊。
修罗道,威严肃穆,震慑神魂。
饿鬼道,恶灵游荡,业火焚天。
畜生道,肮脏污浊,滓秽太清。
地狱道,生死苦海,永劫沉轮。
六道轮回不休,在神国下方,一道人影静静地端坐着,他便是神道道主莫不臣。
他闭着眼睛,随着六道的变幻,他的形象也在不断变化着,或是孩童,或是少年,或是年轻男人。
最终他的形象定格于少年之姿,年纪大约在十五岁,面容仙姿玉貌,丰神秀逸,如玉雕琢一般,肤色隐隐透明。
突然他感应到了什么,缓缓睁开双眼,眼睛似琉璃般纯净冰冷,不蕴含任何感情。
少年抬起白玉般的手,轻轻一点空中飘浮的云雾,云雾分开,呈现出一面水镜,映出了下界的事物。
他看到顾雪庭的元神被情丝缠绕,渐渐生出心魔。
与此同时,他的耳边也响起了少年柔软的声音,轻轻地叫着他:“师尊……”
少年随手一挥,不该存在的幻听瞬间消失。
他的目光停留在顾雪庭的元神之上,良久,他微微勾起了唇角。
“有趣。”莫不臣说,“提线木偶也会生出自己的情感?”
作者有话说:
到了76章,师尊的本体终于出场了!不过他不是萨摩耶,而是一只修无情道的兔子(不是我亲戚;
感谢清水玖一和绮桾的手榴弹,以及hinanaimaga、Neverland小刺猬、诈骗的gksl、一章50币!锈公子、磕糖女孩、美女美女美女是我是我、倚斜桥和哈哈哈ha的地雷!=3=
第77章
水镜中映出顾雪庭的元神被情丝缠绕着, 这些情丝最初是淡红色的,旋即变得越来越鲜红,流淌着如血的色泽,深深地在元神中扎了根。
莫不臣平静无波的眼底映着这片绯红, 他伸出手, 朝着水镜的映像一探, 从元神上抽出了一根情丝。
情丝被他捻在双指之间, 他可以感受到顾雪庭的情愫——那是又怜又爱的,既有着师尊对弟子的疼宠和怜惜, 也有着男子对心上人爱欲和眷恋,混合着愧疚、嫉妒与渴望。
真复杂。
莫不臣以指尖缠绕着情丝,很清楚顾雪庭现在有多么痛苦和煎熬, 但他不理解, 他不懂顾雪庭为什么会痛苦。
引发痛苦的原因他知道, 无非就是顾雪庭爱上的对象是自己的弟子,爱上弟子是罪, 是错误的、有违伦常的, 可是为什么要在意别人的目光呢?他更不明白。
天上的飞鸟落在莫不臣肩上,他点了点小鸟的脑袋, 自言自语道:“你明白吗?”
雪白滚圆的小鸟歪了歪头,睁着黑豆子般的眼睛看着莫不臣,莫不臣「嗯」了一声:“看来你也不懂。”
当然,他最不理解的还是顾雪庭对桃卿的爱,无论是师徒之爱还是畸形的情爱,他没有渡过这两种劫, 就无法领悟。
他修无情道三千年, 经历过众多情劫, 有的劫难由他亲自体悟,有的则由他遣下的化身进行体悟。
手足之情,他与孪生弟弟相互扶持数十载,在弟弟抱起四世同堂的重孙时,他当着他的面掐死重孙,杀了弟弟一家四代。
同门之情,他与师兄周怀相伴上百年,在周怀邀请他到家中做客的那一日,他先杀他妻儿,再将他杀死。
双亲哺育之情,他的化身在十岁生辰那日,将父母推入枯井,蹲在井边,看着他们活生生饿死。
自然,许多化身是不愿杀人的,比如那个十岁孩子的化身,在看着父母饿死时哭瞎了眼睛,但是那又如何呢,他只是一个化身、一个提线木偶,他的想法并不重要,只需要完成这一劫难就够了。
莫不臣指尖一点水镜,映像一转,落在了桃卿身上,因为刻意的隐瞒,桃卿这时还不知晓师尊又犯了心疾,正与乐正兰漪一道下山,送他离开合欢宫。
莫不臣漠然地观察着桃卿的一举一动。
少年容姿极艳,便是在莫不臣的记忆中也罕有人能与他相提并论,过去这些年中,他曾经看过他数次,每一次都是桃卿虔诚地拜谒他的神像,感谢他对顾雪庭的救命之恩。
那时莫不臣总是在想,桃卿并不知道自己即将死在顾雪庭手中——莫不臣之所以救下顾雪庭,是因为顾雪庭同样是他的渡劫化身之一。
顾雪庭渡的是师徒之情,未来他会杀掉自己的弟子,也就是桃卿,一旦他在杀掉桃卿之前死去,莫不臣就会渡劫失败,这才在三百年前派人救下顾雪庭。
在莫不臣看来,顾雪庭是个很麻烦的化身,让他出手一次不算,现在因情生出心魔,影响他渡劫,还要让他再出手第二次。
不过莫不臣不会厌烦顾雪庭,他连厌恶的情绪都没有,既然有麻烦,那就着手处理,解决掉就可以了。
想要解决顾雪庭的心魔,就必须抽离他的情丝,但是莫不臣无法在水镜中操作,因为顾雪庭的情丝非常复杂,必须留下师徒之情,只抽走混杂在其中的爱意,需要他当着顾雪庭的面才能做到。
“既然如此,”少年摸摸小鸟的羽毛,自言自语道,“我只好亲自去一趟陵游界了。”
他顿了一下,唤道:“丑、寅。”
伴随着话音落下,十二神使中的丑、寅二神使的身影出现在他面前,他们衣袍洁白,肩批纯白斗篷,面覆白牛与白虎面具,恭敬地跪下行礼:“神尊在上,仆听令。”
莫不臣道:“我的化身顾雪庭即将度过四百岁生辰,我本打算派你二人前往陵游界贺寿,但现在我欲亲赴,你们两个谁留下?”
丑神使应道:“仆留下即可。”
“嗯。”莫不臣微微颔首,“我准备以卯的身份下界。”
二神使行礼:“谨遵神旨。”
莫不臣手指一点,掌心中的小鸟化成一张白兔面具,他拿起来戴在脸上,将五官完全遮住,只留下一双琉璃般的眼睛,兔耳从面具两侧软软垂落,随风微微晃动几下。
桃卿模样的幻象似烟如雾地浮现在他身边,眨眨眼睛,戳了一下他的兔耳:“师尊的耳朵好可爱。”
莫不臣没有反应,任幻象胡闹,因为他管了也没用,只要顾雪庭的心魔不除,他身边的幻象也会挥之不散,不必白费力气。
“师尊,卿卿好寂寞,理一理卿卿嘛。”
桃卿跳上他后背,一边玩他的兔耳,一边撒娇耍赖地让他背着他。
莫不臣通通无视,自顾自地披上白斗篷。
幻象只有他能看见,但他的反应与丑寅二神使一模一样,好似幻象并不存在,动作如常地向着神梦山的山路走去。
——
合欢宫,羲和殿。
为了让顾雪庭苏醒过来,孔致请来了宫中另一位大乘真君花问仙。
花问仙是他们两人的师叔祖,乃是妖修出身,本体是朵杏花,天生的雌雄同体之身,宫中的牝牡术便是由她创造的。
花师叔祖多以女子形象示人,她很爱花,当年将宫中的桃树点化成了花妖,便是桃卿的养母桃月枝,是以对桃卿也相当关注,尽管她极少出关与桃卿见面,却对他甚是爱护。
花问仙身着浅杏色留仙裙,容貌温柔妩媚,跟随在孔致身后走进羲和殿。
她看过昏迷不醒的顾雪庭,给他喂了一些妖修特有的灵药,对孔致说道:“应该没什么问题了,他很快就会醒过来。”
孔致吁了口气,苦笑道:“幸好有师叔祖在,否则我真是束手无策了。”
“你才三百多岁,到底年轻了些。”花问仙淡淡一笑,“我还想与你商量卿卿寻找道侣的事,你跟我出来一下。”
“是。”
孔致跟着花问仙出去了,不多时,顾雪庭从昏迷中苏醒过来,慢慢地起身。
他出了冷汗,蒙眼的黑色绸带被汗水打湿,令他有些不适,抬手将绸带摘了下来。他闭着双眼,苍白的面孔透出虚弱病态,却全然无损他清雅俊美,依旧是那么风华无双。
适应了屋中的光,他缓缓睁开眼睛,三百年前他的双眼被妖气所灼,不能视物,瞳孔黯淡无光,除此之外,倒是与常人无甚区别。
除了每日两次固定的更换,顾雪庭很少摘下绸带,因为就算取下来,他的眼前也是一片白茫茫的,什么都看不见。
然而这回大不相同,顾雪庭错愕地发现他竟然能看见东西了,无论是近在眼前的床幔,还是最远处的摆件,一切在他的眼中都是那么地纤毫毕现。
这不是他的梦吗?
顾雪庭的呼吸变轻了,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发现他的指尖正轻轻地颤动着。
触感很真实,真的不是他在做梦,可是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他的眼睛突然恢复了?难道是孔师弟寻到了什么仙药?
他在床上怔忪地坐了许久,目光一寸寸地扫过整间卧房,看得极为仔细。
绚烂的日光之中,细小的尘埃在空气中飘浮着,这再常见不过的景象,于他而言却已经三百余年没有看过了,令他眼眶发热,险些流下了泪。
忽然他敏锐地听到一串匆匆的脚步声,走到门口,忽然慢了下来,似是不欲惊扰他。
屋门被轻轻推开,桃卿从门缝外探头进来,正好对上顾雪庭的视线,眼睛蓦地红了,难过地叫了一声:“师尊!”
顾雪庭的心重重地跳了一拍,他曾在梦中见过桃卿的脸,就已令他魂牵梦萦,而如今才是他第一次真正地亲眼看到桃卿的模样,甜蜜而苦涩的情愫霎时在心底蔓延开来。
“卿卿。”他轻声唤道。
桃卿似乎还没有发现他的眼睛恢复了,焦急地奔到床边,带着哭腔地说:“师尊,您的身体怎么样了?听说您的心疾又犯了,是弟子不孝,没有一直在您身边侍奉……”
“卿卿不要自责,是我自己身体不好,怎么能怪你。”
顾雪庭抚上胸膛,不知自己该悲还是该喜。
明明卿卿就在眼前,他却不敢多看他一眼,甚至卿卿并不知道他的心疾只能归咎于他自己,是他肮脏龌龊地爱上了自己的弟子,才会将自己折磨成这幅惨状。
桃卿低声啜泣着,顾雪庭攥紧双手,不敢替他拭去眼泪,因为他没有资格碰触卿卿。
他只能低声劝道:“别哭了,卿卿。”
“对、对不起,我怎么哭上了……”桃卿哭了一会,胡乱地擦擦眼泪,想起正事来,“孔师叔让我给师尊送药,师尊快点服药吧。”
“好。”
见他停止哭泣,顾雪庭的心才没有那么疼了,温柔地问着他:“是什么药?”
“嗯……您等一等我。”
桃卿站起身来,手向衣襟伸去。
顾雪庭以为药在储物袋中,本没有在意桃卿的动作,却很快变了脸色。因为桃卿竟脱了全身的衣服。
随着最后一件亵裤落地,少年不着寸缕地站在他面前,身体的线条极为漂亮诱惑,白的地方似雪一般白,粉的地方又如桃花一般粉,散发着迷人的香气。
“孔师叔让我送来的药就是我自己,我是天生媚骨的体质,若是师尊与我双修,想必您的身体很快就能恢复如初了。”
少年笑起来,爬上床榻,勾住顾雪庭的后颈,轻声问道。
“师尊想喝桃花蜜吗?”
作者有话说:
萨摩耶看到的当然不是真的桃桃,而是心魔产生的幻觉,托他的福,垂耳兔每天也会看到差不多的(
另外说明一下,这篇文里设定的心魔是死物,不是活的,只负责产生幻觉,相当于萨摩耶和垂耳兔啃了毒蘑菇后看到小人跳舞,心魔只是毒蘑菇而已,师尊看到的就是他脑补的ooc(=人设崩塌)桃桃,相当于vr版椿梦,归根结底还是被桃桃诱惑啦,这个宝们大可放心=v=
感谢hinanaimaga、Neverland小刺猬、阿宋和Gaeas的地雷!=3=
第78章
听到少年所说的话, 顾雪庭霎时明白过来,少年根本就不是桃卿,而是由他的心魔形成的幻影,它附着在他的元神上, 让他时时刻刻都陷入在幻觉里。
少年的眼神媚得像钩子, 搂住他后颈的手指轻轻地滑动着, 摩挲着那一小块肌肤, 柔声问着他:“师尊不想尝一尝吗?您一定会喜欢。”
顾雪庭神色冰冷地推开他,少年却柔若无骨地攀附上去, 枕在他的胸膛上,如柔软的蛇,艳丽而危险。
“师尊明明喜欢卿卿, 为什么还要拒绝卿卿?”
少年问得委屈, 唇边却含笑, 身上泛着勾人的桃花幽香,如丝如缕地萦绕在顾雪庭的呼吸间。
不, 这不是卿卿, 眼前的人只是他的幻觉,真正的卿卿不在这里……
顾雪庭额头渗出冷汗, 一遍又一遍地警告自己,寒声喝道:“滚开。”
他闭上双眼,然而毫无用处,这些幻象根本不是他用眼睛看到的,它们自他心底而起,除非心魔消散, 否则就算陷入沉睡, 他依然能看到它们。
“师尊, 别这么冷漠,我会伤心的。”
少年往上爬了爬,柔声说道:“师尊抱一抱我,再亲亲我,好不好?我喜欢被您碰触。”
“您还记得我们服用蝉心丹后共同做的梦吗?那时我走不了路,也说不了话,幸得师尊在梦中无微不至地照顾我,喂我吃饭、帮我沐浴,我才能撑到苏醒过来。”
“这世上只有师尊会对我这么好,除了您之外,我还能爱谁?只有您能配得上卿卿,卿卿只会爱您……”
少年俯下身,在他耳边倾诉着爱语,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顾雪庭渴望从桃卿口中听到的,令他浑身紧绷,连呼吸都放轻了。
他极力克制着自己,没有回应只言片语,少年见他一动不动,不甘心地钻进锦被里,轻轻地拥住了他。
“何必自矜呢,师尊?”
少年攀着顾雪庭的肩头,声线带着天然的魔魅之性,勾魂摄魄。
顾雪庭不去碰他,掌心被掐出深深的痕迹,忽然他听到孔致的声音:“师兄,你醒了?”
“哎呀,孔师叔来了。”
少年惊呼一声,拽起顾雪庭的道袍披在自己身上,虽遮住了旖旎风光,却也穿得松松垮垮的,雪白的肩头与小腿都还露在外面。
“我该怎么办呢,师尊?难道就给师叔看到我这副模样吗?”
他楚楚可怜地问着顾雪庭,顾雪庭明知他是幻觉,孔致根本看不到他,喉结却还是微微一滚,险些就要开口对他说,躲在屏风后吧。
最终他没有作声,仿佛将少年视若无物,但少年嬉笑了一声,了然于心地道:“屏风后啊,好,我知道了,都听师尊的。”
少年躲在屏风后,孔致从屋外走了进来,顾雪庭无法分辨孔致是不是也是他的幻觉,直到孔致将双指搭在他的手腕上,为他输入精纯的灵力,他才终于确认孔致是真实的人。
他的眼睛当真恢复了?
顾雪庭迟疑一瞬,开口说道:“孔师弟,你看看我的眼睛。”
“眼睛?”
孔致疑惑地看了看顾雪庭的双眼,发现他的瞳孔依然是涣散无神的,与平时没有区别,便问道:“你的眼睛不舒服?”
“无事。”
顾雪庭终于确认他的眼睛没有好,还是瞎的,孔致的人虽然在,但他所「看」到的还是幻象,是心魔按照现实中的景象虚映出来的。
无非就是为了让他感觉更真实、引诱他更加沉沦而已。
“你真的没事?不舒服就告诉我,不要忍着,我才能对症下药。”
“嗯。”顾雪庭应了一声,不再多言。
孔致并不知道他陷入幻觉之中,为他输入灵力的同时又说道:“方才花师叔祖来过,给你服了妖修的灵药,似乎效果不错,以后我可以试试用妖修的药方调药……师兄?”
他发现顾雪庭并没有听他讲话,仿佛在「看」着什么,眼睫微微地颤动着。
孔致回过头,但身后什么都没有,只有一面绣着寒梅的丝绸屏风而已,于是他只能归结于自己多心,思索起如何为顾雪庭重新调整药方。
可是在顾雪庭眼中,屏风后并非一片空空,而是朦胧地映照出一道纤细的人影,透过屏风,可以看到人影的一切动作。
少年站在屏风后,慢条斯理地解开道袍的衣带,半遮半掩地挂在身上,展露出双肩与腰肢的漂亮曲线。
接着他坐在桌角上,将双腿伸出去,足背微绷,手指顺着小腿的线条轻灵地向下,轻轻地说道:“快看看我,雪庭,我好看吗?”
顾雪庭心神一震,将视线偏开,不愿继续看下去,可少年偏不如他的愿,语气变得魅惑起来,故意对他说:“雪庭,你若是不看,我就只好叫师叔看了。”
他此言一出,明知他只是幻象,顾雪庭却不能坐视不理,抬眼看了过去。
少年冲他一笑,指尖在屏风上画着圈,语气委屈地问:“我有点怕,若是师叔发现我们的好事该怎么办?我会不会被逐出合欢宫……”
“……”顾雪庭的薄唇颤了颤,微不可闻地说道,“不会。”
孔致没听清,抬头问他:“什么?”
顾雪庭没有回应他,而屏风后的少年像是松了口气,拍着胸口说:“有雪庭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说完,少年从桌上跳下来,趴在丝绸屏风上,轻轻地吻了一下,素白的绸面影影绰绰地透出唇瓣的嫣红。
“我等着你,雪庭。”
伴随着少年的轻笑声淡去,幻觉消失,顾雪庭的视野渐渐黯淡下来,恢复成了无尽的黑暗。
这时他已经浑身是汗了,呼吸烫得惊人,偏偏双手冷得像冰,没有一点温度,十指颤得厉害。
孔致看着他的面孔上浮现起病态的红,不由深深地蹙起眉头,不论他怎么看都觉得师兄的身体很成问题,于是他询问顾雪庭的意愿:“生辰大典还办不办了?”
“不妨事,我没关系。”
顾雪庭深吸一口气,再徐徐吐出来,平复着心绪,嗓音沙哑道:“我的心疾不要紧了。”
心魔已成,他又怎会再犯心疾。
他闭着眼睛,疲惫无力地倚靠着床头,对孔致说:“劳烦师弟转告卿卿,既然他欲寻道侣,我不会阻拦他,随他高兴吧。”
孔致一愣,又惊又喜地说:“当真?”
“是。”顾雪庭颔首,“只是我身体不便,难以主持有关的事宜,还需你这位师叔为卿卿多操劳了。”
“你放心吧!”孔致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我期盼这一天好久了。”
为小乖娶个十房八房回来,喜事临门,春风快意,师兄的病说不定也会因为心情舒畅而好转起来。
他开始着手物色人选,而随着顾雪庭生辰大典将近,桃卿也一日比一日忙碌了。
即便绝大多数筹备工作都不用桃卿操心,但身为顾雪庭唯一的弟子,师尊本人又体弱多病,还是有许多事情等着他拿主意。
好在因为有着上一世的经验,他不至于手忙脚乱,却也一连几天都累得不想回宫,只能在羲和殿住下。
等到他回到青鸾峰时,不见裴宿二人与兰漪的身影,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兰漪已经离开了,而两位道君趁此机会借用了幻心塔修炼,也不在峰中。
真是见到他们尴尬,不见他们又想念。
桃卿叹了口气,回到自己的卧房,看到桌上堆积着数十枚玉简,意外地问道:“这是什么?”
金玉抿唇笑道:“郎君不是要找道侣么,这些都是由宫主亲自挑选出来的风流人物,他们都愿意与郎君见面,只待郎君自己掌眼了。”
桃卿这几天忙得早就忘了这事,闻言有点感动,没想到师叔竟然这么重视。
他随意地拿起两枚玉简,将灵力注入,便看到了玉简中储存的资料。
“这两个人……”他疑惑地说,“他们不是有婚约在身吗,怎么也在人选之中?”而且这两个人还刚好是一对。
金玉道:“宫主是这般说的:听闻郎君要寻找道侣,他们立即决定退婚了,甚至为争得先与您见面狠狠斗了一场,肋骨都断了几根。”
桃卿:“……”
他赶紧将这两枚推到一边,又捡起一枚,这一枚倒是老熟人了,堰阳宗的沈争鸣,当今最顶尖的魔门天才,算起辈分比他小一辈,平日叫他小师叔,总是邀请他出去玩。
虽然他总嫌他沉闷,没一次答应就是了。
如此想着,桃卿继续往下看,突然看到尺寸一栏:五寸六分。
他张了张嘴,喃喃说道:“真不小啊……”
忽然他手有点痒,挨个玉简看了过去,待看到一个六寸二分的,不由瞪圆了眼睛:“真的不是瞎写的么?!”
“什么不是瞎写的?”
忽然他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桃卿身体骤僵,回头一看,果真是裴之涣和宿云涯回来了,正齐刷刷地望着他和他的玉简。
“嗯,没什么,是他们交给我的宾客记录。”
桃卿故作镇定地将手上的玉简收进须弥戒指里,冲他们甜甜一笑:“之涣,星桥,你们历练出关了?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我接你们回来啊。”
“隔着几座山而已,哪用得着接。”
宿云涯上下打量着他:“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们?”
“怎么会呢。”
桃卿试图用身体挡住玉简,不知为何,他面对他们没来由地心虚,不想让他们发现他在偷偷地相看道侣:“我有什么事好瞒的?”
“明明前几天一直躲着我们,忽然笑得这么甜,还说要接我们,不是无事献殷勤是什么?”宿云涯说,“那当真是宾客记录么,不如拿来给我们看看?”
“真的就是记录,没什么好看的,我这就要收……啊,之涣!”
桃卿正要把剩下的玉简全收进戒指中,人却已经先被裴之涣抱进怀里了。
裴之涣按住他的手,牢牢地扣着他的五指,不知为何,他的眸色有些幽深,并没有时隔数天后见到桃卿的喜悦:“卿卿真的没有想和我们说的?”
“没……真的没有啊……”
桃卿虚得都眼神闪烁了,却一口咬死不认,还试图用苦肉计逃脱:“之涣,我好累,想休息了,你放开我好不好?”
“是吗?”
裴之涣轻声反问,忽地将桃卿抱起来,让他坐在自己的大腿上,牢牢地环住他的腰:“你先这样休息。”
“?!之涣……”
在裴之涣禁锢住桃卿的同时,宿云涯已经打开玉简,似笑非笑地说:“我倒要看看你的宾客都是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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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桃卿坐在裴之涣的大腿上, 眼睁睁地看着宿云涯往玉简中注入灵力,阅读起了里面的内容,心知就算自己过去阻止也为时已晚,只能垂头丧气地认命了。
可是转念一想, 他又觉得很没道理, 自己在心虚什么?之涣和星桥看到又如何, 他相看道侣和他们并无关系, 还不如直接将这件事大大方方地告诉他们。
“你看吧。”桃卿忍住古怪的心虚之感,故作淡然地对宿云涯说, “真的就只是一些记录。”
“嗯,都是不曾成婚的啊。”宿云涯将玉简一个个看过来,“还有尺寸?”
桃卿有点尴尬地解释:“玉简都是孔师叔送来的, 我事前也不清楚上面写了什么, 不过我是相看道侣, 既然要与他同修合欢道,写明这些对我们魔修而言也没什么的。”
两位道君皆动作一顿, 宿云涯勾起唇角, 声音听不出喜怒:“终于肯说实话了?”
“本来也就没打算瞒着你们。”桃卿心虚地说,“过两日你们迟早会亲眼看见的, 好了,之涣,你放开我吧。”
他轻轻推了推裴之涣,谁知素来听他话的年轻道君不但没松手,反而将双臂收得更紧,低声问他:“为什么你不将相看道侣的事告诉我们?”
若非他从幻心塔出来后收到师尊云河老祖的传音, 至今他和衡常都还被蒙在鼓里。
之所以去幻心塔, 也是因为这几日卿卿躲着他们, 他反思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这才离开青鸾峰,想留给卿卿几日清净,谁知出来就得知卿卿打算相看道侣,陵游界的大半门派都听说了此事,偏偏只有他们两个毫不知情。
裴之涣漆黑的眼眸静静地凝视着桃卿,桃卿咬了咬唇,有点难为情地说:“毕竟是我自己的私事,我以为没必要特意告诉你们。”
“为什么没必要说?”裴之涣扣住他的后腰,掌心用力了一点,“我就不能与你相看吗?”
“你?”桃卿一懵,猛地摇头,“不不……”
他赶紧从裴之涣腿上爬下来,却被裴之涣伸手一捞,就将他捞了回来,这一回抱得更紧了:“为什么我不行?”
“你还要问清楚吗?”
宿云涯抛着玉简,唇边噙笑道:“自然是因为你我是碌碌庸流,桃桃看不上眼,才要将我们排除在外,如此显而易见,你偏要自取其辱。”
桃卿慌张否认:“我没有!”
裴之涣抿了抿唇,朝宿云涯伸出手:“给我看看玉简。”
宿云涯将几枚玉简抛了过去,裴之涣逐一看过去,越看眉头蹙得越深。
桃卿当然知晓玉简里记录的人不能与他们相提并论,便解释道:“我怎么会嫌弃你们,分明是我配不上你们,我不敢想的。况且我将你们当成我最好的朋友,道侣好找,知己却难求,我不能染指你们。”
说这话时,他自己都心虚,谁会馋好朋友的身子啊?可是之涣和星桥应该不知道他的小心思,把他们糊弄过去还是可以的。
……可以的吧?他不太自信地想。
“好朋友啊。”
宿云涯玩味地笑了笑:“我真高兴桃桃把我当成最好的朋友,清玄,你呢?”
“……”
裴之涣不说话,俊脸紧紧绷着,眉眼显得有些冷,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
宿云涯不疾不徐地问:“桃桃,你承认我们是你最好的朋友,对么?”
桃卿能糊弄一个是一个,用力地点点头:“对,你们当然是!”
“既然是好朋友,”宿云涯笑道,“那么和我们同榻而眠也是应该的,好朋友们都是抵足同眠的。”
桃卿:“……”
桃卿才不上当:“你少骗我,好朋友哪有天天睡在一起的,会睡在一起的都是道侣。”
宿云涯说:“也没有每日,只是几夜而已都不行?”
桃卿小声:“就是不行,好朋友不能睡一起。”
“嗯,你的意思是只有道侣才一起睡啊。”宿云涯笑了起来,“我和清玄都与你同床共枕过了,这该怎么算,按照你的说法,我们岂不是都与你合籍了?”
桃卿:“……”
桃卿泪眼汪汪,他这才知道原来不是星桥被他糊弄了,而是他被星桥糊弄了!
裴之涣低头看着桃卿委屈的神色,轻抚他的后背,贴近他耳边问:“卿卿是要与我们睡在一起,还是要与我们相看?”
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跟他们相看的!
桃卿别无选择:“那就一起睡吧……”
呜呜,为什么又要考验他啊。
他早有预料,这又将是一个悲惨的夜晚,果不其然,他被裴之涣和宿云涯夹在中间,要么就是在做一些很不男德的梦,要么就是醒来发现自己在某人怀里,更加不男德了。
临近清晨,他好不容易睡熟一会,却又很快转醒了,醒来时另外两人都已经不在床上,他便想着应当是两人去做晨课了,毕竟上次就是如此。
翠舞领着侍女们为他更衣梳洗,听他询问二人的行踪,抿唇一笑道:“两位道君没有做晨课,都去沐浴了。”
一大早就沐浴?不是昨晚才洗过么?
桃卿有点不好意思地想着,难道是他的桃花气味在他们的身上沾染得太浓了,才害得他们不得不洗掉?
“他们是一起去的吗?”好朋友总不会还要共浴吧?
翠舞道:“不是的,裴道君在先,宿道君在后,方才裴道君已经从浴池出来了。”
正说着,裴之涣刚好走到门口,桃卿的卧房没有关门,他站在门外看到侍女正在为桃卿绾发,便走进屋,伸手接过玉梳:“我来吧。”
绾发的侍女迟疑地看着桃卿,不知该不该将玉梳交给裴之涣,桃卿怎好意思让裴之涣为他绾发,裴之涣又道:“卿卿曾救我性命,我无以回报,只能这般答谢你。”
听到裴之涣是要报恩,桃卿再没有拒绝的理由,毕竟这刚好符合他的愿望,他就是希望裴之涣不要报答他,或者用最不起眼的小事来报答。
侍女们将玉梳和还未穿戴好的衣饰都交给了裴之涣,静悄悄地退出房间,裴之涣来到桃卿身后,一手拿发簪,一手拿玉梳,问道:“就梳你寻常的发式?”
桃卿轻轻点头,看着镜中的自己与裴之涣,裴之涣头戴玉冠,身着青碧色道袍,愈发出尘绝俗、丰神如玉,而他穿着浅杏色的里衫,两人相互映衬,更是相得益彰。
裴之涣开始为他绾发,指尖掠过桃卿的耳朵,泛着微微的凉意。
桃卿颤了一颤,只觉得裴之涣不仅是手冷,他身上的冷气也很重,不像是刚沐浴过的样子,但这个念头只是在他脑海里打了个转,并没有过多留意。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裴之涣的十指上,裴之涣的手非常漂亮,十指修长洁白,在他的黑发中若隐若现,不时碰到他的耳尖和发顶,带来微微的痒意。
也许是习惯的侍女突然换了个人,被他一碰,桃卿不由绷直后背,脸上有点发热,小声对他说:“没关系,我不怕疼,你可以用力点梳。”
“好。”
裴之涣应了一声,动作却没有多少改变,为桃卿绾发的动作极为轻柔,比侍女还要小心翼翼。
他的双手相当灵巧,为桃卿梳出的发髻几乎与平时无异,而且桃卿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偏心裴之涣,反正他觉得裴之涣梳得更漂亮,他十分喜欢。
桃卿左右照照镜子,觉得自己更好看了,眼神里都透出高兴的色彩,毫不吝惜自己的赞美:“之涣好厉害,就连绾发也比寻常人绾得好。”
“只有为卿卿绾发才会这般好。”
因为时时在看,他早已想过许多遍自己会如何为卿卿绾发。
裴之涣垂眸看着桃卿,从须弥戒指中取出几朵娇艳的桃花,插在他的发间:“来合欢宫的路上,看到山中桃花盛开,便取来一枝送给卿卿。”
桃卿的心跳快了几拍,抬手轻轻摸了摸花瓣,有点害羞地说:“谢谢。”
裴之涣轻应一声,又亲手为他穿好外衫,桃卿想自己穿,却被他温柔而不容回绝地按在凳子上,配合着他的动作将衣服穿上去,最后只剩下系胸前的衣带。
系衣带时,裴之涣并没有绕到桃卿身前,而是从他的背后伸出双手,几乎是将桃卿抱在怀中,有条不紊地将衣带系在一起。
两人的身体只隔着十分有限的距离,裴之涣温热的吐息喷洒在桃卿的耳边,烫得他的耳朵变红了,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
桃卿觉得自己如同在受刑,他真的有点受不了了,脸热得不行,甚至恨不得自己的衣服没有衣带。
偏偏裴之涣的动作还很慢,好像不满意系上的结,明明都快系好了,却又拆了重系,反复几次,直到桃卿忍耐不了地握住他的手腕,他才说了一声:“系好了。”
未待桃卿发话,他先自己道歉:“抱歉,是不是耽误太久了?”
“不算久的。”这下桃卿不好意思撒娇抱怨了,只说着感激的话,“多谢之涣为我更衣,你用过早膳了吗,我们等星桥回来一起吃?”
“还没有吃。”裴之涣说,“先不急,我有一件事要问卿卿。”
“什么事?”
桃卿下意识地仰头看裴之涣,又觉得这样的姿势太别扭,便轻轻地拍了拍他的手臂:“你让我起来说……啊!”
他猝不及防地被裴之涣抱进怀里,有点吓到了:“之涣?”
裴之涣自他背后收紧双臂,胸膛与他后背紧密地相贴,逐字问他道。
“是我哪里不好,你才宁可与别人修合欢道,而不是找我?”
作者有话说:
信我,年轻人洗冷水澡可以健身!
感谢hinanaimaga、Neverland小刺猬和you又的地雷!=3=
第80章
属于裴之涣身体的热度自背后源源不断地传来, 桃卿呼吸一乱,下意识地想挣开他的怀抱,却被牢牢地禁锢在他的双臂之间不得动弹。
“告诉我,卿卿, 为什么不选我, 我到底何处不如他们?”
裴之涣轻轻地枕着他的发顶, 神色既冷冽又温柔, 镜中映出他们亲密无间的模样,宛如一对新婚佳偶, 看得桃卿心里一颤,忍不住移开视线。
为什么不选他……自然是因为他相看道侣修合欢道就是为了避嫌他和星桥啊!
但真实的理由不能说出来,否则之涣一定还会追问他为何要单独避开他们两个, 他就更没法解释了。
桃卿只好硬着头皮搪塞:“你当然很好, 星桥也一样, 不如说你们两个是我所见过的最好的人。正是因为你们太好了,我才不能耽误你们, 何况我对你们没有半分绮念, 自然也就不想和你们修合欢道……”
“是吗?”裴之涣平静地问他,“那我该如何做, 才能让你对我心生绮念?”
桃卿猛地抬头,不可思议地望着镜中的裴之涣,年轻的道君面上殊无笑意,也不见羞涩,望向他的目光极为认真,甚至有一丝势在必得的意味。
这令桃卿的心更乱了, 他想, 裴之涣大约是对他生出了几分朦胧的情愫, 毕竟他对他有恩,容易让裴之涣心生好感,再加上他一身媚骨魅惑人心,裴之涣年纪轻轻不识情爱,才会被他迷了眼,甚至想要与他共修合欢道。
若是上一世,桃卿自然不愿错过这个难得的机会,但这辈子他万万不敢碰裴之涣一根手指,天道之子可不是他能肖想的。
果然他还是应该尽快寻找一位道侣,就算不立刻合籍,也可以先把婚约定下来,这样一来,之涣自然会主动远离他,他那么恭谨守礼,不可能会对有家室的人心存妄念。
打定主意后,桃卿心安了不少,推开裴之涣也显得理直气壮起来。
他说:“别试探我了,我只当你和星桥是我的好友,万分珍惜与你们的友谊,断不会打你们的主意。你不要乱问了,星桥快回来了,让他听到不好。”
“他听到又如何,你还是一样的说辞。”裴之涣低头看着他,“再如何夸奖我们,你也照样哪个都不要,宁愿同不熟悉的人相看。”
桃卿隐隐察觉到他的不悦,不敢应声,偏偏这时宿云涯走进了屋,见二人一坐一立,气氛微妙,桃卿的发间还插着几朵桃花,笑了一笑问道:“你们做什么呢?”
“问卿卿为什么不选你和我同修合欢道。”裴之涣说。
桃卿没想到裴之涣会如此坦然地说出来,心中有点慌,便听宿云涯莞尔道:“当然是因为我们是桃桃的好朋友,他怎么能选我们?你说对不对,桃桃?”
“……”桃卿没敢接话,他实在被宿云涯骗过太多次,害怕这一回又会跳进坑里,“先用早膳吧。”
宿云涯笑了笑,出乎意料地没有再说什么,只应了一句:“好。”
他不说话,裴之涣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便也没有继续追问桃卿。
他能看得出来,卿卿对他分明不是无动于衷的,至少他喜欢他的身体和脸,他们初见的那一夜就能证明这一点。
也许卿卿真的很珍惜他这个朋友,才不敢再一次冒犯他,即使如此也不要紧,他会让卿卿明白无论对他做什么他都不会生气,他的身体属于卿卿。
他渴望卿卿占有他。
——
与此同时,重台界。
灵照鬼城的天际永远是晦暗的深灰,阴云密布,不见天日。
天空中飘下了细细的雨丝,街道上空无一人,漆黑的屋檐下立着几个惨白的纸人,招魂铃发出幽幽声响,空旷而死寂。
突然自远处散发而出一股强烈的血腥气,房屋的窗户被悄悄推开缝隙,一双双冰冷的眼睛自屋中向外望去,便看到一道瘦高的人影正在雨中狂奔。
他受了很重的伤,两条手臂全都被斩断了,只剩下两条腿在奔跑,鲜血洒了一路,忽然他的左腿如若被利器所伤,齐膝而断,令他痛苦地惨叫出来,倒在了地上。
血腥味更重了,瘦高鬼修如虫子在地上蠕动着,形容凄惨狼狈至极,根本看不出他曾经的满脸高傲,也完全不像是无定老祖坐下的鬼君弟子。
“庄宴……”
他的眼神恐惧而怨恨,咬牙切齿地从喉咙里挤出这个名字,恨不能生啖其血肉。
不多时,身着红衣的俊美男人自雨中而来,居高临下地望着鬼修,冰冷地说道:“还要逃吗,付师兄?”
“我呸,姓庄的,亏你还好意思叫我一声「付师兄」?我素日待你不薄,你今天竟然要将我赶尽杀绝,就为了争那个少主之位?啊?你还有一点良心吗?!”
付师兄知道自己死到临头,求饶也没用,干脆躺在地上对庄宴咒骂不休。
庄宴看着他,冰冷的神色没有丝毫波澜,只一句话就将他所有的指责全部堵了回去。
“我知道你调查过我的身世。”
“……”
付师兄脸孔扭曲,扯出狞笑道:“原来你是为了杀人灭口?没错,我是调查过你,真精彩啊,谁能想到堂堂的灵照鬼君在五百年前居然是凡人公主的男宠,还——”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庄宴隔空抬手一捏,付师兄的喉咙就被死死地掐住了,只能发出一些气音。
付师兄眼露恐慌之色,感到自己似乎做出了错误的决定,他不该和庄宴说实话的,如果说方才庄宴还能看在同门的情谊上送他的元神转世,那现在庄宴就是真的要让他灰飞烟灭了,因为他能清楚地感受到庄宴的杀意瞬间飙升到了极点。
师、师弟……
付师兄后悔不已,想要说一些讨饶的话,可为时已晚,庄宴再没有让他发出任何声音。
庄宴一手捏住他的喉咙,一手往虚空一探,从付师兄的洞天中取出骸骨,在他的掌心中化为齑粉,付师兄的身体瞬间崩散,元神也被庄宴瞬间炼化,化成一股白雾消散了。
“嘭!”
街道两旁的鬼魂也全数未能逃脱,凡是听到这个秘密的鬼魂,都被庄宴抓了出来,抹除记忆后送往地府转世了。
“哗……”
天上的雨越下越大,庄宴静静地站在雨中,垂眸看向自己的双手。
其实他并不想在鬼城中追杀付师兄,这会让他想起卿卿的梦,未来的他也是这般追逐着卿卿的。
尽管他能够感觉到,未来的自己内心矛盾,否则以卿卿的修为绝不可能支撑一整夜,三息之内他就能抓住他,那时他是真的想过放卿卿走的。
可最终未来的他还是杀了卿卿,取走了卿卿的元神,这也是事实。
未来的「庄宴」是个疯子。
而他绝不会变成这样的疯子。
就算他身死,他也不会伤害卿卿分毫。
庄宴闭上眼睛,“卿卿”二字自他的薄唇间呢喃而出,温柔缱绻,连浑身萦绕的血腥气似乎都散发出了桃花的清甜。
直到他收到师尊无定老祖的传唤,这才将所有的心绪全部收敛起来,来到灵照鬼城最深处的地宫。
地宫光线昏暗,唯有墙壁上镶嵌的明珠散发出温润的微光,甬道极为宽阔高耸,长宽各十丈有余,最终通向一扇玄色大门。
大门上嵌满了密密麻麻的乌黑骷髅,整扇门高达二十余丈,站在门下向上仰望,上方的门尽数没入黑暗中,根本看不见尽头。
庄宴一撩衣摆,在门前下跪谒见:“弟子庄宴拜见师尊。”
门后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进来吧。”
骷髅大门无声地敞开一条缝隙,庄宴走了进去,门后是极幽深的黑暗,缓缓浮动着一团缥缈的雾气,正是鬼城的城主、大乘真君无定老祖。
无定老祖的真身没有人形,他看着下方的庄宴,发出几声嘶哑的笑,对他说道:“你回城之后动静闹得颇大啊,杀掉几个人了?”
庄宴回道:“禀师尊,三十几人。”
“都是你的嫡亲师兄师弟,你当真下得去狠手。”
无定老祖如此说着,却丝毫没有责备之意,反而颇为赞许:“你杀掉他们所为何事?”
“为鬼城少主之位。”庄宴说。
“嗯,很好。”无定老祖说,“但为师还需留下一些人做事,这样吧,你不要杀下去了,替为师办一件事,只要事成,少主之位必是你的囊中之物。”
庄宴恭敬低头:“但凭师尊吩咐。”
“你也知道,神梦山将会差遣神使前往陵游界,他们会发下数枚神梦令,我要你取得其中一枚,获得前往神梦山的资格,将这只血虱送入山中。”
雾气浓淡一转,一个装着血虱的小盒子落入到庄宴的掌心中,庄宴丝毫没有问明血虱用途的意思,也没有问办成此事的风险,只回道:“谨遵师尊之命。”
“算上一算,还有七日,神使就会光降陵游界了。”无定老祖说道,“你回转陵游界需用一月时间,必定来不及赶到,我送你一程,只需十日你便能赶回合欢宫。”
“多谢师尊。”
“好了,去吧。”
一道无形的力量将庄宴推出骷髅大门,他在门前再次向无定老祖行礼,便走出地宫,回到自己的洞天,从幽冥处取出了自己的遗骸。
他的遗骸早已化成累累白骨,骸骨残破不堪,骨架上处处可见刀砍斧劈的可怖痕迹,颅顶破开一个大洞,而这些全部都是他死前造成的伤痕。
这是他对卿卿的承诺:遗骸就是鬼修的命门,掌握他的遗骸,便等同于掌握他的性命,回到合欢宫后,他会将自己的遗骸交到卿卿手中。
从此以后,他的生死由卿卿主宰。
庄宴收起遗骸,离开洞天,向着灵照鬼城的边缘走去。
虽然他曾发誓不得少主之位就不会回去见卿卿,但有师尊成命,命数如此,他亦不会拒绝。
他终于能回去见他的卿卿了。
作者有话说:
提前声明一下,庄宴极守男德,只喜欢过桃桃,也只给桃桃碰!=v=至于别的剧情,宝贝们要是感兴趣的话可以先猜猜,比如小公主桃桃和他的男宠庄宴(不是;
感谢红心KKK的深水鱼雷,爱吃草莓的狮子的火箭炮,以及美女美女美女是我是我和hinanaimaga的地雷!=3=
第81章
六日后, 陵游界,合欢宫。
扶光山的山脚下,屹立着为凡人建立的九座城池,称为「外九城」。
外九城人口众多, 繁华热闹, 因合欢宫清虚殿殿主顾雪庭的四百岁生辰即将到来, 城中处处张灯结彩, 悬起红绸,放眼望去, 皆是一片灼灼动人的艳红之色。
通往合欢宫的道路上,云阶洒满香露,屋檐高悬起剔透晶莹的琉璃灯, 宫墙嵌饰皎洁明珠, 湖边的礁石上栖息着几只美貌的鲛人歌姬, 檀口微张,呢喃出缥缈动人的歌声。
忽然, 一只鲛人歌姬隐约听到什么动静, 眨了眨纯净的眼眸,好奇地望向天空。
空中飞舞着色泽斑斓的明蝶, 如五光十色的海面一般,为自远方而来的贵客引路。它们自中间一分为二,伴随着狞恶的兽吼,一条长长的队伍出现在了天边。
开道的是两头狰狞雄壮的赤色魔兽,它们的外形如狮如虎,背生强劲双翼, 四蹄下踏着熊熊燃烧的魔焰。
魔兽之后, 为首的是一位骑着乌黑灵虎的年轻修士, 他身着黑色劲装,面容英俊冷冽,留着一头少见的利落短发。
在他的引领下,浩浩荡荡的队伍飞向合欢宫,落至雄伟的山门之前。
年轻修士从灵虎背上翻身而下,与等候在山门前的合欢宫修士见礼,报上门派和自家掌门的姓名:“堰阳宗宗主赫连枫携众来贺,祝清虚殿主康强逢吉,仙寿恒昌。”
礼乐声响,两侧侍立的童子为贵客唱名:“堰阳宗宗主来——访——”
“诸位道友,请。”
合欢宫修士做出邀请手势,将来客们引入山门。
前来迎接堰阳宗的合欢宫修士乃是孔致的大弟子洛春生,以及他座下的几名弟子,他人如其名,容貌清秀温润,言笑晏晏,令人如沐春风。
洛春生与年轻修士并行,笑着对他说:“一别经年,沈道友风采更胜往昔,贫道在此先提前恭贺你名列魔君尊位了。”
“洛真人客气。”
沈争鸣抬手还礼,面上没什么笑意,他是少言寡语的性子,不擅与人攀谈。
好在洛春生是八面玲珑长袖善舞的角色,甚至也能与沈争鸣这样的沉闷性子相谈甚欢,一路将堰阳宗贵客引至昆阳峰。
队伍到达羲和殿前缓缓停下,魔兽坐骑被奴仆迁走,辇车落地,两名美貌侍妾先行走下辇车,恭迎主人下车。
不多时,辇车上走下一男子,赤发红衣,五官英俊邪魅,正是堰阳宗的宗主、大乘真君赫连枫。
洛春生向他行礼:“见过赫连宗主。”
“嗯。”赫连宗主懒洋洋地点头,“辛苦你出来迎接我们了,老孔这懒鬼,年纪不大,却是一身懒骨头,连迎一迎我这个好友都不肯。”
洛春生笑容不变:“宗主说笑了,师尊日夜盼望宗主前来,如今正在殿中扫榻相迎,还请宗主移步,一解师尊系念之心。”
“年轻人真会说话。”赫连宗主目光扫过自家徒孙一眼,“争鸣,你需多用心学一学,才能讨桃小郎君欢心,知晓了吗?”
沈争鸣低头听训:“是,师祖。”
“真是……”赫连宗主无奈极了,“我看你还是不懂,不然也不会回答得这么一板一眼的。”
“弟子愚钝,请师祖责罚。”沈争鸣向他请罪。
赫连宗主被他气笑了:“算了算了,跟我进去吧,不会说话也就罢了,见到桃小郎君就站得离他近些,这你总明白吧?”
“弟子明白。”
提到桃卿,沈争鸣柔下目光,与其他弟子一道跟随在赫连宗主身后走进了羲和殿。
羲和殿的上首摆着两张空位,乃是为神梦山即将到来的两位神使预留出来的,再往下才是孔致和顾雪庭的座位。
见赫连宗主入殿,孔致笑着起身迎接:“老赫,好久不见了!”
“知道好久不见你还不下山接我,跟我摆什么谱!”
赫连宗主不轻不重地给了他一拳,客气地向顾雪庭寒暄:“清虚殿主,有礼了。”
“赫连宗主有礼。”
顾雪庭微微颔首,与他致意。因生辰到来,他今日少有地穿上了檀色衣衫,蒙眼的绸带亦为檀色,将他苍白的面容映衬出了几分血色,更显芝兰玉树,清逸翛然。
他要起身与赫连宗主说话,站在他身边的桃卿连忙将他扶了起来,引领着他向下首走去。
随着他们走近,赫连宗主看向桃卿的目光越发地欣赏,对顾雪庭夸赞道:“高足天资灵秀、容冠当世,得此一徒,难怪再无他人能入清虚殿主法眼。”
“赫连宗主谬赞了。”
顾雪庭如此说着,面上却露出淡淡笑意,显然对赫连宗主的话颇为赞许。
赫连宗主保持着人模人样的微笑,实则暗中在灵台中疯狂戳着孔致:“我说老孔,你就真的不能通融一下,让我和小宝贝亲近一番吗?”
“去你娘的!”孔致回以微笑,“你敢打小乖主意,信不信老子一刀阉了你?”
赫连宗主甚感可惜:“唉,可是你看我徒孙那样,就是只呆头呆脑的笨鹅,他哪里能替我把小宝贝娶回宗门呢?”
“就看这小子自己有多少能耐了。”孔致哼了一声,“别怪我没给他机会,他能不能把握住,全在他自己。”
“我明白。”
赫连宗主应道:“一会就让他们两个自己出去玩吧。唉,要是我能晚生一千八百年,哪还能轮到他这只呆头鹅。”
孔致差点翻白眼:“我要的是处子,你他娘的十六岁就有了七房侍妾,那玩意都快烂了吧,也配肖想我们小乖?”
“我这是一杆千年不倒的金枪,我跟你说啊,昨天晚上我还和我的五个侍妾……”
“闭嘴!”
两人在灵台中斗嘴不停,表面上倒是一幅哥俩好的样子,恭谦友善地各自入座。
除了沈争鸣之外,其余堰阳宗弟子皆被洛春生引至偏殿招待,沈争鸣主动走到桃卿身边,低声与他打起招呼:“小师叔。”
堰阳宗的排辈较为复杂,两派算下来,沈争鸣低桃卿一个辈分,便像是其他合欢宫弟子这般称呼桃卿。
“争鸣。”
桃卿对沈争鸣露出一抹甜笑,眼看着他因自己的笑容而红了脸,心绪颇为复杂。
他明白自己一会就要沈争鸣相看了,按照师叔的习惯,应该会把他们二人单独支出去,可不知为何,他竟然兴致缺缺的,明明以前他还挺喜欢沈争鸣的。
可能是因为他不如之涣俊美出尘?还是因为他不如星桥剑意凌人?
桃卿悲惨地发现自己的口味已经被裴之涣和宿云涯养刁了,不是沈争鸣不好,而是裴之涣和宿云涯太好了,再加上庄宴……他日日与他们待在一起,还怎么能看得上别人?
可是相看的事已经定下来了,不是他现在说反悔就能反悔的,也罢,就当做是忙里偷闲的休息吧,这段时间他也挺累的。
桃卿垂着眼睛不说话,沈争鸣冷峻的面容浮现出些许紧张,手心出了薄汗。
沈争鸣知道自己被赫连宗主带来合欢宫的目的,就是争取与桃卿定下婚约,宗门中爱慕桃卿的弟子大有人在,却只有他得到了这次相看的机会。
他欣喜若狂,暗下决心一定要博得桃卿的钟爱,可事到临头他才发现这件事远比他想象得更加困难。
沈争鸣回想起了过去,他曾数次邀请桃卿同他游玩,次次精心筹划数月,也曾彻夜不眠地为桃卿写过情笺,可桃卿的爱慕者多如过江之鲫,他所做的一切实在太普通了,正如海涛中的一朵浪花,毫不起眼。
若非他天资过人,境界提升得极快,在魔门中颇有名气,也许桃卿至今都记不清他的名字。
他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桃卿青睐他?他该如何成为桃卿喜欢的人?
沈争鸣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桃卿,目光炽热,几乎要把桃卿的身上盯穿出两个洞,桃卿被他看得极不自在,忍不住往旁边走了几步,躲在了顾雪庭身后。
“怎么了?”顾雪庭感觉到他的靠近,饮茶的动作稍顿,温声问道。
“咳!”
赫连宗主眼睁睁看着徒孙犯傻,真是怒其不争,实在忍不住了,重重地咳嗽一声道:“争鸣,我记得你来时不是说想逛一逛合欢宫吗?正好桃小郎君无事,不如就烦请小郎君领争鸣四下看看吧。”
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桃卿深吸一口气,强压住心中的躁意和不情愿,笑着对赫连宗主说道:“是,宗主。”
这场相看分明是他自己求来的,他可没资格耍性子不去。
说完,他又回头温柔地对沈争鸣笑了笑:“我们走吧,争鸣。”
沈争鸣生怕自己回应得慢,令桃卿不耐烦,立刻点头说道:“好,小师叔!”
还他娘的叫「小师叔」呢?你这是在相看,相看!要找媳妇儿的!哪个男人会管自己的媳妇儿叫「小师叔」啊!
赫连宗主郁闷得快吐血了,在灵台中极不冷静地问孔致:“我现在就夺舍争鸣,亲自和小宝贝相看行不行?你看这呆头鹅能成就有鬼了!”
孔致凉凉地说:“你要是舍得断送争鸣的道途,我倒是无所谓,但有一样,从此以后你只能有小乖一人,敢碰别人我就把你那玩意切成八段。”
“……”赫连宗主迅速冷静下来,“算了。”
他可不想断八段。
赫连宗主的心情一片灰暗,绝望地目送两个小辈离去,随着他们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殿中突然响起瓷器碎裂的声音,白瓷碎片溅得到处都是。
殿中几人纷纷望向声音的来源,桃卿面上浮现出担忧之色:“师尊,您不要动,还是让侍女扫净碎片后您再起身吧。”
方才顾雪庭失手打碎茶盏,茶水染脏了他的檀衣。桃卿担心侍女处理不好,便欲折返回去亲自扶他起来,便听到顾雪庭哑声对他道:“你去吧,不必为我耽搁时间。”
“可是……”
桃卿还想说些什么,顾雪庭已经转过身去,只剩下一道背影:“去吧,卿卿,沈小郎在等着你。”
“是,师尊,我这就去了。”
桃卿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顾雪庭双手紧攥,掌心几乎被他掐出血印,那轻盈的足音每多走一步,就像是在用刀剜着他的心。
心上人与别人幽会,他妒火冲天,却不能阻止,甚至还要笑着送他远去。
他浑身既滚烫又冰冷,黑暗中渐渐浮现起色彩,映出殿中的景象。
心魔缠身,幻觉丛生,“桃卿”出现在他的面前,艳丽的眉眼间满是哀怨忧愁的神色,跪在他身边央求着他。
“师尊,雪庭……别让我陪伴沈争鸣好不好?我不喜欢他,他哪里配得上我,你分明知道我只爱你一人。”
“我该怎么办?沈争鸣的修为比我高,他那般身强力壮的,又倾慕我已久,我真怕他会对我做出什么,他会不会兽xing大发,强迫我与他在树林中gou合?”
“若是他撕坏我的衣服,就会看到我今日穿了这一件……”
少年轻咬下唇,将衣带解开,连着里衣一并脱掉,露出身前的艳红。
顾雪庭呼吸一颤,这是一件肚兜,绣着鸳鸯戏水的纹样,唯有女子才会穿的小衣被少年穿在身上,竟如此适合他,将他的肌肤衬得莹白如雪,眉眼更娇更艳。
少年轻轻撩起肚兜,露出小巧精致的肚脐,哀哀说道:“雪庭,难道你当真要坐视我被别人占据?他们真的与我相配吗?”
不……没有人能配得上卿卿,他不能让卿卿与沈争鸣出去……
可他凭什么阻止?他不能如此自私地阻拦卿卿,只因他生出了可笑的幻觉。
但如果沈争鸣真的动手呢?谁能保证他不会因为自己膨胀的私欲而伤害卿卿?
顾雪庭如在被火焰炙烤,又如置身于寒潭之中,他唯有伤害自己,在手掌中掐出深陷的伤口,直到鲜血淋漓,才能让他稍稍清醒过来。
不行,他不能去找卿卿,就算沈争鸣配不上卿卿,难道他这个双目失明、修为尽失的残废就能配得上卿卿吗?
更何况他还是卿卿的师尊,全天下最配不上卿卿的就是他了。
他怎敢肖想他。
顾雪庭满心死寂,坐在殿中一动不动,桃卿领着沈争鸣出去,询问着他的意见:“你想去哪里?”
沈争鸣想起路上看到的鲛人歌姬,难得出了一个不那么糟的主意:“去湖边吧。”
“好。”
桃卿转身领路,却意外地看到两道不该出现于此地的身影,蓦地睁大眼睛,失声叫出他们的名字:“之涣,星桥?”
裴之涣轻轻点头,宿云涯应了一声:“嗯,是我们。”
他们不约而同地看向沈争鸣,目光自他身上扫过,宿云涯笑吟吟地对桃卿说:“你来相看郎君,作为你最好的朋友,我们当然要帮你。”
“一起去吧。”裴之涣说道。
作者有话说:
宿云涯:好朋友就该在此时出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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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之涣和星桥打算与他一起相看?
桃卿怔了怔, 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两人,第一反应是他们在开玩笑,然而看二人神色,裴之涣眸光微沉, 宿云涯唇角微勾, 竟然都不像是在说笑的样子。
这怎么行, 他怎么能带上他们两个!
桃卿心中一百个拒绝, 别说他心里有鬼,哪怕他真的只把他们两个当成好朋友, 也没有四个人一起相看的道理,那场景想想就可怕极了。
他身边的沈争鸣看见裴宿二人,微微皱眉, 瞬间认出他们的身份:“你们是衡常道君和清玄道君?”
“不错。”宿云涯抬手一礼, “可是沈争鸣沈魔君当面?”
“嗯, 是我。”
沈争鸣应了一声,面上隐隐浮现出敌意, 不同于合欢宫, 堰阳宗是传统的魔道门派,听从天魔境之令, 与仙道门派龃龉颇多,双方彼此敌视。
虽然在如今神道势大的情况下,他们见面不像数百年前那般紧张,但也绝不算和睦,加上裴宿二人看起来与桃卿关系亲密,沈争鸣自然很不喜欢他们。
他冷着脸问道:“你们是小师叔的朋友?”
“没错, 我与桃桃相识多年了, 我们感情很好。”宿云涯笑吟吟的, “原来你叫他小师叔啊。”
沈争鸣面沉如水,桃卿与裴宿二人平辈相交,就意味着他平白比他们矮一辈,何况他能感觉到他们对桃卿绝对不止是对朋友的心思,所谓的帮忙相看也一定不怀好意。
偏偏小师叔还对他们十分亲近,光是听称呼就能听得出来。
哼……仙修之流就是一群欺世盗名的衣冠禽兽,一定是他们用花言巧语诓骗了纯真的小师叔,才能博得他的欢心。
沈争鸣既厌恶又嫉妒,不怎么友善地问道:“不知两位有何指教?”
“暂时还没有。”宿云涯说,“先看一看你与桃桃会做些什么吧。”
桃卿怔了许久,闻言蓦然回过神来,摇头拒绝道:“相看是我们两人的事,你们不要跟过来。”
“为什么不行?”
宿云涯温和地问:“你分明承认我们两个是你最好的朋友,作为朋友,我们自然要帮你拿主意、校考他够不够格,若是他不能胜过我们两个,又有什么资格与你合籍呢?”
裴之涣目光落在桃卿身上,直言不讳地说:“我想知道你接受他的原因。”
他们的言语中隐晦地带上了不认可的意味,沈争鸣面色一寒,怒火更甚,手背崩出了青筋。
这些年以来,他虽被赞誉为魔门天才,却始终胜不过裴之涣和宿云涯,就连门中长辈谈论起他的时候,也会自豪而惋惜地说他只比裴宿二人差一些,他们脸上的表情至今仍是他心中的一根刺。
对沈争鸣而言,“不如裴宿”这个评价就是对他最大的折辱,他没日没夜地修炼,为的就是有早一日能与这两人交手,用他们的败北来洗刷自己的耻辱。
沈争鸣怒火中烧,几乎就要向他们邀战,可他同样明白现在不是一个好时机,他是来与小师叔相看的,而不是要与裴宿斗法的,还是博得小师叔的倾心更重要。
可他又受不了被这两人质疑他有无亲近桃卿的资格,便冷冷说道:“你们要看就过来看吧,但是不要打扰我和小师叔。”
听到他的回答,桃卿不由失望,他始终认为相看是两个人的私事,旁人不能插手,可沈争鸣为了争口气,竟然答应让之涣和星桥跟上他们,这实在是……
也罢,反正他本来就对沈争鸣毫无情愫,只是为了应付差事才带他出来,星桥他们要跟就跟吧,光天化日之下,哪有什么不能看的。
桃卿干脆以带领他们游览合欢宫的心情说道:“既然争鸣没有意见,你们就和我们一起吧。”
“你说得不太对。”宿云涯笑吟吟的,“应该是咱们三个和沈魔君一起。”
沈争鸣冷哼一声,不欲和他们做口舌之争,主要是他也争不他们。
四人来到鲛人居住的湖边,此处景色清美安宁,柳烟花雾,杏雨梨云,湖面随风轻轻荡开涟漪,远处的礁石上坐着几只鲛人歌姬,唱着缥缈而惑人的歌曲。
一条石板路延伸至湖边,因水雾弥漫,石板变得光滑而潮湿,裴之涣见状牵起桃卿的一只手:“地面湿滑,我拉着你,你不会摔倒。”
宿云涯立刻上前拉住桃卿的另一只手:“嗯,这边也要小心。”
他们一左一右地牵着桃卿,只留沈争鸣跟在后面,倒真像他们的小辈了,他黑着脸咬牙切齿地说:“小师叔又不是几岁稚童,只是走路而已,才不需要你们扶——”
然而他话音未落,桃卿就脚下一滑,踉跄着摔进裴之涣怀里。
沈争鸣一哽,剩下的话立刻说不下去了,桃卿面红耳赤的,为自己小声辩解道:“我不是……”
“没关系。”
裴之涣环住桃卿的腰,碎玉般的冷淡声音满含温柔的意味:“你的脚有没有受伤?”
“没有。”桃卿不好意思地摇摇头,他没有扭伤脚踝。
他重新起身,立刻又被牵住手,只能咽回推拒的话语,沈争鸣这下也不好横加阻拦了,他有些懊恼于自己的粗心,为什么没有在第一时间关心桃卿的身体。
他们走到湖边,寻找到一块平整干净的礁石,当做观赏鲛人的落脚之地。
经过刚才的反思,沈争鸣觉得以桃卿娇弱的身体,应当需要坐下休息,于是从须弥戒指中翻出自己的道袍,刚要铺在礁石上,就看到宿云涯直接拿出了一张矮凳。
沈争鸣:“……”
宿云涯又取出一张小桌,将一壶果饮和几包点心放了上去,全是桃卿爱吃的,还笑着问他:“要喝酒吗?”
“不喝不喝。”桃卿如今对酒深恶痛绝,闻言连连摇头,只伸手拿了一块点心。
沈争鸣几乎失语,古怪又鄙夷地看向宿云涯:“堂堂衡常道君竟然也会随身携带这些俗物?”
简直就是一个奴仆杂役,太不像话了,不像他,他的随身之物只有灵石、法器、丹药和少数几件轻便的衣物,这才是修士应有的模样。
宿云涯心平气和地说:“为什么不能带?昭元剑宗禁止弟子蓄养奴婢,我凡事身体力行,只靠自己,为何要引以为耻?”
说罢,他又笑了起来:“更重要的是桃桃喜欢,怎么样,点心还算合你的口味吗?”
“嗯,很好吃。”
桃卿冲宿云涯甜甜一笑,大力吹捧着他,星桥说得对,自力更生一点不可耻,而且正是因为星桥做惯了这些事,才会对他格外体贴周到。
他低头吃着点心,看都没看沈争鸣一眼,这是他故意晾着沈争鸣的,因为他不喜欢他对宿云涯的贬低。
沈争鸣心知自己又说错了话,脸色红白交错,闷声道歉:“对不起,小师叔,是我失言了。”
桃卿见他一副霜打茄子的蔫样,到底有点不忍,柔下声音说:“我不要紧,你应当道歉的人是星桥才对。”
“……”沈争鸣脸色微变,牙关咬得发出「咯楞楞」的轻响,末了,终于从齿缝间挤出恶狠狠的两个字,对宿云涯道,“抱歉。”
宿云涯轻笑一声:“我不怪沈魔君,沈魔君也不要勉强自己,说一些违心的话。”
“不勉强。”
沈争鸣额头上绽开青筋,一连深吸好几口气,这才将心底的杀意压了下去。
桃卿感觉氛围不好,就不说话了,默默观赏着湖光山色,裴之涣在他身边跽坐下来,当他的靠垫,为桃卿取点心斟果饮。
有裴之涣在,桃卿连手都不用动,虽说他欣赏宿云涯的身体力行,但他本人就是骄奢淫逸的代表,能享受就绝不委屈自己。
沈争鸣冷冷地瞥了裴宿二人几眼,忽然从站到了礁石的最边缘处,从喉咙里发出了奇特的声音,仿佛带着某种玄妙神秘的韵律,瞬间吸引了鲛人歌姬们的主意。
裴之涣微微抬眸:“这是鲛人语?”
“没错。”沈争鸣瞥了他一眼,“怎么,你也会?”
“不会。”
裴之涣只是听过几次,但不曾学过,鲛人罕有,会鲛人语的修士更是寥寥无几,比鲛人还少,沈争鸣便是个中翘楚,这也正是他选择来湖边的原因。
谁不想在心上人的面前一展身手呢?
沈争鸣说着晦涩的鲛人语,冲鲛人歌姬们招了招手,她们便开心地从远处游了过来。
歌姬们个个妩媚娇艳,风情万种,然而当她们看清桃卿的面容时,还是不由自主地亮了亮眼睛,“咿咿呀呀”地说着话,向他甩了甩尾巴。
“她们在向你问好。”沈争鸣解释着,“鲛人生性爱美,所以她们非常喜欢你,想送给你一些礼物。”
歌姬们甩甩鱼尾巴,采来了一捧最漂亮的睡莲送给桃卿,见他收下后展露笑颜,她们红了红脸,又捧出数十颗流光溢彩的鲛珠献到他的面前。
鲛珠是鲛人们珍贵的宝物,桃卿面对这些鲛珠,既欣喜又为难地说:“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遭到他的拒绝,歌姬们流露出了失望之色,求助地看向沈争鸣,咿呀地问着他。
沈争鸣闻言皱起眉,和她们交流片刻后对桃卿说:“她们问小师叔是不是嫌弃鲛珠的成色不好。”
“当然不是。”桃卿惊讶地说,“她们何出此言?”
“她们本有一颗成色最完美的鲛珠,若是可以,也想一并送给小师叔,但这枚鲛珠不幸被湖中的恶蛟夺去了。”
沈争鸣回头望向幽深的湖水,活动了一下手腕,眉眼间满是自信的神色,胸有成竹地说道:“只有最好的东西才配得上小师叔,我这就去生擒恶蛟,为你拿到最美的鲛珠。”
作者有话说:
感觉像是在写宫斗文,受宠妖妃迫害新入宫的耿直答应(?
第83章
循着沈争鸣的视线, 桃卿也一起看向湖泊,只见水面平滑如镜,色泽似上好的碧玉,幽幽静静的, 完全看不出水下有蛟龙的存在。
其实桃卿也不太清楚湖下的情况, 因为之前湖中并没有蛟龙, 它是一位长老的坐骑, 这位长老在外游历百年,近日为了参加生辰大典才回到宫中, 并将蛟龙放入湖中,桃卿也说不准蛟龙实力如何,又是什么脾性。
既然会抢夺鲛珠, 性子应当挺顽劣的吧?
桃卿担心沈争鸣会因此受伤, 不想让他下水:“你不必特意为我去取, 这些鲛珠已经很漂亮了。”
鲛珠虽美,但对他而言并非必要之物, 没必要为此冒险。
沈争鸣却不想输给宿云涯与裴之涣, 已经打定主意:“小师叔放心,我很快就回, 不会伤到蛟龙。”
他虽不清楚蛟龙的来历,但既然被养在湖中,那就是合欢宫的灵宠,他不会下重手。
说罢,沈争鸣一跃跳入水中,桃卿想拦却没拦住, 只能喃喃说道:“我是担心你……”
宿云涯抱臂看着沈争鸣向湖心游去, 而后一头扎下水面, 若有所思地说:“我记得沈魔君是火属灵根?”
“对,他主修的也是魔火一系的功法。”
桃卿点点头,就是因为如此,他才担心沈争鸣的安危,水下是蛟龙的主场,沈争鸣的魔火又会被水克制,但愿他能平安无事。
“放心吧。”宿云涯笑道,“若是他被蛟龙缠住,我和清玄自会出手相助,不会让他出事。”
裴之涣也轻轻点头,桃卿冲他们笑了笑,心里却有点想叹气。
其实他能看出来,沈争鸣就是争强好胜,不想输给星桥和之涣,但是他拿到鲛珠又如何呢,他又不是十几岁的少女,谁送他鲛珠他就会倾慕谁。
好在沈争鸣来去很快,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听到一声蛟龙的吼叫,水面翻滚不休,沈争鸣从水浪中冒出头来,口中衔着一柄短刀,将身后两丈余长的蛟龙拖上了岸。
浅青色的蛟龙被铁链捆着挣扎不休,蛟身落下几片龙鳞,露出浅粉色的肉,一双橙黄竖瞳凶狠地瞪着沈争鸣,咆哮不止,好似随时都能在他身上来一口。
“小师叔,你看!”
沈争鸣骄傲地举起手中的鲛珠,浅粉色的鲛珠大如婴孩拳头,圆润饱满,散发着温润绚丽的光华,寻常鲛珠果然无法与之相比。
他扔下蛟龙走了过来,将鲛珠递到桃卿面前:“送给你。”
桃卿先是看了看他身上,发现没有他受伤才放下心来,但是没有立刻接过鲛珠,而是问道:“你怎么将蛟龙捉上来了?”
“它欺负鲛人,夺走她们贵重的宝物,理应向她们道歉。”
沈争鸣认真地说着,用鲛人语招呼几只鲛人歌姬上前,鲛人们怯怯地甩甩鱼尾,害怕地摇了摇头,又对沈争鸣说了几句话。
“什么?”
沈争鸣睁大眼睛,尚未反应过来,他身后的湖面突然掀起惊涛骇浪,一条深青色的粗大蛟尾重重地扫了过来,砸在沈争鸣身上,一下子将他甩出几丈远的距离,后背「嘭」地撞在礁石上。
鲛人们惊恐尖叫,迅速躲藏起来,湖面中缓缓升起一个巨大的身影,高达十丈的大蛟龙浮出湖面,蛟身呈深青色,足可遮云蔽日。
它冰冷的竖瞳愤怒地盯着沈争鸣,张开布满尖齿的嘴,发出尖啸,猛地俯冲而下冲着他狠狠地咬了过去。
“轰隆——”
沈争鸣在地上翻了几滚,疾速躲闪,猛冲的大蛟龙咬中礁石,下颚一合,瞬间将丈余长的坚硬礁石咬成碎块,可想而知若是被它咬中,将会是怎样的下场。
大蛟龙一击不中,越发愤怒起来,蛟身狂躁地摆动,险些扫中桃卿,他身边的裴之涣立刻抱着他轻巧一跳,躲开了蛟龙的摆尾。
裴之涣蹙眉道:“它是一条雌蛟龙,可能是另一条蛟龙的母亲。”
桃卿并不知道湖中有两条蛟龙,闻言担心地看向沈争鸣,凡人若是被蛟尾扫中,必会被拍成一滩肉泥,沈争鸣倒是还能站起来,却也吐了口血,可见受了内伤。
他服下丹药却来不及化用,提剑掀起紫红色的魔焰向雌蛟龙烧去,魔焰穿透龙鳞,蛟龙被烧得剧痛,发出厉啸,从口中喷出含有灵力的水柱浇熄魔焰,疯狂地拍动着尾巴。
它身形太大了,整个大地都在震颤,宿云涯剑已出鞘,剑身闪烁着凛冽寒光,沈争鸣见状捂着胸口冷喝道:“不用你出手,我能对付它!”
“这可由不得你。”
宿云涯凌厉的眼风掠过他身上,沈争鸣心神一震,竟被他看得遍体生寒。
只见一道如电的白光闪过,剑气四溢,雌蛟龙背部的龙筋被几乎被全部斩断,只留下一道窄窄的相连之处,没有直接将它杀死。
鲜血喷溅,雌蛟龙哀嚎一声,庞大的身躯「轰隆」坠入水中,砸起几丈高的骇浪,将碧绿的湖水染出一片血红色。
宿云涯出手狠辣,小蛟龙见母亲重伤,尖叫着挣扎起来,竟咬开了束缚着它的铁链。
蛟龙灵智低下,发起狂来毫无理性可言,在恐惧和愤怒之中,小蛟龙竟不管不顾地朝着桃卿扑了过来。
感受到危险,桃卿脚踝上的银白细镯瞬间化成数滴玄虺重水,盘桓在他的身边做拱卫之态。
但在重水发出攻击之前,裴之涣就已然出手,湖中莲花枝蔓生长,如强韧的绳索,牢牢地捆住小蛟龙,它越是挣扎就收得越紧,花枝深深地陷入它的皮肉中勒出血痕,龙鳞扑簌簌地往下掉落。
很快小蛟龙就一动不动了,眼中滚落泪水,裴之涣却毫无悲悯之色,眸光冷冷地扫过两条险些伤到桃卿的蛟龙。
不过最冷的还是他看向沈争鸣的目光:“这就是你所说的能对付它们?”
沈争鸣苍白着脸,又听到宿云涯开口:“你犯的错不止这一处。第一,你没有顾念桃桃是否喜欢,只为与我们斗气,便擅作主张为他取鲛珠。”
“第二,你下水前不曾打探清楚湖中有几条蛟龙,自己以身犯险不说,也将桃桃置于险境。”
“第三,桃桃险些被蛟龙所伤,你却仍要逞强自己对付蛟龙,你一心想在桃桃面前表现自己,但你可曾为他考虑过一分一毫?你的所作所为分明都只是为了自己。”
宿云涯所言堪称字字诛心,沈争鸣面色灰败,这才认识到自己错得有多么离谱,不禁痛苦地看向桃卿:“对不起,小师叔,我……”
桃卿微微垂眸避开他的目光,沈争鸣受伤不轻,他不忍再说出什么苛责的话,便只言:“别再说了,快点疗伤吧。”
沈争鸣抹去唇边的血,惨笑一声道:“我不能疗伤,我应该把它当做对我的惩罚,让我好好记住这次教训。”
“你怎么还不明白!”
桃卿一下子火了,生气地呵斥沈争鸣:“我不需要你为我取鲛珠,更不需要你用疼痛教训自己,你能好好的就比什么都强!要是你出了事,你让我如何向赫连宗主交待?!”
沈争鸣心里一疼,低声下气道:“抱歉……”
桃卿见他实在可怜,心软地放柔了语气:“既然知道错了,就好好养伤,日后不要再这么莽撞了。”
沈争鸣低声应着,心中十分明白,这个「日后」指的是他自己的日后,他不会再与桃卿有什么可能了。
他盘坐于地为自己调息疗伤,桃卿怔怔地望向湖面,湖中一片血色,雌蛟龙泡在湖水中奄奄一息,鲛人们备受惊吓,抱在一起瑟瑟发抖着,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宿云涯收剑入鞘,对桃卿说:“抱歉,我下手重了些,这条蛟龙不知能不能活,它的主人是谁?我会前去与他商议如何赔偿。”
沈争鸣说道:“不,事情因我而起,该由我尽数弥补合欢宫的损失。”
“随你。”
宿云涯淡淡地说了一句,浑身气势仍未收敛,杀机浓重。他不愿就这样靠近桃卿,便对裴之涣说:“我等主事之人过来,你先带桃桃离开。”
“嗯。”
裴之涣应了一声,低头对桃卿说:“走吧。”
“可是……”
桃卿迟疑地看了看沈争鸣,还是担心他不肯好好疗伤,裴之涣见状眸光一暗,直接将桃卿打横抱起,带着他离开了湖边。
“之涣!”
桃卿轻呼一声,下意识地搂住裴之涣的后颈,几滴玄虺重水跟在他们身后滴溜溜地飘了过去,直到他们远离湖边,再没有血腥气,重水才重新回到桃卿的脚踝上,化作银白细镯。
裴之涣直接将桃卿抱回到青鸾峰,一路上他们不乏遇到合欢宫弟子,见年轻道君衣袂飘飘,神色冷然地抱着桃卿,纷纷停下脚步,诧异地看着他们。
更有不少人认出了裴之涣的身份,失声言道:“清玄道君和小师叔?你们这是……”
桃卿很绝望,直接将脸埋进裴之涣怀里,小声央求道:“之涣,放我下来吧,大家都看着呢。”
“他们看着又如何?”裴之涣问。
桃卿一噎,这还用得着他解释吗:“你也知道,这里是合欢宫,他们一定会多想的……”
“那正合我意。”裴之涣说。
“……”
桃卿瞪大眼睛,瞬间没话说了,缩在裴之涣怀里装死。
他的脸贴着裴之涣的胸口,可以聆听到他的心跳声,是那么地平稳有力,正如裴之涣这个人,有着坚定而平静,却不容忽视的强大力量。
桃卿这才发现自己在面对蛟龙时并未感到多么慌乱,因为裴之涣就在他的身边,他知道他一定会保护自己。
不知不觉中,裴之涣已经成为了能令他心安的存在。
……但这仅仅是指安全方面,至于别的时候,裴之涣总能让他心跳飙升,不得安宁。
裴之涣抱着他回到长庚殿的卧房,将他放到床上,为他脱下丝履。
他对桃卿说:“脱下道袍,我要为你检查伤势。”
“啊?”桃卿一怔,“可是我没有受伤啊。”
“可我不放心。”裴之涣说,“卿卿,脱掉吧。”他顿了顿,“我是你的好朋友,所以我可以看。”
朋友朋友,又是朋友,他们以为他就这么好糊弄吗!
桃卿羞恼得脸都红了,真想打裴之涣几下,可朋友这个说法是他自己先提出来的,现在他还能说什么?无非是自食其果,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偏偏他又没勇气直接道破,只能含恨慢吞吞地脱下外袍,穿着里衣给裴之涣看,反正裴之涣又不是没看过他穿里衣。
他在原地转了一圈,把全身展示给裴之涣:“你看,哪里有伤。”
里衣干干净净的,没有血迹,裴之涣伸手扣住桃卿的手腕,注入一丝灵力在他的经脉中游走一圈,确认也没有暗伤,才微微点头说:“是没有伤。”
桃卿立刻穿上外袍,小声地撒娇抱怨:“你把我护得那么紧,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裴之涣冷峻的神情缓和下来,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抬手摸了摸桃卿的头发:“你无事便好。”
他微笑的样子太好看了,桃卿晃了晃神,有些懊恼于自己还是经不住美色诱惑,便听到裴之涣继续说:“沈争鸣并非良人,你不可与他结为道侣。”
桃卿叹了口气:“我知道……”
有之涣和星桥珠玉在前,别说沈争鸣,他怕是对玉简上所有的相看对象都没法提起兴趣了,因为比这两人修为高的远不如他们好看,至于比他们好看的……那是真没有。
裴之涣问:“你还要与谁相看?”
桃卿其实不想找了,但还是不得不找,只是他还没想好下一个找谁,便摇了摇头诚实地说:“还没想好。”
“为什么不能找我?”裴之涣问。
这回轮到桃卿搪塞他了:“你是我的好朋友……”
裴之涣说:“我不比他们差。”
“我知道。”
这个桃卿再清楚不过了,世上唯一的天道之子,当然能胜过任何人。
裴之涣薄唇微抿,继续说:“如果有我不懂的,我都可以学,我能学会。”
“嗯,好,这个我也知道。”天道之子的领悟能力怎么会差。
裴之涣沉默片刻,问道:“你当真知道?”
“真的知道。”桃卿理所当然地点头,“他们都不如你,尤其是沈争鸣,更是远远比不上你和星桥,我不会再与他相看了,下次一定会找一个更出色的人……”
裴之涣问:“不是和我?”
问题重新回到了起点,桃卿再次搪塞他:“因为你是我的好——”
裴之涣突然抬手,将食指轻轻压在他的双唇上,阻止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唇瓣上传来手指温暖的热度,桃卿的心跳快了几拍,怔怔地与裴之涣对视,发现裴之涣看着他的目光很深。
接着裴之涣俯下身来,将两人的距离拉得极近,几乎要吻上桃卿的唇,可最终他只是用唇珠轻轻碰了碰自己的指尖,落下了不似亲吻的亲吻。
明明他的唇完全没有碰到桃卿,桃卿却蓦地涨红了脸,若非后背靠着床头,他身体软得都快坐不住了。
裴之涣深深地看着他,呼吸也重了一点,神色冷淡,眼尾却泛起薄红:“不如换一个理由。”
桃卿面红耳赤地抱过被子,将脸埋进去,过了好久才闷声道:“是我不配……”
裴之涣盯着他领间露出的泛起潮红的后颈,轻声问道:“难道不是卿卿觉得我不配?”
“我……”
桃卿正纠结自己该如何回答,房门突然被人从屋外轻轻一敲,同时传来宿云涯的声音:“桃桃,你回来了?”
“我去给星桥开门!”
桃卿迫不及待地从床上蹦下去,光着脚跑到了门前。
裴之涣看着他没有说什么,桃卿给宿云涯开门,语气前所未有地热切:“我在呢!”
屋门打开,门后露出宿云涯清俊挺拔的身影,他一垂眸就看到双颊泛红的桃卿,望向他的眼神湿漉漉的,娇里娇气的又可爱极了,不由笑了一下:“在做什么坏事?”
桃卿被「坏事」二字戳中最痒的心头肉,心虚地放低声音:“哪有啊。”
“我看就是有。”宿云涯抬手一捏他的鼻尖,“不如老实交代。”
桃卿顾左右而言他:“争鸣的伤势如何了?两条蛟龙怎么样了,它们还活着吗?”
说到这里,他是真的有些担心,他并不希望雌蛟龙死去,否则无论是沈争鸣还是宿云涯都不太好向合欢宫交待。
宿云涯没有继续追问他,笑了笑回答道:“无论是沈魔君还是两条蛟龙都没事。”
在桃卿走后,宿云涯给雌蛟龙喂了丹药,保它不死,等到管事赶来后,就把两条蛟龙一并交给了他,又和沈争鸣一起去见了饲养蛟龙的长老。
“这位长老十分生气。”宿云涯笑了起来,“他对我说,若是他的蛟龙死了,他就要我给它偿命。”
桃卿觉得这太霸道了,蹙起眉头追问道:“然后呢?”
“我问他为何要将蛟龙饲养在随时有人经过的湖中,却没有在它身上添加任何不准伤人的禁制,甚至不曾予以警示。”
这个问题桃卿倒是不曾想过,但经宿云涯一提才发现的确如此,这既不合情也不合理,是合欢宫的严重过失,只是上一世蛟龙不曾伤人,他才没往这方面想。
宿云涯继续说:“蛟龙伤了堰阳宗的贵客,按律应当直接处死,我留下它一条性命仅仅是因为沈魔君招惹它在先。”
桃卿好佩服宿云涯的口才:“于是长老心服口服,向你们道歉了?”
宿云涯笑了:“于是长老恼羞成怒,威胁我不能将此事声张出去,否则他就杀了我喂给他的蛟龙补身子。”
桃卿:“……”
桃卿:“他是不是没认出你是谁?”
他记得长老只有元婴修为,一定是没认出星桥,否则他怎么敢威胁衡常道君这杀神?
宿云涯轻飘飘地说:“在我削掉他的胡须和发髻后,他就认出我了。”
后来的发展就很简单了:此事惊动了孔致和赫连宗主,最终孔致作出决定,重罚长老五十神魂鞭,并被送去上古战场「问仙道」,杀够一百只元婴亡灵才能回来,两只蛟龙被下了禁制,关在寒潭中思过百年。
这样的惩罚不可谓不重,赫连宗主没有异议,同时也罚了沈争鸣三十神魂鞭,待生辰大典结束后即刻闭门思过十年,在结婴之前不得踏出堰阳宗的宗门。
至于宿云涯,他则是得到了合欢宫和堰阳宗两方面的巨额赔偿,其中不乏极为珍贵的功法和丹药,待昭元剑宗到来后,长老还要再被押去向剑宗谢罪。
这件事到此为止就算揭过了,毕竟顾雪庭的生辰大典明日就要正式进行,神梦山的神使将会光降合欢宫,无论哪个受邀的门派都很珍惜这次机会,不敢在此时拂了合欢宫的面子。
裴之涣点了点头:“这样的处置还算公允。”
桃卿不好意思地说:“让你们见笑了。”
“没关系。”宿云涯一笑,对桃卿说,“我和你是好朋友,交情这么好,当然不会怪罪你的宗门。”
桃桃:“……”
他现在已经听不得「好朋友」这三个字了!
“对了。”宿云涯说,“沈魔君无颜来见你,便托我将鲛珠送到你手上。”
说着,他拿出那枚流光溢彩的鲛珠,举在手中晃了晃:“想要吗?”
桃卿摇了摇头,毫不犹豫地说:“我不能要,你帮我退还给争鸣吧。”
他对沈争鸣毫无情愫,自然不能要他的东西。
“嗯,就知道你不想要。”
宿云涯点点头,随手将鲛珠丢进须弥戒指,目光落在桃卿身上,突然勾起唇角感慨道:“沈魔君可真是有眼无珠。”
“?”
桃卿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宿云涯抬起手,轻轻抚过他的脸颊,声音含笑道。
“他何必舍近求远,明明最漂亮的明珠就在眼前。”
宿云涯俯身贴近桃卿,温热的吐息拂过他的耳畔:“令人忍不住想要捧在手心上把玩,你说对不对,桃桃?”
作者有话说:
桃桃:别撩了别撩了QAQ;
小裴说的话:
我不比他们差=最大的是六寸二分,我还不止;
不懂的可以学,都能学会=你不觉得我越来越会舞凰了吗?
(虽然还是没有直接说出来)
——
蛟龙:遛蛟不牵绳,等于狗遛蛟;
长老:汪!
感谢你算哪只小兔子深水鱼雷、浅水炸弹、火箭炮、手榴弹和地雷2(才发现这是把地雷的所有种类都投了一遍QAQ),以及一章50币!太太饿饿饭饭、hinanaimaga和土呀土豆呀的地雷!
第84章
宿云涯星眸含笑, 指尖在桃卿柔软的脸颊上轻轻抚弄着,桃卿脸颊发热,心道自己真是糊涂,竟然指望着星桥回来就能为他解围, 这分明是变得更糟糕了。
还、还说什么要把明珠捧在手心上把玩……
他拂开宿云涯的手, 有点羞恼地说:“不懂你在说什么。”
“真的不明白?”
宿云涯低笑一声, 重新伸出手, 用指腹不轻不重地在桃卿的唇瓣上按了一下,桃卿的脸立刻烧着了, 露出可怜的神色,半是抱怨半是哀求道:“别闹我了。”
“那好。”宿云涯温和问道,“以后你还要不要与其他人相看了?”
他说话时, 裴之涣也平静地注视过来, 面对两位道君的目光, 桃卿憋得满脸通红、鼻尖冒汗,实在不敢说他还要相看。
可是这是他必须做的……
他不做声, 宿云涯了然地笑了笑, 也没生气:“没关系,你要找就找好了, 我们也会一直跟着你,帮你挑选你的道侣。”
什么帮忙,他们分明是要他哪个也成不了吧!
桃卿敢怒不敢言,甚至面对他们还怂得厉害,借口自己要去迎宾,赶紧跑路了, 宿云涯望着他的背影, 抱臂倚靠门框, 轻快地说:“没关系,我们不急。”
这一日陆陆续续有门派到达合欢宫,不过孔致并未再给桃卿安排相看,主要是顾及到了内心受伤的赫连宗主,赫连宗主从沈争鸣口中听说了相看的经过,气得险些就要把这个不肖徒孙逐出宗门了。
转日,三月十三,就是顾雪庭的生辰之日,从清晨开始,礼乐之声就不曾停止,陵游界的众多门派皆派人前来贺礼,甚至不乏陵游界之外的众生界贵客。
“镜花道派掌门来访!”
“极葬门门主来访!”
“贞居上人来访!”
雄伟的山门之下,来宾熙熙攘攘,童子唱名声不断,桃卿作为顾雪庭唯一的弟子,正与大师兄洛春生等人在此迎客。
他头戴赤金芙蓉冠,身着妃色礼服,清媚的眉眼间盈满笑意,丰姿冶丽,艳色绝世,哪怕是最清心寡欲的仙修,也不可免俗地多看了他数眼。
临近午时,大宴即将开始之际,昭元剑宗与紫霄派的修士一起到访了。
宿云涯和裴之涣各自回归了自己的宗门,与同门叙旧,见他们两人走远,桃卿悄悄松了口气,他可不希望他们待在这里,因为——
“桃小郎君,许久不见,奴家甚是想念,你近来可否安好?”
“卿卿近日怎么不与我传音了?莫非你有了新欢不成?”
“这是我为桃道友写的信笺,还望你能收下……”
七八个年轻修士围上桃卿,他们有男有女,身份打扮都迥然不同,而一样的是对桃卿的痴迷。
哪怕只有短短一瞬也好,只要能与桃卿说上话,他们就心满意足了。
面对他们的殷勤讨好,桃卿过去也许会感到受用,但如今他只觉得头疼和麻烦,甚至有点反感,恨不得他们离他越远越好。
为什么会这样?可能是他的口味真的被之涣他们养刁了……
桃卿暗暗叹了口气,就算不想理会,但他也要妥善地应付过去,因为今日他代表的是合欢宫,决不能做出有损宗门名誉的事。
正想着,他忽然听到人群之外传来一道清冷如碎玉般的声音:“卿卿。”
人群向两侧分开,裴之涣的身影出现在桃卿的视野里,这些人并非自愿让开的,而是裴之涣的灵压太强,压迫得他们喘不过气来,他们才不得不避其锋芒。
有人认出了裴之涣的身份:“敢问可是清玄道君当面?”
裴之涣冷淡颔首:“是。”
言罢,他看向桃卿:“你随我来,我有事与你相商。”
被裴之涣亲眼目睹自己被爱慕者包围的现场,桃卿莫名紧张起来,不清楚裴之涣想和自己说些什么。
但与其面对这些缠人的爱慕者,他宁愿面对裴之涣,便点了点头说:“好。”
他又对其他人笑了笑:“抱歉,我不知何时才能回来,请诸位先去入席吧。”
两人一起离开了山门前,爱慕者们遗憾地目送桃卿远去,又纳罕起来:“他们两人是什么关系?”莫非清玄道君也成了卿卿的入幕之宾?
桃卿跟随裴之涣来到僻静处,裴之涣放下矮凳,对他说:“我看到你站了许久,休息一会吧。”
“好,之涣,谢谢你。”桃卿确实站累了,便没有客气,坐在矮凳上笑着说,“这不是星桥的东西吗,是你找他借来的?”
“嗯。”裴之涣说,“衡常的师叔要校考他近日的功课,他暂时不得脱身,我便先来看你。”
桃卿早就听过昭元剑宗的剑修们是一群修炼狂,却没想到连成名已久的宿云涯都被师长们盯得这么紧。
不过星桥的校考肯定不成问题,他和之涣每日都要修炼很久,有时也会拉他一起去炼,他再清楚不过他们有多用功了。
桃卿想着些有的没的,放松地坐在矮凳上喝着果饮,忽然听到裴之涣问他:“方才缠住你的人和你是什么关系?”
“噗……咳咳!”
桃卿呛了一口,拍着胸口将气喘匀,弱声弱气地说:“也没什么关系……”
他回答得含糊,但裴之涣当然能看出是怎么回事,不过他并未说什么,只是轻轻点头:“好。”
见他不再追问,桃卿心里一松,好在之涣还好说话一点,要是星桥也在就更难缠了……不对,他为什么要对他们心虚,这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啊?
桃卿恨自己不争气,气呼呼地将果饮一饮而尽,心想着那群爱慕者应当散开了,便拍了拍手说道:“我该回去了。”
他终归是师尊的弟子,平时娇气些也就罢了,这种时候可不能总偷懒。
裴之涣轻轻颔首,将东西收好,和他一道回到山门附近。
桃卿继续迎接来客,裴之涣似是门中无事,就站在不远处静静地望着桃卿,视线始终没有离开过他身上。
起初桃卿忙碌,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但不小心瞥见后就不由自主地总是往裴之涣那里看,每一次都正好与他四目相对。
别再看他了,有什么好看的……不是对他的容貌完全不在意吗?
桃卿清楚地记得原著中写过裴之涣对他的容貌的看法,那就是无动于衷,在别人神魂颠倒之际,裴之涣却对他的美貌视若无睹,连多余的眼神都不肯施舍。
可现在不管怎么看,之涣也不是当他不存在……
正此时,一位与裴之涣相识的仙修走了过来,笑着与他寒暄道:“裴道友,你怎么还不进去,反而要留在这儿?”
裴之涣看了桃卿一眼,平静地回答仙修:“观赏春色。”
他声音不大,却被桃卿听得一清二楚的,这句「春色」分明别有所指,令他收名帖的手瞬间一颤,险些将名帖洒落在地上。
仙修笑着应和道:“想不到裴道友亦是风雅之人,不错,扶光山单椒秀泽、山辉川媚,从古至今便是风光灵秀之地……”
他一阵侃侃而谈,末了意犹未尽地问裴之涣:“裴道友以为扶光山何处最美?”
“青鸾峰。”裴之涣看着桃卿,缓缓开口,“我只爱青鸾峰的春色。”
青鸾峰正是桃卿居住的山峰。
「哗」的一声,桃卿到底还是将名帖洒在地上了。
他面红耳赤,肩头微微颤抖,却并非是因为洒了名帖。
他俯身去捡,一只修长漂亮的手却先他一步将名帖捡好,递到他面前:“抱歉。”
说话之人自然是裴之涣,听到这句道歉,桃卿更加确定刚才那些话就是裴之涣故意说给他听的。
之涣他……当真还是原著中的那个如玉君子吗?说什么只爱青鸾峰的春色……
桃卿颤着指尖接过名帖,但手腕马上被裴之涣轻轻扣住了。
裴之涣拉近他们之间的距离,在他耳边轻声道:“你在想我。”
桃卿怔了怔,这句话似曾相识,上一次也是裴之涣对他说的,当时好像是——
裴之涣从须弥戒指中取出一枚小巧玲珑的玉桃传音符,玉桃躺在他的掌心中,表面微微发烫,灼热了他的掌心。
他的传音符是少有的神道传音符,无须注入灵力,只要持有传音符的人心中想着他,将他的名字默念数遍,就可以连通他的传音。
桃卿窘迫不已,因为今日召开大典,宫中宾客众多,为了方便联络裴之涣,他就随身带上这枚传音符了,谁知竟然会和上次一样,因为想了裴之涣太多次就意外连通了。
裴之涣合拢五指,将小小的玉桃纳入掌中:“卿卿,告诉我,你是不是在想我?”
“……”桃卿张了张嘴,实在羞到说不出口,干脆避而不答,指责起裴之涣,“你应该用普通的传音符,这样我就不会打扰到你了。”
裴之涣垂眸看着他:“这不算打扰。”
“若是可以,我希望我的传音符永远不会离开你,便是在睡觉时,你也将它带在身上。”
“如此一来,我就能知道卿卿到底有没有夜夜思念我。”
作者有话说:
本来想写得粗长一点的,但是已经困了,那就睡醒了继续,会更新二合一的粗长或者双更=3=
原著中小裴对桃的美貌无动于衷:第2章 ;
桃桃第一次误触小裴的传音符:13-14章;
感谢呆暗的手榴弹,以及hinanaimaga和绵谷升的地雷!=3=
第85章
裴之涣玉冠素衣, 人似新雪,清逸疏冷,淡泊出尘,而他望向桃卿的眸色却很深, 漆黑的眼眸映出他如桃花般绯红艳丽的面孔。
桃卿被他凝瞩不转地看着, 有点手足无措的, 不由回想起了自己与裴之涣初见时所说的话。
“我素来清寂, 只盼着见你,你若不来找我, 我会夜夜思念你……”
难道过去这么久了,之涣竟然还没有忘记他当初说的这句胡话?
桃卿不由大窘,羞得满面潮红的, 脖颈都变粉了。
是……他是做梦梦到过之涣, 可也不是每夜, 而且他怎么可能说实话,他是绝不会向之涣承认他想过他的, 更不会睡觉时也贴身带着他的传音符!
他搪塞裴之涣:“无论我以前说过什么, 你忘了就好,那都是我胡说的, 我一点不寂寞,也没有想过你……”
“你既不想我,也不寂寞,是不是因为你身边从不少人陪伴?”裴之涣轻声问。
桃卿:“……”
桃卿:“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声音微弱,显得可怜兮兮的,但又有点恼羞成怒, 若不是那枚神道传音符惹的祸, 之涣又怎么会知道他在想他?
看来他不能把传音符留在身上了, 一会要托人偷偷送回去才行。
桃卿暗暗想着,准备等裴之涣走人后就送走传音符,却忽地听到裴之涣说:“将我的传音符给我。”
怎么,这是打算收回去吗?
桃卿眼睛一亮,乖乖地将神道传音符给了裴之涣,他就知道,之涣还是体贴他的——
谁知裴之涣接过传音符,却不是收回去,而是轻轻在手里一捏,用化形术将它变成一朵桃花,别在桃卿的鬓边:“我会看着你,不要把它送回去。”
桃卿懵了好一会,脸颊涨得通红:“你欺负人!”
“抱歉。”
裴之涣向他道歉,却显然不打算悔改,低声哄着他:“即使卿卿一直想着我也无妨,我不介意。”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我们是好友,彼此思念也是常有之事。”
“你好烦啊……”
桃卿忍不住骂他,语气却软极了,眼中泛起水光,既漂亮又湿漉漉的,全是被裴之涣羞的。
裴之涣抬手抚过他的眼梢,将那一点潮湿的水痕擦净,转身走到远处,不再打扰桃卿。
可桃卿完全静不下心绪,心里想的全是什么时候裴之涣也变得这么坏了。
不过他又一转念,其实裴之涣本来就很有黑心肠的潜质,不然也没法处置谋害他的寿山长老,他人聪慧,那些阴谋诡计他不是不懂,只是不用而已。
结果如今都用在他身上了……
桃卿摸了摸鬓边的桃花,摘下不是,不摘也不是,最后索性自暴自弃,任由桃花戴在发间,至于那颗玉桃是不是一直发热,他不想管了。
时辰已近午时,宾客们几乎都已到齐,桃卿便不守着山门迎客,而是与同门一起前往羲和殿赴宴,裴之涣就跟在他们身后。
到达羲和殿时,大宴尚未开始,多数修士都还没有入座,而是找到相熟之人三三两两地聚到一处说话。
桃卿自殿中穿行而过,随着他的脚步,一丝清甜的桃花香飘至两旁修士的呼吸间,引得他们下意识地抬头看了过去。
少年容貌绮丽,妍姿艳质,一袭妃色衣衫勾勒出他的长腿细腰,更显风流娇艳,如一抹融融春光,光彩照人。
他鬓边别着一朵淡粉色的桃花,花瓣轻轻颤动着,既美丽又风雅,众人难以移开目光,不知是谁头一个模仿起来,也在鬓边戴上了花。
渐渐地,越来越多的修士都想佩戴上一抹春色,只是苦于没有新鲜花枝,便纷纷向服侍宴席的侍女索要。
听到客人们的要求,主事连忙派人去花园中采折花枝,不够的就去外九城采买,很快带回了各式各样的鲜花。
最受欢迎的就是桃花,只要侍女送来,几乎立刻就会被人拿空,裴之涣也从玉盘中拿起一朵桃花,轻柔地别在道袍的衣襟上。
桃卿注意到宾客们纷纷戴上花朵,只当他们颇有闲情逸致,没有多想,心想着去后殿寻找师尊,忽然听到一声属于少女清脆的呼喊。
“卿哥哥!”
桃卿循声回望,只见婀娜妩媚的少女身着水色罗裙,发间戴着几朵桃花,提着裙摆匆匆走到他身边,满脸喜色地说:“终于见到你了!”
“幼荷。”
见到好友,桃卿也很开心,笑着说道:“你是什么时候到的,怎么没有和我提前说?”
楚幼荷轻轻嘟起红唇,不满地说:“我以为在山门前就能见到你,这才没有说,想给你一个惊喜,你却倒好,竟然跑去别处偷懒,我只好先跟随师尊她们进来了。”
桃卿心道那时自己应当是刚巧被裴之涣带去休息了,便略带歉意地对楚幼荷笑了一下:“现在见面也一样,你可以在宫中多待几日,就住我那里,大典结束后我带你去外九城玩。”
“真的?”
楚幼荷眸光一亮,螓首微低,娇羞地问道:“是不是只有我住在你的长庚殿呀?”
桃卿诚实地摇摇头:“还有之涣和星桥,他们已经住了一段时日,今晚清月应当也会住进来吧。”
“卿哥哥可真受欢迎啊。”
一听住进来的不止她自己,尤其还有裴之涣和宿云涯二人,楚幼荷心里酸溜溜的,小声说道:“也罢,是我自作多情了,说来也对,我天资平庸,容貌平平,又哪里比得过衡常道君和清玄道君呢?”
桃卿无奈地唤着她:“幼荷……”
“我已经听说了卿哥哥要与人相看的事,二位道君应当都和你相看过了吧?”
楚幼荷泛酸地问:“你要选他们之中的哪一个?还是说他们两个都会成为你的夫君?”
桃卿立即澄清:“都不会,我没有和他们相看,星桥和之涣都是我的朋友,我对他们并无儿女之情。”
楚幼荷狐疑地看着他:“你没有和我说笑?”
“当然没有。”桃卿一脸镇定地糊弄她,“就是朋友。”
“我信你。”楚幼荷的心情瞬间由阴转晴,喜悦而羞涩地问,“那……卿哥哥,你看我怎么样?我也想与你相看。”
平心而论,若是没有裴之涣和宿云涯在,桃卿肯定不会拒绝和楚幼荷相看,可是现在……
回想着沈争鸣的种种经历,桃卿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和幼荷妹妹相看了,免得给她留下阴影。
沈争鸣虽然是性格鲁莽,行事欠考虑,但如果没有裴宿二人在,他也不会大受刺激,做出那么多冲动之举。
他思忖一下,想了一个比较委婉的回绝说法:“幼荷,我们……”
只是话语尚未出口,他就蓦地停住了,因为他看到裴之涣走进了大殿,就站在离他们不远的画柱后,静静地望着他们两个。
楚幼荷丝毫不知自己身后有人看着,脉脉含情地对桃卿说:“好不好嘛,卿哥哥,你就和我相看吧?”
桃卿这才清晰地意识到自己鬓边的桃花是裴之涣的传音符变的,若是裴之涣在他的玉桃传音符里输入灵力,就能听到他和幼荷说了什么。
不过之涣应该不会这么做吧?
裴之涣方才确实没有向传音符注入灵力,他只是跟随在桃卿身后进入了羲和殿,可就算他什么都没听见,光是看到楚幼荷一脸娇羞地站在桃卿面前,他们之间的对话也就能被他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桃卿露出一点紧张的神色,这个时候他是真不希望裴之涣过来,否则还不知道他会对楚幼荷说些什么。
原本在裴之涣来到合欢宫前,他从来不会有这种担心,但现在他是真的拿不准了。
好在裴之涣没有走过来,仅仅是站在原地看着。
桃卿心里一松,不敢再和楚幼荷说话了,只想赶紧开溜,然而下一瞬,他就错愕地睁大眼睛,脸颊腾地红了。
因为他看到裴之涣取出了他的玉桃传音符,捻在修长的双指之间,轻轻地含入口中。
玉桃隐没于唇瓣之间,却又很快出现,裴之涣垂着眼睫,神色淡漠,却微微张开双唇,故意让桃卿看到他口中的玉桃。
浅粉色的玉桃被红润的舌尖轻卷着,转了几圈,又被牙齿轻咬,光滑莹润的表面泛起浅浅的水光,也将裴之涣的唇瓣染湿了。
桃卿耳边响起了轻微的声音,显然裴之涣向玉桃中注入了灵力,而他又无法不想着裴之涣,于是他们的传音符被连通了,他甚至可以清晰地听到玉桃被shun吸的水声……
“卿哥哥?”
楚幼荷期盼地等待着桃卿的回复,却奇怪地看到桃卿蓦地变得脸色通红,好像是被热坏了,眼睛湿漉漉的,额头上沁出了薄汗。
她有点担心地问:“你这是怎么了,不舒服吗,身体要不要紧?”
“我没事。”桃卿受不了地摘下鬓边的桃花,低下头匆匆地说,“幼荷妹妹,我想起来有点急事,你先入座,我之后再找你。”
“什么急事,需不需要我帮你?”
楚幼荷神色关切地劝他:“别这么急,你真的出了许多汗……”
被她如此一说,桃卿更是无地自容,匆匆说了声「对不起」,就冲到画柱之后,拉起裴之涣的手腕跑到僻静的偏殿。
裴之涣不发一言,任由他牵着自己,直到桃卿站定,他跟着停下脚步,桃卿耳边的水声才停止。
“裴之涣,你、你……”
桃卿羞恼得不知自己该说什么,索性向他伸出手:“把我的传音符还给我!”
裴之涣垂眸看着他粉白的手掌,口中轻含玉桃,低声问道。
“你要我怎么还?”
作者有话说:
幼荷妹妹: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QAQ;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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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桃卿怔怔地看着裴之涣, 一下子被他问住了。
是啊,传音符都被之涣弄湿了,这该怎么还,难不成还要直接放在他掌心上吗?
退一步讲, 就算之涣用法决将传音符清理干净, 或是用丝帕包好还给他, 他也不敢接过来了, 因为日后只要一看到这枚传音符,他就会想起这是裴之涣含过的。
桃卿这才发现自己不该要回来的, 只好面红耳赤地说:“我不要了,随便你把它丢在哪里,总之就是不准你留下了。”
裴之涣静静看他片刻, 开口拒绝了他:“抱歉, 我不能扔。”
他说得太坚决, 桃卿又羞又恼的,算了, 他不管了裴之涣, 那他总能管好自己吧,裴之涣的传音符他不要了, 等到什么时候换成普通的传音符,他再重新收下。
“那我不要你的传音符了,你收回去!”
桃卿摘下桃花,用力地拍在裴之涣硬邦邦的胸膛上,谁知裴之涣没接传音符,反而一把拉过他手腕, 环住他的腰, 将他整个人紧紧地抱在怀里。
“我可以将传音符还给你。”裴之涣垂眸看他, “怎么还给你,这样如何?”
他用舌尖将玉桃抵到唇间,柔软的淡红衬着半透明的浅粉,将面孔凑得离桃卿很近,几乎要吻上他的双唇,玉桃甚至已经碰到了桃卿的唇珠。
裴之涣要桃卿用双唇接住玉桃,可桃卿哪里敢张嘴,他甚至不敢用力呼吸,生怕闻到裴之涣身上的青莲香气,被这股气息蛊惑心神。
他的脸色殷红如血,娇美的面容上布满了薄薄的汗水,裴之涣微微一动舌尖,将玉桃往前一抵,光滑的玉面轻轻地摩挲着桃卿的唇瓣。
明明只是拥抱,连亲吻都没有,桃卿却被裴之涣调弄得浑身发软,若非腰肢也被一并握着,他此时肯定早已跌坐到地上,真的羞到几乎站不住了。
“求你……”
他向裴之涣讨饶,可是才刚说了两个字,玉桃就险些被裴之涣喂入他口中,害得他不得不同样用舌尖去抵,几次险些尝到裴之涣的嘴唇。
裴之涣十分用力地抱着他,将他的身体牢牢禁锢着,桃卿不得不数次挣扎,才勉强抽出一只手,飞快地捂住裴之涣的嘴,将自己解救出来。
他浑身发烫,连带着手心也很潮很热,裴之涣垂眸轻啄吻他的手心,桃卿猝不及防,“啊”地轻叫出声,在空旷的偏殿显得特别响亮,鞭挞着他可怜的羞耻心。
呜,好想哭……
桃卿的眼中泛起水雾,害羞到整个人快要融化了,若是可以,他想化成自己的泪水,掉在地上顺着缝隙流淌出去,就再也不用面对裴之涣了。
裴之涣握住桃卿的手腕,将他的手轻轻挪开,从口中取出湿漉漉的玉桃,直接攥在掌心里。
桃卿看到这一幕,只觉得被裴之涣攥住的是他自己,心都快从胸腔里蹦出来了,不得不满面红晕地闭上了眼睛。
裴之涣低声问:“我可不可以留下卿卿的传音符?”
“你留、你留……”
桃卿声音软软的,乖得不得了,他现在别无所求,只要裴之涣别再继续磋磨他了,他什么都可以答应。
裴之涣继续问:“你留不留我的传音符?”
“呜,留……”
桃卿被裴之涣欺负得快要哭了,声音染上细微的哽咽,肩头也一颤一颤的。
他真是有眼无珠,怎么会以为裴之涣是正人君子?明明就一肚子坏水,心肠都是黑的!
可是原著里的之涣分明不是这样的,他的聪慧从来不会用在这种事上……难道当真是他带坏了之涣?天道会不会劈死他?
想到这里,桃卿又羞又怕的,眼睛轻轻一眨,水雾便凝结成泪珠落了下来。
“别哭。”
裴之涣将桃花别回桃卿的鬓边,眼看着泪水从他脸颊上滑落,便低头轻吻桃卿的脸,将泪珠都吻去了。
“别亲我,别亲……”
桃卿捂住自己的脸,将脸埋下去躲避裴之涣的吻,抽抽搭搭地说:“你走远点,不要亲我。”
裴之涣伸手拨弄了一下他黑发间的桃花:“只要卿卿别哭,我就不亲你。”
“我不想哭的,但是我控制不住。”
桃卿张开指缝,露出泪水涟涟的双眸,模样既可怜又可爱:“你放我自己待一会,我就不哭了。”
“好,我不碰你。”
裴之涣眸光柔和,温声答应了他,放开抱着他的手,桃卿立刻躲到柱子后把自己藏了起来,自己悄悄地擦眼泪。
考虑到生辰大典即将开始,裴之涣叫来侍女准备好净面用的清水手帕和香膏等物,打算帮桃卿整理仪容。
怎奈桃卿像只受惊的小动物,根本不允许他接近,裴之涣只好将东西放在地上,看着柱子后伸出一只雪白漂亮的手,将东西拖了过去。
片刻后,桃卿从柱子后走了出来,除了眼尾尚有红痕,双颊也有点嫣红外,他的脸上已经看不出方才哭过的迹象了,很有精神地瞪了裴之涣一眼。
太坏了,之涣真是太坏了,还有星桥和雁雁,他们都一样的坏,全都欺负他!
不过最坏的人还是之涣,也许是他将之涣带坏了,可到了现在,他完全招架不住他,到底谁才是合欢宫的弟子啊?
桃卿觉得自己好悲惨,神色委屈巴巴的,裴之涣便说道:“抱歉,日后我再向你好好赔罪。”
日后?日后是什么时候?
桃卿默不作声地瞥了他一眼,裴之涣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继续开口道:“在你不再与旁人相看之后。”
桃卿闻言,脸上才消退的热度又上来了,他就要去相看又怎么了,就看,难道裴之涣还能时时管着他吗?
“你真是烦透了。”他小声抱怨着,但更多的是在撒娇,其实他并不讨厌裴之涣这么管他,甚至还有点喜欢,大概就是又喜欢又苦恼的。
裴之涣听出他并没有真的生气,不由觉得他可爱至极,面上露出一丝清浅的笑意,低声哄他:“是我的错。”
“笑什么啊。”
桃卿被他笑得浑身发燥,忍不住捶了他一下,然后掉头就跑,去里面找顾雪庭了。
顾雪庭一身高冠华服,皆是纯正的玄黑色,他极少穿颜色如此浓墨重彩的衣裳,与平日反差很大,肃穆而冰冷。
而在桃卿看来,这样的顾雪庭正如漫漫长夜中升起的一轮冷月,清辉皎皎,风华无双,令人心折。
他走进屋,脚步声不大,但顾雪庭瞬间辨出是他来了,笼罩着清冷寒意的眉眼瞬间柔和下来,微笑着冲他招手:“卿卿来了。”
“师尊!”桃卿上前握住他的手,开心地说着吉利话,“祝师尊生辰吉祥,天保九如,长乐永康。”
“好。”
顾雪庭拍了拍桃卿的手背,温声应着,只是闻到桃卿身上沾染的莲香,他唇边的笑意淡去些许,状若不经意地问:“今日见到了许多朋友?”
“嗯!”桃卿没注意到他细微的表情变化,高兴地说,“我见到幼荷与清月了,打算邀请她们今晚到我殿中住下。”
“是么?”顾雪庭掩在袖中的十指微微收拢,语气还算平静,“可你既然要与人相看,让她们两人住进去,恐会招致旁人争风吃醋,未免不善。”
桃卿面露迟疑之色,师尊说得不错,他倒是没注意到这一点,不过他本来也就没那么想相看,只是被之涣和星桥逼得不得不去,他有必要为了自己不想做的事情而把朋友赶出去吗?
何况他的长庚殿不止有幼荷和清月居住,还有星桥和之涣在,若说不合宜,他们两个分明更不合,可是他们会搬出去住吗?
答案显而易见,桃卿瞬间坚定决心:“清月和幼荷都是我的朋友,就算日后我有了合籍道侣,也不会因为道侣吃醋就与朋友断绝往来,谁若是看不惯,就不要和我相看了,这样对我对他都好。”
清月和幼荷一定要留下来,这样星桥和之涣晚上就没理由和他一起睡了,否则「好朋友」都要一起睡,那幼荷她们岂不是也能过来睡了?
这真是一个绝妙的理由,桃卿对自己的聪明才智满意极了。
顾雪庭闻言并未说什么,只是点头道:“好。”
他神色平静,完全看不出他正在被心魔产生的幻觉纠缠着。
少年从他背后搂住他的脖颈,如藤蔓一般攀附着他,轻轻笑着说:“雪庭,你听到了,我就是如此风流成性,就算未来有了合籍道侣,也断不会抛弃我的情人们。”
“我会把我的道侣tiao教得连生气都不敢,要是他管我,我就与他和离,所以雪庭,你当真不想与我偷qing吗?我保证我会把你侍奉得yu仙yu死的……”
柔软的手摩挲着他的双肩,耳朵也被轻柔地亲吻着,明明孽欲缠身,顾雪庭却依旧是冰清玉润之姿,爱怜地对桃卿说:“一次相看不成也不要紧,沈争鸣与你并不相配,但总会有人适合你。”
得到师尊的安慰,桃卿乖乖地点头说道:“嗯,师尊,我都知晓的。”
“你说谎,雪庭。”幻觉却毫不留情地揭穿了顾雪庭的谎言,“你分明觉得谁都配不上我,听闻沈争鸣做出蠢事时,你高兴得不得了,甚至希望我次次相看都不成……”
顾雪庭蓦地握紧扶手,又很快松开,温柔地对桃卿说:“时辰快到了,扶我出去吧,我们一起去迎接神梦山的两位神使。”
“是,师尊。”
桃卿扶着顾雪庭起身,来到前殿,见清虚殿主出来,宾客们也回归各自的坐席,静候时辰到来。
不多时,午时已至。
陵游界的天幕浮现出巨大的旋涡,界门大开,灵气涌动,神梦山的神使就要到了。
作者有话说:
垂耳兔: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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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修士皆知, 在众生界之上,还存在着一个名为「上界」的地方,亦称为「天上天」。
上界无边无垠,风光瑰奇, 充斥着浓郁到几乎化作白雾的灵气, 可谓瑶池阆苑, 清都绛阙。
但居住在上界的人寥寥无几, 因为众生界与上界之间存在着极厚的屏障,只有修为到达化神期的修士才能自行穿越屏障, 驻留在上界。
而修士是否能长期留在上界,也全都要听从于神梦山的安排。神梦山位于上界的正中央,自亘古以来屹立不倒, 如天地的支柱, 统治着万界众生。
此任神梦山之主乃是莫不臣, 他也是神道道主,以及天下唯一的渡劫修士。因他是神道修士, 如今的众生界神道大兴, 仙、魔、佛、妖等道较为势弱。
陵游界是少数仍以仙道与魔道为主的界域,但同样奉莫不臣为众生界之主, 当天幕之后的界门打开时,无论是凡人还是修士,皆恭敬而肃穆地垂手而立。
天幕上的白色旋涡越来越大,倾泻下无数的上界灵气,灵光浮动,如雪花般自天而落, 浸润在土地上, 瞬间枯木逢春, 莺飞草长。
白茫茫的雾气中,一只如山峦般庞大的雪白龟趺自天而降,慢慢地将身形缩小至几丈,落在羲和殿大殿之外的道场中。
众修士出殿相迎,以顾雪庭为首,孔致等各派掌门和长老紧随其后,最后是一众弟子,纷纷行至阶下,高声齐呼。
“恭迎神梦山上使。”
龟趺的龟甲上背负着三座神龛,神龛中供奉了三座白玉神像,左右两座是神使之像,中间的玉像则是神道道主莫不臣,但雕像五官模糊,只有年轻男子的身形轮廓。
除了神梦山的十二神使,没有人见过莫不臣的真容,是以他的雕像总是没有五官的。
正此时,两位神使的玉像忽然一动,肌肤上的玉色退去,化成两个活人。
他们走下神龛,身穿洁白衣袍,左边的寅神使身形高大,脸覆白虎面具,右边的卯神使是清隽的少年身形,脸覆白兔面具,面具的边沿延伸至发顶,垂落下软软的兔耳。
两位神使并未说话,而是先点燃焚香,与所有人一起祭拜莫不臣的玉像。
“神梦道主,神庥广被,救拔幽苦,群生是赖,蠢动咸康,大悲大愿,大圣大慈……”
随着他们的祭拜,无数星星点点的愿力一起涌向了玉像,化成了玉像的一部分,为它增添了莹润的玉色。
这些愿力光点只有神道修士才能看见,少年静静地站立着,白兔面具后是一双琉璃般淡漠寂然的眼睛,观望着这些涌动的愿力。
愿力光点的颜色五彩斑斓,承托着主人的意念和心愿,少年可以通过光点隐约地感觉到他们的想法,因为他们祭拜的对象正是他这个神梦山之主。
突然,一个白色的光点引起了他的主意。
纯白的愿力光点代表着最干净、最纯粹的心灵,也意味着主人对他别无所求,只有满心的信赖和感谢,这样的愿力才是最有助于他修道的。
也正因如此,神梦山的一切才是由纯净的雪白色塑造的,在莫不臣心中,白色就是最高等的颜色,符合神梦山在修真界的地位。
白色愿力十分罕见,他思忖一瞬,伸手轻握住这枚白光点,查看了它的主人。
毫无意外,它的主人是桃卿。
莫不臣抬眸,循着愿力飘来的方向,精准无误地捕捉到了桃卿的身影。
桃卿站在众弟子之间,在数千人中的位置毫不起眼,却是那么地容易吸引旁人的视线。
这不是莫不臣第一次见到桃卿,早在很久以前,他就看过桃卿数回,在缥缈的神梦山中投下过神识,透过神像的双眼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因为他救过自己的化身顾雪庭,桃卿对他心怀感激,每一次遇到他的神像,总会为他上香祭拜。
一次又一次,雪白的愿力光点没入神像,引起莫不臣的注意,他向众生界看去,发现它们都来自于桃卿。
而他上一回和桃卿见面,是因为周怀死前将记忆展示给桃卿看,那里面记录着他渡劫的秘密,他不能让桃卿知晓,便出手抹除了桃卿的这段记忆。
桃卿不必知道任何秘密,他只需要像从前那般崇敬他、为他提供白色愿力,等到他摄取足够多的白色愿力后,就可以操纵顾雪庭杀掉他了。
莫不臣注视着桃卿片刻,从他身上收回视线,在场数千人祭拜,他也只收到了桃卿一人的白色愿力而已。
祭拜完毕,众修士回到羲和殿,莫不臣与寅神使走在最前,坐上了最高位的主座。
大殿被施加过扩地法术,即便是数千人的席位也能布置得开,桃卿宴席的位置就比较靠前了,正好位于顾雪庭的背后,方便他帮助师尊做事。
莫不臣与寅神使坐上主位后,由寅神使举杯祝颂:“我二人奉神尊之意,前来为顾真人庆贺生辰,祝顾真人曼福不尽,顺颂时祺!”
“祝顾真人曼福不尽,顺颂时祺!”
数千人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着,显出宏伟气派之象。
莫不臣亦举起酒杯致意,伸手轻抹面具,面具的下半张消失了,露出他光洁的下颌和淡色的唇,浅浅地饮啜着杯中之酒。
他并不嗜酒,只喝了一口就将酒杯放回桌上,但忽然有一只手横穿过来拿起酒杯,喝光了剩下的酒水。
“师尊……”
眉眼冶艳的少年出现在他面前,明明只喝了半杯酒,他就面颊飞红,眼神迷蒙,有点醉醺醺的,冲他露出甜蜜的笑容。
他叫着莫不臣,忽然扑到他身上,哼哼唧唧地撒娇:“好师尊,亲一亲卿卿嘛……”
醉酒的少年像极了小猫,在他膝上撒娇打滚的,莫不臣却不为所动,他很清楚少年不过是心魔产生的幻觉,对他没有影响,同样不会消失,不如放任它去。
真正的桃卿正规规矩矩地坐在下面,但根据莫不臣的观察,桃卿并非真的那么端庄,可能是因为沾了酒,他变得更大胆活泼了,甚至有点坐不住,偷偷地看了他数眼。
他在看他的兔耳。
莫不臣掌心一翻,取出桃卿的愿力,白色的光点散发出亲昵和开心的情绪,在他的掌心上滚了几滚,显然对他挺喜欢的,不一会又变成了一只小兔子,在他手里一跳一跳的。
通过愿力,他可以隐约得知桃卿的想法:兔耳好像很软,想摸。
桃卿思想不老实,纠缠着莫不臣的幻觉也相应发生了变化,少年坐在他的大腿上,充满喜爱地抚摸着他的兔耳,软声撒娇道:“我好喜欢……”
说罢,少年趴在他身上,一口叼住兔耳,放在口中轻咬,将绒毛弄湿了。
莫不臣神色不变,因为是面具上的兔耳,就算被咬他也没有任何感觉。
他无视了和他亲昵相缠的幻觉,垂眸看向掌心上的愿力,却发现愿力竟然变色了。
白色的愿力掺杂上了丝丝的浅粉色,是因为桃卿对他有了心愿。
桃卿想摸「卯神使」的兔耳,其实也就是想摸他的兔耳,这是对他提出的要求,桃卿不再对他别无所求,这才令愿力变色了。
莫不臣面具下的脸孔没什么表情,静静地盯着愿力光点不说话。
他无所谓生不生气,因为他天生无情,不曾体验过「生气」这种情绪,但是他修道需要桃卿的白色愿力,除了桃卿之外,他很难找到纯正的白色愿力。
为此他必须让桃卿的愿力恢复成白色。
莫不臣思忖片刻,对身边的寅神使说道:“叫桃卿上来。”
“仆遵命。”
神使们从不会向莫不臣提问自己为何要做这件事,他们只会服从命令。
寅神使用神力捏出一个美貌的女神仆,女神仆款款走下台阶,来到桃卿的桌前邀请道:“桃郎君,卯神使有请,还请郎君移步。”
桃卿才抿了一小口酒,本来有点醉,但闻言蓦地酒醒过来,惊讶地望向主位,恰好对上了莫不臣琉璃般的眼睛。
看到这双眼睛,他心里一颤,不知为何有点怕,却还是很快起身应道:“是,谨遵神使吩咐。”
他跟在女神仆身后,一步步踏上玉阶,大殿中骤然变得针落可闻,所有人都将目光放到桃卿身上,注视着他走到了莫不臣身边。
“参见寅神使、卯神使。”
桃卿藏起心中的忐忑,恭敬地向二人行礼,寅神使微微点首,看向莫不臣,莫不臣开口对桃卿说:“你过来。”
桃卿不明所以地走得更近了些,是一个近到他认为有些唐突的距离,忽地被莫不臣拉过手腕,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坐在了莫不臣的大腿上。
“卯神使?!”
桃卿饱受惊吓,残存的酒意也被吓得烟消云散了,声音发颤地问:“您这是、这是……”
莫不臣感觉到了桃卿的颤抖,也知道所有人都在看着,但是这又如何,他们的想法和他无关,心魔衍化的幻觉就是如此,那他就让桃卿真正地坐上他的腿,以免不能满足桃卿的心愿。
他对桃卿说:“你是不是想摸我的兔耳朵?”
桃卿腾地红了脸,不知该如何回答莫不臣,他方才确实有这个念头,可他就只是想想而已,卯神使又是如何得知的?
他既害羞又惶恐,害怕神使会降罪于他,只好向莫不臣赔罪:“不敢冒犯神使……”
他欲起身赔罪,却被莫不臣牢牢地按住,甚至被牵起一只手,放在了柔软的兔耳上。
“既然你想冒犯我,就冒犯吧。”
莫不臣平静地说:“你可以摸。”
无论桃卿有什么心愿,他都会满足他。
作者有话说:
桃桃:撸兔撸兔!0v0;
——
垂耳兔:你不要对我提任何要求,否则我只能全部满足你;
——
垂耳兔眼中的自己:屑;
众人眼中的垂耳兔对桃桃:往死里宠;
给有需要回忆前文的宝贝;
周怀是谁:18章;
周怀给桃桃看的记忆:45章(概括来说就是莫不臣下界渡劫,和周怀成为师兄弟,风雨同舟一百年,但王八蛋莫不臣不做人,把师兄全家鲨了)
莫不臣抹去桃桃的记忆:46章;
莫不臣做过的其他屑事情(只是一小部分):77章;
总结:需要被桃桃改造,重新做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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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桃卿坐在莫不臣的腿上, 被他拉着手放在头顶。
雪白的兔耳朵毛茸茸的,手感绵软,蹭得桃卿的手心痒痒的,但他不敢多摸, 甚至内心十分紧张, 因为他根本弄不清莫不臣是什么心思, 竟然会纵容自己如此冒犯他。
他僵着手一动不动, 莫不臣抬眸看他一眼:“不是想摸吗,怎么不摸了?”
他的语气平平淡淡的, 桃卿却快被他吓死了,生怕摸完自己就会被他治大不敬之罪,声音都发颤了:“晚……晚辈惶恐……”
“不必惶恐, 摸吧。”
莫不臣搂着他的腰, 闻到他身上清甜的桃花香, 在心里做出评判:嗯,比他在幻觉中闻到的更甜。
见他还是一动不敢动, 莫不臣补充一句:“我没有认为你冒犯我。”
这是实话, 他对桃卿的举动没有任何情绪,仅仅只是在满足他的心愿, 以便获取最纯净的白色愿力而已。
他稍一思忖,又道:“若是你过意不去,不妨多多祭拜神尊。”给他送去白色愿力。
“禀神使,我一定会祭拜莫道主的,但是……”
桃卿微弱地挣扎着,想要从莫不臣腿上下来, 可搂住他后腰的手竟纹丝不动, 大有他不摸就不放他下去的架势。
迫于无奈, 桃卿只好停下来,否则他担心自己的挣扎会成为另一种冒犯。
似乎必须摸一摸神使的耳朵了,可是为什么,神使喜欢被摸耳朵吗?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多谢神使。”
怀着怪异的心情,桃卿小心翼翼地顺着兔耳朵根的方向摸了摸,真的很软,比他想象中得还要好摸,让他忍不住多摸了几下。
呜呜,好软,真好摸啊……
如果不是因为兔耳朵是属于卯神使的,桃卿觉得自己现在一定幸福坏了,但饶是如此,他也不禁有点飘飘然的,脑海中闪过了一个想法,如果用脸蹭一蹭,是不是会更舒服?
他发誓,这真的只是他下意识产生的念头,只有一瞬间,连他自己都没多想,可卯神使好像看穿了他的心思,竟然微微俯身靠了过来。
他面上覆着白色的面具,只露出下半张脸,唇色淡红,下颌的线条十分漂亮,有着属于少年人的柔软。
随着他的靠近,垂落的兔耳抚过桃卿的脸颊,柔软得像棉花,细小的绒毛带来痒痒的触感,轻浅的呼吸也抚过了他的脖颈。
两人此刻的姿势极亲昵,如一对交颈鸳鸯,偏偏心中都没有半分情愫,莫不臣仅仅只是在回应桃卿的愿望,至于桃卿,他已经完全懵了,哪能有半分遐思。
“可以了吗?”
莫不臣平静的声音在桃卿耳边响了起来,桃卿回过神,险些从他腿上跳起来,只是这样一来他的双唇就不免擦过了兔耳朵,甚至含了一点点进去。
他心里慌得很,但莫不臣没有感觉,抬起琉璃般的双瞳凝视他的眼睛:“满足了?”
与莫不臣对视的一瞬,桃卿的心重重一跳,不知为何竟升起毛骨悚然之感,莫不臣有所察觉,立刻将他恐惧的情绪抹掉了,不让他回想起来周怀之事。
不存在恐惧,莫不臣通过愿力可以感觉到桃卿慢慢平静下来,甚至对他生出了喜爱和亲近之意,因为桃卿很喜欢他的眼睛,认为他的眼睛很漂亮。
漂亮?莫不臣对自己的容貌没有任何看法,不过桃卿喜欢就好,这样他以后在拜祭他时就会产生更多的愿力了。
愿力中的淡粉色慢慢退了下去,重新化为纯白色,莫不臣见状放开桃卿,顺手摸了摸他的头发:“你可以下去了。”
“是、是……多谢卯神使。”
桃卿晕乎乎地下去了,只觉得不可思议,卯神使叫他上去就只是为了让他摸耳朵吗?到底是为什么啊?
他心中有疑惑,但不敢问莫不臣,踩着轻飘飘的步伐回到座位上,一路上他受尽瞩目,所有人都有着相同的疑问:为什么桃卿会受到神使的青睐?
尤其是两人姿态亲昵,神使对桃卿百般纵容,甚至几乎要当众亲到一处……
大乘真君们的灵台之中,赫连宗主先炸了锅,揪出孔致疯狂地嘶吼:“他是不是看上桃卿了?是不是?他一定是看上小宝贝了!!”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孔致相当烦躁,甚至联想得更多,“神使该不会要带小乖回神梦山吧?”
“不!”
赫连宗主十分痛苦,沈争鸣没出息的表现就已经让他郁闷一整天了,他甚至还打算找个人附身和桃卿相看,可如果神使钟意桃卿,他又该怎么跟神使抢?
“你们别胡乱猜测。”翠虚观的东元老祖十分镇定地呵斥他们,“若是想知道,不如直接找桃小友问一问,就问他与神使在台上说了什么。”
孔致便问了桃卿,但没有得到答案:“卿卿也不清楚神使的想法,恐怕只有神使本人知晓了。”
“难道神使真的对桃小友有意……”
“…… 灵台中沉寂下来,许多真君都暗暗思忖着,看来让自家小辈与桃卿相看的事暂时不能继续了,还是先观望一下神使的意思再说吧。
众人心思各异,不过明面上没有人敢当众讨论这件事,大宴正式开场,侍女为宾客们呈上八珍玉食,场中凤管鸾笙,八音迭奏,美貌仙姬轻歌曼舞,每结束一曲,就会为掌门和长老们献上灵酒。
各门派奉赠的贺礼如流水般呈进大殿,由童子唱名,逐一进行感谢。
这个环节本应该由顾雪庭向神使和各派掌门敬酒,但因他眼盲不便,敬酒之事便由桃卿代劳,他身为顾雪庭唯一的弟子,代师敬酒并不算失礼。
礼单的顺序就是按照门派的坐席顺序排布的,除了二神使和合欢宫外,最上首的门派是天魔境和昭元剑宗,只是天魔境目前的执掌者乐正珣并未现身,只遣来两位魔君赴宴。
桃卿记得上一世乐正珣是早早到场的,不知他此回没有现身是不是和兰漪的刺杀有关系,但目前还没有听闻什么风声,三天前他和兰漪传音,兰漪也没有说什么。
怀着种种忧思,桃卿首先向二神使敬酒,走到莫不臣面前时,他有点紧张,不知这位卯神使会不会又做出一些出人意料的举动,但好在没有,莫不臣只是很正常地接过了他的敬酒,回了一句祝词。
为神使敬酒后,便是为天魔境敬酒,这回很顺利,不像上辈子敬酒,乐正珣全程色眯眯地看着他,那眼神让他十分不适,这也是桃卿厌烦乐正珣的原因之一,就算没有兰漪这层关系,他也喜欢不起来乐正珣。
接着桃卿又走到昭元剑宗的席前,向宗主敬酒,宗主微微一笑,接过桃卿的酒杯,和善地问道:“小友就是桃卿?”
“回宗主,晚辈正是桃卿。”
桃卿有些意外,但还是恭敬地答了,宗主颔首致意,夸赞他道:“小友神清骨秀,灵心慧性,实乃卓荦不凡。”
“多谢宗主谬赞,晚辈愧不敢当。”
桃卿说着自谦之语,谢过昭元宗主后,他目光放远,看到坐在席间的宿云涯朝他轻眨了下眼,冲他一笑,不由脸色微红,害羞地回以微笑。
昭元剑修们齐刷刷地看向宿云涯,之前宿云涯曾带着桃卿去过昭元剑宗的别院,自那以后,他们都知晓桃卿和他关系很好。
宿云涯举起酒杯,轻笑着开口:“别看我了,桃桃就是喜欢我,与我最要好,你们羡慕不来。”
桃卿本已转身离席,闻言耳朵也红了,脚下步伐走得更快,前往下一席堰阳宗敬酒,看得宿云涯忍俊不禁。
宗主也笑了笑,对宿云涯说:“这孩子很不错,眼神干净,心性纯真,与寻常魔修大不相同。”
“这是自然。”宿云涯说,“我的眼光怎么会差。”
宗主若有所思地遥望一眼上座:“只是不知卯神使是何等心思。”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宿云涯将酒杯举到唇边饮啜一口,“若是桃桃不愿,没人可以强逼他。”
他身后的小师弟南舟闻言露出狐疑之色,悄声问他道:“师兄,你和宗主打的是什么哑谜啊?”
“你觉得呢?”宿云涯反问。
“我?我不知道啊。”南舟的语速慢吞吞的,“可是我总觉得,你在宗主面前提起桃前辈,就像是长孙向祖父提起未来的孙媳……”准备随时上门提亲了……
他向来心直口快,但这回说完他就后悔了,害怕自己被宿师兄割了舌头。
宿云涯看了他一眼:“胡说八道。”
南舟尴尬地挠挠头:“对不起啊师兄,是我失言了。”
宿云涯说:“宗主视我若亲子,你就算类比,也该是儿媳,而不是孙媳。”
南舟:“哦……嗯??”
另一边,桃卿为消沉的赫连宗主敬酒之后,又来到了紫霄派的席前。
紫霄派的掌门并未亲赴大典,出席的是门中的一位长老,长老乃禁欲绝俗的清修之士,不能饮酒,便由门中首徒裴之涣代饮。
裴之涣依照师长吩咐来到桃卿面前,他长身玉立,微微垂眸,神色淡泊高远,可是只要一看到他的脸,桃卿就想起在山门前发生的事,立时双颊飞红,眼中有了一点湿意。
由传音符变成的桃花现在还他的须弥戒指里静静地躺着,桃卿并不知晓裴之涣留存的玉桃是否又发热了,他也不想知道,更不敢跟裴之涣说话……
可该敬的酒还是要敬的,桃卿只能举起酒杯,对裴之涣说:“多谢紫霄派的诸位道友今日拨冗光降,鄙派不胜荣幸——”
他与裴之涣四目相对,发现裴之涣望着他的眸色很深,端着酒杯的手不由轻轻一颤,险些洒出酒水,但好在被裴之涣及时托住了手腕。
“桃道友,小心。”
裴之涣握住桃卿的手,说话的语气平静淡然,对桃卿的称呼也中规中矩。
可是他们掩于宽袖之下的手却交叠起来,裴之涣轻抚过桃卿的手背,暧昧地摩挲起了他手腕上的一小块肌肤。
作者有话说:
猫猫:当众使坏.jpg;
垂耳兔以为的:桃卿是我的愿力atm机;
实际上的垂耳兔:桃桃的不臣a梦和阿拉丁神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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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裴之涣的掌心温热, 动作很轻,用袖子遮住根本看不出什么异样,指尖微微地在桃卿的手腕上打着转,摩挲着幼嫩的肌肤。
桃卿只觉得自己的手腕像是被鹅毛不断搔着, 又酥又痒的, 握住酒杯的手顿时更颤了, 脸上一阵阵发热。
偏偏裴之涣还是一副四平八稳的架势, 好似桃卿迟迟不给他敬酒是桃卿自己的问题,甚至发出疑问的一声:“桃道友?”
与此同时, 他的指尖向衣袖深处滑去,轻轻地抚过桃卿的小臂。
裴之涣!
桃卿又羞又气的,眼睛湿漉漉地瞪着他。
怎么能这么坏, 太过分了, 之涣怎么可以在这么多人面前磋磨他啊?
桃卿脸都红了, 心想着自己不能再任由裴之涣摆布下去,便强忍着他的爱抚, 飞快地说完祝酒词, 将酒杯往高处举了举:“还请裴道友满饮此杯。”
“多谢桃道友。祝顾真人康强逢吉,仙寿恒昌。”
裴之涣总算放开桃卿的手, 将酒杯接到手中,然而这还不算完,桃卿眼睁睁地看着他敲了敲酒杯,用法术在杯中变出一个很小的粉桃子,在酒水中沉沉浮浮的。
裴之涣将酒一饮而尽,这枚小桃子自然也滑入到他口中, 被他吃了进去。
喝完酒, 他的双唇染上水光, 眼尾因酒意泛起很淡的红,很轻地看了桃卿一眼,明明什么都没说,桃卿却耳垂红如滴血,转身的时候,腿都有点软了。
……等到宴席结束了,他一定要找裴之涣算账!!
呜……可是仔细想想,那不就是自投罗网吗,他甚至想象不到之涣会如何对待他,有这么多人在他都这样过分,要是只有他们两个人独处……
桃卿简直不敢想下去,为什么啊,之涣这么不守男德,天道难道就不降下天雷劈他吗!
桃卿可怜兮兮地向下一席走去,逐一敬酒,在经过极葬门、翠虚观、琼花观等门派时,他看到了不少熟人,都悄悄地跟他打了招呼,引得他甜甜一笑,暂时忘了方才的害羞。
他就这样一路敬酒下去,敬到最末等的席位,突然打起精神,细细地辨别着宾客们的脸孔。
末等席位的宾客都来自于小门派,多是几个门派合力奉赠一份贺礼,来人也少,因此他们的席位都在一处,桃卿敬酒时,十个人里能站起八个掌门人。
其中有个门派名叫空青派,属于丹修门派,桃卿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最边缘的年轻人。
只见他身着云灰色道袍,五官俊秀,面色苍白有病容,身体也孱弱,似乎风一吹就倒,他也在看着桃卿,与桃卿四目相对时,瞬间红了脸,拘谨地移开了自己的视线。
随着他身体微动,道袍上的补丁露了出来,但很快被他伸手捂住了。
桃卿将这一幕看在眼里,不由感慨着,谁能想到这个贫穷的年轻丹修将会是未来最顶级的炼丹大师,以及陵游界身家最丰厚的首富修士。
年轻丹修名叫崔觅,是空青派的长老,但修为不过只有筑基而已,毕竟空青派的掌门也只是个金丹修士。
他们师门上下只有十余名弟子,虽有门派头衔,但日子过得和散修无异,风餐露宿,居无定所,非常地贫穷,任谁也想不到,这个小到可笑的门派中竟藏着一位丹道天才,未来他的名声将会响彻整个陵游界。
桃卿拿去给顾雪庭使用的蝉心丹就是崔觅炼制出来的,上一世他和崔觅相识已久,崔觅一心爱慕他,甚至毫无保留地将蝉心丹的丹方告知给了他。
那时崔觅只凭着蝉心丹一味丹药,就能每年进账数千万灵石,桃卿虽羡慕,但他绝对不会辜负崔觅对他的信任,冒名顶替地将蝉心丹的丹方据为己有。
而且他另有好办法,就是为蝉心丹投钱入伙,成为东家之一,这样他既能得到巨额的分润,又能让蝉心丹提前十几年问世,上辈子崔觅就是因为起初没本钱,才迟迟未能将蝉心丹推广出去。
向掌门们敬酒之后,桃卿并未直接与崔觅说话,而是叫来侍女,轻声地吩咐她。
“看到那位穿灰袍的郎君了吗?他姓崔,你叫他崔郎君便好。你替我转告他,就说我有事和他相商,还请他在宴席结束后,在偏殿的第二间房等我。”
侍女曼声应道:“是,桃郎君。”
桃卿想了想,又补充道:“若是崔郎君不愿等我,你就找人盯着他,看看他在什么地方落脚。”
侍女恭敬应下,桃卿完成了全部敬酒,回到了合欢宫的席间。
唱名结束,这场宴席就已接近尾声,不多时,两位神使就起身离场,前往专门为他们两人新修的宫殿。
临走前,莫不臣还将桃卿招了过来,叮嘱他道:“别忘了拜祭神尊。”
桃卿诚惶诚恐地应下:“晚辈不会忘的,今晚就祭拜莫道主。”
“那就好。”
莫不臣微微颔首,和寅神使一道离开了。
二神使离去之后,各派掌门和长老们也一起离席,前往云台饮茶论道,弟子们可以在合欢宫中自由走动,或是去外九城游玩。
这场生辰大典一共持续七日,前两日都是较为放松的游玩和宴饮,后五日将会举行罗天大醮,包括三日的比试与斗法,以及两日的百家论道,弘扬本派道法。
掌门们离去之后,桃卿也马上跑了,以免被宿云涯或裴之涣堵住,他还要去见崔觅。
侍女前来向他禀告,崔觅并没有拒绝他的邀约,此时正在偏殿安静地等候着。
桃卿点点头,迈步走进偏殿,客气地向崔觅抬手行礼道:“崔道友。”
“桃前辈安好。”
崔觅连忙从座椅上起身向他还礼,受宠若惊道:“想不到真是桃前辈寻我。”
“崔道友不必多礼,你我以平辈相称便好。”
桃卿吩咐侍女端上茶饮,做了个邀请崔觅入座的手势,笑着出言问道:“崔道友何出此言,难道侍女没有将我的姓名告知于你?”
“不,不,她说了,只是我自己想多了。”崔觅自嘲地一笑,“我以为有人捉弄我,毕竟以桃道友这样尊贵的身份,怎么可能轻易来寻我,甚至知道我的名姓?”
“可我就是来了。”桃卿笑道,“你是不是很好奇我为什么找你?”
“没错。”崔觅略显迟疑地说,“不知桃道友可否相告?”
“这是自然。”
桃卿点点头,搬出了早就想好的理由:“前些时日,我遇到一桩难事,便请来天机阁之人为我占算,卦象中提到我有一位贵人,解卦后发现贵人在空青派,正是崔道友。”
“我?”崔觅张了张嘴,难以置信地问,“真的是我?”
“是的。”
桃卿面不改色地骗他:“我遇到的难事与丹药有关,崔道友既然是丹修,想必你一身的炼丹本领定能为我排忧解难,万望道友不要推辞,若是事成,我必有重谢。”
其实他也不算说谎,他需要六百多万灵石看小说,所以非常非常缺灵石,而崔觅能凭着他的炼丹本事给他造灵石,当然能算是为他排忧解难了。
“这……”
崔觅一脸的怀疑,他并非是不相信桃卿的说辞,而是觉得桃卿找错了人:“在下只是一介籍籍无名之辈,本领低微,不堪大用,也许桃道友要找的其实是一位和我同名同姓的丹修……”
“难道门派也一样吗?”桃卿问,“莫非崔道友还有一位同样叫「崔觅」的同门?”
自然是没有的,可崔觅仍然不敢相信,生怕其中出了什么差池,会令桃卿在发现是误会后对他失望,他不想在桃卿的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
可谁知桃卿现在就露出了相当失望的神色:“崔道友百般推脱,莫非是心中厌恶于我,连我的难事都不愿一听,就将我拒之千里之外?”
崔觅「咻」地站起来,着急地辩解:“我怎会厌恶你!”
几年前,他有幸在仙魔大会上目睹过桃卿的仙姿玉色,不由惊为天人,一见钟情。
从此以后他就一直将这份爱慕偷偷地藏在心底,他知道他们是云泥之别,桃卿不是他能肖想的,这份爱意即便说出口,都是对桃卿的折辱。
今日他能与桃卿说话都已是三生有幸,又怎敢让他失望?
想到这里,崔觅的怯懦和自卑逐渐化为无穷的勇气,脸上露出坚定之色,对桃卿说道:“桃道友请讲,只要是我力所能及之事,我定会为你办到。”
“那件事还不急。”
桃卿自然不会直接提起蝉心丹的事,他还需要进一步取得崔觅的信任。
于是他从须弥戒指中取出一张丹方,交到崔觅手中:“虽然有天机阁的占算,但我还是想试一试崔道友的本事,我这里有一张残缺的丹方,还请崔道友为我补足,期限是在罗天大醮结束之前。”
“好。”
听闻桃卿还要对自己进行测试,崔觅反而露出了安心的表情,从怀中取出一方手帕,将本就很干净的手又仔仔细细地擦了一遍,才伸出双手将桃卿的丹方捧了过来。
他低头看着丹方,看得越久,眉头就皱得越紧,显然一时半刻得不出结论。
“没关系,你可以誊抄一份带回去慢慢想。”
桃卿很清楚这张丹方有多难,但他相信崔觅一定解得出来,上一世他们初见时已是十年之后,十年后的崔觅用半个时辰就能解开这张丹方了。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多谢桃道友。”
崔觅并未推辞,而是很兴奋地应下了,他喜欢解谜,更何况这还是桃卿给他的,他不可能拒绝。
桃卿说:“若是崔道友需要开炉炼制丹药作为尝试,尽管到青鸾峰找我便好,我对丹道也略通一二,殿中建有一座炼丹室,常见灵药都一应俱全,没有的我也可以叫他们采买。”
他稍稍一顿,干脆说道:“这样吧,不知你这几日有无别的安排?若是空闲,不如来我的长庚殿居住,也不必你来回走动。”
这位大天才可是他未来的金山银山,再如何殷切对待也不过分,更何况他还能借着找崔觅的名义从星桥和之涣那里跑出来,就更安全了……
“这怎么行?”
崔觅吓了一跳,连连摆手道:“桃道友借我炼丹室就已对我照拂甚多,我不能如此厚颜无耻地麻烦道友,连吃喝也要你一并负责。”
“没关系的。”桃卿只要一想到自己能在炼丹室里待着,就觉得十分安心,高兴地说,“我就想你住在我这儿……”
“你要谁住下?”
忽然门外传来了一道清朗的声音,桃卿瞬间辨出来人,不由脸色微僵,声音一下子弱了许多,怯怯地唤道:“星桥……”
门外的两道人影正是宿云涯和裴之涣,他们一起走进门,目光落在崔觅身上,宿云涯笑着问桃卿:“桃桃,不如为我们介绍一下这位道友是谁,你为何要让他一起住下?”
作者有话说:
是两只猫猫看到主人准备捡流浪猫回家,已经准备晚上在主人的房间里跑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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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看到裴宿二人突然出现, 桃卿有点慌张,尤其是裴之涣还让他羞恼交加的,既想找他算账,又担心自己还得被他折腾一回。
“你们怎么来了?”
他底气不足地问着, 不太敢与这两人对视, 宿云涯闻言看向他, 勾起唇角说道:“自然是因为关心你, 想问清你与卯神使是怎么一回事,只是没想到现在又多了一桩事。”
言罢, 他向崔觅抬手一礼:“道友安好,我名宿云涯,道号衡常, 这一位是裴之涣裴道友, 我们两人都是桃桃的好朋友, 不知道友是?”
崔觅连忙还礼:“晚辈空青派崔觅,见过衡常道君与清玄道君, 久闻两位道君大名, 今日一见,二位果真龙姿凤采, 矫矫不群。”
其实他的年龄比裴之涣大出许多,也比宿云涯大几岁,但他修为只有筑基中期,是以仍执晚辈之礼。
想到自己年纪虚长,修为却远不如两位年轻道君,崔觅就是一阵自惭形秽。
何况这两位道君都是仙道大派出身, 天资惊世, 遐迩知名, 又生得一副霞姿月韵的好相貌,倘若说他们是云中白鹤,那他就是山间野雉,还是秃毛的那种,野雉尚且有着艳丽多彩的翎羽,他却连身像样的行头都没有,身上穿的都是缝缝补补又一年的旧衣。
崔觅摸了摸道袍上的补丁,看着两位道君与桃卿颇为熟稔,神色既羡慕又难为情,方才答应为桃卿排忧解难的壮志豪情也好似鼓气的羊皮筏子被针扎漏,迅速瘪了下来。
他嗫嚅着开口:“桃道友,我觉得你……”
是不是另请高明比较好?
可他话未出口,桃卿就已经说道:“你们欺负我也就算了,可别欺负崔道友,他于丹道一途极具才赋,是我有求于他,他是我的贵人,要是他被你们吓跑了,我就……我就把你们两个卖了!”
“你要卖了我们?”宿云涯蓦地笑起来,“怎么,你已经认定我们两个是你的了?”
桃卿脸一热:“我没有这个意思。”
他刚才只是利欲熏心,想着这两个天道之子能值多少灵石而已,才没想别的!
“放心,我们怎么会为难崔道友。”
宿云涯抬手一捏桃卿的脸颊,转而对崔觅笑道:“道友与我们以平辈相称便可,我不知桃桃对你有何所求,但若你能为他排忧解难,今后遇到难处,尽管来找我,我必不会推辞。”
裴之涣微微颔首,亦道:“崔道友不必推辞,卿卿之事于我们而言便是分内之事。”
桃卿的一番话虽短,却情真意切,令崔觅感动不已,他从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也会被人如此信任。
面对两位道君的请托,崔觅自然不会推辞,不是为了照拂他们的面子,而是他不愿辜负桃卿的殷殷心意。
“我知晓了。”
他向桃卿深施一礼,掩住声音中的哽咽:“在下愿向桃道友立下心魔誓,定会完成桃道友的嘱托,从今以后也甘为桃道友赴汤蹈火,即便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崔道友何须如此!”桃卿吓了一跳,连忙向他摆了摆手,“你千万不要有压力,无论成与不成,我都会很感谢你。”
更何况崔觅怎么可能失败,他亲眼看过他炼丹的手法与过程,那是任何人都无法模仿出来的绝世天资,说得极端些,就算他偷走了崔觅的蝉心丹,崔觅也绝不可能就此沉沦,他终将大放异彩,成为陵游界最顶级的丹道宗师。
崔觅没能发下心魔誓,不由有些失望,但转念一想,如今的他对桃卿而言毫无用处,没人会愿意要一个窝囊废,他必须证明自己的价值,也许以后桃卿就愿意要他了。
事不宜迟,他再次向桃卿行礼:“桃道友放心,我这就回去为破解残方做准备。”
“你要去哪里?”桃卿追问,“难道不打算在青鸾峰住下吗?”
崔觅摇了摇头:“门中弟子尚在外九城居住,我忝为一派长老,不能弃弟子于不顾,能每日前去青鸾峰借用炼丹室就已是万幸。”
更何况他能隐隐约约地感觉到,如果自己厚颜地在青鸾峰住下,衡常与清玄两位道君一定不会十分欢迎他,他们两人与桃道友的关系可能不简单……
向壁虚构非君子所为,崔觅只是一闪念,就立刻停止了自己的猜想,对桃卿说道:“罗天大醮结束前,我定会将残方补□□与桃道友,不让你失望。”
“好。”见他不肯留下,桃卿先是遗憾,旋即热情地说,“我送你下山吧。”
“嗯,这倒是个好主意。”
宿云涯笑了笑,搂住桃卿的后腰,和善地对崔觅说:“左右我也无事,就和桃桃一起送送道友吧。”
他语气温和,却令崔觅心中一惊,即使不愿多想,也很难忽略亲眼所见的事实,他们似乎是……
他忍住心中的酸楚,摇摇头说道:“几位道友不必相送,我会与掌门师兄一起下山,这便就此别过了。”
桃卿被宿云涯抱着,走脱不得,只能遣侍女将崔觅送了出去,为他们师兄弟二人寻一辆好车架,风风光光地下山。
屋中只剩下他们三人,裴之涣关上房门,光线变得暗淡下来,他回首望向桃卿,淡淡地说道:“说说吧,这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其实关门算不上什么特别的举动,但桃卿就是莫名感到紧张起来,稍稍后退一步,却被宿云涯抱在怀里,手掌轻轻地贴着他的小腹。
桃卿很悲愤,明明应该是他质问之涣为什么那样过分的,星桥也是,这两个人都不能被放过,可现在反倒是他们两个质问起他了,凭什么啊!
“一样一样来吧。”
宿云涯站在他身后问道:“先说说你与卯神使是怎么一回事,我可从未听说过你和神使也那么熟悉。”
听到他是问这件事,桃卿稍稍心安下来,迟疑地回答:“我确实不认识神使,更不清楚他为什么那样亲近我,他分明对我毫无情愫。”
卯神使似乎能洞悉他内心深处的想法,那时他有点醉酒,摸兔耳的念头只是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卯神使就让他上去了,连他想用兔耳蹭脸也满足他,对他十分纵容。
不过桃卿本能地觉得卯神使这样做并非出自善意,自然,他也没什么恶意,一切的所作所为都像是在完成一桩任务,仅此而已。
卯神使的情感正如冰封的幽潭,最表层的是厚重的坚冰,他的存在好似一小滴水落在冰面上,不会在卯神使的心中留下痕迹。
他继续说:“我也很想知道卯神使这样做的原因,但他一定不会告诉我,我只当做是他在冥冥之中感应到了天机。”
裴之涣闻言说道:“无论他的目的是什么,我和衡常都一定会护住你。”
“嗯……”
桃卿轻轻地应声,心情复杂地看了他一眼,之涣正经起来的样子真让他感到心安,可不正经时也是让他恨不得能咬他一口,呜,怎么会有他这样的人……
于是接下来裴之涣又摆着正经的样子问道:“崔道友与你又是怎么回事?他并不熟悉你,但你似乎很愿意亲近他。”
“即使你对他有事相求,也不必对他如此热情,你分明是将他当做朋友。”宿云涯接话道,“怎么,有我们两个还不够,你还要跟其他人要好?”
“那是自然。”桃卿嘴硬道,“谁会嫌朋友多?”
“这样啊。”宿云涯低声一笑,“我们当然不会介意你有朋友,可你为何要觉得我们两个也许会为难他,我们在你眼中就如此小肚鸡肠吗?还是说……”
他撩起桃卿的一缕黑发,放在指尖上把玩:“你对我们会不高兴的理由其实都心知肚明?”
桃卿心里一慌,挣脱开他的怀抱,却又落入裴之涣的怀里,耳朵被温热的手指轻抚了一下,让他min感地软了身体。
他很想继续拿被用烂了的「好朋友」之语搪塞他们,诸如他明白,这都是对朋友的占有欲,如果他们两个结交到更好的朋友,他也会不高兴。
话都停在嘴边了,但他没敢说出口,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无论他说什么,最后他们两个总是能让他吃大亏,他实在是怕了。
思来想去,他干脆老实地承认了:“我的确敬佩崔道友,也将他当成朋友,你们不知道他有多不容易……”
他将崔觅的几桩往事拿出来和他们说了,比如崔觅当年不是没有机会拜入最大的丹修门派碧丹阁,但他为了救人,和碧丹阁的长老有了龃龉,这才改投空青派。
“他才华横溢,但为人谦逊,又有一颗仁善之心,我当然很欣赏他,就像欣赏你们两个,若非如此,我也不会愿意和你们成为朋友。”
桃卿一口气说完,眼见着宿云涯似笑非笑的,又话锋一转。乖乖软软地说:“但是他越不过你们两个的,星桥与我最要好,之涣也……嗯,差不多!”
都是他最要好的朋友!当然,他未来的道侣不能算在内,再好的朋友也越不过道侣对不对?
桃卿很无情地想着,他就是要骗他们,谁叫他们都欺负他。
“差不多?”裴之涣看着桃卿,蓦地开口问,“「差不多」是差了多少,卿卿能不能说得更清楚些?”
“原来在桃桃心中,我和清玄的地位已经差不多了啊。”宿云涯则是扬了扬眉,“你当初答应过我,要和我最要好,这才过去几日,就已经清玄被追上了?你可真不怕我伤心啊。”
桃卿瞬间懵了,他没想到自己千防万防,本以为已经把话说得滴水不漏了,却还是能招来两人的追问,他们真是可以变出一百种花样欺负他。
“卿卿,你说清楚,”裴之涣垂眸看他,“我们两个你更喜欢谁?”
宿云涯抬手轻捏桃卿的耳垂:“要是不说清楚,你今晚别想睡觉了。”
作者有话说:
在主人床上跑酷的两只猫猫忽然打起来了,结果无猫受伤,反倒是睡觉的主人被猫猫踩到了肚子(桃桃:?);
感谢爱吃草莓的狮子的火箭炮,绮桾的手榴弹2,以及hinanaimaga和没钱买谷啦!的地雷!=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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