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江羡野忽然想起以前也是这样,从来不喜欢听歌,就算是后来手机里经常循环那几首,也都是因为他喜欢,除了学习跟看漫画对所有东西都不感兴趣。
可能天生对某个领域毫无热忱,也从来体会不到江羡野的快乐。
因为这件事,江羡野还挺郁闷的,怎么就他妈不喜欢了。
真的很难听吗?
后来她一本正经地认真说,可是,人比歌声更有吸引力呢。
江羡野瞬间被击败了。
蒋牧轻声咳嗦了下。
healer团队的人并不多,除了花费在歌上的,其他运营都是蒋牧在做。
之前有粉丝提过《想告白》这首歌的vj跟曲风不太相符,下个月的音乐节有这首歌,便准备换一下使得现场效果更好。视频他就会做,缺了点图片素材。
这首歌跟《越界的示爱者》都是在江羡野还没加入healer前就火起来的,所有东西都是慢慢补上去的。
“那我们去……会议室?”
夏幺点了点头,想到什么,从包里把他的外套拿了出来,被她洗干净放在了白色透明袋子里。
“你的衣服。”
江羡野接过,搭在肩膀处应声:“嗯。”
一旁蒋牧瞪直了眼睛,眼神在两人身上打转。
进度这么快的吗?
眨了眨眼,跟着夏幺去会议室了。
临走前,听到室内男人低沉沙哑的嗓音。
不知道是不是唱歌太久,嗓子有些哑,声线却冷淡又极富沉稳感。
“江哥,新歌这里是不是有点突兀?要不要改成这样。”女孩拿着手里的本子问他。
江羡野微微低过头,视线放在上面,神情认真,骨节分明的手指着某一行点几下:“下行的和声节奏太简单了,先试试吧……”
“对了,一会帮我把耳返声音调高一点。”
声音渐渐消失,夏幺转过头加快脚步跟着蒋牧去了会议室。
一个小时之后,夏幺结束了愉快的交谈,蒋牧说了自己想要的风格之后基本没有什么别的要求,从他话语中夏幺能听得出他是真的看过她不少漫画。
很喜欢《夏野》的氛围感,说这本漫画的画风特备适合想告白,就是不知道她会不会介意这样讲。
“当然不会。”
夏幺记下最后一笔,合上笔记本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晚上七点多了,外面一片漆黑,只有高楼灯光明晃。
她刚站起身,江羡野提了很多东西推开了门。
“我买了点吃的,去休息室吧。”
夏幺匆忙站起身:“那我就先……”
“给你买的。”江羡野轻抬下巴,“他顺便。”
夏幺:“……”
她收拾好文件之后跟着人去了会议室,江羡野弯着身子把很多吃食从外卖盒里拿出来,摆了整整办桌。
买了很多烧烤汉堡,还有几份鸡米饭跟酸菜鱼,以及一份可乐饼跟麻薯。
蒋牧瘪着唇跟着走进来,从袋子里看到放着好几盒草莓牛奶,捏起皱着眉问了句:“这个买错了?草莓味的啊。”
江羡野跟夏幺同时看过去,蒋牧举了举,以为又是那个无良商家没货就直接换掉了。
“上次就拿错这次还……”
“买的就是这个口味。”江羡野接过放下。
“啊?”蒋牧愣怔,“你不是草莓过敏吗?”
蒋牧还是第一次知道有人对这个过敏的,甚至一点味道都不能闻,全身都起红疹,之后俱乐部就很少买草莓味的东西了。
夏幺抬起头,目光瞬间掉入男人漆黑的双眸里。
随后听到他很淡的一句:“有人喜欢。”
从国际大厦出来已经晚上十点多了,天空忽然飘起了小雨,霓虹灯微弱燃起,路面在灯光的照射下湿漉漉一片。
有风,雨很凉。
她缩着脖颈揣着兜站在门口等车,一路上夏幺的眼神有些空洞出神,司机叫了她好几次夏幺都没反应过来。
每次一到了下雨天夏幺便很困,黄相雨说她大概是对雨声敏感,那声音对她有催眠作用。
回到宿舍,夏幺就爬上床闭上眼迷迷糊糊睡着了。
窗外雨水渐大,明天就要立秋了,这几天气象台报道不是大风就是暴雨。
陵川这个地方跟湘南很像,空气中都弥漫着水汽。耳畔的雨声似乎真的能使人的睡眠变得更沉。
她仿佛陷入了一场虚幻又挣脱不开的梦里。
那是2013年的湘南。
湘南私高并不是四面都是高高的墙壁,在澡堂远处有一片杂草丛生的小树林,里面还有几个住在学校的阿姨养了好几只田园猫,平常最爱在里面嬉闹。
与此同时,越过小树林便是很长一个绕着学校围墙的栏杆,并不算很高,隐秘,且有喜欢偷偷跑出去的人在那里放了看似平常的碎石砖随意摆放在地面上。
整理一下堆叠在一起,轻而易举就能从学校爬出去。
知道的人不多,就算有人知道也闭紧死嘴没跟任何人宣扬。
奉献了一块石头的后桌郭浦顺利成为内部人员,当天晚上就拉着夏幺跑出去玩。
夏幺其实不太想出去,但那天是郭浦的生日,她父母离异从来没有好好过过一场生日。
漫天大雪,风冷的像从脸颊割过,雪韵大街很是寂静,一旁已经挂上了大红灯笼,此时路上车辆不多,路旁新雪上只有寥寥几个脚印擦过,发出“咯吱”声响。
夏幺第一次大着胆子干了一件叛逆的事儿,心里紧张到了嗓子眼,从走进电影院到走出来,肩膀都绷紧着没彻底放松。
郭浦大声嘲笑她:“阿幺你怎么这么胆小!这可不行!刚才的电影好看吗?”
夏幺抓着黑色围巾盖住下半张脸,露出一双纯净双眸,声音闷闷的:“好看的,”
郭浦哈气之后捂着脸盯着天空看,雪花正扑簌簌地往下掉。
“谢谢你啊,第一次有人愿意陪我。”
夏幺眼眸微弯:“以后你想干什么,都可以找我,我都有空的。”
郭浦挑起眉,抱着她的胳膊走在路灯下:“那我们去吃!关东煮!”
去了附近的7-11,郭浦点了很多,夏幺抱着纸盒,腮帮子鼓鼓的没停下,手里还拿了一盒草莓牛奶跟一盒pocky饼干。
到最后并没有吃完,可惜这些东西不能拿回学校,学校纪律严格到变态,如果发现有女生晚上私自外出,处分及其严重。
她们坐在路边长椅上,有顶很大的红伞挡着风雪,一旁不远处还有一个露天的火锅店,同样的红棚伞,白烟浓郁,香气四溢,氛围感十足。
夏幺正想说,不然把这些喂给路边的流浪狗好了。
话还没说完,余光定格在一个穿黑色卫衣的少年身上,他身上衣服单薄,身形瘦弱到看起来轻飘飘的样子,牛仔裤褶皱发白,凌乱头发下是一双略显薄凉的双眸,姿态懒散地坐在椅子上,抽着烟,嘴角溢出轻浮的笑,耳骨上戴了不止一个耳钉。
不良少年的模样活生生的,光坐在那,一举一动就坏极了。
一旁坐着两个女孩视线一直偷偷往他身上飘,一旦跟他对视上,眼神又扛不住的不知道往哪儿放。
倒有一个大胆的,时不时跟他主动搭话,不见少年给任何眼神。
他也不嫌冷,明明手指都冻到发红了,还一副随性恣意的样子。
个头超越了这个年纪男生的一般身高,那张拓出半张轮廓的侧脸看上去年纪不大,被一旁灯光打下来,他低着眸,下颌线利落,姿态令人意乱情迷。
夏幺收回视线的同时,他看了过来。
一旁郭浦猛地站起身,捏着手里的盒子一下扣在忽然过来意图不轨的陌生男人脑袋上。
“你他妈手往拿放哪啊???”
男人被盖了一头关东煮的热汤,摸了一下头发,手掌一下扣住郭浦的手腕,加重了力气,嘴里恶狠狠的:“草,挺有劲儿啊,不如往别的地方使呗。”
说完唇瓣地贴着她耳畔,双手轻而易举地掌住她的双手,使得郭浦只能挺胸被他反手控制着。
“挺有料啊妹妹,这么晚出来不就是来招的吗,装什么装。”
夏幺抿着唇站起身,手里的小食撒了一地,草莓牛奶也在地上滚了好几个圈,她握紧拳头看向他,像只全副武装的小兽。
男人注意到夏幺的眼神,毫不在意地讥笑:“看什么看?要不你一起?长得一个比一个嫩啊……”
夏幺被他的语气气得肩膀微抖,他长得粗壮,力气很大,夏幺明显不是她的对手,强打起来没有丝毫胜算。
她不能报警,被学校知道了,私自外出会被退学。
放在口袋里的手指缓缓移动,目光看了一眼仍旧熟视无睹地吃火锅的人,以及往这边看了好几眼仍旧充耳不闻的老板身上。
没有这个义务发善心。夏幺懂得这个道理。
倒只有少年不顾一旁殷切献媚的女孩,挑着眉侧过身往这边看,嘴角似笑非笑,手指弹了弹烟灰,又偏头咬在嘴里。
刹那,白色烟雾模糊了他的五官。
嘴角的笑意顽劣又凉薄。
她意识到求助无果,微微沉了口气,眼神逐渐变冷。
削铅笔的小刀直径十厘米左右,又称单面长刃的短兵器,径直刺入成年男人的腹部,如果幸运的话,大概能让他受伤到无法站起来,她会帮他打120的。
夏幺抿唇,眼神死然地看向男人,手指还没抬出来,看到远处少年眉眼松散,熄灭烟,单手揣着兜笑着站起身大步走了过来。
长腿发了狠直冲着男人踹了过去,打架姿势果断干练,男人的腿被重击,没设防直接单膝跪了下去,一张脸刚巧磕在一旁的木椅棱角处。
鼻子骤然喷出血,嘴角都被撞的磕出了青紫痕迹,身子重重倒在地上。
没了枷锁,郭浦迅速转过身站在夏幺旁边,身子整个挡住她,一副明明自顾不暇还要保护她的样子。
少年懒散笑了笑,颀长的身高越了她整整一头,微垂着漆黑的眼,模样冷淡又勾人。
嗓音如同冬雪中能够燃烧的温火。
“小女孩,晚上别随便出来。”
像在宠溺的训话。
“滚啊,还想打?”他瞥了一眼爬起来的男人慢条斯理说。
男人气的咬牙,手指重重指了指她们,转身跑了。
而少年微微垂下眸把那盒草莓牛奶捡了起来,盯着粉色奶盒看了一眼。
夏幺以为他要递给她,脚步下意识往前。
他却直接握在手心里捏了捏,没看她,转身往人堆里走。
还没走过去,一群坏痞的男生人仰马翻,对着他发出起哄调侃的笑,又此起彼伏冲夏幺两人吹口哨。
那个雪夜里,夏幺脑海里深深印下少年转身时,明显的后颈棘凸,宽阔单薄的脊背,以及那双骨节分明的手从夹着烟换成了她的粉色奶盒的草莓牛奶。
自由坦荡,顽劣不羁,就那样悄无声息侵入她的心,根深蒂固。
他太出名了,第二天,夏幺便知道了那人是谁。
也是很巧,学校安排升旗大会,夏幺作为年级连冠以及高二一班团支书上台演讲并传授学习方法。
他身形挺拔站在第一排,极其张扬,优越的身高挡住了身后一群男生,身上穿着湘南高中的蓝白校服,拉链散漫敞开着,少年气十足。倒是从头到尾没抬头,就算她站在高台上,也没得到他的分毫注意。
结束之后,夏幺低着头往女校走,不小心跟他擦肩相撞。
认出人,他的笑得很混,跟那天大雪天站在一帮不学无术的混球中央一个样,玩世不恭,又肆意轻狂,说话没着调,像个败类。
“撞我啊。”
“故意的么?”
夏幺抬眸抱着课本没吭声。
江羡野不让她走,仗着个头高她整整一头,整个挡住她,看她一本正经装做不认识的样子,憋着一股坏劲儿,压肩附着低笑:“昨晚的事儿,封口费怎么算啊?”
夏幺被冷风吹的不舒服,也不太适应全都是男生的学校,她紧抓着书本,小声:“你要怎么算。”
江羡野定睛看她几秒,骨子里的浪荡气息收敛了些:“算了……这么乖。”
“下次可不是牛奶这么容易了。”
他又低笑了声,随口撂下一句:“下次叫哥才算。”
……
身上仿佛过了一层湿潮的水,薄被困着,浑身燥热难耐,夏幺隐约听到耳畔好像有人叫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眼皮很重,没几秒又闭上了。
回来收拾东西的乔芙刚走到宿舍又去了校医室一趟,给人买了感冒灵灌下去之后,才坐在椅子上收拾东西。
黄相雨醒来之后摘下耳塞,看到乔芙,嗓音沙哑地打了个招呼。
“乔姐,你这么早回来啊。”
乔芙声线低沉,一副烟嗓略显粗糙,人也长得冷艳不失妖娆。
“你们昨晚是不是忘关窗了?幺妹感冒了,我收拾东西一会儿搬出去,你看着点她。”
黄相雨瞬间清醒,蹿起身,瞪直眼睛:“阿幺又头疼了?我昨晚太困了就没注意,吃药了吗?”
“吃了,烧得不重。”乔芙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淡声说:“有事给我打电话。”
“哦行,乔姐拜拜。”
窗外的雨水在下午停歇,夏幺出了一身湿热的汗,身上黏唧唧的,头发都紧贴在脸颊处,脱了水,唇瓣有些发白。
黄相雨从下铺给她递了一杯温水,夏幺扯出一丝浅笑,抱着水杯喝了一口:“谢谢,你还没走?”
黄相雨环胸:“你这样我能安心嘛,没事,反正在我家公司上班也没人管我,对了,刚乔姐收拾行李搬出宿舍了,你找到房子了吗?”
夏幺手指都是软的,浑身无力地仰躺在床上,眼神失神地盯着天花板:“还没。”
嗓音有些哑,她清了清嗓音:“没事,我能解决的。”
黄相雨照着镜子整理仪态,知道她骨子里很独立,除非实在没办法才会求助,一边说:“行,反正你有事给我发微信就成。”
“哎对了阿幺。”都走到门口了,黄相雨忽然想起,“你有什么兄弟姐妹吗?”
夏幺抬头,怔忪了下,没反应过来:“什么?”
黄相雨眨眼:“我记得你不是被舅妈收养的嘛,也算是独生女?我刚才听见——”
“听见你做梦的时候一直在喊“哥”。
夏幺怔怔的没有动作,随后又听到她好奇问:“你做什么梦啦?”
后知后觉回过神,黄相雨已经出门了。
夏幺又重重陷入被窝里,怔神盯着天花板。
原来,他没骗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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