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Verse.催眠情歌


    时间凝固。


    别说嘉宾了, 编导、摄像、好像连温泉旁的树,都他妈呆住了。


    没人想到岑肆会主动亲江识野。


    还不是那种一触即分的亲。


    而是一种层层递进、游刃有余、相当暧昧缱绻的亲法。


    水汽蒸腾,池影绰绰, 配合着江识野起初瞪大、随即闭上的眼和情不自禁搭上岑肆脖子的手臂。


    跟拍电影高潮的吻戏似的。


    江识野把岑肆推开时,整个人都是红的。


    他喘着粗气,嘴唇湿润润的,迟来的羞耻,都不敢再看别人。


    也就岑肆, 不仅看, 还是眼梢吊着抬起下巴地环顾。


    相当挑衅。


    “现在明白了吗。”


    不敢吱声儿。


    气氛几分尴尬,几分压抑。


    最后还是赖秋园解围的:“明白啦, 小野喜欢你, 你也喜欢小野, 搁咱这官宣来了。”


    岑肆这才笑笑。


    “不是, 我还没反应过来。”麦克也说话了, “你俩怎么就,怎么就突然——”他两手的食指和拇指相贴抵着,拧来拧去。


    意思是怎么就突然打啵了。


    “也没有很突然。”岑肆说, 好像没把刚刚的行为当回事儿, “好了, 继续玩游戏吧。”


    这还怎么玩儿啊……众人又陷入了沉默, 心不在焉。


    若是在什么朋友场合, 看到这样的场景必然是喧闹起哄, 但大家都是混娱乐圈的, 消化这等信息量的方式总会更商业一点。


    岑肆是顶流, 江识野是莫名其妙签约的素人,亲吻里面到底是交易、炒作还是意外迸溅的恋爱情愫, 没人说得清楚。乍听起来觉得两人互相喜欢是件很离谱的事儿,但真放在一块儿好像也挺般配。只是——


    只是还在录节目啊……


    本来江识野只是个新人、飞行嘉宾,这下好了,两天一过身份变了,看他的眼神也变了。那岑肆的老搭档夏飞呢?


    夏飞脸还煞白着。


    挖了个坑把自己埋了。


    他其实都没想过江识野真敢亲,这种事他一辈子做不出来,只是想让江识野尴尬而已;更没想到最后亲过去的反而是岑肆。


    钟尉说岑肆真的动心才是好事,等江识野有男朋友的瓜一曝光,岑肆那么骄傲的人就成了小三。


    那江识野更会被骂得体无完肤,也再无娱乐圈的容身之地。


    嗯,道理夏飞都明白。


    但他还是无法接受。


    岑肆为什么会喜欢江识野?


    这一刻他对江识野的态度才从一种傲慢的厌烦转变成甚或带着恨的嫉妒。倒不是他就有多么喜欢岑肆,以前是喜欢的,但人家是什么态度他也看得出来,都成年人了,他也不是什么舔狗。


    也就只能在节目里做做样子了。


    但同样是在节目里,凭什么江识野就行?


    这才几天?


    夏飞觉得自己被比下去了,这才是他最恨的地方。在徐英为了活跃气氛主动说这把她来当上帝时,夏飞小声问坐回身旁的钟尉:“今天拍的节目,是不是7月11号播?”


    “嗯对,刚好7月11是夏日歌会,”钟尉也没从刚刚岑肆的动作里反应过来,语气喃喃,“VEC肯定会给江识野买热搜,讨论度绝对高。咱们也那时候爆料。”


    “你是在机场拍到的照片吗。”


    “对。”


    “那说明他男朋友一直在陪他吗……”夏飞思索了片刻,“节目下后我找狗仔蹲一下江识野,最好多拍几张他和他那个可怜男友的合照。”


    钟尉:“没事,就算拍不到也可以先买些他谈恋爱的通稿,反正有雷神之锤。”


    夏飞又有些犹豫:“……我们这样会不会被说是欺负新人?”


    钟尉笑了:“老夏,错的是江识野。我们可没有欺骗、蹭热度,更没有脚踏两只船。”


    “也是,”夏飞咬了下嘴,“尤其是其中一只还是岑肆。他和江识野的互动我们也可以留意一下。”


    “嗯。”钟尉笑笑,“岑肆那么拽,搞得想把江识野吞了似的,咱干脆多给他创造点儿甜蜜空间。”


    而此时此刻的江识野已经完全懵了,乱、激动、心焦、担忧……完全形容不出来那种复杂的心情,眼前在晃,手指在抖。都不知道接下来的时间是怎么过的。


    都到回浴室了,又是一个岑肆故意制造的二人空间,他看着他浴袍包裹的身体,越遮越性感,才张口:“四……”


    岑肆食指抵住他的嘴唇。


    他把江识野抱住,手臂直接穿进浴袍抱的里面,从腰间往下摸,率先说:“我不想再悄悄谈恋爱了。”


    语气有些委屈巴巴又有些洋洋得意,像只欠扁又讨喜的猫。


    江识野混乱的心情登时就像洋葱一样一片一片剥离。


    留下最后那瓣儿心——


    暗爽。


    那种回想刚刚亲过来的一瞬间,都忍不住发笑跳起来的爽。


    他双手又环住岑肆的脖子,手指陷进后脑勺的头发里:“我知道。只是怕——”


    “怕啥?不会又是怕影响职业生涯吧。”岑肆笑了,“可我现在不是运动员,你也不是爱豆,我们有公开谈恋爱的权利。”


    “嗯。但我有点儿紧张。”


    “紧张什么。”


    “这么多人看着,而且你……”江识野顿了顿,“你那么火。”


    单只是被节目里的人知道他就已经很惶恐了。


    等播出被观众粉丝知道后,都无法想象该多么无措。


    肯定会被很多人骂配不上吧。


    但岑肆只说:“你会比我更火的。”


    “那也是因为你。”


    “因为我个屁,自古男儿当自强。”


    “……”


    “我给你打个赌吧僵尸,半年之内,你必因为你的歌和舞台爆火。不火的话,”


    江识野来兴趣了:“不火会怎样。”


    “不火的话以后你当1,”岑肆拍了下江识野的屁股,挑眉,“爷给你做0。”


    “……”这人为啥总能把兴趣变成性趣,江识野推开他,“滚吧你。”


    这之后,节目照常进行。


    但氛围自然是和之前截然不同了。


    互相宣告喜欢后,岑肆和江识野彻底把综艺当恋综来录。


    很直白的卿卿我我缠绵悱恻。


    树上的鸟儿成双对。


    瞧瞧山里那对gay。


    江识野本来挺不好意思,也不习惯岑肆在赖秋园他们面前把自己光明正大的搂着。


    可他也没出息啊,经不住这人的糖衣炮弹和动作撩拨。


    只是岑肆真有点肉麻黏腻了。


    土豆要两人捧一个,玉米要一起掰一根,桃子要你一口我一口……


    江识野心想也没见你以前这样啊。


    岑肆则说,在镜头前必须把恩爱浮夸化。


    江识野好想告诉他,你这不是浮夸,是油。


    但在乡下做这些真的很快乐,远离尘嚣的桃花源,还无人打扰——这也挺奇怪的,其他人还好,只是常常吐槽他们怎么如此老夫老妻。


    但连夏飞都送来真诚的祝福。


    做什么都主动退位到和钟尉一组。


    只能说真爱感动世人吧。


    三天后江识野离开节目时,他都有点儿舍不得了。但网剧已经开始预热、夏日歌会也要开始了,他有好多事要做。


    而且他还想了一首新歌。


    回去前江识野先去了趟头疗馆。


    毕竟吕欧才是他最应该感谢的人。


    奈何吕欧收了礼物,却来不及听他矫情。


    吕小鸥京大的录取通知书下来,他们要回枫城和爸妈一起庆祝,办个庆功宴。


    临走时吕欧还问:


    “阿野你不想回枫城看看吗。”


    江识野说:“再等等。会回来的。”


    之前脑子里全是丢失的记忆和岑肆,确实没想过回枫城,现在倒有点儿想了,想去枫体,还想去……


    “吕欧,你回去,帮我看看易斌吧。”江识野说。


    吕欧说好。


    江识野回的是京城,岑肆又带着他默默搬进了三年前住着的家里。


    但录综艺后他俩有一周都没见面。


    岑肆那个新电影还有一些补配音的工作,又去了云城;江识野天天在VEC和陈征他们打交道。


    Gary还问他:“小野,我听说了一个惊天大瓜,你可知真假。”


    江识野都没听他陈述那个瓜,就直接坦承:“是真的。”


    “天呐,你太牛了啊,”Gary和Bam都惊掉下巴,“现在公司内部都在传,但说把消息压着,等7月11夏日歌会后再看情况,我他妈一直以为是假的。那可是岑肆啊!”


    陈征:“你知道岑肆是什么吗?”


    江识野老实巴交回:“是演员。”


    “NoNoNo,岑肆被称作VEC的太子。”他拍了拍江识野的肩,“没想到你是太子妃。”


    “……”


    江识野新歌用了一天就写好了做了粗版demo,他首先发给了赖秋园听——他们综艺后加了联系方式。


    江识野对这首新歌很满意。


    没想到赖秋园发的第一条消息就是:


    【秋:格局小了】


    江识野嘴角瞬间撇下。


    【秋:调太平太柔,高潮不突出,私人化太重】


    【秋:把lofi hiphop、dream pop和摇滚风格混合的想法很好,降调处理和刻意添加的磁带损毁的粗燥感也很不错,但是太柔太慢了,催眠,不适合在舞台唱】


    【秋:小野,我其实有看过你在酒吧唱1783的视频,你很有天赋,但是太内敛了懂吗,还有那天在节目里唱的answer me也是。你的外表和声线是可以很国际化、很大气磅礴、很有攻击性的,但你给我感觉就像——】


    【秋:就像一个小媳妇儿懂吗,你怎么每首歌都像是在唱情歌???】


    被赖秋园指导完后已经是晚上六点,江识野坐在落地窗前的PVC地板上,给岑肆打视频电话。


    五天没见,都是岑肆每天下午主动把电话打过来。


    但今天他一直没打。


    江识野想到赖秋园说的那些——催眠、小媳妇儿,就……


    额,就很想他。


    结果他打了几次都没接。


    第五通电话,终于接了。


    是阿浪的声音。


    “僵尸哥?”


    他声音很低,江识野心里也蓦然一沉,没来由有种直觉:“阿浪,你四哥呢?”


    “他……进医院了吗。”


    听筒对面起先是沉默了会儿。


    接着才说:“嗯,四哥住院了,僵尸哥,你要来看看他吗。”


    搭最近的航班从京城飞到云城,再打车打到市中心医院时,是晚上十一点。跑到病房门口时,江识野不无讽刺地想,岑肆是不是解锁过各个城市的vip病房。


    病房里,岑肆打着点滴昏睡中。


    病房连窗帘都拉得紧,黑黢黢的,江识野也看不清他状态好坏,听不见他的呼吸。


    但他知道他睡得不安稳,细碎的声音都会让他皱眉。江识野摸一下他的手,岑肆直接全身一抖,闷哼一声,手一蜷把被子用力一抓,但还没抓紧又松了。


    这才是他如今的正常状态,高度敏感又高度昏沉。


    走到vip病房的外间,一窄微黄的灯,江识野问阿浪:“他啥时候住院的?累到了吗。”


    “嗯,今天中午午休,睡着睡着又昏过去了,我又没及时发现。”阿浪语气歉疚。


    “不怪你。”江识野说,“是他喜欢一声不吭撑到睡觉的时候,谁能发现——那他怎么手上怎么有股血腥味。”


    语气平静,像问诊的医生。


    阿浪吓了一跳。


    挠挠头,老实回答:“四哥这段时间药吃得太多,那些特效药本来副作用就大,伤胃了就急性胃出血了。”


    “然后吐血了吗。”


    “没,就呛了几口。”


    也没呛几口,岑肆拿手捂嘴,很快就洗干净了。阿浪也不知道这人什么鼻子,这都能闻出来。


    “阿浪,你告诉我,”江识野沉声道,“他到底得了什么病。”


    他直视着阿浪,阿浪被盯地莫名心慌。


    抿了会儿嘴,他才说:“其实我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病,好像是脑袋里长了个东西,但位置很特殊一直不好切除,然后并发症也多。”


    “他的并发症主要是昏迷吗。”


    “不是,昏迷算是药物的副作用吧,医生说其实这是一种自御,四哥主要是头疼和骨头疼,疼得很厉害。”


    江识野一愣:“骨头疼?”


    “嗯。”


    “可我……”我好像从没见过。


    “四哥现在习惯了,疼着疼着就睡着了。”阿浪一看也是司空见惯了,语气里的无奈都多于心疼,“僵尸哥,四哥很能忍啦。主要是不忍也没办法。”


    这晚江识野坐在病床上守了一夜,也没睡。


    注视着岑肆的脸,像在注视一副画。


    早上还没到七点时岑肆莫名其妙醒了,起初眼睛迷迷蒙蒙的,很快眼前的雾气就散开,一睁眼就看到江识野,瞳孔聚焦一点光。


    他也没做出什么惊讶的表情,也没有再死要面子的逞强,只疲倦地眨了眨眼。


    江识野也沉默地看着他。


    依然像一幅画。


    过了会儿,手指动一动。


    乱发在枕头里蹭了蹭,岑肆低哑着嗓子费力开口:“给我唱首歌吧。”


    “想听什么。”江识野握住他的手。


    岑肆没力气地扬了下嘴角,闭上眼:“都好。”


    江识野看着他脖颈处脉搏的跳动,像是某种微弱的节拍器。


    深深呼吸了口,轻轻唱出来。


    唱的是新歌。


    在透明帐篷里看到朝霞想起的旋律,温泉被亲那晚填的歌词。


    岑肆安静地躺着。


    清晨的阳光穿过拉得紧密的窗帘,射进来一点点,弥漫着细小的灰尘。江识野声音低柔,像是某种小心翼翼磨成的粉砂。


    赖秋园没错,这确实是一首催眠的情歌。


    但是岑肆没睡着。


    “僵尸。”


    他突然开口唤,声音轻淡,毫无力气,每一个字都轻飘飘的没有着落。


    但用词却一如既往的自恋中二,把江识野的心掰成一块儿一块儿:“你没必要每首歌都只唱给我听,你可以做唱给全世界听的歌。”


    第62章 Verse.疯狂涨粉


    “别在这儿了, 回家继续做歌吧。”


    说完这句话后岑肆还用手指抠了抠江识野的手心儿。


    江识野心里碎碎的,脑袋里那几条音轨仿佛突然崩塌了,又剧烈起伏着, 把脑子折腾得一片乱。


    开始问傻话。


    “……你啥时候回家。”


    “过两天就回。”岑肆闭着眼睛轻声说,笑了笑,“放心吧。”


    他说话一向算话,连团体赛击败J国这种小概率事件都能验证。江识野很信他,也知道他身体难受, 默默等他睡沉, 也就又回到了京城。


    网剧要宣传,夏日歌会要彩排。


    新歌也要……


    修改。


    他没办法在病床边等他。


    结果一天后岑肆就回家了, 生龙活虎完全不像生病。


    他越这样江识野其实越担心, 但也不知道怎么办, 只能拉过他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一下一下地蹭, 毫无威力口是心非地指责:“你应该再在医院多待几天的。”


    “我没事儿了。”岑肆说, “而且我今天必须回来,7月8号嘛。”


    7月8日,是江识野演唱主题曲的网剧《电梯回溯》在以致视频正式上线的日子。


    他们要一起看。


    和其他视频app每天更两集不一样, 以致是会员订阅制流媒体平台, 采取整季预订整季上线的模式。上线当天用户就可以进行连续收看。


    相当于硬要追的话, 今天就可以把剧追完。


    但两人其实都不是看电视剧的人。


    这剧又长。


    江识野还担心它又臭又长。


    家里有个电影放映室——虽然从来没放过电影, 一度也是岑肆用来分析比赛录像的场所。他们难得进去, 把《电梯回溯》投屏到超大寸的电影幕布,岑肆先坐躺进大圆床, 两腿敞开, 拍了拍两腿之间的空位。


    江识野就扭扭捏捏又有些昂首阔步地坐进去,背靠他怀。


    岑肆把他腰拴着, 两腿夹住,下巴抵着他后脑勺。


    “这剧万一很难看怎么办,”江识野问。


    他唱的《倒降》是插曲,“你会不会都没听到歌就睡着了。”


    恰巧岑肆打了个哈欠。


    江识野:“……”


    “不会。”岑肆说,“我有独特的醒神方式。”


    他把江识野衣服撩开,手掌贴到肚皮上,食指中断在肚脐眼儿处摩挲,挑逗意味儿明显。


    江识野气血上涌,心里痒痒的,喉咙麻麻的。


    他把他手拉出来,包住,怒道:


    “……你他妈做胎教吗。”


    岑肆笑得停不下来,


    江识野感觉到抵着他背的胸腔一下一下振动,那么宽阔的胸膛,安全感十足。


    他前几天一直郁结着的担忧心疼突然就散了。


    他病会好的。


    “确实,要是我们能生孩子就好了。”岑肆笑够了说,“你想要儿子还是女儿”


    江识野真认真想了想:“儿子吧,皮实。”


    “你想取个什么名儿。”


    “……岑伍?”


    “我他吗还岑十六呢?四的平方。或者岑四识?江识野的识?”


    “……够了够了。”江识野也笑了。


    两人竟然真为着永不可能发生的事讨论得津津有味,岑肆一直在笑,后面又问,“你为啥叫江识野?”


    江识野平静回答:“因为我爸叫江野。”


    岑肆抵着他后脑勺的下巴一移。


    有些愣。


    江识野抬头望他一眼,电视剧的主角团刚困进电梯,灰色调的画面在他英挺的五官上一晃:“我爸抛下了我妈,我妈一直想找他,所以识野就是她想找到我爸的意思。”


    他忍不住讽刺地笑了笑,“刚好我又是在情人节出生的,也算是种预言吧。我妈一心只有抛下她的情人,我连名字都要继承她情人的字儿。”


    所以她把江识野也扔开得那么果断,果断到江识野从不想她。


    现在讲出来都是冷漠的口吻。


    岑肆绷起嘴角,表情有些严肃。


    手臂把江识野的腰箍得更紧。


    他转移话题:


    “那你猜我名字里的肆是哪个肆?”


    江识野没回答,他知道这必然是个埋着中二包袱的设问句。


    果然,岑肆说:“放肆的肆,肆无忌惮的肆。”


    江识野笑了,点头:“嗯。”


    “所以江识野的野也不是你爸爸名字里的野,是狂野的野,他是和我配套的。”岑肆斩钉截铁一本正经道,“肆无忌惮的肆,狂野不羁的野。我们绝配。”


    江识野呼吸滞住,眨了眨眼。


    岑肆真的很会说话,这么弱智的安慰,却依然让他的心像电视画面里的电梯一样急速上升。


    他又把岑肆的手放回自己肚皮上,恢复那种闷闷的声音:“……你说得对。”


    出乎两人意料的是,《电梯回溯》相当好看。


    这是VEC一个年轻团队做的剧,没有流量明星,宣发也很少。


    但剧情脑洞很在线。


    轻悬疑重热血,主打无限流,被困电梯的四个主角都不是善茬,在不同楼层世界里互相试探。


    都想杀死对方,却又得彼此救赎。都想逃出生天,却又深陷泥沼。


    渐渐地,岑肆和江识野都不说话了。


    一动不动地沉浸在剧情里。


    第二集的小高潮——扮猪吃老虎的男主之一突然双手扒开电梯门,相当装逼地跳进沙海,超级壮观的沙尘特效铺天盖地时,两人的鸡皮疙瘩也都掉了一地。


    然后bgm也在男主开挂的时候响起了。


    鸡皮疙瘩更起。


    “我靠我靠,你的声音!”岑肆兴奋地喊。


    江识野没说话。


    以这种方式听自己声音蛮特殊的。


    《倒降》这首歌,江识野第一次听的时候,其实觉得并没有很适合自己。


    虽然高音音区和《1783》很像,但是CETA的歌终究还是梦幻流行风格,《倒降》吧,像动漫OP。


    有种史诗味和中二感,高音足够燃。


    江识野怕自己hold不住。


    没想到,可能是电视剧情的加持吧,他的声音裹在恢弘大气的交响和电子乐里,前面沉稳,后面大气,战斗的激情、壮阔的悲情,那股味儿都淋漓尽致地显现了出来。


    配合这种无限流闯关剧,确实是贴合得恰到好处。


    燃炸了。


    “僵尸我就说吧,你其实很适合唱这种波澜壮阔的歌,你一个人就是个乐队。”


    “真的吗。”江识野又抬头看人一眼,“……可这不是我写歌的风格。”


    “稍微和你自己的风格混合一下嘛。”岑肆手去捏他的喉结,“那做出来的音乐就是神作了。”


    你不要天天一会儿神一会儿全世界好吗……江识野有些羞嗒嗒,挠头发,非常生硬地转移话题:“这个剧还挺好看的。”


    岑肆得意:“我早就给你说了,我舅舅做生意的,怎么可能因为我的要求随便买电视剧,你知道以致视频啥定位吗。”


    江识野点头。


    以致视频很国际化,看它会员订阅制的定位就知道了。


    它主要是做原创剧集,除了海外频道,很少买其他公司的剧。


    独家授权《电梯回溯》并敢在黄金暑假档的首页上推,必然是看准了它的吸引点。


    流量明星算什么,剧情好演技好才是王道。


    开播即爆。


    这晚两人一口气追了10集,好看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弥补上一次恋爱连电影都没一起看过的缺憾。


    第二天两人睡到日上三竿,打开手机,《电梯回溯》直接登上热搜第一,江识野的名字词条挂在热搜第二。


    一般人是不会关注电视剧bgm的演唱者的,但江识野不一样,因为综艺自带热度和争议。


    【@扒圈小圆:谁能想到《电梯回溯》里的开挂神曲是逃内夏的头疗素人江识野唱得呢,太惊艳了!】


    【@我嗑的cp都要HE:不是素人哦,已经被VEC签约成唱作人了】


    【@吃瓜群众:这高音好牛啊】


    【@想飞:这种电视剧里的配乐能看出啥惊艳啊,修音修到姥姥家】


    【@于特是我的小八:楼上别急着跳脚,马上就是夏日歌会了,到底是修音还是实力舞台见分晓好吧】


    【@Love-Four:好听好听好听!循环播放!四粉来给小八撑场子了】


    【@84不官宣我不改名:啊啊啊啊,唱这么好听,能不能拯救一下我们四哥的跑调嗓啊】


    【@耳朵帝:VEC才签的素人江识野,一首《倒降》确实有点刷新我对他的印象了,大气独特的嗓音和不加修饰的技巧演绎,超级震撼的波涛音浪,再加上电视剧情的加持……】


    昨晚岑肆就说会有讨论度,但江识野没想到这么有讨论度。


    他攥着手机,又紧张起来。


    新人通病,他恨不得把每个关于他的评价都看完,夸好听的会开心,骂难听的会难过。


    最后实在是刷不完了,以致音乐《倒降》下面的评论都直接变成999+,岑肆干脆把他手机拿走:“吃早饭了。”


    虽说是早饭,其实和午饭差不多。点了个日料外卖。


    还没吃,陈征又急匆匆打电话。


    岑肆只得把手机又还给他。


    开的免提:


    “小野吗,我们给你已经注册了个微博哈,账号发给你。”


    岑肆瞪眼:“你有微博了?那我关注一下。”


    江识野立马阻止:“别——”


    然而岑肆已经关注了。


    江识野其实一直有个默默刷岑肆动态和逛cp超话的小号,但这必然是独属他的秘密。团队帮他建的这个号他都还没看到,岑肆就如此眼疾手快。


    他惶恐了。


    “你又不玩微博,干嘛关注。”


    岑肆不玩微博是因为他对自己的消息不感兴趣。


    除非是他进医院生病什么被不知好歹的人发到网上——这他得让团队公关,其他的他都任着去。


    他看似是演员,其实脱离娱乐圈体系。《归》上映后他走过红毯去过些活动,但如今他已经完全没有通告了,养生综艺和那部电影是他唯二的日程,现在基本上也已结束。他的微博更是只有无情的转发,上次还停留在三个月前电影《无法配送》的开机。


    他的微博关注只有一个。


    @微博小助手。


    现在他关注了第二个。


    @江识野


    造成的影响可想而知。


    几乎是马上。


    一个热搜就开始爬。


    #岑肆关注了江识野的微博#


    岑肆微博粉丝是一亿,不过他说这数量水分很重,起码一半都是新浪自己送的。


    但江识野看他随便转发都是999万+的数据,知道这人是真有人气在的。


    连带的效应就是——


    江识野本来是20万粉丝。


    考虑到陈征他们才创建,已经很疯狂了。


    结果岑肆一关注,


    瞬间爆涨。


    吃完一个寿司,20万粉丝变成了22万。


    吃完一个手卷,22万变成30万。


    吃完整顿日料,已经快到一百万。


    他看着新增关注已经停留在9999+的页面,帕金森晚期的手抖。


    “四仔……你好可怕啊。”


    岑肆一脸唯我独尊的得意。


    “宝贝儿,我这是在为我们官宣预热。”


    江识野手抖得更厉害了。


    “等新一期节目播出来的时候,我们就官宣吧,可能就是夏日歌会晚上?你觉得怎么样。”


    江识野呆愣,最后傻傻地啊了一声。


    “……会不会太急了。”


    “这还急?在温泉里亲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急?”


    江识野脸臊红。


    “我其实最近都在想什么文案比较好,你觉得‘余期都是你’,再加个爱心怎么样。”


    “……”你还能再土点儿吗。


    但江识野这会儿只扭扭捏捏地说:“都行。”


    仿佛岑肆都给他求婚了。


    岑肆便兴致勃勃继续琢磨官宣文案。


    就在这时,江识野词条下又突然齐刷刷地出现了新博文。


    【@豆瓣酱鹅组:瓜| 网友投稿说江识野有个谈了很久的男朋友,是不是真的啊】


    【@娱圈猫:小道消息,某养生综艺和二字影帝炒cp蹭热度的J姓素人,其实是有男朋友的哦】


    【@会火看剧王:JSY有个竹马男友,我有他俩doi的高清视频,加我vx,私信三元获取】


    “……”两人看着这些微博,满脸黑线。


    江识野有些生气。


    他不傻,全是大v营销号发男朋友的消息,还恰恰是在他第一次大规模涨粉的时候。


    一看就是被别人搞了。


    岑肆却笑了,把江识野的头往自己胸口埋:“宝贝儿,你说怎么还有人帮我预热啊。”


    江识野在他怀里蹭了会儿,突然——


    家里的门被打开。


    江识野立刻弹起来,站正。


    他还没反应过来,岑肆却看着门前的三个人,笑容瞬间消失。


    来者除了他哥岑扬。


    还有岑兰,他姑姑。


    和岑放,他爸。


    他姑姑和他爸爸看着动作亲昵刚分开的两人,更是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第63章 Verse.他的父亲


    “你们来干嘛。”


    几乎是下意识的, 岑肆望前迈了一步,拉着江识野的手往自己身旁一扯。


    岑扬看着他这套动作,皱了皱眉。


    阿浪打电话过来说岑肆状态很差, 又昏迷又高烧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清醒过来。老爸和姑妈想去看他,结果阿浪又说他回京城的家了。


    那必然是回妈的房子——这家如今只有他和岑肆的指纹能开锁,哦,还得再加个江识野。


    他没想到江识野在这儿,微博这么热闹以为他在公司。


    也没想到岑肆这么精神抖擞。


    竟然还在打情骂俏。


    刚好撞到前来关心的老爸和姑妈眼里。


    他已经预料到要吵架了。


    果然, 岑肆矛头先指着他哥:“这我妈房子, 你怎么带着别人想进就进。”


    岑扬:“姑妈是别人吗。”


    身为名导的岑兰,个子小小的瘦瘦的, 但自有一番威仪。


    她说话声音也温温柔柔, 像是没看到江识野一样, 笑:“四仔你不想见见我啊?”


    岑肆别过头:“但这屋总有一个外人。”


    得, 矛头迅速对准他爸。


    岑扬和岑兰对视一眼。


    他们试图来个久违叙旧缓解气氛, 想把这个弯儿绕过。


    效果不佳,岑肆总喜欢在他爸面前把气氛搞得剑拔弩张。


    岑放也在这个时候开口,很直截了当——


    “你俩怎么又在一起了。”


    江识野一直不知道该往哪儿放的目光因为这句话定住。


    岑放声音冷淡, 中年男人特有的粗沉。


    他长得——江识野一直以为岑肆长得比较像陈醉, 没想到和他爸也这么像。


    上次恢复的记忆, 19岁的江识野对岑肆说“我感觉你爸好像见过我, 他看到我的表情很惊讶”, 此时此刻, 21岁的他和岑放对视一眼, 当时的只言片语瞬间组成一闪而过的画面。


    ——还是在这个屋子里, 岑放眼睛扫过他,蓦然脚步一停。


    他们见过。


    岑放又表情严肃地看回自己儿子:“四仔, 你还想任性吗。”


    岑肆冷笑了笑:“我不一直这样吗。”


    “自讨苦吃。”岑放脸愈发沉:“我之前给你说的,你都忘了?”


    “我本来就没把你说的放在心上。”


    岑扬不咸不淡地笑了声:“那你不还是把人家小野删了。”


    这话一出,岑肆脸登时气得煞白。


    手不禁把江识野手腕箍得很紧。


    江识野都有些吃痛。


    “你想多了,我做什么都和你说的没关系,”良久,岑肆才开口,相当讥讽的语气,“岑放,你以为我是你?”


    “岑肆!”


    “啊呀。”岑兰忙开口阻止岑放的怒喝。


    她拉了下他的手臂,“四仔病了,你别和他吵。”


    这话像是什么万精油,岑放表情凝滞一瞬,突然又变缓了。


    他再次扫了江识野一眼,叹了口气。


    “你们都不是小孩子了,四仔你——”


    “我想做点儿开心的事。”岑肆不耐烦地打断,目光沉冷,“我喜欢他,你现在能不能让我做点儿想做的事,也没几件了。”


    岑放突然又说不出话来。


    “好了好了,你想谈就谈,从小到大谁能管你啊?”


    开口的是岑兰,将话题点到为止,“你爸是来看你的,每次都和他吵有劲没劲?”又转头看岑放,“你也是,本来就上梁不正下梁弯的,怎么教训儿子。”


    上梁不正下梁弯。


    扑哧。岑扬笑了一声。


    他是故意笑的,缓解气氛嘛,还是有点儿效果,岑肆皱着的眉渐渐松开,没把江识野的手握得那么紧了,呼了口气:“姑妈,你们走吧,我挺好的。过段时间你生日了我再来看你。现在我想过二人世界。”


    “我们都是从外地飞回来看你的,你这就赶了?你陪着姑妈再说说话吧。”岑扬说,“我能借你手上的人几分钟吗。”


    岑肆一愣。


    侧头看着江识野。


    江识野冲他眨眨眼。


    岑肆就松手了。


    还煞有介事地看了下时钟:“那借你五分钟,现在还有299秒。”


    “……”


    因着陪姑妈,岑肆百般不耐地和岑放共处一室。


    阳台,岑扬和江识野并肩站着。


    岑扬说:“别把咱爸的话放在心上。小野。”


    江识野本就不会把这些谈话放在心上,他一直云里雾里的,总是在回想岑放的眼神。又从刚刚的对话里琢磨出了点儿新的信息量——


    当初是岑肆删了自己。


    也难怪,毕竟是他提分手的……


    问题是现在。岑肆他爸依然非常排斥自己;沉默的妥协也只是看在岑肆生病的份儿上。他并没有被认可,就连岑扬——


    “我还是那句话,这半年你好好陪着四仔,但你现在是不是很忙了?”


    ——也只是个“半年陪伴”的工具人。


    关键是,岑肆到底是病得有多重,才能让他们这样?


    江识野好不容易自我安慰的心又乱了,心不在焉地回答:“……也没有很忙。”


    “现在倒是四仔闲下来了。”岑扬笑了笑,“你前几天和他录综艺,他身体怎么样?”


    江识野低头回答:“他给自己加大了药量。”


    “是这样的。”岑扬并不意外,也出乎意料地没责怪。


    岑肆半年后必定要上手术台,现在药控制他病情的意义已经不大了,药量多少只是减缓疼痛的程度、和正常生活的时间长短的差别。但岑扬还是敛眸沉声说:“四仔有个药片儿是蓝色的,这是专门给他配的特效药。以前他一天只吃三粒,现在不止了吧?”


    三粒?


    江识野心里一跳。


    他印象里岑肆是一天至少吃三次,每次都是好几粒好几粒地抓。


    “我知道他肯定偷偷吃了很多,之前柚姐就说她包里的小蓝片儿变少了,肯定是他自己拿了。那药效果好,他很依赖它,这不是一个好事儿小野你明白吧?就跟嗑药上瘾一样,到时候戒断反应也很强。”


    “……嗯,明白。”


    “所以他如果能少吃点儿是最好的,你监督监督。”


    江识野点头。


    岑扬又问了江识野几个问题,全部是关于岑肆身体的,晚上睡得好不好,有没有吐……像在问一个他青睐喜欢的护工。


    江识野一一事无巨细地作答,在岑扬的症状问询里这些答案似乎还能把岑肆形容得“状态不错”,忍不住含蓄地问:“小岑总。”


    “嗯?”


    “他病得特别重吗。”


    岑扬没张口,转着腕表表带,过了会儿面无表情地说,“还好,你担心这个没有意义。”看江识野眸光暗下又补一句,“当然,我也是。”


    “但任何病都是痛苦的,尤其是四仔他以前是运动员,伤病会更让他难受,这就像很会唱歌的人无法说话——”说到这岑扬神色微顿,有些不自然。


    好在江识野没注意,他便续着话头若无其事揭过去,“四仔的身体先不说,小野你别看他平常一天吊儿郎当的,他精神状态很差。特别是没事儿做没人在的时候,你根本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江识野轻皱眉,那天岑肆孤零零躺在pvc地板的样子一闪而过。


    “你懂我的意思吗,病人很容易抑郁,哪怕是四仔也一样,你一定要好好陪着他,毕竟他以前还自杀过,差点儿没救回来。”-


    等岑扬他们都走了。


    岑肆关门,转头。


    和神情恍惚的江识野对视。


    异口同声:


    “你——”


    又一起沉默。


    再一起开口:


    “你先说。”


    最后岑肆笑了,


    “你先说吧僵尸,刚我哥给你说啥了?”


    江识野还懵着。


    是啊,岑扬刚刚说啥了?


    他没听错吧?


    岑肆爱逞强和伪装,这江识野是知道的。


    但生病后这货给他的感觉一直都挺乐观潇洒。


    性格和生病前没什么区别,中二又自恋。


    但岑扬几句话仿佛立马就让他看到了岑肆的另一面。


    他会抑郁,甚至绝望,他那么高傲一人,以身体著称的运动员,怎么愿意让疾病蹉跎。


    当年他自杀的时候都在想什么?


    江识野忍不住怀疑岑肆此刻的笑容都是假的,认真问:“……你想死吗。”


    “啥?”岑肆以为这是什么哲学问题。


    江识野改口:“……你以前是想过死的对吗。”


    岑肆坦然耸肩:“嗯。”


    江识野眼睛刷地一下就红了。


    岑肆说:“以前有想死你过。”


    “……”江识野的红失禁毛病硬生生被憋了回去,狠狠瞪着他。


    他走近两步,抬头看着岑肆:“我是认真的,你哥给我说你以前自杀过,说你悄悄嗑药,害怕你现在也撑不下去了。”


    “放屁。我哥总是这么自以为是。”岑肆迅速否决,“我只是有时候有点儿emo,这很正常吧?”


    江识野抿嘴不语。


    “我没有偷偷嗑药,明明吃得很光明正大。”岑肆又说。


    江识野一言不发。


    “我有时候真的挺难受,但又不想当病人,所以才吃的药,我想健□□活,就这么简单。”


    江识野缄默其口。


    “我靠你哑巴啦!”岑肆拧眉。


    江识野这才支支吾吾开口:“……你说的太快了,我在分析你说的是真是假。”


    岑肆又笑了:“那你分析出来了吗。”


    江识野摸摸他的嘴角:“半真半假吧。”


    岑肆扬起的嘴角在他指腹的触摸下微微凝固。


    怔怔地注视着江识野微颤的睫毛。


    餐桌上的日料外卖还没扔,没吃完的天妇罗上两对红红的炸虾张牙舞爪地伸着碰着,呆呆地注视着餐桌旁两个同样一动不动的人。


    一阵沉默后——


    “僵尸我在你这儿都是真的。”


    “或许你在我这儿是真的吧。”


    这话一起开口,冲撞到对方耳畔又反弹回来,交织成了一句话。


    他们先是有些呆滞,随即又笑了。


    是一个意思。


    岑肆抱住他:“你听我说。”


    “嗯。”


    “一,不要理岑放,他就像那种偶像剧里的恶毒后妈,永远不让丑小鸭嫁给有钱的王子变凤凰。”


    “……”你在说啥啊……江识野笑笑:“我没在意。”


    岑肆黏糊糊地抱着:“二,不要因为我删了你的微信生我的气,以前可以生气,现在反正都在一起了就别生气了。”


    “本来就没生气。”


    感谢失忆,一点儿怒火都冒不起来。


    “三,我以前是有些走不出来,也是自杀过,但不是失败了吗,所以我姑妈才想给我拍电影,进娱乐圈,主要是找点儿事散心。但综艺见到你后,我每天都是开心的。没骗你。我对自己有数,你放心,我没那么傻逼,人家只是也想尽量健康地在你身边,当一个合格的猛1嘛。”


    他语速很快,江识野又没来由放松下来。一直以来岑肆对他都有这种魔力,他特别信他,特别容易被他哄好。他吸了几下鼻子,反过来也安慰他:“猛不猛没事儿的,反正你吃了药也就这样了,我不介意的。”


    岑肆登时一副当头一棒的表情。


    江识野这才意识到自己没安慰到点子上,笨嘴拙舌地又说:“我的意思是,我喜欢带点儿柔弱劲儿的1,就像你。”


    砰,当头一棒变成五雷轰顶。


    “……我是说,你——”


    “算了江识野。”岑肆手掌把他的嘴巴抵住,满脸不开心,“你的嘴还是用来唱歌吧。”


    “……”


    江识野的嘴巴最近唱歌挺多的。7月11日就是夏日歌会,他们提前两天都在彩排。


    忙里忙外,也就没有关注热搜动态。


    热搜最近很热闹。一方面是岑肆在暗戳戳预热。


    惦记着江识野的嘱咐,他真的预热得很“暗”。


    #岑肆现身夏日歌会彩排现场,并说十分无聊#


    #岑肆官方确认将出席夏日歌会,系近六个月来首次出席晚宴活动#


    #岑肆说他最近在玩植物大战僵尸#


    另一方面不知是谁,依然在发莫须有的通稿。


    【江识野真的有个很忠诚的男朋友啊啊啊,一直陪伴他,喜欢戴黑色鸭舌帽,保真】


    【近日,江识野现身云城中心医院,疑似他男朋友看到4884的相关cp热搜后气晕了过去】


    【江识野男朋友的锤已经发到我这儿了,@江识野@VEC,不转钱封口就等着夏日歌会暴雷吧】


    【素人男友和顶流cp,脚踏两只船之神,头疗哥江识野的双面人生】


    微博各方交战得如火如荼,江识野刚有点儿热度,素人男朋友便已经快成为了圈内未实锤的公开秘密。


    转眼到了7月11日,夏日歌会终于开始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开学,写得有点儿少匆匆,明天多更点


    第64章 Verse.似曾相识


    夏日歌会是国内最顶级的明星盛典, 基本上有头有面儿的歌手都会去走一圈。


    今年为了加大话题度,晚上的室外音乐节开始前,还加了个让歌手走红毯赴晚宴的环节。


    给足媒体制造噱头的机会。


    陈征就因为这操碎了心。


    歌手虽然不像演员需要强调颜值, 但红毯这种争奇斗艳的环节肯定不能马虎。


    尤其是江识野这种本来颜值就在线的。


    第一次面对那么多聚焦镜头,他费劲好大心思,才借租到了某轻奢品牌的西装一套。


    虽然是大众款式,也算有头有面。


    然而7月11日早上,品牌方临时反悔。


    江识野负面争议太多, 不借了。


    而且大概是被人针对, 这边儿刚说“不借”,网上就有营销号开始带节奏——


    【@扒圈大使:太惨了!江识野团队联系的品牌方撤销合作了[吃瓜], W.S之前看上了江和影帝炒cp的热度, 但如今江识野早有男友的事沸沸扬扬, 形象已经大打折扣。夏日歌会在即, 哪怕是VEC也难为一个争议素人博取资源啊】


    陈征确实也没办法了。


    无奈地对江识野说:


    “还是给他打电话吧, 该靠还得靠。”


    江识野撇着嘴。


    只得默默打开手机。


    还没说两句,对方就在听筒说:“等着。”


    四十分钟后,岑肆出现在了VEC。


    后面跟着个捧着西装盒的人。


    他一看就还没睡醒, 头发都是翘的, 穿着运动坎肩背心。


    但可能也是没睡醒, 说话有股冷感, 难得显得成熟:“你怎么不早说要走红毯?”


    江识野低头羞恼。


    他就是怕说了, 岑肆就急忙忙要去给自己定制西服。


    这种事儿虚头巴脑的。


    江识野觉得不需要。


    也不想岑肆又做些土豪事。


    虽然这会儿还是得靠他。


    好在岑肆说——


    “现在只能将就着穿我的了。”


    穿你的就挺好的。


    ——“我知道你不想穿贵的, 这套很便宜, 放心。”


    ……江识野放不下心。


    岑肆环顾四周, 对几个陈征在内的人说,“你们都走吧, 我来给他试——这没有摄像头吧?”


    “没有的没有的。”


    江识野眼皮一跳。


    他们都走后,岑肆便一只脚把一面带轮穿衣镜勾过来,“脱了。”


    这两个字有毒。


    越简单。


    越掷地有声。


    听着越恐怖。


    江识野乖乖地撩起衣角,脱下上衣。


    岑肆正把西装外套拿出来,低调的深蓝色,头也不抬:“裤子脱了。”


    “……”江识野不脱。


    岑肆把外套搭在手臂上,又拿出内衬白衬衫,拎开看有没有褶。


    “你让我给你脱?”


    江识野立马就脱了。


    穿着内裤,他光着两条又长又直的腿,几乎是用破世界纪录的速度去把岑肆刚拿在手中的西裤夺过来,三下五除二地穿上。


    好奇怪,很合身。


    他一直以为岑肆的腿比自己长来着。


    冰凉的面料紧贴肌肤,滑溜溜的舒服。岑肆说:“转过去我看看。”


    江识野转身。


    大腿和臀部绷压出一道道深蓝色的褶皱线条,禁欲的诱人。


    岑肆手立马往人屁股一贴:“紧吗。”


    “……”江识野耳朵一红,把他的咸四手拍开,“紧你大爷。”


    “我问裤子紧不紧,又不是问别的。”


    “……我他妈知道。”江识野很暴躁。


    岑肆笑,舌尖舔了下嘴角:“我给你扣皮带。”


    “我自己来。”


    “这高级货,你不会的。”


    “……”


    穿皮带的过程有些漫长。


    它绕过裤腰的过程也是岑肆的手绕过江识野腰的过程。


    他单手穿,像是环住江识野腰间的世界,另一只手掐进腰间的肌肤,一下一下隔着距离捏,仿佛要丈量世界的维度。


    最后岑肆的手停在皮带头上——是江识野看不懂的图案,却感觉很贵。


    啪嗒一声。


    “扣上了。”


    岑肆说着,戳了下皮带头。


    江识野小腹都连带着一紧。


    他用力深呼吸了两口气。


    咬牙切齿的声音:“你……”


    “嘘。”岑肆用低慢的声音打断,一丝不苟地,“别让西裤湿了。”


    江识野脸登时红成一片。


    他妈的。


    好想来个人把这货带走。


    他磨着牙说了句毫无威胁力的话:


    “你就是故意的。”


    岑肆笑。“嗯。”


    西裤不会湿,江识野这点自制力还是有,或者说岑肆故意控制在某个度里。


    但后面的过程依然少儿不宜。


    他给他穿衬衫,不知怎么身体就贴在一起;他给他打领带,不知怎么岑肆就亲上锁骨。


    岑肆穿的背心坎肩,使得稍微一抬手俯身江识野就能看到里面的全部,从胸口往下,整齐的腹肌,像一个性感的滑坡迈向起伏的山野。


    江识野恨不得在上面滚。


    最后是西装外套,华丽利落的手工上肩,手纳驳头,裁剪得特别完美,腰身略收,鎏金袖扣精致闪耀。


    江识野穿上,挺阔而服帖,五官显出锋利贵气的棱角。


    再穿上皮鞋,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完全愣住。


    一个成熟的男人。


    虽然表情依然一副惶恐的稚嫩。


    但换了身皮肤,气质都不一样了。


    但岑肆的西服,自己怎么穿得这么合身?


    量身定做的合身。


    “差不多了。”岑肆很满意,仿佛在欣赏他的艺术品。


    竟掏出手机拍了几张。


    江识野害羞了。


    这人竟然拍自己。


    他俩连自拍都没有。


    他欲拒还迎:“你别拍。”


    岑肆不搭理,竟还调出闪光灯:“去花墙前站着。”


    最后江识野乖乖任岑肆拍了几张大片。


    “四仔——”


    “你又要问我价格?”岑肆挑眉,打断,“爷给你穿的,无价。”


    江识野闭口了,


    其实也不是想问这个。


    岑肆拍完,把手机收好。


    “还差最后一步。”


    江识野疑惑地看着他。


    岑肆从运动裤的兜里突然掏出来个精致的小盒子。


    打开。


    是块表。


    江识野一愣。


    “手。”岑肆说。


    江识野默默把手伸过去。


    岑肆抓住他的手腕。


    “这块儿表是我在法国买的。”岑肆睫毛长眼睛深,越是垂眸盯着一个东西越显得分外深情——哪怕那个东西是手腕,他给他戴上,“本想给你的礼物,总算还是有机会。男人总是需要一块儿表的。”


    江识野听着,鼻头又有些酸酸的。


    岑肆虽这么说,但他自己都不戴表的。


    “不是什么贵重礼物,只是祝你进娱乐圈后一切顺利而已。”岑肆亲了亲他的手,“我最近也没什么事儿,以前都是让你陪我,现在换我陪你。”


    江识野喉头一哽。


    半天说不出话来。


    好一会儿,他才小声开口:


    “……那你能陪我走红毯吗。”


    江识野知道自己是在问傻话。


    夏日歌会的红毯都是为歌手准备的。


    但他很紧张。


    尤其是穿上西装后。


    第一次走红毯,又是个争议高才出道的新人。


    那么多镜头。


    他一直想着低调,不愿让人知道自己和岑肆的关系。


    可是此时此刻,他真希望在那么多摄像头前,是岑肆陪着他走过红毯,穿过质疑和打量的目光,抵达中央。


    但岑肆只低头笑了笑,掐了下他后颈:“不能啊,我又不是歌手。”


    “僵尸,这是你的路,你要自己走。”


    自己的路。


    江识野看着手腕上精致的银表。


    他摸了摸,又任西装袖口帮它埋住,抬头望着岑肆,笑了。


    露出一个很浅的梨涡:


    “也是,反正你是演员,我们总有机会,来日方长。”


    岑肆笑得更深。


    他没说什么,只是又掐了下江识野的后颈。


    更重的力度。


    傍晚时分。


    红毯地点已经被媒体摄像机和艺人团队围满了。


    江识野这边还没到。


    一些才走过红毯、个个穿得矜贵周正赛王八的歌手们就开始聊他了:“马上就是VEC的艺人了啊。”


    “那不是那个江识野也要来了。”


    “对啊,他脸其实长得还可以,但W.S不给他提供衣服了,江识野怕是只能穿廉价西装了吧。”


    “可能都还是在小商场现买的哈哈,他不就是个头疗小哥吗。”


    “但他运气真的好,又很会蹭热度,和岑肆同框几次cp热度就这么火了。”


    “是啊是啊,你说我们兢兢业业唱什么歌啊,多去巴结顶流才是王道。”


    “但他有男朋友的事情不是爆出来了吗,应该是真的吧。”


    “我家公司说有石锤,还是圈内人爆的。只能说活该。”


    “但我又听说岑肆好像对他印象还不错。”


    “能有多不错?岑肆知道他有男朋友了只会把他封杀,他难道傻吗。现在就差一个石锤了。”


    “说不定今天的红毯是他娱乐圈第一个造型,也是最后一个——”


    话音未落,VEC的车队停靠。


    在摄像头卡嚓卡嚓的声音里,江识野下车了。


    他是和VEC另一个同期签的女歌手一起走红毯的,女歌手挽着他的手臂,有些娇羞又有些紧张。江识野倒没什么表情,面无表情地迈着步子。


    他今天稍微上了点妆,五官深邃英挺,从侧面看上去,眼尾那道疤嚣张又桀骜,又有些魅。


    是相当亮眼的长相。


    更亮眼的是他穿的西装。


    合身又挺括,把人显得相当贵气。


    无论是从面料、裁剪和风格来看——


    “卧槽他穿的那套西装怎么这么像Brioni才出的高定啊……”


    “Brioni?你别逗了,”一个略懂时尚的男歌手表示,“你知道它家男士高定一件多少钱吗。我们的通告费加起来都买不起。这江识野竟敢穿盗版走红毯,稍微识货的人都能看出来吧……”


    “Brioni的盗版怎么都看上去这么贵……”


    “好尴尬啊,江识野肯定不知Brioni出的新款是限量男士情侣款吧,他竟然穿了一套情侣款的盗版,我真的要笑死。”


    “别笑了,人家说不定有个男朋友和他一起在家穿盗版呢。”


    “哈哈哈哈,你好绝。”


    红毯尽头的启星酒店就是今晚晚宴的会场。


    里面又是星罗棋布的机位和媒体。


    已经坐满了明星。


    歌手走红毯,但出席晚宴的就是演艺圈的各方人士了。工作人员带领江识野入场落座时,他发现很多人都往自己这儿看。


    准确地说,是往自己身上看。


    不识货的人讶异他一个草根,一捯饬竟这么有明星相,在这么争奇斗艳的场合也相当出尘。


    识货的人内心正嗤笑不已。


    Brioni夏季刚发布的情侣高定,一共就只两套。


    怎么可能一套被他穿在身上。


    过了一会儿。


    一个白毛走了过来。


    江识野记得他——VEC推出的男团After9的一员,第一次在录音室时还见过,叫黎忱。


    黎忱小声对江识野说:“哥,你要不换套衣服吧。”


    江识野很疑惑:“怎么了。”


    黎忱是真发自善心地替江识野尴尬,也是替自己尴尬。


    都是一个公司的。


    他把手机热搜调出来。


    江识野这才看到自己的名字,和一个高奢西装品牌一起挂在热搜上。


    他点进去。


    【JSY穿Brioni盗版出席夏日歌会,这会不会被告啊】


    【会不会告不知道,反正已经社死了】


    【小八是素人出道,不会认品牌误穿盗版很正常,也不至于被嘲吧】


    【哈哈哈哈今日爆笑,天天蹭cs热度被反噬了吧】


    【有一说一,这盗版穿的还挺正】


    江识野呆住了。


    黎忱看他倒吸一口气,又安慰:“没事儿,你不也是不知道嘛……”


    江识野摇头。


    他当然不需要黎忱的安慰。


    别人不知道,但他自己再清楚不过,身上的衣服到底是正版还是盗版了。


    其实他前面一穿上时就能猜出来。


    这衣服是岑肆专门为他买的。


    它太合身了,量体裁衣的效果。


    连肩头都嵌合得相当好。


    岑肆肩比他宽,一定不是他所说的“自己的衣服”。


    江识野一直想问岑肆,怎么知道自己尺寸的。


    没来得及问。


    他倒吸一口气是看到了Brioni这套西装的价格。


    心里掰着指头。


    硬生生数到了七位数。


    自己怎么能穿七位数的衣服啊……江识野有些忍俊不禁,觉得他的四仔太单纯了,只想发挥土豪技能,根本没想过,自己穿上这套衣服,谁会信。


    连粉丝都只能用“素人没见过世面”来维护了。


    但他还是挺感动的,又有些兴奋。


    毕竟知道那些嘲笑怀疑的言论终将会被打脸,可能是官宣后,他不需要急。


    江识野笑了笑,对黎忱说:“谢了,穿都穿了,不用了。”


    “可大家都在看呢。”


    吃饭的时候最适合刷微博。


    毕竟刚走红毯,正是格个明星的造型热搜各领风骚的时候。


    相当于此时此刻,会场里所有人都能点开#江识野 Brioni#的词条。


    江识野还是说没关系。


    也就在这时,本就喧闹的会场更加躁动了起来,纷纷往门口望去。


    好像来了个什么大咖。


    “啊。四哥来了。”


    黎忱像在宣布主角登场,抬头望去。


    然后他和江识野同时瞳孔骤缩。


    场内人都陷入了呆滞。


    岑肆很久没出席活动了。


    他的造型和《无法配送》里的反派挺像的——大背头,衣冠禽兽式的港风,真还骚包地带了个眼镜,五官俊美,气质矜贵。


    还有他的西装。


    大家都不瞎。


    深黑色的西装。


    但和江识野那套深蓝色的Brioni,是同样的版型,同样的领口裁剪。


    唯一不同的,是袖扣的纹路。


    不是撞衫,是情侣版型。


    江识野彻底呆住了。


    这人。


    他总是能在他想象不到、却又是该出场的时候出场。


    岑肆淡定迈步。


    越是所有人目光都在他身上时他表情越冷,运动员时都是如此。


    江识野知道他就是故意的,就是有那么股令人折服的、仿佛是世界中心的装逼劲儿。


    渐渐的,世界中心就扩散到了自己身上。


    岑肆走到江识野桌前。


    江识野站起来,有些慌里慌张,把身旁的黎忱都吓了一跳,直接退后一步。


    四目相对。


    他们成为了晚宴焦点,同样版型的西装折射着奢华低调的光。


    岑肆纯用来作秀的眼镜镜片被大厅金灯照得金灿灿的,放大了挑逗的目光。


    他拿起江识野手边的高脚杯,里面还有半杯红酒,他又慢慢地倒了点儿在另一个空杯上,把它放到江识野手上:“来喝杯酒?”


    他也没等江识野回答,手臂绕过江识野因为激动微微颤抖的手臂。


    交杯酒。


    不只是交杯酒,江识野一瞬间就明白他想秀的还有什么。


    是情侣表。


    在举起酒杯双臂缠绕时,手腕的银色表带一起露出来,像是两条意欲交|媾的蛇,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场内陷入大跌眼镜的喧哗。


    岑肆这番行为。


    确实是和官宣没什么区别了。


    江识野的红酒杯面一直在抖。


    完全说不出话来。


    他总以为一切都要等节目播出后才开始慢慢揭露,但岑肆真的很急,方式真的很骚,总是以他想不到的速度帮他打脸,以他想不到的方式替他宣告。


    网络满足不了岑肆——最多的明星,最多的镜头,他先在线下来一遍。


    只是……只是……


    怎么秀得这么快这么过分啊!


    妈的,枉我江识野一世薄脸皮。


    跟着岑姓之人,竟处处装逼。


    岑肆率先一饮而尽,看着呆滞到嘴唇都在颤抖的江识野,一直绷着的矜冷表情终于破功,勾嘴笑了笑——“你不喝啊?”


    这话像是把暂停键点开播放,江识野忙闭着眼,深呼吸了两口,直接一口莽下。


    好像是想吞下所有的情绪,却只把所有的情绪都浮在脸上,红酒染红了他的眼和脸。他激动、又有些羞耻;希望这是梦,又害怕这是梦。


    岑肆揽过他的肩,西装叠在一起,揉揉他的头发,咬着耳朵。


    他们的气质很不一样,不是一个像火一个像水,而是一个像闪电一个像风雪。岑肆的嘴唇摩挲着江识野的耳廓,“我看到微博那些讨论就烦,等不及了。”


    说完他替江识野理了理褶皱,好像这才注意到身边人不可置信的目光,淡淡道:“你们继续吃啊。”


    “……”


    论装逼,江识野真他妈服了他。


    在这边的消息渐渐蹿到网上时,Brioni官博先眼疾手快地发了条微博,艾特岑肆和江识野,确认他们身穿情侣款手工定制西装的事儿;另一边,《逃离内卷的夏天》新一期也上赶着播出。


    三管齐下。


    #岑肆江识野情侣西装#


    #岑肆江识野一起看了流星雨#


    #岑肆在温泉里亲了江识野#


    #岑肆江识野晚宴交杯酒#


    微博热搜已经呈现一串连爆,服务器竟然还没崩,好像是在为什么做准备——


    一个热搜慢慢往上爬。


    #江识野夏日歌会#


    夏日歌会是在晚上七点正式举行的,江识野是在第二十三个上场。


    本来他只是个无足挂齿的小歌手。


    但现在,最好的化妆间给他,最好的试音设备和耳返也给他。


    岑肆一直跟着他在后台转,一圈保镖围住了所有想八卦他们的人。


    江识野脱下西装,换上一件背后是翅膀的深色飞行夹克,很拉风。他已经听到了舞台前观众的山呼海啸,紧张得嗓子都说不出话来。


    岑肆还抱着胸火上浇油:“现在基本上所有人都看了热搜,我看谁还不听你唱歌。”


    江识野微微一愣。


    前几天他和陈征打电话,陈征吐槽过夏日歌会歌手太多,各方粉丝太多,彩排的时候根本没几个人在意江识野怎么唱。


    他的顺序不前不后,也是最容易审美疲劳的时候。


    反倒是江识野说没关系,只要唱得好他们就能逐渐竖起耳朵听的。


    他们是开着免提打的,岑肆就在旁边,还问了句:“为什么那些听众不能从最开始就竖起耳朵?你不是很有热度了吗?”


    江识野说:“到底还是才出来,慢慢来吧。”


    ——所以这才是他急着官宣的目的?


    制造最爆的话题。


    让江识野在开嗓前,就已经是被关注的中心。


    让所有听众从最开始就竖起耳朵。


    江识野心里又酸甜酸甜地拧着。


    很快就要轮到他了,后台也是一片震耳欲聋,江识野注视着岑肆的侧脸,还戴着眼镜。


    “四仔……”


    岑肆边揉着后脑勺边看手机:“再叫我一声。”


    江识野以为他想肉麻,就又叫了声:“四仔。”


    岑肆:“我没听见,你大声点儿。”


    后台各个音箱震耳欲聋,江识野深呼吸一口,大声喊他:“四仔!”


    岑肆笑了,这才转过头看他。


    黑色的天空之下,绚烂的舞台背面,工作人员忙里忙外,麦克风的音浪和观众的欢呼一阵阵涌来。


    岑肆用眼角勾了下江识野的疤,像是温柔的小学老师打下一个红色夸赞的勾:“好了,我坐贵宾席去了。你加油。”


    四仔是用来开嗓的。他知道,江识野也知道。他心跳得厉害,紧张地,又踏实地。


    “对了,我还没问你新歌叫什么。”岑肆问。


    江识野出道后的第一首歌。


    “你到时候再听吧。”江识野说,“但我这首歌不是只唱给你听的。”


    岑肆笑,满意地扬扬手:“那就好。”


    但等江识野真上舞台说话时,他还是惊了。


    那会儿是晚上十点,绚烂的舞台灯光把江识野烘托出场,他站在舞台中央,双手握着立麦,后面跟着一群乐队老师。


    和晚宴里一身西服的贵气锋利又有点儿拘谨的可爱不同,他的气质完完全全释放。


    桀骜的,潇洒的,自信而霸气的。


    观众吼疯了,也不知道吼什么。吼他变成了岑肆的男朋友,吼他草根逆袭,吼他长得帅,反正气氛到了,就是在吼。


    “大家好,我是江识野。”话筒把江识野的声音无限扩大,冰川融解海水一下下扑过来的感觉,“今天两首歌,一首是倒降,”


    江识野以为自己会很紧张,那么多听众,那么多歌手,但当他真往下望时,他只看到了各种闪亮的灯牌,陷在一片嘈杂的黑暗里。


    他甚至看不到岑肆。


    但他大概知道他在哪儿,这算是一种本能。就像在酒吧唱歌一样,无论是swirl,还是阶步,岑肆不是他第一个听众,但他知道,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是他唯一的听众。


    他盯着某一处,很放松,心脏的跳动混在旋律里。


    “一首是我的原创新歌,叫Déjà vu。”


    岑肆眼睛瞬间放大。


    江识野转头,对乐队老师点点头。


    “我们开始吧。”


    他先唱新歌。


    这首歌改了很多。


    早已不是他最初的版本。


    更成熟了,元素更多了。


    dream pop的氛围感,令人心旷神怡的R&B和lofi-hip pop的电子噪声,吉他鼓点和声的间奏连着磅礴雄浑澎湃有力的高潮,像是一场暴雨,一场海啸。


    岑肆瞬间溺在了里面。


    眯了眯眼,手不禁握成了个拳。


    他再清楚不过了。


    中文歌,法语名。


    法语,他为了去巴黎学过的法语,江识野曾跟着学的法语。


    ——哇Déjà vu这个单词多有意思的,似曾相识的意思。18岁的岑肆说。


    ——嗯,怎么了。江识野问他。


    ——似曾相识啊。似曾江识。肆岑江识。岑肆江识。岑肆很兴奋。


    ——江识野一愣,琢磨了一下。还真是。


    ——岑肆得意。这个谐音梗完全是我们的情侣名,你记住了吗,déjà vu。


    ——嗯,déjà vu。


    这不只是个谐音梗,21岁的岑肆知道。


    当江识野唱出来时他就知道。


    他是在说他的第二段恋情。


    他因为失忆全部忘记、却总觉得似曾相识的一段恋情。


    不只是唱给你的,


    但出道后的第一首歌,到头来,总归是写给我的。


    作者有话要说:


    法语déjà vu,中文翻译为既视感,意为似曾相识,指未曾经历过的事情或场景仿佛在某时某地经历过的似曾相识之感。


    百度了下发现有好多歌都叫这名儿,蔡健雅有,碧昂斯有,现在江识野也有,嗯……


    第65章 Verse.半分直播


    发现这一切都像感叹号


    循环播放


    生命寂寥下最不枯燥的注脚


    陈腔滥调


    再唱一遍


    一如往昔沉溺的味道


    夏日歌会的璀璨灯光扑在江识野身上, 他像嵌在一片霓虹之海中,声音也和光一样——低音是冷色调,雪晶峰峦的锋利, 高音却转成暖色调,霞蔚云蒸的绚烂。


    【@耳朵帝:和岑肆恋情的高调曝光让江识野在登台前就已备受瞩目,事实证明他的歌声是配得上大家挑剔的目光和耳朵的。


    一首《Déjà vu》和一首《倒降》,第一个出道舞台就让人从原创实力和唱歌天赋重新认识他。令人惊艳的独特嗓音,完全不像新人的舞台掌控力。


    令我最意想不到的是他的个人气质和风格都太明显, Lofi-hop hop和摇滚融合的想法相当巧妙, 介于少年和男人之间的棱角和个人情感式独白,虽然还带着新人的稚嫩和缺乏专业培养的莽撞技巧, 但已经是华语乐坛最顶级的新人舞台, VEC好好培养, 必然是一颗冉冉上升的新星……】


    耳朵帝连带着现场视频的专业乐评刚发不久就转发破万。


    当晚最后一个爆的热搜便是#江识野夏日歌会#。


    然后——


    然后微博终于支撑不住地瘫痪了。


    待江识野刚从舞台下来, 各个媒体就迅速涌过。


    陈征笑眯眯地帮他挡下, 当他的嘴替。


    至于他自己——


    岑肆把他捞走了。


    江识野的心还扑扑跳个不停,气都喘不匀,岑肆手环过他被汗淋湿的脖子, 像是从没听他唱过歌似的, 笑得很骄傲。


    “你怎么唱得这么好啊。”


    露天音乐节, 舞台背后多走段路就是广阔的草地。


    黑暗里, 他们背着人流跑过去。


    跑到人越来越稀疏, 跑到舞台的歌声都像调到最低档的背景音。


    亲吻的背景音。


    这个吻早该来了。


    现在终于。


    在江识野唱歌唱到肺活量枯竭时, 他才终于堵过来。


    岑肆一开始只是亲、舔。


    后面开始咬、撬。


    彼此热烘烘的气息拱着。


    江识野又要窒息了。


    好不容易推开他喘了口气, 含糊着说:“……后面可能会有人看到。”


    “嗯。”岑肆不耐烦又相当麻利地把西装脱下, 往两人头上一罩。


    “这下就看不到了。”


    ……还能再掩耳盗铃点儿吗?


    但他把西装罩下来,像是笼下一片自己味道的天空, 带着一点儿顶级男士香水的尾调。江识野瞬间着迷上瘾,舌尖顺着他舌尖的节奏轻轻去转。


    又莫名有些惆怅。


    击剑服汗涔涔的运动少年,终究被眼前这个看上去那么矜贵又肆恣的成熟男人取代了。


    自己也不是原来的自己了。


    远方的舞台在唱情歌,观众在咆哮。


    角落的草地里,黑色西装里两个脑袋凑凑拱拱,身体贴在一起。


    衣服里没有空气没有风,江识野又热又闷,感觉要被岑肆吃了。


    却又欢愉幸福到顶峰。


    是他长这么大最意气风发的时刻。


    过了会儿。


    西装拿开。


    两人中场休息。


    “累不累。”江识野问他。


    “嗯?”岑肆含糊地用鼻尖刮江识野喉结。“我又不唱歌,我累什么。”


    “但现在已经很晚了。”江识野手指情不自禁按着岑肆脑袋的穴位,碎发随着风轻轻拂过手指,“……而且你今天肯定来回奔波了好几次。”


    岑肆:“我不累。”


    “真的?”


    “嗯。”


    结果江识野用力掐了一下他,生气皱眉:“那你又偷偷吃药了是么。”


    岑肆一愣。


    江识野严肃担忧的表情:“四仔。”


    叫的怪肉麻的,岑肆笑:“欸。”


    “……你别为了我逞强。”


    岑肆笑容更深:“好吧好吧那我累了行吧,宝贝儿你太自作多情了。我给你说过,我做任何事首先都是为了我自己。倒是你,”


    “我怎么了?”


    “唱什么似曾相识,天天都在和我告白。”岑肆一脸得意。


    “……我没有。”


    “别嘴硬了,宝贝儿你听我说。”


    江识野都不知道啥时候已经不抵触这个肉麻兮兮的称呼了,只下意识地抬头望他,睫毛像染上了月光,岑肆看着他,一时间喉咙有些哽。


    江识野:“听你说什么。”


    “……我想说,我希望你首先爱你自己,再想到别人。”岑肆揉了揉后脑勺,声音变沉,“我想你第一首歌写给你,而不是我。虽然吧,我听到还是非常感动和开心哈哈哈。”


    江识野微微眯眼。


    岑肆真的变了。


    不知怎么,虽然十八九岁的记忆不多,但江识野笃信那会儿的岑肆不会说出什么“首先爱你自己”这种,有些矫情又很戳心窝子的话。


    但他摇头。


    手指按过岑肆的嘴唇:“你才自作多情。”


    手指顺着逡巡,岑肆忍不住含住轻轻一舔。


    “四仔,我真的不是给你写的。这是写给我们的歌。”-


    上车回家要坐两个半小时的车。


    这会儿已经凌晨了,江识野逼着岑肆先睡一觉。


    岑肆也听话地闭眼了。


    之前兴奋,关注着别的事也还好。此刻坐在车上,待各种情绪冷却退潮后,被刻意忽略的疼痛和疲惫真就上来了。


    江识野说:“你躺我腿上睡吧。”


    岑肆还有力气皱眉:“你是1还是我是1?”


    “……”这和谁是1有啥关系啊……


    岑肆自有一套身为1的原则。他闭着眼抬起手臂把江识野一拽,让他歪着身子靠在自己怀里,手搭着他的肩:“只能你靠我,不能我靠你,这就像只能我在上,懂?”


    “……懂个屁。”


    江识野不搭理他了,移了移屁股,脑袋在岑肆怀里蹭了蹭,找了个舒适又甜蜜的坐姿打开手机。


    眼睛一亮。


    “微博可以打开了。”


    他想和岑肆一起点开热搜。


    霸占了那么多头条,看起来一定挺爽。


    结果抬头。


    岑肆仰头靠着车椅,嘴角绷得很紧。


    已经睡着了啊……


    江识野看了他一会儿,才又默默看起手机。


    热搜第一是什么呢……


    歌,晚宴,红毯,还是综艺?


    他还挺兴奋的。


    却万万没想到顶端是个相当意外的词条。


    #江识野在机场和一男子打情骂俏#?


    江识野顶着一串问号进去。


    好家伙。


    是他和岑肆在京城机场候机的视频。


    视频很短也很模糊,又是拍的按摩椅的背面,只能看到江识野在摸一个戴着鸭舌帽男人的下巴。


    评论直接炸了。


    【卧槽???】


    【实锤了实锤了,江识野果然是有男朋友的,这波是4头顶青青草原了@岑肆】


    【额,4这不是被绿吧,他这应该是在不知道的情况下被当成小三了】


    【笑死,岑肆变成岑三,江识野太绝了,连顶流都敢骗】


    【我日我真的气死了啊,4太单纯了,今天那么高调,结果晚上就出了这么个锤……心疼4】


    【真的没想到48会这么be,@江识野,脱粉回踩了,能不能再不要脸点?】


    【JSY一边摸男友下巴,一边让CS给他买百万级情侣高定,渣男界扛把子选手】


    【@江识野,退圈封杀吧,道歉都没用】


    【@VEC,这就是你们签的艺人??什么贱茶婊】


    【有一说一,jsy那个男朋友的侧脸虽然糊,好像还挺好看,黑色鸭舌帽好像CS也有……】


    【姐妹你发现了华点,江识野把岑肆当替身?】


    【救,怎么还有蠢粉丝洗地说这就是4啊,人家会在普通乘客候机区?而且这老夫老妻的不知谈了多久,时间线都对不上】


    【四粉们,我现在真的好想把jsy杀了】


    “……”江识野一脸懵逼。


    他的微博私信已经堆满了辱骂的,举报信息都有好几万条。


    这事儿太荒诞。


    又有些好笑。


    此时此刻,他只想把岑肆叫醒,问问怎么解决比较合理。


    不过岑肆睡的熟,他又不忍心。


    就在纠结的时候,陈征打电话过来。


    即便铃声响了一秒江识野就接了,岑肆还是被声音吵得一个激灵。


    陈征无能狂怒中:


    “江识野你疯了吗!!!你怎么连岑肆都敢骗!!我之前看网上消息以为是假的都没管,你到底有没有认真想当个艺人!!还是想来个仙人跳——”


    他说话声音大声,直接透过听筒传出来。


    岑肆这么敏感的人,不被吵醒都难。


    他抬头不满地嘟囔:


    “怎么了啊。”


    江识野干脆把陈征电话挂断,手机立起来,把微博翻给他看。


    默默无言又有些忍俊不禁地等着这人反应。


    岑肆目光匆匆划过手机。


    没睡醒的眼睛先是瞪大。


    又眯起来。


    随即冷笑一声:“傻逼么。”


    “我们怎么解决——”


    岑肆一言不发,直接夺过江识野的手机。


    点开微博直播。


    翻转摄像头。


    手机屏幕马上对准两个人的脸。


    江识野社恐般连忙从他怀里挣脱出来、跳出屏幕。


    “有几个人进来了啊。”岑肆困倦地盯着手机屏幕,揉揉后脑勺,“再等一分钟吧。”


    于是,7月12日凌晨。


    基本上所有在微博的人都看到一条推送——


    @江识野开启微博直播啦,快来围观吧~这人还敢开直播?


    粉丝路人对家营销号骂骂咧咧地进来。


    没想到首先看到的是岑肆的脸。


    他们更愤怒了,不停发消息。


    【4你怎么还在和他在一起啊啊啊啊】


    【四宝你旁边就是个绿茶婊】


    【卧槽你不会是知三当三吧】


    【你是要当众打jsy吗,目光看上去好冷,这也不好吧,@平安京城】


    【路人,今天这个瓜我真是吃撑了,极限反转,好有趣】


    【姐妹们快录屏,这一定是个历史级别的场面】


    【江识野呢?我的四,被绑架了你就眨眨眼】


    “噢,七百万人了,就这样吧。”岑肆没耐心等一分钟,直接抬手。


    把手机屏幕拿远点,


    好把人拍全。


    江识野也露了出来。


    狭窄的车厢里,岑肆侧过脸,抓起江识野的手。


    让他抠了抠自己的下巴。


    又满脸不耐地看着屏幕。


    “看懂了吗,脸是我的,下巴是我的,鸭舌帽是我的,打情骂俏的是我,机场那个男的就是我。”


    还没等观众激动兴奋地打字,又抓过江识野脑袋在额头一亲,再看屏幕:“ok,下了。”


    啪。


    @江识野已结束直播~


    岑肆把手机扔回给江识野,把他拽到自己怀里,仰着头继续闭上眼。


    再次入睡前他只吐槽了一句话:


    “娱乐圈真他妈事儿多。”


    “……”江识野一脸懵逼地看着瞬间又睡得不省人事的人。


    他刚干嘛了?


    怎么结束的?


    又看着手机。


    可怜的微博程序员,


    才抢修好,


    因为一个不到三十秒的直播,


    又瘫了。


    第66章 Verse.海边夜晚


    7月11日到12日凌晨是段特殊的日子。


    微博两度瘫痪。


    程序员多次愤怒。


    江识野数次懵逼。


    网友几轮炸锅。


    都在想岑肆直播结束得这么快是不是急着和江识野共度春宵, 把他做翻天。


    事实上岑肆只是困翻了天。


    他不该睡的,车上的觉越睡越困。到家门口时完全不愿起来多走两步路,也确实没什么力气。


    江识野脑袋旁立马冒出个小灯泡, 带着私心灵机一动:“我背你吧。”


    岑肆闭着眼嗤笑一声:“荒谬。”


    “……”


    江识野的小灯泡灭了。


    岑肆皱了皱眉,有气无力地指挥:“开到房车去吧。”


    从下车到走到房车再到躺上床只需要5步路,这点力气岑肆还是可以积攒出来。他的长腿甚至只用了四步,然后就倒在床上不省人事,衣服都没脱。


    江识野看着他, 三分心疼。


    七分遗憾。


    ——今晚又不能做了。


    网友都知道该做的日子。


    他俩竟然还没做。


    说来挺离谱的, 复合以来,江识野还没和岑肆真正做过。


    虽然坦诚相待也有了, 互相纾解抚慰也有了, 各种情趣的游戏也玩儿了。


    但岑肆就是不进行最后一步。


    这人顾虑极重, 江识野知道, 觉得自己病了不猛了, 怕他把21岁的岑肆和19岁的岑肆做个对比。


    但江识野明明没把复合当复合,他可是当初恋来享受的。


    但确实也不好意思强人锁男哈。


    尤其是锁的还是自己。


    此时此刻,江识野一脸无欲无求的表情帮岑肆把衣服脱了, 衬衫解开, 肌肤的触碰让敏感的岑肆皱起眉嘟嘟囔囔的, 宛如一个醉鬼。


    江识野一无所求地盯着他的胸膛, 往下滑。


    这人真挺白的, 但好像没人骂过他小白脸, 总给人一种宽阔强硬的感觉, 就像他的胸膛。


    江识野情不自禁把手贴上去。


    只是想摸一下, 但敏感的人却立马抓住了他的手,包住按在自己腹部, 他手是冰的,但肚子好歹是暖的;他呼吸很微弱,但好歹还能感受到腹部的起伏。慢慢缓缓,抵得江识野手心儿麻麻。


    江识野吸了吸鼻子,控制着一无所求的眼睛眨了眨,把泛起来的情愫又按下去。


    他干脆侧躺在他旁边,把岑肆的脑袋往自己胸口里埋了埋,营造一副是岑肆依偎在自己怀里的假象。


    心想,当1就是这种感觉吗。


    背不能背,靠得靠你,你这么拽,生病睡觉还不是躺在我怀里。


    江识野本来打算玩一会儿就去洗澡,但这感觉确实太令人着迷。而且和一个喜欢的人在一起久了,好像闻到他的味道就想睡觉。


    他今天也很累,抱着抱着竟然就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睁眼,天已大亮。


    低头。


    我靠怎么我也没穿衣服了。


    抬头。


    我靠怎么变成我躺岑肆怀里了。


    关键是。


    岑肆啥时候把衣服穿上的?


    江识野瞬间就清醒了,头发在岑肆喉结上一蹭,岑肆低头看他,捏他的耳垂,低声:“醒了?”


    江识野不太想搭理他。


    闭上眼,搭在岑肆腿上的腿一曲。


    愣住。


    我靠我裤子怎么也没了。


    他又禁不住害臊了。


    岑肆还在明知故问:“醒了吗。”


    江识野不理他。


    岑肆捏他的下巴。


    江识野的睫毛止不住地颤。


    “醒了就吱声。”


    江识野干脆睁开眼抬着头瞪他。


    岑肆从单手捏下巴改成捏脸,往中间一挤,睫毛垂下在江识野脸上扫出一片阴影。


    “说话。”


    江识野那么锋利英俊的一张脸嘟起来,整个人都不好了,立马吱声。


    他昨天才唱了歌,早上醒来嗓音有些沙,带着才睡醒的慵懒,跟酒一样醉人。


    只是吱的内容挺傻的:“……我都没脱你裤子。”


    岑肆立马笑个不停。


    “你给我脱了一半,怎么不给自己脱?关键是你穿着衣服还非要贴着我睡觉,把我热死了。”


    说得挺像那么回事儿。


    江识野小声嘀咕:“……昨天是你钻到我怀里睡觉。”


    “放屁。你把我扒你身上,自己睡着了又把我扔开,开始贴我闻我钻我这,你以为我不知道?”


    “……”是这样吗?


    江识野不想说话了。


    再也不想说话了。


    他羞恼地从岑肆身上弹起来,一本正经若无其事道:“我要去VEC了。”


    说着他就开始麻利地穿裤子,穿衣服。


    岑肆在床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还在笑。


    江识野怒道:“你笑什么。”


    岑肆挑眉:“宝贝儿,十二点了,你上下午班啊?”?


    这么晚了?


    江识野不信。


    结果打开时间,12:59刚刚变成13:00。


    他僵在原地。


    昨晚举行了夏日歌会,今天VEC领导要找他开会。


    今早九点就应该上班的。


    “陈征给你打过电话了,我帮你说了。”岑肆说。


    江识野这才舒了口气。


    “那我现在去。”


    “不用去了,VEC早就被媒体堵死了。而且我说你和我去旅游看海去了。”


    “?干嘛撒这个谎?”


    “没撒谎啊。”岑肆这才从床上坐起来,“我们现在就出发去看海,不然干嘛待在房车里?”


    “?”


    五分钟后,江识野就被岑肆拽上了房车副驾。


    岑肆坐上驾驶座,挺潇洒地拉紧安全带,再戴了个遮光墨镜。


    江识野还没反应过来:“为啥要走?”


    “避风头。”


    “……”江识野眨了眨眼,又问,“你啥时候学会开车的。”


    还是大房车。


    “拍《归》的时候。”岑肆淡淡回答,“走了啊,咱看海去。”


    “等等。”江识野还不放心,京城可是内陆城市,“去哪儿看海?”


    岑肆刚好正在车载导航上敲敲点点:“青城。”


    江识野皱起眉来。


    从这儿去青城,自驾至少也要五六个小时。


    他又不会开车。


    “你怎么能开车这么久。”


    “为什么不行?”岑肆侧头看着他,戴了个黑色墨镜看上去骚包得不行。


    他又把自己这儿的安全带解开,俯身。


    江识野以为他要亲自己,但他只是热热的气息一扫,替自己拉紧安全带,“我想自驾游很久了,而且你不是说想去看海吗。”


    江识野确实说过,《电梯回溯》里有大海的场景,他没看过海就随口一念。


    他心里突然被戳了下:“四仔……”


    “停。”岑肆修长的大手开始挂挡,“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僵尸,我给你讲过,我做什么都是为了我自己。是我想自驾游,拉着你陪我。”


    “可我担心你身体。”


    “没事。”车已经开始奔驰,岑肆扫了眼侧视镜,“到时候你喂我吃药就行。”


    在喂吃药前,岑肆先指挥江识野喂早——午餐。


    车停在路边,他让江识野捂严实点儿去买小笼包。


    车继续行驶,他双手搭在方向盘上,张嘴。


    江识野就伸手,把小笼包一口塞进他嘴里。


    “太多了。”岑肆说。


    于是后面就变成江识野咬一口,他咬一口,江识野又咬一口。其实他不是不能自己吃,江识野看他边单手拧瓶盖喝水边操控方向盘就发现了,开车状态相当娴熟。


    纯粹就是故意找喂。


    不过江识野也心甘情愿,尤其是后面车上高速,一望无际的马路,急速后退的风景,他喂他吃包子,岑肆说看前面,有条像鲸鱼的云时,他整个人都沐浴在一种温暖里。


    昨天发生的一切像在飞,而此刻的自驾旅行,那么真切得属于两人的生活实感,才让他感觉落在实地。


    不过他没落一会儿,岑肆突然说:“给我念念热搜听听。”


    江识野也想看热搜了。


    一想到他俩竟然现在才打算看,也挺离谱;又想到岑肆作风那么高调,把娱乐圈闹得沸沸扬扬大地震,结果罪魁祸首此刻却是悠闲在在地自驾,也挺好笑。


    不过江识野一看到热搜又有些念不出来了。


    全是自己的名字和岑肆的名字,红毯、综艺、晚宴、夏日歌会……还都是爆,跟串儿鞭炮似的。


    看着怪羞耻。


    岑肆:“快念,你嘴笨,就是要多锻炼锻炼嘴皮子。”


    “……”


    江识野咽了咽喉咙,硬着头皮开始点爆竹。


    “热搜第一位,岑肆江识野直播。”


    “热搜第二位,岑肆直播……”


    江识野还是念不出来。


    岑肆又在催:“直播什么?”


    江识野艰难地吐出来。


    “……直播亲江识野额头。”


    没想到岑肆突然笑了声。


    他揉了揉后脑勺:“真直播了啊,我还以为是我做的梦。”


    “?”


    合计你自己都不清楚你干了啥?


    岑肆:“点进去看看评论。”


    词条下第一条热门微博就是新浪娱乐发的直播录屏,转赞评都百万了,热评前几也全是十几万的点赞。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48szd!!!!】


    【所以是谈了很久了吗?牛逼,谁1谁0】


    【我嗑拉了,四宝求你多多直播好吗】


    【四给我狠狠艹小八!】


    “……”这些评论江识野怎么念得出来?


    他在各种虎狼之词里费力挑了几条简单官方的祝福评论,用比车载导航还毫无情调的声音念了出来。翻阅的时候,眼睛也很难不扫到一些负面评论:【谈了这么久还和别人遛什么cp?当我们小飞鸟是傻子么】


    【额,明星可能会出现在普通乘客候机区吗,这炒作还能再明显点儿吗】


    【数字哥做什么都喜欢高调,谈恋爱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他有多宠jsy,以前当运动员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他是要拿奥运冠军的天才,结果呢?马上打脸到妈都不认,真不知道怎么还会有人真情实感,jsy也怪可笑的,以为自己抱上了大腿,结果只抱上了背刺之王】


    江识野把最后一条评论点了举报。


    他最讨厌人还逮着岑肆运动员的身份骂他。


    但这种话确实挺多的。


    恰巧这时岑肆让江识野给自己塞药。


    这下他又不让人喂到嘴里,右手摊开,江识野一大把一大把地放。


    岑肆要吃的药真的很多,小蓝片只是冰山一角。江识野看着他司空见惯地吞下,配合着网上还逮着骂他退队的声音,心里又有些酸。


    他又沉默地看回微博。


    江识野现在在娱乐圈的人设有点儿像紫微星,粉丝暴涨;关注他的人越多,考古的人自然也越多。


    江识野本觉得自己也没什么考古的。


    但没想到在如今的网络世界,除非刻意抹去一些信息,不然什么都挖得出来。


    比如有网友挖出了他和岑肆在体校食堂一起罚站的照片,揣测当时就是恋情开端;还挖出了他高中羽毛球的参赛视频。


    甚至连身世都挖了出来。


    【好好哭啊,有谁知道小八无父无母吗,从小到大是和残疾人舅舅一起生活,读体校是因为刚好成为了特招生,他没有学费读高中了,救命我真的会心疼】


    下午四点,#江识野身世##心疼江识野#几个热搜就逐渐往上爬。


    粉丝涨得更快,


    但江识野不喜欢。


    他突然明白岑肆得病为什么那么不愿意曝光了,被人津津乐道确实很不舒服。即便知道是出自善心,但明星身份会放大网友的言论和态度,那感觉……


    就像是动物园里一种受伤的动物,被过于异样和夸张化的眼光打量。


    但也是在#心疼江识野#这个词条广场下,他刷到了一条很诡异的视频。


    视频播放量只有7,文案是:


    【我看错了吗,小八是参加过岑兰的音乐剧选角吗,右2穿牛仔裤的那个人,是小八吗】


    视频相当糊,是一个选角现场,几个报名选手五官完全看不清。


    右上角的水印还是时代眼泪的土豆网。


    都不知道是哪个猴年马月的视频了。


    唯一一条评论也说:


    【姐妹,岑兰音乐剧导演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你这么说小八都四十多岁了[笑哭],只能说有一点撞脸】


    江识野被这个视频吓到手都在抖。


    他把静音往上调了一格。


    清朗的歌声传了出来。


    “这声音还挺好听的,有点儿像你。”岑肆边开车边说,“谁唱的。”


    “……不知道,”江识野回答,按着暂停,“一个网友。”


    他抿起嘴来,盯着那个穿牛仔裤的男人。


    心跳得越来越快。


    是看错了吧?


    毕竟这么糊,极大可能只是撞脸。


    不然他怎么会出现在这个视频里。


    他怎么可能唱出歌。


    江识野把这个视频默默地下载下来就关了手机。


    岑肆余光瞟他,以为他困了:“睡会儿吧,很快就到了。”


    江识野摇摇头,望着他:“你累吗,下个服务区休息一下吧。”


    才发现自己嗓子也有些紧。


    岑肆敏锐地发现了:“你刚看啥了?”


    “……没看啥。”


    “撒谎。”


    “……好吧,”江识野呼口气,“我不小心点开一个……你击剑比赛的视频。”


    岑肆表情明显一怔。


    右手松开方向盘,他掐了下江识野的后颈,手冰得要命。


    江识野直接一缩脖子,把他手一握:“你手怎么这么凉。”


    “我一直冰肌玉骨。”岑肆把手抽回去,搁回方向盘,“别看那些视频了。”


    “四仔。”


    “嗯。”


    江识野望着他的侧脸,一认真做事就显得很冷峻的侧脸:“……你想回去吗。”


    “想。”岑肆直接承认,又笑了笑,“但现在挺好的,不管我谈恋爱,我也有时间和你在一起。”他淡淡地扫了眼后视镜,方向盘一转变了个道,“僵尸,我已经回不去了。你得接受一个不是运动员的我。”


    他说得很平静,但江识野莫名其妙就咂摸出了一种陌生的味道。


    那味道真的太陌生,搞得他心突然就惶恐地跳快,本看了视频混乱空白的脑子直接被岑肆这句话塞满。


    他好像有点自卑。


    听起来很离谱,岑肆怎么可能自卑。


    但什么叫“你得接受”。


    就说明他自己不能接受。


    江识野连忙说:“四仔,我失忆了。”哪怕他不善言辞,此时此刻也不停地往外蹦词,“我喜欢你时你就一直是演员,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你做什么都蛮耀眼的,我……”他闭了闭眼,人生第二次告白,稍微风轻云淡点把那些词艰难地吐出来,“我喜欢你是运动员,也喜欢你是演员,或者什么都不是,不重要的。”


    车前的挡风玻璃框着一个望不到尽头的马路和四方的湛蓝天空,岑肆看着前方,笑了笑,抬手贴了下江识野的脸,“知道了宝贝儿。”


    他又收回手、


    伸着的手臂,青筋绷紧。


    六点多的时候,他俩下了高速,在一个农家乐里吃了饭。


    农家乐只有一对老夫妇,本以为不看娱乐圈就不认识他俩,没想到老伯还是能一口叫出岑肆的名字,拿着锅铲展示了下当年是怎么看岑肆击剑比赛的。岑肆低头笑得停不下来,还自己拿着锅铲表演了个弓步,江识野也看着他笑,却迟来地明白,顶级运动员的影响力永远比顶流更大。


    他想做的也不是顶流。


    他刚刚不该那么安慰他。


    再坐上车时就是傍晚,他们也进入了青城境内。


    但不知咋回事儿,岑肆七拐八绕的,人却越来越稀疏,城市的印记越来越少。


    但晚霞卷着大海,却在江识野的视野里越来越大。


    江识野都不知道什么时候看见那一条蓝色的,逐渐往上伸,往上伸,像一个急速拉动的斑斓色条。


    海洋的颜色被晚霞渲染着,他的眼睛也像被渲染了,亮成一片。


    渐渐的,各种植被也稀疏了,目光所及只有沙滩、大海、晚霞。


    和岑肆。


    岑肆停车,解开安全带:“到了,下车吧。把鞋脱了。”


    江识野立马兴奋地下车了。


    21岁的人了,第一次看到大海却像个11岁的孩子。


    岑肆拍了拍开车坐酸的屁股,踩着他踩过的脚印追上他。


    傍晚的海风吹得江识野的薄T鼓鼓的,他从后面把他环住,鼓鼓的薄T压下去,贴着肌肤。


    江识野侧头蹭了下他的下颌骨:“……怎么都没人啊。”


    岑肆低声回答:“这块地是我舅舅的私人海滩。”


    “……?”怎么你舅舅还有私人海滩?


    大抵是明白江识野的疑惑,岑肆简单解释了下:“我舅舅本来就是搞这些地产开发的,我妈和我爸结婚后他才开始弄些互联网的东西。”


    “……不愧是豪门联姻。”


    岑肆没说什么,却直接一提溜,把江识野的衣服脱了。?


    江识野还没反应过来,岑肆二话不说也把自己的衣服脱了,又从房车里捞出两条沙滩裤:“换上。”


    江识野本以为岑肆要带他去游泳。后面发现好像不是。


    待冰凉的海水漫至小腿,像是丘比特的催促,岑肆就紧紧搂着他,铺天盖地地吻过来。


    江识野胸膛抵着他的胸膛,迅速回应。


    身体布满热吻就像海浪撞击礁石,唾液彼此交换就像充满咸腥的海风,晚霞记录一切,又在逐渐褪去时将一切尘封在大海。


    江识野手不停地抚摸岑肆的肩胛骨,忍不住把之前安错的慰重新说一遍:“四仔,等你病好后,再回到击剑赛场吧。”


    “我会等你。”


    这话像是开启了什么潘多拉魔盒,岑肆身体一僵,舌头之间舔过江识野的耳后,沉哑着声音道:“跳上来。”?


    “跳哪儿?”


    “你只管跳。”


    “……”


    这在海水浸透的沙滩上怎么跳啊……江识野虽这么想,真还是环着岑肆脖子傻不拉几跳了一下,结果岑肆双臂一捞。


    江识野还没反应过来,已经稳稳当当地双腿夹住岑肆的腰,像个树袋熊一样紧紧贴在他咸湿又滑溜的身上。


    岑肆托着他屁股,仰着头亲他的喉结,江识野低头吻他的鼻梁,吻他眼皮褶子里的痣,好像想把它钓出来。


    晚霞消失,暮色垂下,海潮声越来越大,他们的呼吸却越来越重。


    岑肆干脆往房车里走。


    他看上去那么游刃有余,好像并不觉得抱一个男人很费劲,像18岁扛起江识野时候一样。


    江识野如痴如醉脑子发昏:“……你病好了吗。”


    岑肆笑:“总有一天是好的。”


    他把他抱进房车,扔上床。


    江识野眯起眼,胸口起伏得厉害,低着一副天生好嗓:“……要干嘛。”


    岑肆顺手去拿东西,宽阔的肩膀覆盖一层阴影,他压下来:“射击。”


    江识野彻底闭上眼。


    天色渐晚,晚霞留下最后一缕光,房车外毫无人迹的沙滩上,海浪渐渐扑过来。


    起初只有一朵,两朵,待慢慢把沙滩浸软浸湿,便铿锵澎湃地涌来,边奋力拍击着礁石边把沙滩淹没覆盖。


    沙滩上只有一辆车,车上只有角落一盏小小的灯光,刻着两人的影子。


    他们紧紧贴在一起。


    身体在一起,呼吸在一起,灵魂在一起。


    江识野全身是汗,眼角淌泪。


    根本没有变化。


    ……妈的,生病了也没有变化。


    1也能体会到这种感觉吗?


    他不知道,就盯着窗外的海。


    辽阔无际的情|欲浪潮。


    那晚的时间过得很慢。


    不知过了多久,等岑肆舟车疲惫饱食餍足,瞬间就陷入了深睡时,江识野还在爽翻天。


    也痛。


    痛得睡不着啊。


    他干脆又打开了手机。


    本想再看一眼那个视频,却被新的微博热搜吓了一跳。


    最简单的词条


    #岑肆江识野#


    点进去却是最震撼他的照片。


    ——是两年前的那张。


    是岑肆费尽心思公关掉的那张。


    是被体媒拍到、而不是被娱记拍到的那张。


    【@从五年前就开始追四宝的人说话了吗:我实在是忍不住要秀出这张照片了,之前一直被要求不能发,但4现在公开了应该就可以了吧,不准也没办法了,我受不了了,我以前不知道4旁边的人是谁,今天才发现,这他妈就是江识野啊!姐妹们!这背影,这腿,哪怕带着击剑面罩也很明显是小八啊!他们这么早就在一起啊!岑肆当年逃了世锦赛也是搂着小八啊!啊啊啊啊他看我舞台,我看他比赛,见证彼此巅峰,这什么神仙爱情!!!】


    江识野盯着那张照片——19岁的岑肆和他在雨中走过。他戴着傻傻的击剑头盔,岑肆紧紧搂着他。


    照片模糊,可两人的身姿却依偎甜蜜到缠绵,在雨景的点缀下,仿佛在拍什么文艺又有些怪诞的电影写真。


    这张照片太好看,好到可以当他的手机壁纸,好到他躺在床上睡觉时都还在久久回溯。


    最直观的找到回忆的方式永远是视觉记忆,19岁那年,照片曝光后发生了什么,即便江识野没那么想知道,这一晚,21岁他第一次和岑肆做过后的这一晚,却始料未及地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又来晚了不好意思,总是高估自己的码字速度……


    关于世锦赛的照片被拍到,我24章末尾有写过(写的太慢了都快忘了,大家可以去看看,就是说它不是突然出现的哈,我还是设置了一个毫不重要的伏笔暗示的……)


    4扛8是在35章(没错我就是想带领你们回忆)


    第67章 Bridge.你信我吗


    好疼。


    半夜, 江识野被疼醒了。


    窗外还是一种昏沉的颜色,他趴着的身体动了动,才发现自己又被挤到了床边。


    岑肆张狂地趴睡着——半边身体压在江识野身上, 大腿曲起来,膝盖抵在江识野两腿之间,手贴着他的屁股,小腿勾着他的小腿,脚心儿还踩着他的脚踝。


    “……”两人都赤身裸|体, 这画面实在是太不雅观。


    江识野奋力挣脱出来, 像条黏糊的鱼。


    本来就疼死了,岑肆还这么压着, 他不醒才怪。


    他下床, 差点儿跪在地上。


    妈的, 腿都是软的。


    江识野呼了口气。


    一鼓作气。


    很好。


    他颤颤巍巍地成功站起来, 把岑肆一丝|不挂的身体从上到下欣赏了遍, 该看的地方多看几眼,再把他蹬飞的被子重新给他盖上。


    抽屉,拿药。


    他劈着个腿去卫生间费力地给自己涂药, 都忍不住倒吸几口气。


    心想运动员真他吗牛逼。


    尤其是冠军运动员。


    再回到床上时他就睡不着了,


    之前做的时候想到了一段旋律, 想了些词。


    趁现在没忘, 他想快点记录下来。


    他戴上耳机, 拿着岑肆的平板再次上床, 脚踹了下霸道的睡觉人, 让岑肆翻了个身。


    不然自己都没位置躺下。


    继续艰难地趴着。


    撑起上半身。


    江识野习惯先在ipad的库乐队上简单拉遍音轨, 新建文件名时犹豫了会儿,打出“索性”两个字。


    岑肆又翻了回来。


    手再次贴在江识野屁股上, 还毫无意识地摸揉了两下。


    “……”江识野顿时觉得这个索性的“性”挺黄的。


    他屏气凝神。


    安心做歌。


    有一会儿他沉浸进去了,直到身旁人一声喘息。


    岑肆脑袋蹭了蹭,突然醒了。


    他脸色有些不好看,闭着眼撑起上半身,揉了揉后脑勺。


    这才注意到身旁的江识野。


    “怎么醒了?”他声音轻轻的,皱着眉,竟显得有些无力。


    江识野觉得他这副样子很陌生,把耳机摘下:“疼醒了。你咋回事儿?”


    岑肆笑了笑:“我也疼醒了。”?


    你也会疼?


    哪儿?


    江识野狐疑地看着他。


    岑肆闭着眼回答:“头有些疼。”


    “怎么了。”江识野手背在他额头上一摸,“淋雨感冒了?”


    岑肆眉骨一压:“我这么弱鸡?”


    他摸着确实也不烫,江识野分析:“之前训练太久压力太大累到了吧,比赛一结束就有些绷不住了。”


    “可能吧。”岑肆耸肩,调整着呼吸。


    江识野把平板拿走,拍拍枕头:“我给你按按吧。”


    “行。”岑肆脑袋立马就往江识野枕头里埋,这才睁开眼,“那你屁股疼咋办?”


    “……我趴着给你按。”


    “不错。”岑肆闭上眼,“那我待会儿给你按按屁股。”


    “……不用。”


    趴着不太方便按摩。江识野最后还是忍着痛盘腿坐在床上,腿间放着枕头。


    岑肆脑袋枕在那儿。


    江识野慢慢按他的眉心,又移至太阳穴。


    他手法专业熟练,岑肆舒服地呼了口气。


    闭着眼,他抬手准确地在江识野下巴中间一戳:“找准你的定位了,去巴黎你就当我的随行按摩师。”


    江识野笑了笑:“行。”


    过了一会儿。


    “还疼吗。”


    “嗯?”岑肆一声鼻音,他都快睡着了,含糊回答,“不疼了。”


    他抬手把江识野的手握住,也不知怎么拽的,明明就像拉窗帘一样轻,江识野却直接被他拉倒在床,两人像太极符号一样互相対立躺着,脸対着脸。


    岑肆看着他,手轻轻去勾眼尾的疤,一笔一捺地画,像第一次学普通话的小学生一样轻唤:“江——识——野。”


    被叫到名字的人心里一颤,觉得有些害羞。


    眯起眼来,闷着声音应道:


    “嗯。”


    “江识野。”


    “嗯。”


    岑肆上瘾了,还复读机:“江识野。”


    “……别叫了。”


    “你叫叫我。”


    “…不叫。”江识野别过头去。


    “又不是斗地主,为什么不叫?”


    “……”


    “你叫叫我名字,你为什么不爱叫我名字。”


    江识野实话告诉他:“你名字不好听。”


    岑肆拧眉:“哪儿不好听。”


    “全是平舌音,读着拗口。”


    “那我叫岑市不是更难听吗。或者我叫岑识,江识野的识,肆是肆,识是识,识肆是识肆,肆识是肆识……”


    “行了,你舌头不累吗。”江识野笑。


    “肆肆的舌头一向厉害,你要试试吗识识?”


    “……”这人他妈疯了。


    江识野手掌在岑肆脸上一挡:“傻逼吗你。”


    岑肆立马舔了舔:“但我今天好开心。”


    “嗯。”江识野也开心,“你是世界冠军了。”


    “也不止因为这。反正今天大概是我人生中第二高兴的时候。”


    “第一高兴是什么时候?”


    “第一高兴留到巴黎奥运会夺冠的时候。奥运会和世锦赛还是不一样的。”岑肆像根时钟一样滚了个方向,和江识野总算是同一个朝向躺好。


    他环住他的腰,夹住:“那天我就公开出柜,告诉全世界我有个男朋友叫江识野。你说我是比赛结束的时候说,还是颁奖典礼的时候说比较好?”


    江识野有些羞耻地缩了缩脑袋,像个鸵鸟,往岑肆胸口一埋。


    “比赛结束时说的话,我就把击剑递给你,颁奖典礼的话,我就把金牌戴给你。你想选哪个?”


    “……”哪个都让江识野毛骨悚然的激动。


    明明听起来是那么遥远、那么中二又离谱的事。


    但他又觉得近在咫尺,那么真切。


    毕竟别人做不到的事,岑肆能做。


    这无关他的傲人天赋和高调性格,只因他有个最大的优点。


    ——脸皮厚。


    江识野的手指沿着他胸膛中间划线,像划出一条属于自己的银河。


    “你先好好训练好好夺冠再说吧。”


    “切,你好没有情趣。”岑肆闭上眼,又突然拧起眉,“但我可能提前几个月就要去欧洲集训了。”


    江识野面无表情嗯一声。


    “你要陪我。”


    “好。”


    岑肆笑了笑:“你陪我比赛,以后我也陪你登上各种唱歌的舞台,就在下面看着你。”


    江识野知道他纯纯又在画饼了:“……你根本没时间。”


    “你别小看我,我和一般运动员不一样。实在不行,”岑肆掐着江识野的后颈幻想,“到时候我在哪儿比赛,你就把环球演唱会开到哪儿。”


    “……”你还真会做梦呢?


    运动员心思单纯,岑肆更是单纯得唯我独尊。


    什么叫环球演唱会啊,他现在除了在酒吧都没去过更大的舞台。


    不过反正是暧昧的甜言蜜语,床上的你侬我侬,江识野不煞风景,点头说好。


    两人都有些睡不着了,干脆起来拿刚刚作曲的平板看电影。


    岑肆还把没喝完的梅子酒端来喝。


    电影选的是《泰坦尼克号》。


    江识野躺在岑肆怀里看得眼泪汪汪,岑肆不掩嗤笑:“一个大老爷们儿,还是个gay,怎么这么感性。”


    江识野懒得搭理他。


    这种经典片子无关性别,他纯粹感动于人性和爱情。


    他忍不住嘀咕:“……假如是我们,救生船只能上一个人的话,你肯定不会让给我。”


    不想岑肆点头:“确实。”


    江识野心瞬间拔凉。


    连假话都不说下吗……


    果然,这就是现实男友和电影男主的区别。


    江识野都想从这人暖烘烘的怀里移开了。


    岑肆问他:“你会让给我吗。”


    “会。”江识野说,认真的口气。


    “我不会。”岑肆也是认真的口气,“我只会把我的击剑扔上船,然后和你一起死。”


    江识野一愣。


    拔凉的心又暖了些,他玩着岑肆的手指:“击剑対你这么重要吗。”


    “那肯定啊,我是运动员嘛,这就像我存在的价值。”


    “可是你死了,你的击剑也没什么价值了。”


    “那不一样,我肉|体和一部分灵魂想和你在一起,但击剑还有我剩下的灵魂,永远地传承发扬。”


    “……”啥啊……


    这人中二病真病得不轻。


    “我懂了。”江识野从他怀里爬起来,“在你心中,击剑第一,我第二。”


    “你怎么像个小姑娘还争这些排名。”岑肆笑了笑,又把他拽下来,“差不多吧,击剑代表……代表梦想吧,你呢,代表爱情。梦想永远比爱情重要,対吧僵尸?”


    対吗?


    江识野都没意识到自己撇下了嘴角。


    虽然是实话,但不知咋的,说出来就是怪扎心、怪没安全感的。


    他又玩着岑肆的手,像个怨念的小媳妇儿:“那你以后会为了你的梦想不要我吗。”


    “不会。”岑肆斩钉截铁,“我不需要面临这种取舍。你看昨儿世锦赛比赛就知道了——我梦想就是当世界冠军,这又不难,我要你在我身旁,这更容易。”


    “……”


    你还真是狂啊。


    “所以我为什么说等我奥运夺冠了就宣布出柜,因为体坛就是个赢家通吃的地方,可以把梦想和爱情拴在一起,这叫……”


    江识野:“一箭双雕?”


    岑肆:“一荣俱荣。”


    两人异口同声,岑肆忍不住笑了:“差不多就这意思吧,你信我吗僵尸?”


    江识野说:“信。”


    电影播完,两人又七荤八素地聊着。


    梅子酒也渐渐见了底。


    度数不高,他们共喝一瓶。没醉,但就是有点儿迷糊。


    天快亮了,却又到了他们犯困的时间。


    再次埋进被子时,江识野这才含含糊糊地说:“那怎么办四仔,我好像是把爱情放在第一位的。”


    岑肆笑了笑,困得眼睛都闭上了,手还是掐了掐他后颈:“不行啊僵尸,第一位永远得是自己,你快改啊。”-


    再次睁眼是被剧烈的敲门声吵醒的。


    岑肆闭着眼困翻天,脚按了按江识野脚踝。让他去开门。


    江识野也困翻天,但他还是梦游般起身。


    都没从猫眼里看是谁,直接打开。


    然后瞬间清醒。


    是岑放。


    和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子,应该是他的秘书。


    岑放看到是他,本就极差的脸色更沉。


    都没打招呼,几乎是磨着牙说:“岑肆呢。”


    见到岑肆的爸爸,江识野还呆滞着。


    恰巧这时岑肆从卧室出来了:“谁啊。干嘛的?”


    他顶着一头睡乱的头发裸着上半身走到门口。


    下一秒。


    哗啦一声。


    一张照片直接摔到了岑肆的脸上。


    “看你他妈做的这些好事!!!”


    照片打脸,往下滑,停在岑肆胸口,又飘到地上。


    那感受和声音和扇耳光差不多。


    岑肆也瞬间清醒了。


    他骂了句脏话,不可置信道:“你疯了?”


    “我疯了还是你疯了?”岑放愤怒得太阳穴青筋爆突,“你俩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不远处的电梯又打开。


    岑扬姗姗来迟地追到门口。


    江识野正蹲下把照片捡起来。


    瞳孔瞪大。


    是昨天他俩淋雨走在街上的照片。


    背影,模糊,雨景。


    但是谁在干什么,自然还是被拍到了。


    暴露无遗。


    江识野手指有些颤抖,没控制住眼神的惊慌,看着岑肆。


    然而岑肆只是淡淡地一扫,仿佛意料之中。


    他把江识野一搂,挑衅地望着他爸:“关你屁事?”


    “关我屁事?你有种再说一遍?”岑放抬起手来,好像控制不住要打他,又被岑扬拦住,他深呼吸了一口,“岑肆我告诉你,你俩马上分了。你他妈逃了发布会关了手机,你知道多少人找你吗?你知道这张照片曝光会有多大的影响吗?现在媒体都找我们要封口费,我们压都快压不住了!”


    “那就不压啊。”岑肆理所当然,“我难道不能和别人走一起?还是你看不惯我和其他男生走一起?”


    “四仔你少说点吧!”岑扬呵斥他。


    岑肆看了眼他哥,表情这才稍微和缓了些:“逃发布会是我的错,但反正是些官方的逼逼叨叨本来就不用我说。我昨天比完赛,是队里批的两天假,我难道不能关机自己放松一下吗?岑放,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你就是见不得我和男人谈恋爱。”


    岑放冷笑一声。


    他扫了眼江识野,上上下下地打量。


    江识野极力用冷静的目光回应他的眼神,却还是被盯得很难受。


    最后岑放微微抬起下巴,得出个不能质疑的结论:“是,我就是不准你和他谈恋爱,你——”


    “为什么?”岑肆直接打断,讥讽地眯起眼,“难道是因为你喜欢男人,也看上他了?”


    岑扬大惊失色:“四仔你怎么和爸说话的!”


    话音未落。


    啪的一声。


    岑放扇了岑肆一耳光。


    岑肆被打得偏过头去,有一瞬间也懵了。


    随即才从鼻间发出一声嗤笑。


    擦了擦嘴角。


    江识野吓傻了。


    他完全没想到他爸会这么过激地反対,几乎是下意识地开口:“叔——”


    “没叫你说话。”岑肆瞪他。


    江识野第一次见岑肆瞪自己。


    像一头血性的狼,冷漠而霸道。


    却又带着强烈的占有欲。


    他突然就说不出话来了。


    “岑放,你管不了我。”岑肆揉着被打耳鸣的耳朵,“媒体的封口费我拿比赛奖金还你,这总可以了吧?”


    岑放也不想打自己儿子,此刻也气也懵,胸口剧烈起伏着一语不发,被秘书安抚,岑扬紧锁眉头:“四仔,你根本没意识到自己造成了什么影响。”


    “我有什么影响?就是因为我是运动员搂了个男人就有影响了?我是阻碍秩序了还是犯罪了?”


    “你他吗要任性到什么时候!”岑放暴喝一声,“岑肆我告诉你,你以为是我来找你的吗?你以为是我先看到的这照片吗?是你翟教练给我打的电话!”


    翟教练是国家击剑队总教练。


    岑肆这才微顿。


    “是体育总局的人在找你。”岑扬叹了口气,“四仔,是他们生气了,发了疯地在找你。你难道不去吗?”


    “那就去呗,我本来就要给他们说。”岑肆表情依然平静,很干脆利落地去沙发捞了件衣服套上,“你以为我会怕他们?”


    岑扬没理他,看着江识野:“小野你就留在这吧。”


    我还怎么留?


    江识野不想留。


    可又无所适从。


    “不,江识野跟着我。”岑肆说,眉宇锋利又冷峻,他第一次在别人面前念出他的名字,“江识野和我一块儿,我倒要看看,我俩谈恋爱是什么天诛地灭的事,让你们都想拦我。”


    他拉着他,挤着人直接夺门而出,走楼梯间:“你们走吧,我和他自己过去。”


    甚至都没有给他们一记回头的眼神。


    江识野就被拉着下楼。


    他这才反应过来,抽出他的手,站定:“四仔——”


    然而又被岑肆拉着迅速往下。


    他边转楼梯边头也不回地问:“江识野,你信我吗?”


    江识野没说话。


    “问你你就吱声。你信不信我?”


    都快像在怒吼了。


    他的声音和两人的脚步声在逼仄少人走过的楼梯间发出阵阵回音,江识野腿本来疼得厉害,屁股也疼得厉害,可此时此刻却像在飘。又像是被岑肆拉着急速下坠,坠到一个无人之境。


    他闭上眼,咽了咽口水:


    “……信。”


    “你喜欢我吗?”


    “……喜欢。”


    “你想和我分手吗。”


    “不想。”


    “那就行。”岑肆这才回过头,


    “照片我猜到会拍到,他们会生气我也不意外。江识野我告诉你,我岑肆会因为这些反対和你分手,我就不姓岑。”


    江识野看着自己的腿不停地往下跨着楼梯,混着前面岑肆的腿,都快模糊,他们不停地在楼梯间里转着往下,循环到眩晕,眩晕到快摔倒。江识野心跳很快,反扣住岑肆的手腕,指腹都要深深按住他的筋脉:“我知道的,四仔。”


    第68章 Bridge.体育总局


    岑肆拉着江识野跑下楼梯。


    在一楼的公共卫生间匆匆洗了把脸, 又去便利店买了两顶鸭舌帽后,才搭了辆出租车。


    给司机报了地址,车缓缓启动。


    两人都没有说话, 各自缓着神。


    江识野觉得岑肆需要冷静一下。


    他也需要。


    出租车一片安静,只有车载广播的声音,好巧不巧——


    “京城时间8月9日,年仅19岁的小将岑肆,在击剑世锦赛决赛上强势逆转, 击败J国的弗朗索, 成为我国男子击剑历史上第一位世界冠军。


    值得一提的是,昨日结束的男子佩剑团体赛也在岑肆的带领下击败J国, 取得了历史最佳战绩……让我们恭喜岑肆, 恭喜我国男子佩剑队, 你们都是好样的!这次是我们送J国人回家……”


    江识野听着, 没来由松了口气。


    下楼前, 他真差点儿以为全国人民都看过那张照片了。


    还好,消息还是被压着的。


    又没来由很惆怅。


    他真的……


    不一样了。


    是随便听到的车载广播,都会念他名字的程度。


    毕竟我国体育新闻的传统就是把一个冠军反复叨叨。更何况这是无形中带着政治意义的胜利。


    岑肆听着也不禁把鸭舌帽压得更低, 紧绷的下颌线。


    江识野摸了摸他左半边的脸颊, 又慢慢滑向嘴角:“痛吗。”


    “不痛。”岑肆摇头, 揉了揉后脑勺, “但脑袋像被扇懵了, 有些晕。”


    江识野有些担忧:“严重吗?你昨晚头就有些痛。”


    “没事儿。”岑肆像拍西瓜一样拍了拍, “我之前也晕过, 多半就是没睡好。”


    “我再给你按按?”


    “不用。”岑肆抬手把江识野拽到自己怀里, 手指陷进他头发里,“再睡会儿吧。到那儿还挺久的。”


    语气轻松, 好像他们去的不是体育总局,而是一个旅游目的地。


    “……四仔。”


    “嗯?”岑肆闭着眼,沉哑着嗓,捏了下他的耳垂,“别怕。”


    江识野没什么怕的。


    但他心里乱糟糟。


    想说些话,也不知怎么说。


    他靠在他怀里,手搭在他敞着的大腿内侧。


    江识野摸着那些绷起的运动裤褶皱,像自己的心。


    越来越皱,越来越酸。


    最后他还是忍不住开口:


    “……要是我能优秀点儿就好了。”


    “你说我如果优秀点你爸还会打你吗。”


    “谁说你不优秀?”岑肆听罢,瞬间把他的脑袋拧到自己脸前。


    这才看到江识野眼眶都有点儿红。


    他神色一变,怒道,“别哭!”


    “……没哭。”


    “眼睛不准红!”


    江识野憋回去。


    “岑放就是个疯子,你别搭理他。僵尸,你不要怀疑——”


    江识野摇头,顾虑到前面的司机,小声道:“我不是怀疑我自己,但你是冠军了,我只是——”


    “谁说你怀疑你自己?我说你不要怀疑我的眼光,我难道会喜欢一个平平无奇的人吗?”岑肆也低沉地耳语,像是地壳熔岩的撞动,极其用力热烈,“我以前没给你说过,我妈是混娱乐圈的,我姑妈也是,我从小到大见过很多那儿的人。你比他们长得好看,也比他们唱得好听。我是冠军,你以后就是巨星,我们是绝配的文体侠侣。”


    江识野听着,咬了咬嘴皮子。


    “……你傻不傻啊。”他突然又笑出声。


    岑肆喜欢把沉重的气氛变得很天真。


    江识野偏偏最吃天真的花言巧语。


    说白了,他很好哄。


    过去的生活太晦暗,他喜欢把未来描摹得夸大其词的绚烂的人。


    “你觉得我哪儿像巨星?”


    “你少哭点儿就像了。”


    “……我本来也没哭。”只是红失禁了。


    “我懂,你这叫热泪盈眶。”


    “……”


    “你别急吧,等你慢慢成长就像巨星了,你现在还没开窍。”


    “……怎么才能开窍?”


    “我怎么知道,这是你自己的事。”岑肆理所当然道,“有些人十几岁就成为冠军,有些人二十几岁成为巨星,每个人的花期不一样。最重要的是——”


    “是什么。”


    “最重要的是咱俩在一起呗。你陪我去拿冠军,我看你成为巨星,好不好?”


    江识野皱巴巴的心瞬间又平了。


    很不现实的话,但就是听着舒坦。


    这人都他妈是在哪儿学的这些骚话啊……


    岑肆突然用正常音量严肃道:


    “僵尸。”


    “嗯。”


    “我谈恋爱不是玩玩儿的,我是要和你结婚的,你是吗。”


    “当然不是。”


    “???”


    “我是说,”江识野红着耳根改口,“我当然也不是玩玩儿的。”


    “那就行,所以我倒要看看,他们拿什么理由能拦住我俩,一群傻逼。”


    岑肆如是说道,不容置否。


    江识野也坚定地点点头。


    他俩像正义者联盟桃源双结义,达成共识后就依偎在怀里,立志要共同冲破迷惘的未来。


    前排的司机却被他俩最后的对话逗笑:“小情侣啊,同性恋?”


    “对!”


    “多大了?”


    “19岁。”


    司机笑了笑:“确实是像这个年龄能说出的话。”


    “?”


    岑肆没好气道:“您不信?”


    “信啊。”司机扫了眼后视镜,环了把方向盘,“只是感叹年轻真好。”-


    到达京城东城区。


    国家体育总局。


    大门口围着好几家媒体,那盛大场面和娱乐圈采访顶流差不多。


    岑肆这才把手机开机。


    电话立马响起。


    他按下接听,冷淡地嗯了几声,就十指紧扣地拉住江识野的手:“跟着我走。”


    体育总局里的内部装潢就是一个典型的行政机关,行行走走的人也或多或少有种官范儿。


    岑肆攥着江识野走上二楼电梯,就被一个个子起码超过两米的人挡住了。


    岑肆叫他:“钱叔。”


    江识野仰头,看清来人。


    这人他知道。


    钱斌,以前是篮球运动员。


    现在看来也是局里的一个官。


    “小兔崽子你看看你闯得祸啊!”钱斌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扫了眼江识野,“哟,还把你的苏妲己带来了?”


    “?”


    “……”


    钱斌抬手。


    江识野以为他也要打岑肆。


    没想到他是摸了摸江识野戴着鸭舌帽的脑袋。


    超级大的手,简直像玩一颗篮球,“都是小兔崽子啊,岑肆你去207,我和你小男友说说话。”


    “不行,”岑肆立马抗议,“我们要一块儿。”


    “一块儿?到时候你翟教练把茶杯扔你小男友身上,我可拦不住啊。”


    岑肆沉默了。


    “小肆,什么场合可以进什么人,什么场合不可以乱来,你要二十的人了,应该清楚了。”


    岑肆脸色很沉。


    江识野默默他把攥着的手用力抽开,差一点儿没掰出来。


    他挠了挠岑肆的手心儿:“你去吧,没关系的。”


    岑肆看着他。


    两人的目光杂沓交织着,像一团永远理不清的线。


    江识野眨眨眼,把这条线斩断。


    “你去吧。”


    岑肆犹豫了会儿,最终还是万般不耐地妥协:“你就在这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好。”


    待岑肆走后,钱斌低头看江识野:“你叫什么名字?”


    江识野一米八几的身材在他面前竟也小鸟依人,他老实告诉他自己的名字。


    钱斌点点头,“你比岑肆大?”


    江识野摇头:“他比我大一个月。”


    “但你看上去比他稳重成熟很多。”钱斌说,在江识野面前举起自己的手机,“你看看这个。”


    江识野拿过手机。


    眸光越来越沉。


    这是体育馆里的视频录像。


    录像里有他蹲在门口等岑肆的身影。


    进度条一推,就变成岑肆过来,拉着他走进更衣室房间内。


    “体育馆到处都是监控,你俩怎么想的?”钱斌笑了笑,“小江,运动员不能纵欲。”


    江识野把录像退出,深呼吸一口气,解释:“我们没做。”


    “但谁信呢?你们难道没谈恋爱?谈恋爱你们难道没做过?”


    江识野不说话了。


    这话题太私密了。


    他不想再任何外人面前谈论。


    “这视频最开始是在体育馆内部工作人员传开的,你知道他们都在骂你吗。”钱斌把手机收好,“即便是岑肆拉着你进的更衣室,在别人眼里也觉得是你在勾引。因为他是为国争光的冠军,别人不会骂他,只会骂你。”


    “……为什么谈恋爱就要被骂。”


    “因为运动队是严令禁止谈恋爱的啊,影响训练,影响职业生涯,更何况你们还是同性恋,影响形象。这你应该清楚吧。”


    “嗯。”江识野平静说,“但我不怕被骂。”


    钱斌微微一顿。


    “钱叔。”江识野学着岑肆的称呼,“我不是运动员,也不是公众人物,他们要骂就骂吧,我不在意别人的看法。”


    “小兔崽子!”钱斌突然笑一声,“你就这么好脾气?我告诉你,岑肆可没办法维护你。”


    江识野耸肩:“无所谓。”


    钱斌撇了撇嘴。


    “好吧,这重点其实也不是你怕不怕骂的问题,是影响不好的问题。”钱斌说,“你跟我去203吧。”


    “我要在这等他。”


    “203就可以看到岑肆,你不想?”


    那自然还是想。


    江识野也很意外,岑肆进入207的场面,竟然在203的监控室里实时直播。


    画面里是偌大的会议室,坐着好几个中年男人。


    岑肆站在前面。


    那场面和批|斗现场差不多。


    江识野看到岑肆右半边的衣服都是湿的。


    钱斌解释:“他教练脾气不好,我就猜到要摔茶杯了。进去就得误伤你——我把声音调大点儿。”


    声音刚调大就听到一声怒吼:“你不把你的私事处理好,就别想比赛了!”


    岑肆也吼:“为什么?”


    “为什么,你违反队规了你不知道?”


    “队规说的是谈恋爱会影响成绩,但我谈恋爱影响成绩了吗?”岑肆据理力争,“我已经谈了一年了,我进国家队也只有一年,相当于我谈了恋爱才拿冠军的。”


    “你还有理了你。”也不知谁说,“你能保证你以后还能拿冠军吗,你能保证你能边谈恋爱边取得成绩吗?”


    “我能!”岑肆立马回答。


    在场的人一愣。


    “岑肆你狂什么狂?”说话的是翟教练,“你以为你的天赋是用不完的吗?你以为你的精力是无限的吗?我之前听说你训练期间睡觉是不是真的?你以为其他国家没有天才吗?你敢拿什么保证?”


    “我就拿我自己保证!”岑肆手臂的青筋绷起,“我可以写个保证书,如果我成绩退步了,哪怕只有一名,我就退出国家队……”


    “我们没有写保证书的规矩,你这也没什么效果,”站起来的是时任体育总局局长李志航,他语气文质彬彬,但说的内容却极重,“岑肆,我们叫你来不是听你解释的,只是告诉你,你不和人分手,你现在就可以退出国家队了。”


    画面里的岑肆和画面外的江识野,都同时因为这句话瞪大了瞳孔。


    岑肆直接骂出了句脏话。


    一句他从来没说过的极重的脏话。


    然后他突然又笑一声。


    “可我退出了就没人给你们夺冠了,那你们的指标怎么办?你们不就是天天靠着这些指标拿钱吗——”


    “啊呀我的妈呀,这孩子幸好家里有矿,也太口无遮拦了!”203的钱斌被岑肆说的话吓得胆寒,“我得去拦拦他,你就在这儿呆着啊。”


    他走了,江识野还怔愣地盯着屏幕,拳头也不禁握起,内心如坠冰又如火烧。


    仿佛和岑肆融为一体。


    李志航:“冠军我们始终可以培养,但作风问题就得狠抓,严令禁止。”


    “作风?”岑肆总算抓住了关键点,嗤笑更甚。


    他抖了抖淋湿的T恤,“果然,到头来还是因为我是个gay的问题。”


    “是,你谈恋爱就已经不对了,你还他妈找了个男人谈,你这造成了多坏的影响?”


    这时一旁的翟教练倒松口了,他一看也不想岑肆真离开国家队:“李局,其实现在同性可婚了……”


    “那是别人,运动员不行。”李志航态度强硬,“别说我们亚洲了,就是现在年轻人天天嚷着开放的欧洲,有几个出柜的运动员?gay就是对国内雄性形象的侮辱,你们不懂吗?”


    在场的人不说话。


    岑肆说:“懂你——”


    “岑肆!”匆匆赶来的钱斌总算阻止他直接冲着局长蹦出句脏话,“你站好!”


    岑肆看着钱斌,稍微冷静了点儿。他沉声:“那我就颠覆这种印象,不行吗?”


    “不行。”李志航说,“你以为这么容易?岑肆,你看看你是什么运动员?就算别的队可以有gay,击剑队也绝对不行!”


    岑肆这才猛然一顿。


    “现在的年轻人就喜欢拿击剑玩梗,你们这项运动的形象已经被污名化了,你现在是国内击剑的代表人物,如果你都是gay,那以后的人会怎么看?世界媒体会怎么看?岑肆,”李志航语气淡淡,“你既然知道你的能力和高度,就应该担起你的责任。你要正能量,要有正确的核心价值观,要……”


    “要喜欢女人?”


    岑肆轻哼一声。


    他往前走了一步,203的江识野竟也跟着走了一步,“李局长,击剑没有被污名化,这个世界总有各种各样的梗,我国击剑队的形象也不是靠是不是有gay来改变的,”他双臂撑着桌子,“它只能靠世界第一来改变,我能成为那个世界第一。”


    在场的人再一次愣住。


    19岁的少年,真的太狂了。


    狂到都被迫相信他有资本。


    李志航都被他那股气场震慑得有些说不下去了。


    他吞了吞口水,才说:“那也不能让人觉得,那个冠军是个gay。”


    “不,我比赛的意义,不是让人看到世界冠军是个gay,”岑肆压下眉骨,一字一顿,“而是让人看到,gay是世界冠军。您明白这里的逻辑差别吗,”


    “李局长,同性恋可以做一切。”


    第69章 Bridge.下个路口


    江识野一直知道, 岑肆能言善辩,很会说话。


    这人一般回个几句他都会哑口无言,服服帖帖地点头。


    此刻他在203, 再一次被岑肆的话折服感动,心都搅得热乎乎的。


    会议室的几个中年男人也怔了好一会儿,可他们却没有江识野那样总会岑肆的语言利刃戳软的心。


    岑肆说我能、江识野就能相信他能的冠军,在体坛和官场都摸爬滚打了半辈子的人只会当作少年的狂妄发言。


    一个国家运动队牵扯的利益很多,体育总局要顾忌的形象影响也很多。总之——


    “岑肆, 你说的不无道理。但体坛的刻板印象是需要慢慢改变的, 你一个人做不到,我们也不可能拿你一个小孩儿去赌。”


    “做事别太自我。你的照片只是被小范围扩散就引起了轩然大波。你应该也知道国民对你是什么期待。你不要毁了你自己的职业生涯, 也不要毁了击剑队。”


    “你难道希望你的队友因为你是同性恋都全部被扣上莫须有的帽子吗?”


    “而且你根本无法成为一个合格的男朋友, 你如果想拿冠军, 就意味着你连最基础的陪伴都做不到。你如果真为他着想, 就不会昨天知道有媒体的情况下拉着他走。你自己好好想想, 你到底是喜欢他,还是喜欢他陪着你走你的职业生涯。难道别人没有自己的生涯吗?”


    如果说前面几段话岑肆都还能反驳几句。


    最后一段直接把他击懵了。


    他双肩塌下去。


    突然就说不出话来。


    “明天晚上击剑男队就启程去M国,那是完全的封闭式管理。你俩本来也不可能在一起。现在你就和他立马分了, 不然别上飞机了。”


    几分钟后, 岑肆从207出来。


    他不知道江识野已经在另一个房间基本看完了全程, 在二楼的电梯口看到他时, 竟挤出来个笑容, 挑眉:“搞定了。”


    江识野也装傻:“什么搞定了。”


    “就照片爆出来的事啊, 我基本上解决了。”岑肆一只手揽过他的腰, 一只手揉了揉后脑勺, 语气轻松,“就是明天晚上他们就说要去M国集训, 我不太想。我打算这次集训就不去了,我舅舅专门给我修了个击剑馆,我可以一个人去那里练练……”


    他絮絮叨叨的,一看就心里很乱,又不停地揉后脑勺。


    江识野蓦然抬手,勾住他的脖子。


    “是不是困了?”


    他声音很轻,嗓音碾磨的温柔。


    岑肆话口顿住。


    “你太累了,本来就没好好放松,又遇见了这档子事儿。我们先去补个觉好不好。”江识野摸着他的喉结,语气平淡地说。


    岑肆吸了吸鼻子,握住他的手,深深地望了他一眼:“好。”


    就在体育总局旁边的小旅馆开了个小房间。


    两人格外身心俱疲。


    从世锦赛团体赛、淋雨,到做|爱,看《泰坦尼克》,再到看到岑放,来体育总局。


    也就24小时的时间。


    岑肆一直觉得头有些疼,在局子里“舌战群雄”后更疼,江识野给他买了包感冒药,在小房间伺候他喝了。


    “我给你按按。”


    “不用。”


    江识野皱眉:“四仔。”


    只是这两个字。


    岑肆莫名其妙又妥协了。


    江识野盘腿坐好,搁着枕头,岑肆躺上去。


    江识野慢慢沿着他耳后用指节刮。


    两人都没有说话,岑肆也不知是真累还是感冒药的效果,竟很快就睡着了。


    江识野看着他,感觉世锦赛真的耗费了他很大的心力。


    房间小小的,他的手陷进岑肆的头发里,看着他右眼尾褶子里那颗极小的痣,像注视一颗挑逗的流星。


    他突然想起,第一次来京城,也是在这么小的旅馆房间里。


    他早早睡着,他无所适从,找不到京城的落脚。


    一年多了。


    掌着脑袋的手指忍不住往下,


    在那颗痣上戳了戳,他笑了下。


    没过一会儿,岑肆就皱着眉醒了。


    揉着眼睛表情有些怅然。


    看到江识野坐在旁边玩手机,他的手搭上他的大腿,往内侧滑,笑着问他:“干嘛呢?”


    “睡醒了?”江识野看他一眼,没阻止他不安分的动作,“我昨晚写了首歌,刚连着《所幸》一起发布在Lune上。你想听吗。”


    “废话。”


    “等等,我还在改用户名,你说叫什么比较好。”


    “就叫你名字吧。”岑肆还躺着,抬手勾着他眼尾的疤。


    他好像很喜欢勾他的疤,就像他喜欢戳他的痣一样。


    只不过江识野只会趁岑肆睡着的时候闯入那片隐秘之境,岑肆是随时。


    他这番动作让江识野想到了什么。“自己的名字还是不太好,干脆用户名就叫骚疤吧。”


    岑肆轻轻笑了一声。


    “这两个字打出来很像□□你没发现?”


    “……”


    “你把手机给我。”


    江识野递过去。


    岑肆输了两个字又还回来。


    【S8】


    “比骚疤看着顺眼点儿吧。”岑肆很得意。


    “像SB。”江识野诚实评价道。


    岑肆又笑。


    “我们两个名字首字母里都有S,8里有两个4,所以这是我俩一起的名字,两个傻逼。”


    江识野心骤然一紧。


    突然又想哭了。


    他怕岑肆嘲笑自己,连忙吸了吸鼻子,转移话题:“你要听我的新歌吗。”


    “嗯,外放吧。”


    “好。”


    狭小的旅馆小房间里,库乐队做的《索性》前奏慢慢响起。


    温柔缱绻的嗓音很快布满每个角落,春日融化的冰雪,裹着暧昧的浪潮,往心间冲撞。


    岑肆本来还在慢慢弯着腿打节拍。


    不知何时,他就闭上眼不动了。


    他默默曲起手臂。


    往眼睛一遮。


    我把此刻称作古老


    永恒


    听你的剑鞘


    我将汗水打碎成海


    暮色


    蒸腾起伏的歌


    我等你赐我


    潮汐月泽


    再裹住银色


    和十四米的爱河


    我等你赐我


    日月山河


    和梦想之巅


    舔舐胜利的唇舌


    江识野就看着他用手臂紧紧压着上半张脸,嘴唇紧紧绷着,下颌骨都在轻轻微抖。


    他就看着他呼吸越来越快。


    然后。


    下半张脸瞬间湿润一片。


    顺着手臂、沿着下巴往下滚,一滴一滴染上被单。


    《索性》还在放,江识野慢慢说:


    “别哭。”


    岑肆说:“……没哭。”


    江识野说:“那眼睛不准出汗。”


    岑肆笑了,把手臂松开。


    “你妈的,就准你哭,老子不准热泪盈眶?”


    他确实很少哭过,自诩流泪不是一个男人应有的品格。上一次还是陈醉去世的时候。


    江识野看着他,桃花眼蓄了水,眼尾都是挑着的陌生的红色,染红了那颗痣。


    他就这么看着。


    岑肆本来想去尴尬地拿纸,最后又被迫和江识野的眼神纠缠。


    江识野有一双看上去很纯很亮,像小狗的眼睛,却又有一条全世界最魅的疤。他的瞳仁直勾勾地看过来,你永远不知道他是在打量还是在勾引。


    房间里拉了窗帘,还有一股淡淡的感冒冲剂的味道。岑肆和江识野没入阴影里,目光的纠缠都无所寻觅。


    直到岑肆看到他的眼眶也越来越红。


    他第一次见证一个人眼眶红的过程,就是一瞬间,像把眼睛塞进了装着悲伤晚霞的缸里又拎出来,湿哒哒的,却更亮,好像所有的光都在此聚集。


    他的心突然像被击剑戳了一下。


    那么小的一个点,却尖锐地汩汩流血。


    江识野深呼吸了口气,声音却前所未有的平静:“四仔,我觉得我们要不还是分——”


    他话没说完,嘴唇就被堵住。


    岑肆发了疯地咬他,啃他,脸上的眼泪都还没干,却流进了江识野的锁骨窝里。


    他狠狠地抓住他的头发,要把他的头皮都扯进自己的怀里。江识野喘不上气,岑肆的吻沿着下颌骨梭巡,最后直接把耳垂咬住,嘶哑地耳语:“放你妈的狗屁。”


    然后——


    然后就没有说话了,岑肆不允许江识野说话,呼吸又太重了。


    狭小的床他们紧紧相拥,江识野每当想开口说话时,就被岑肆发疯地用唇堵住,啃得嘴巴黏腻咸腥一片。


    他费力翻了个身,温柔地摸着岑肆的后颈,手指再次陷进头发里。最后一咬牙。


    他用力揍了岑肆一拳。


    岑肆下意识捂脸的瞬间是江识野人生第一次压在岑肆上面的瞬间。他扣着他的肩膀,不知什么水沿着下巴滴到岑肆身上,像16岁他们第一次在沙坑打架时,岑肆滴在自己胸膛上的汗。


    江识野觉得这一年过得好长又好短,只是睁眼发现,第二个夏天来临时他们也才19岁,他们无法独当一面地对抗现实。


    “四仔,你听我——”


    他话还是没说完,竟又被岑肆翻身反压了过来,这人力气太大了,也太没有耐心了。


    江识野突然意识到,自己在他面前永远做不了1。


    岑肆的大手按着江识野的脖子,拇指沿着喉结下方按揉,他掐住他,岑放无法打肿的脸因为江识野的一拳嘴角立马红了起来,眼睛也是红的,更像只猎豹、像匹嗜血的狼,不近人情,一字一顿。


    “江识野,不准分手。”


    江识野喘着粗气,眼睛嵌在岑肆胸肌的沟壑里,再往下,良久,才终于完整地说出一句话。


    “没说分手,我说我们暂时先分开一段时间,我们本来就是要异地恋的,不是吗。”


    岑肆一愣,


    终于收手。


    江识野终于像一条活过来的鱼,都忍不住笑了下。


    “你他妈刚想把我掐死吗。”


    五分钟后。


    “你是说假分手?”岑肆有些呆滞,揉着乱蓬蓬的后脑勺。像禽兽变成二愣子。


    “你们那儿那么反对,我们不可能硬刚下去。总要做个样子。”江识野不敢看他红肿的嘴角,别过头说出自己的计划,“其实离巴黎奥运会只有三百多天了,一年都没有。我们就分开三百天,你封闭化管理本来也无法给我发消息,至于我……”


    他把岑肆的手包住:“这次我就不陪你了好不好。”


    岑肆仿佛没反应过来,一语不发。


    “四仔,之前你哥给我说了些话,我觉得有些道理。你说我会成为巨星,但我现在却什么都还没开始。巴黎我不陪你去了,我不围着你转了,就在这等你回来好不好。”


    “我们假装分手,我在这等你,别人都会以为我俩分开了。你不能错过什么M国的集训,你去好好训练,去拿你的冠军。我相信你说的话,什么赢家通吃,颠覆刻板印象,我都信。”


    “你说得对,世锦赛冠军的含金量还太小了,等你拿了奥运会冠军,所有人才会信你的话。那个时候你再告诉他们我还在你身边,我相信他们不会再反对的。怎么样。”


    江识野长密的睫毛都还有泪,但亮闪闪的。


    他很少说这么多话,结尾还总是征询的口气,温柔又冷静。


    岑肆怔怔地看着,渐渐又撇下嘴角。


    他竟又开始哭,肩膀一耸一耸。


    这下轮到江识野嘲笑他了。


    “你又哭什么。不准哭。”


    绷起的运动裤上一滴一滴下着雨,岑肆低声说:“要是我不这么任性就没这些事了,都怪我……”


    “不怪你。”江识野说,“感觉好像就是一个必须经历的过程,你也不想我为了陪你什么都不做吧。”


    岑肆低低嗯一声。


    “我想好了,我酒吧的合同还没结束。等我结束了,我就申请F音乐学院,刚好就是明年六七月的事,那时我在欧洲,说不定还是能去巴黎现场看你比赛。你觉得怎么样?”


    岑肆没说话。


    他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这确实是最优解了。


    “四仔。”江识野语气严肃,“我希望你夺冠的路上,我也在成长。你不是说我们要成为文体侠侣吗。”


    “我知道。”岑肆这才猛然把江识野拽到自己怀里,不停地掐他的后颈,他闭上眼,“……对不起僵尸,我太自私了,是我一直在耽误你。”


    “不是。”江识野闷在他怀里,知道接下来三百多天他都无法躺在这个胸膛里了,他紧紧抱住他,“我觉得这些事儿进展到现在,都是最理所应当,也最好的安排。”-


    于是用了两个小时的时间,他们决定假装分手。


    要准备的事项琐碎又简单。


    岑肆不太愿做,一切都是江识野操作。


    他先在岑肆的微信里输入一条“我们分手吧”,然而被岑肆强烈抗议:“我绝对不发这种消息。”


    “……这假的。”


    “假的我也不发,要发你发。”


    “……”


    于是江识野转战先拿出自己的手机。


    结果发现他也不想打出这五个字。


    犹豫了下,他打出“删了吧”,发过去。


    又拿出岑肆的手机,回了条OK。


    岑肆不爽地看着:“真的要删吗。”


    “先删吧,截个图再加回来。”


    好友是江识野这边单删的。岑肆的聊天框里变成了“对方开启好友验证”的狰狞感叹号,他截了个图,发给了岑放和岑扬。


    岑扬发了个抱抱的表情,岑放发了几个大拇指,他气得差点儿没把手机砸飞。


    岑放还说:【其实小野依然可以住你家,你不介意吧,我们也不会找他麻烦。】


    岑肆根本不想搭理他。


    他给岑扬发了条消息:


    【4:你们今天不要来家里找我了,我要自己哭一会】


    【Y:小野还在你身边吧】


    “……”两人面面相觑。


    【Y:今明两天你们再好好待着吧,明天让小野送你】


    “……”


    岑扬心如明镜,岑肆也就不管了。


    他们又把微信好友加了回来。


    但不敢再发消息了。


    岑肆说以后还是直接用短信交流,一样的效果,江识野说行。


    这张截图接下来又发到了体育总局的几个高层那里,他们当然不像岑扬那么通透,但他们也不太信。


    翟教练说明晚他亲自来接岑肆,岑肆和江识野又对视一眼。


    岑肆说:


    “我们这个分手本来就不难看,到时候你还是送我一路,我们在车上再表演一次。”


    “……不是你教练要接你吗。”


    “我教练是这会儿又后悔了,有点心疼我又有点愧疚。我不可能真让他接吧,出于礼貌还是我去接他吧。我让杨叔送我,他坐副驾就行。”岑肆揉着江识野的耳后,“到时候你就在我旁边。”


    分别是第二天晚上的事,接下来的十几个小时他们连觉都舍不得睡。


    不停地亲不停地抱。


    岑肆问想不想出去走走,江识野也不愿。


    只想一直躺在他怀里,想让每分每秒都是肌肤的印记。


    那晚他们没睡觉,不停地相拥亲吻,恨不得要吻三百多次才能弥补接下来空白的三百多天。累了就讲小时候的事,江识野这才知道岑肆的妈妈是陈醉,岑肆这才知道江识野是他常玩音游的Top1。


    他们还有很多对彼此不了解的地方,过去还有很多意外的羁绊,未来还有很多预料的期待可以分享。可是时间那么短,哪怕把夜晚不停地压榨浓缩,也还是太短。


    第二天早上岑肆给江识野清理的时候,绷了那么久的江识野终于忍不住了,绕着岑肆脖子,任着花洒的水把脸浇透,隐没眼泪。


    但他肩膀一直在抖。


    “很痛吗。”岑肆问他,抚摸他的背。


    江识野脸埋进他的肩窝里。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沉着沙哑的嗓承认:“你快点儿夺冠好不好,我舍不得你……”


    这么直抒胸臆的对话,很不江识野。岑肆眼眶立马就红了,他第无数次亲上江识野的嘴唇:“很快的。”


    “僵尸,你信我,很快的。”


    随着时间越来越近,不舍也越来越浓。


    假分手也是一次分手。


    坐上杨叔开着的黑色商务车时,岑肆还是控制不住把江识野拽到自己怀里,一声不吭,缓慢呼吸,但江识野又很快弹起来,冲他摇头。


    翟教练上副驾时以为只有一个人,看着眼尾有疤的男孩还在旁边时气得火冒三丈:“你俩还没分!!”


    “分了。”岑肆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但我们分得很不舍,我想他送我。”


    江识野黑沉沉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翟教练,一点表情、一点情绪都没有,眼尾的疤却在车窗阳光的映照下很耀眼。


    翟教练突然就让步了,拉紧安全带的时候说:“运动员总是要做出牺牲的,你们啊,也要理解大人啊……”


    车缓慢行驶,车厢里四个人,都不说话。


    风景在眼前掠过,江识野把窗子打开,任风阻止眼眶又红。


    他不能按照昨天和岑肆商量好的,把他送到国家队大巴车上,目送他们前往机场。


    他做不到,他得提前下车,越快越好。


    他不该送他的。


    余光还有熟悉的声音,耳畔还有缓慢的呼吸,这都像把不舍拉得更长。


    他要受不了了。


    就在江识野想开口说“那我就送到这”时,岑肆突然一个拽手。


    他又把他拽到自己怀里,他的耳朵紧紧贴住他的胸膛,那一瞬间他被他的气息包裹,那一瞬间烙下心跳的声音。江识野彻底绷不住了,为了怕情绪失控,他的神情反而越来越淡,淡到锋利无情。


    他立马弹起来,仿佛岑肆很脏:


    “行了吧,到下个路口,我们就分手。”


    车厢陷入压抑的沉寂,杨叔和翟教练匆匆从后视镜里瞟了一眼。


    ——是岑肆不可置信的表情。


    那一刻他的表情不是装的,因为江识野没按照他预料到的时间来。


    他没准备好。


    江识野看着他,心又软得一塌糊涂,还是画蛇添足地补了句:“……行吗。”


    岑肆揉了揉后脑勺,闭了闭眼:“……行。”


    然而到了下个路口,杨叔都准备靠边停车时,岑肆又沉着嗓说:“再下个路口吧。”


    江识野攥紧了手。


    都出汗了。


    再下个路口,岑肆说:“这儿不好下车,再——”


    “就这吧。”江识野突然打断,叹了口气。


    “就这吧。”


    他目光深沉,岑肆目光晦暗,两人的嘴唇抿紧,上面都是好多破皮,岑肆嘴角都还是红的,翟教练都忍不住脑补腥风血雨。


    沉默了半晌,岑肆说:“好,我送你下车去公交车站。”


    公交车站就在旁边,走十步路。


    岑肆拉紧江识野的手,不停地摩挲他的手背,江识野深呼吸一口气,从包里掏出来——


    掏出来一瓶六神花露水。


    “巴黎可能也有毒蚊子,带去吧。”他说。


    岑肆低下头来,又一次比江识野更想哭。


    车不能靠边停太久,他们没有时间缠绵。


    两人战术性地拥抱了一下,触摸到他的腰江识野还是啪嗒啪嗒流起了眼泪。


    岑肆即便没看到,也还是知道:


    “别哭。”


    “……嗯。”


    “僵尸,就只有三百天,你就最后等我一年,我的承诺不会变,我一定会在全世界面前宣布你是我男朋友。”


    “……我知道。”江识野的鼻梁刮着他的侧颈,像京城干烈的风,他毫无威胁地警告:“但我妈一辈子都拴在我从没见过的我爸上,我不会学她,我绝不会一直等你。”


    “我知道,你不用一直等我。”


    江识野把花露水塞到岑肆手里。


    他不愿他总是把梦想和爱情拴在一起,一荣俱荣就担心也会一损俱损,他想他至少拿到一个:“四仔,我不在意你得不得冠军,你一定要回来找我。不然……”


    “不然什么。”


    江识野也不知道什么不然,就傻傻地语无伦次:“不然我会很恨你,我会觉得你抛弃了我,我会觉得这一切都没有意义。我会忘了你。”


    岑肆红着眼眶笑了。


    “江识野,你忘不了我的。”


    车群川流不息,发出聒噪的汽鸣。岑肆扬起嘴角,风吹额发,最后的锋芒和意气,他对他说了最后一句话:“冠军是我的,你也是我的。回去吧。”


    他们转头。


    因为知道还会重逢,所以都没有回眸。


    回家路上江识野就把情绪调整好了,他也长这么大了,安慰自己小爱缠绵大爱放手,安慰自己时间过得很快。直到指纹一解锁,他走近空荡荡的房间,转身,看到PVC运动地板上——


    有一件国家击剑队队服。


    江识野立马走过去,跪在地上。


    心有灵犀地,他去翻兜。


    果然翻出来一张纸条。


    岑肆又大又丑的字体:


    【知道你喜欢闻我,给你留一件最有我味道的衣服,等我回来】


    江识野忍不住笑了。


    又翻到背面。


    【你的Oirpods我带走了,想带着你的耳朵,听你给我写的情歌】


    江识野捧起那件红色的国家队外套,狠狠地闻了一口,挡住笑着笑着又哭起来的眼泪。


    作者有话要说:


    微信假分手聊天记录,第29章岑肆的回忆里有提到


    回忆就在这停止了哈,知道看不得虐的所以回忆part越来越短了……


    第70章 Verse.旋转木马


    模模糊糊地, 江识野感觉有人在摸他的脸。


    他睁开眼。


    就看见岑肆。


    他一阵恍惚。


    梦里刚刚分别的人,以更成熟俊美的轮廓也更苍白瘦削的容貌还躺在他身边。


    房车窗外一片浓稠的深橘暮色,能听见近在咫尺的海潮声。床上被单拧成一团凌乱的花, 还有一种独属于性后的味道。


    岑肆指腹慢慢刮着江识野的眼下,又摸到脸颊,像簇撩人的火苗,去烘干脸上的湿润。声音轻柔缱绻:“怎么睡哭了?”


    这感觉像在伊甸园。


    只是可能没有夏娃。


    只有两个亚当——


    江识野开始瞪着他。


    岑肆没怎么注意江识野的表情,眼眸半垂, 锁在那条疤上, 漫不经心地勾着:“嗯?梦见什么了?”


    梦见什么了?


    待意识彻底清醒,新恢复的记忆慢慢回潮, 江识野瞪向岑肆的目光就越来越沉。


    沉默了半晌, 他冷不丁问了句:


    “你身体怎么样?”


    醒来就关心自己。岑肆笑了, 他这么早醒就是为了提前吃药, 此刻精神抖擞。


    “挺好的, 你放——”


    放心两个字都没蹦完,突然,


    嘭一声。


    江识野,


    给了岑肆一拳。


    和梦里床上那次是差不多的位置, 打得不重, 但也不轻。


    暧昧的气氛被骤然打破, 岑肆一下子懵了, 本妖娆的侧躺变成毫无招架之力的平躺。


    江识野迅速压在他上面。


    “卧槽?”岑肆不可思议道, “你被夺舍了?”


    “姓岑的, ”江识野扣住他的肩膀, 沉冷淡淡的嗓音,“我们来翻点儿旧账吧。”


    “?”这话让岑肆眼睛立马睁大。


    他像个任人宰割的羔羊, 被江识野牢牢锁住。


    难得没有反抗。


    “我问你,”江视野的手都要掐进岑肆锁骨里面,“两年前的8月11号,我们在体育馆路公交车站分开后,是不是就再也没见过?你说让我等你三百多天就回来找我,你是不是根本没来?”


    岑肆目光沉下,绷起嘴角。


    江识野看他这反应,嗤笑一声。


    果然。


    刚和岑肆谈恋爱那阵他去Swirl,曲调就说过,“知道你们还会再续前缘”。


    那时他就觉得不对,又说不出所以然来。


    直到上次记忆恢复了三天世锦赛的记忆,他发现自己和他确实是谈过恋爱的。


    他又去问过曲调一些细节。


    曲调其实也不知道什么,只告诉他岑肆退队消息传来时他便在Swirl买醉,他根本没再申请什么音乐院校,而是说“想放下”,接着就出去旅行。


    那时江识野没把这些话太放心里去,既然岑肆承认是他提的分手,那自己有这样的反应也不足为奇。


    可是刚刚的梦境一搅,他才知道那根本不是分手。


    他们曾共同规划过未来,岑肆曾允诺只需短暂的等待。


    是岑肆单方面放了鸽子,放弃了自己。


    自己才会如此走不出来。


    而他俩复合这么久岑肆都只字未提,一直在隐瞒。


    “难怪你老是对我说对不起,原来是因为你抛弃了我,你单方面和我分手,你说话不算话——”


    “你他妈让我怎么说话算话!”岑肆突然一声怒吼。


    他挣脱江识野的手,直接弹起身。江识野还坐在他腿上,岑肆手又掌住他的后颈,像猛禽的利爪,他身体往下压,压得江识野上半身都躺在岑肆的腿上,和自己的脊梁合为一体。


    岑肆低声吼道:


    “江识野,我要怎么说话算话?我突然就病了,巴黎都去不了了,我拿不到冠军怎么说话算话?”


    “我有没有说过我不在意你是不是冠军!”江识野虽然位置处于劣势,但比声音的场合从不露下风,他也吼他,“我有没有说过,冠军无所谓,但你一定要回来找我?”


    岑肆一怔。


    良久,他用力咬了咬嘴唇,目光更加狠厉。


    “但我做不到。”


    “我只有拿了冠军才能公开出柜,我只有拿了冠军才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才能宣布你的存在。我没拿冠——”


    “你没拿冠军我就不存在了吗?”江识野也抓住岑肆的后颈,直勾勾地看着他,“你觉得我在意这个吗?是你在意这个,是你非要把梦想和爱情拴在一起。你觉得那都是你的事,那我呢?你病了,你去不了巴黎了,你难过,你什么都做不到。但这就是你直接离开屁都不放的理由吗?你有没有想过我的心情?你有没有想过我会一直傻不拉几地等你?谈恋爱是你一个人的事?”


    后颈的手松了,


    岑肆说不出话来。


    他眼眶渐渐变红,奋力深呼吸两口才缓过神来,慢慢说:“我当时很痛苦,岑放也说些有的没的,我根本没办法再面对你……”


    “你爸对你说什么了?你会听你爸的话?”


    岑肆绷起嘴角。


    又再次一语不发。


    “你生病了,但你还是很自私。”江识野说,“我明明给你说过,如果你不再来找我,我会很恨你,会觉得你抛弃了我。会……忘了你。我都给你说了后果,你却依然没来找我。你有没有把我当成你的恋人?我不知道你生病,我就看到你退队,看到你杳无音信,我难道不痛苦吗?”


    岑肆低下头。


    手紧紧抠着被子。


    古往今来,一直是岑肆会说,江识野哑口。但今天却是江识野占了上风,说了这辈子最多的话,说到口干舌燥地闭闭眼。


    “而且这个事最搞的,是我还真他妈失忆了,我忘得一干二净。如果不是我恰巧在吕欧的头疗馆里,那我一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你关注你,我根本不知道我曾和你相爱过,那该怎么办?”


    “但你失忆了到底痛苦的是谁?难道不是什么都不忘的那个人最痛苦吗?”岑肆压下眉骨,“要不是我心大,一直觉得你在暗示我勾引我,我们还能像现在这样?”


    江识野也压下眉骨:“你还有脸怪我失忆?我要不是忘了这些事,早他妈不理你了,你想追我都追不到,我恨死你了你个自私鬼。”


    岑肆眼睛往下一点:“你恨我你干嘛坐自私鬼腿上?”


    “卧槽不是你拉的吗。”江识野立马抬起屁股。


    结果被岑肆猛然一按。


    “你给我坐好!”


    “……”江视野第二次抬起屁股,“我就不坐。”


    结果又被岑肆按下去。


    岑肆气急败坏地吼道:


    “我虽然是个自私鬼,但我也是个病美人,你不能恨一个病人!”


    “……?”


    一阵沉默。


    本剑拔弩张的气氛霎那间,有些画风突变。


    江视野瞪着他。


    “你说你他妈是谁?你还敢道德绑架?”


    “我没有道德绑架,我之前不是一直再给你说对不起吗!”岑肆闭着眼吼,“我不是很愧疚一直在弥补吗。”


    边吼着,他边戳了戳江视野的胳膊。


    但江视野把他的手抽开,梗着脖子道:“但我还是恨你。”


    “好吧,那你恨。”岑肆突然妥协。


    江视野拔臀就走。


    岑肆再按。


    “我给你时间恨我。”他说,“恨完了就别再惦记这些破事了。五秒钟。”


    “……”


    “五——四——”


    他只念到三,就突然一个翻身。


    “时间到了。”


    他压着江视野亲吻过来。


    岑肆亲得汹涌,像深海,溺毙江识野,捆绑江识野。江识野本来想躲,后面也无处遁逃,直到他渐渐感觉脸上湿润一片,比他睡醒时还湿,岑肆的泪。


    “还恨吗。”他问。


    江识野不说话。


    “僵尸……”岑肆的声音闷在他肩窝,低声解释,“我那会儿真的没有办法了,我太任性太狂,但我无法夺冠,无法官宣,之前说的一切都打脸了,我根本不想见到你,那段时间真的很难过……”


    “我知道。”江识野揉着他的头发,心瞬间又被亲软成了泥。闭上眼,“我知道……但四仔,我也会难过。”


    岑肆身体一僵。


    “你哥说的对,你不要忘了,我总是比你喜欢我更喜欢你。你生病也好,退役也好,无法兑现承诺也好,都不应该扔下我。”


    岑肆肩膀微抖。


    过了会儿,他才掐了掐他的手:


    “错的。”


    “什么。”


    “说的是错的。”


    “……嗯。”江识野揉着他的后脑勺,岑肆最喜欢揉的位置,“知道了。我……其实没那么在乎官宣,但我也希望你能夺冠。等你病好后你还会有机会的,你不该那么早……就觉得自己打脸了。”


    岑肆闷在江识野肩膀上不吭声。


    他想说“我不可能再夺冠了”,但这话太悲观,他没说出口。


    他想说那时他难过也不仅仅是生了重病被迫退役,他们起初也不是毫无联系,但江识野既然记忆没恢复全,他觉得另一个原因也不重要,也就再次选择缄默。


    两人沉默地亲吻了一会儿,从车上转战到沙滩上,荒无人烟的沙滩,一望无际的大海,沙粒从一个人的肌肤贴到另一个人的肌肤,最潮湿细软的温床。


    江识野觉得他们说开了,气愤过后,又开始心疼他也心疼自己。


    前所未有的释然。


    虽然岑肆很不近人情很自我,但从某个角度来看他们其实也没有分手,这里面没有误会也没有第三者。


    这让他甚至有一点庆幸。他一直以为分手原因是个很难迈过的坎,但或许是失忆的原因,他很容易就能和一切和解。


    只要他还在自己身边。


    并且他们始终相爱。


    所以气氛很快就轻松了起来,轻松得像回到了18岁。总在海边也不是办法,岑肆又开着车行驶进城区。


    “想玩什么。”岑肆问,小心翼翼地揣摩江识野的心情。


    “青城有什么玩的。”


    “不知道,你看看情侣应该做的一百件事吧,我们一个一个的打卡。”


    听起来很有意思。江识野说好,随便上网搜了个清单。


    “一起骑马。”


    “可这里没有草原啊。”


    “那……一起去游乐园?”江识野试探性地问,又立马自己改口,“不行,这太幼稚了。”


    岑肆点头:“我也觉得,不符合我的身份。”


    十分钟后。


    游乐园门口。


    两人戴着墨镜口罩鸭舌帽,一身黑地下车。


    全副武装得不像玩游乐园的。


    像炸游乐园的。


    和周声的欢声笑语不同,他们都,


    有些局促。


    “从哪儿开始玩。”岑肆问,跺着脚,“这完全不是我应该在的次元。”


    江识野买了票才意识到一个重要问题:“病美人,你是不是不能玩过山车什么的。”


    岑肆瞪他:“不准这么叫我。”


    “……不是你自己这么说的?”


    “那是当时我要道德绑架你,你可以叫我猛1哥哥。”


    “……神经病。”


    岑肆笑了笑,墨镜里的眼睛对视着:“所以玩什么?”


    他们左看右看。


    刺激的岑肆玩不了。


    休闲的江识野嫌两个男人玩丢脸。


    权衡来权衡去,目光就扫到某一处上。


    岑肆张口。


    “那……我们还是去骑马?”


    旋转木马,对于小孩子来说可能有点高。对于两个180+的21岁男同胞来说,刚刚好。


    反正最开始骑上去,脚也是踩着地的。


    待岑肆两腿岔开骑上来,胸膛贴紧背,江识野的颜面也踩地了。


    “额……我俩真的要坐一辆吗。”


    “不然怎么达到共骑一匹马的效果,咱们的马还是小马宝莉诶。”


    江识野把口罩又往上提了提。


    太丢脸了。


    旁边一匹马坐着个小女孩,看着两个黑色男子在玩具马上紧贴着。两对墨镜一起扫过来时,她直接吓哭了。


    孩子妈忙把她又抱下来,悻悻地看了岑肆和江识野一眼:“我们玩下一轮。”


    “……”


    木马开始旋转了。


    小马宝莉开始上下摇动了。


    两人一起抱着前面的竖杆,画面非常滑稽,引得人群驻足。如果想到那儿一个是影帝一个是刚刚爆火的新人歌手,那感觉更滑稽。


    江识野脸皮薄,不停地缩脖子;岑肆脸皮厚,鼻息专往他脖子上蹭:“这感觉挺羞耻的哈。”


    “……”


    “你不觉得很浪漫吗僵尸。”


    “……浪漫吧。”


    但不多。


    “你闭上眼,假装我们在策马奔腾。”


    “……”这话听着更羞耻了。


    不过江识野还是闭上眼了。


    心想我看不到人人就看不到我。


    还别说,感觉真就不一样了。


    他们像在一个八音盒,岑肆唇贴着江识野耳廓,“僵尸。”他低声快速道,语气温柔又歉疚,“之前是我太自私,没考虑你的感受,对不起。”


    江识野没说话,闭着的眼睫毛颤了颤。


    旋转木马专属的梦幻儿童配乐环绕在耳畔,滴答滴答地欢乐,身体随着律动,江识野握着竖杆的手被岑肆紧紧包着,圆舞曲般地转圈。


    “我知道了,下不为例。”


    结束旋转木马,准备去玩碰碰车时,江识野的手机突然响了。


    是陈征。


    他不太想接。


    很好,才放假一天,已经不想上班了。


    “你看看他说啥吧。”岑肆买了个冰淇淋,要打卡“两人共吃一个冰淇淋”的情侣事项。


    但他们其实都不敢取口罩,只能一起蹲在花坛旁,对着一群草吃。


    路过的人看过去,也是怪离谱尴尬的。


    江识野舔了口岑肆手中的冰淇淋,嘴角都沾上了些,接听电话。


    他习惯开免提,也是在岑肆面前才有的毛病。


    “小野啊,旅游得怎么样。”


    “嗯。”江识野回答,岑肆拿手给他擦了擦嘴角。“……今天有什么事吗。”


    “也没啦,就是你的身世不是在网上曝光了吗。”陈征的声音听起来很兴奋,“刚刚公司门口突然来了个中年女人,说是你妈妈!”


    岑肆眼睛瞪大。


    但下一秒,江识野立马说:“找错了,我没有妈妈。”


    嘟,他直接挂断了电话。


    “去玩碰碰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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