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格格一离开,宋莹放松地呼了口气,一时竟没站稳。
朱砂赶紧上前扶住她:“主子乏了,要不要回床上躺躺?”
宋莹说:“我没事,扶我去榻上歪一会儿吧”。
虽然此刻身体疲乏,但是宋莹的精神可是亢奋得不得了,她甚至觉得还能再跟李格格来上那么十几回合。
宋莹只要看到那张与孙妙妙高度相似的脸,因她几句话就要变不变、僵硬地不行的样子,就仿佛再次压了孙妙妙一头,只觉得妙不可言,什么病痛都没了。
果然,对手才是人生最大的贵人!
孙妙妙的脸,成功地让她回想起了,自己前世在娱乐圈摸爬滚打的日子。
那个时候的自己,可真的是只凭一腔热血就敢向前冲。
她会报名所有可以参加的试镜,她会为角色写下几万字的人物小传和剧情分析,她会一遍遍地打磨人物动作细节、对话语气,而不感到厌烦。
她从来不信圈里流行的“小火靠运,大火靠命”的说法,她更愿意相信“天道酬勤”、“有志者事竟成”!
为此,孙妙妙明里暗里不知嘲笑了她多少次。只因两人虽同在娱乐圈打拼,但孙妙妙选择的却是“捷径”路线。
那个时候的她,对事业、对生活、对未来可是怀着满满的热情!
穿越到清朝还不到两年,她居然差点就忘记了曾经那个绰号“拼命十三娘”的自己!
此刻回想起进入演艺圈的初心,宋莹竟觉得这几天的自怜自伤当真是可笑至极。
她有什么可怕的?!
如果把这一生看做是一场制片爸爸设计好的戏剧,那么四阿哥也好,李格格也好,甚至是未来的福晋、年氏、钮祜禄氏,与自己一样,不过都是剧中人罢了。
他们既是她的观众,也是她的陪演!
而她需要演绎的,从来不是整个剧本,只是“宋滢”本人。
当初原主落水生病,她接手身体之后,不进宫的机会,可是明晃晃地摆在她面前的!是她宋莹,选择进宫,费尽心思地走到了现在——她已经改变过“宋滢”的命运了!
这具身体现在、未来仍将由她宋莹来掌管,未来的路也要由她一步一步亲自来走。在结局来临前,所有的选择都是由她本人来做的,纵使她最终仍旧踏上了懋嫔宋氏的原路,那也只能说明是宋莹做错了判断,与命运无关!
再差也不过就是个失宠、丧女、短命的嫔!不会比这更糟糕了。
这哪里是绝望,分明是满满的希望!
对,她只需要做对每一次选择,走对每一条路。这样,即便那个并不美好的结局真的到来了,她也可以无愧于心地大声说道:“这个角色,我已用尽全力!”
想通之后,宋莹是浑身轻松。这几天不知丢到哪里去的食欲也回来了,早膳那碗粥都消耗完了,她此时竟觉得腹中饥饿的不行,赶紧打发天青再去御茶膳房弄点顶饱的点心来。
天青和朱砂虽不知主子为何突然就“好了”,但是看到主子恢复精气十足的样子,也是高兴得不行。
用过一顿点心,扛过了那股抓心挠肝般的饥饿感,宋莹也终于冷静了下来。
她开始回顾刚刚与李格格的见面。
这个李格格,某些行为举止当真是违和。
听听她当时说的,什么叫“因为下人的一句话,就要杀要打的”?
宋莹当时下令让朱砂自罚,至少表面上是为了维护她李格格的面子呀。
而且,这王公贵族要惩罚奴才,哪管得上奴才是不是说错了话?哪怕奴才什么都没做呢,还不是说罚就罚了?
这主子对奴才,赏也是赏,罚也是赏。奴才只有受着的,可没有说“不”的权力。
李格格当时赶紧宣誓主权的反应,倒像是……压根不想让两个宫女受罚?
那就说得通了:李格格可是昨天受的伤,按理这俩小宫女当晚就应该被拖去打板子了,可是今天看她俩走路姿势可还正常的很,想必压根就没受罚。
重视下人甚至胜过自己的安危……哪个封建王朝的贵族也干不出这种事!
只有民主的现代人才会倡导人人平等!
这李格格,该不会不仅是顶着孙妙妙的壳子,连芯子也是孙妙妙本人吧?!
不对,宋莹立即否认。
孙妙妙当初可是因为“压榨助理”上过热搜的。这要是她本人穿越到了主奴分明的古代,只怕更不会把下人当人看了。
但是李格格的行为也确实不对劲……
她爹都当上知县了,她家勉强也算得上是书香门第了吧。这样的人家教出来的女儿,怎么会连抚鬓礼和蹲安礼都分不清?
她之前可还在充作御书房的景阳宫当差!这地方,没点儿文化底子的人可进不去。
且再怎么没见识,也该知道掐丝珐琅有多贵重呀,这可不是一般富户能用得起的玩意儿。
难不成……芯子虽然不是孙妙妙,但也是个现代来的“老乡”?
这部剧本,难道还是个群穿剧不成?
那自己还是“主角”吗?
呵,就算原定不是主角,她也得把戏份抢过来,变成主角!
朱砂看宋莹靠在榻上,一直盯着李格格送来的镯子,忍不住劝道:“主子,您可别为了李格格伤神。她算个什么呢,不过就是仗着有几分颜色罢了。瞧她那不知礼的样子,四阿哥怕是新鲜个两天,就会感到厌烦了。”
宋莹被她打断思绪,却想到:这李格格若真是个穿越的,就按她现在这毛手毛脚的样子,总有一天会露出马脚来。自己多观察一番也就是了,倒也不必非得今天就琢磨透。
想清楚之后,她就安心地躺了下来。看着天青要将那对镯子收起来,就说道:“镯子给我戴上吧。”
“主子?”天青疑惑,李格格送来这镯子就没安好心,主子戴着多闹心呀。
朱砂却隐隐猜到了宋莹的想法,直接上前拿走托盘上的镯子,替宋莹换下了原本戴着的玉镯。
宋莹赞赏地看了朱砂一眼,说:“咱们屋里也没什么常备的药膏,你一会儿去找福嬷嬷要点消肿的药涂上吧。”
她又想到这俩宫女昨晚怕是一宿都没睡,就让她俩回屋休息。
天青说道:“主子身边也不能一个人都不留呀。”
宋莹想了想,问:“喜乐的伤可好了?若是能下地,就让他过来陪我说会儿话。”
天青回道:“主子您忘了吗,四阿哥之前吩咐,让喜乐跟着张起麟学规矩去了。”
朱砂打断她:“主子让喜乐伺候,那他就得过来,学规矩也不差这一天半天的。”说完也没去看天青的脸色,出门叫来一个洒扫的小太监,让他去前院传话。
没过一刻钟,就听见喜乐在门口请安。
宋莹让天青和朱砂都去休息,把喜乐叫进屋。
喜乐一进屋,立即扑到宋莹脚下,哐哐地磕头,一边磕一边带着哭声说:“主子的大恩大德,奴才没齿难忘,今后奴才定会为主子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宋莹噗嗤一下笑出声来,阻止他继续磕头,说道:“你这哪里是跟张起麟学规矩,分明是去学成语了。”
喜乐讪笑着摸头:“张公公的成语也是极好的。”
宋莹收敛笑容:“你既学了几日规矩,如今可明白我当日为何罚你?”
喜乐严肃了脸,再次磕头,然后起身说道:“奴才不该擅自打听宫闱,乱传他人谣言,污了主子的耳朵。”
“还有呢?”
他见宋莹貌似不太满意,紧张地流出了冷汗:“奴才……奴才……奴才有罪。”说完深深地磕头,趴在地上不敢动。
宋莹靠在方枕上,用手撑着腮,目光瞟向窗外:“你在宫里的年头也不算少了,能一步一步地爬进阿哥所,想来也是有几分本事的。”
喜乐听到这话,颤抖地将整张脸都贴到地上。
“只是这世上从来不缺有本事的人,也从来不缺比你更有本事的人。”
喜乐以为宋格格这是要撵走自己了,控制不住地哭出声:“主子,奴才哪里有什么本事,唯有一颗忠心向着主子……求主子别赶奴才走……”
“这就是了。你要记住,你‘确实’没什么本事,唯有一颗‘向着我’的忠心。”
喜乐猛地抬头,看到宋莹正直直地盯着他。他心绪直转,隐约抓到了什么,却又不确定。
宋莹继续点道:“这‘阿哥所’,现在是四爷的,以后也会是福晋的。这阿哥所里的人,自然也一样,现在是四爷的,以后也会是福晋的。”
阿哥所,是四阿哥的,也是未来四福晋的……却不是主子的……
喜乐咽了咽口水,深深磕头,小声说道:“奴才谨遵主子教诲。”
天青和朱砂下午便回来了。一进门,朱砂就打发喜乐回前院。
看到朱砂走路连步子都不太迈得开,宋莹疑惑问道:“不是让你去找福嬷嬷拿药膏涂上吗?这怎么瞅着仿佛越来越严重了?”
朱砂恭敬回道:“涂了药,就不能穿衣服,只能一直趴着。四阿哥没让喜乐回来,他在这儿伺候您一下午也就顶天了,还得回前边去。天青得去拿晚膳,您身边不就又没人了嘛。我晚上睡觉前,再涂药也来得及。”
宋莹满含深意地看了她一眼:“那你就少走两步吧,若是站累了,就在榻上趴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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