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
家家灯火的时候,柳政委却是随便对付了两口晚饭,便又匆匆忙忙去了医院。
姚冬梅这事毕竟发生在部队里,还闹得这么大,他这个做政委的总要去慰问几句。
不过在见姚冬梅之前,他先去见了周文文。
特殊情况,也担心旧事重演,所以母女俩如今被分开安置在两个病房内。
柳政委站在窗户口与小姑娘对视了一眼,发现小小的人儿,看人的眼神都是死气沉沉。
“周文文还是不说话?”柳政委问看守的军人。
战士点头:“一直不说话,我也不敢问多了,担心她哭闹。”说到这里,年轻的小战士一脸的为难。
小姑娘到底才11岁,尤其听说实岁还不到10岁,打不得,骂不得,连声音大一点儿都不行,简直叫人头疼。
柳政委拍了拍小战士的肩膀:“你先去吃晚饭,我进去看看。”
病房中的周文文并没有躺着,而是背靠着墙,抱着膝盖坐在床上,这是一个极为防备的姿态。
见到有人进来,到底年幼,哪怕心里害怕,却还是抬眼偷偷瞄了人。
发现是个笑眯眯的爷爷后,又悄悄松了一口气。
柳政委将小姑娘的偷窥看在眼里,面上的笑容更加温和了几分。
他拖了张凳子坐在离床一米远的位置,没有急着问询什么,而是像一个慈祥的长者与小姑娘讲了一些好玩儿的小故事。
等十几分钟后,见周文文不再那么紧绷,他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用五颜六色糖纸包裹的糖。
担心孩子又吓回去,他没有让人过来拿,只是微微探身,将之放在离小姑娘不远处的床上。
见周文文小眼神往糖果上飘,却并不去拿。
极有耐心的柳政委也不催促,再次表示都是给她的后,便又聊起了她的外公外婆。
据了解,姚冬梅的父母兄弟们都很照顾她,所以这些年,哪怕周大军不怎么回老家,她们娘三的日子过的也算舒心。
甚至可以说,周文文与周丽丽两个小朋友是在外公外婆家长大的。
“...文文不要害怕,你外公外婆过几天就会过来接你回家。”
果然,一直处于排斥状态的周文文提到外公外婆,小脸上总算有了些许鲜活,嘴巴一时没有屏住,有些可怜巴巴问:“真的?外公外婆要来接文文?”
见她总算愿意沟通,柳政委心下微松,知道自己这一步走对了,于是,他笑的更慈祥了:“不错,算起来,最多2天就能过来了。”
得了准确时间,小姑娘偷偷掰了掰手指,然后脸上总算露出一个怯怯的笑,显然跟外祖家的关系及其好。
见状,柳政委再接再厉,又与小姑娘聊了些小孩儿感兴趣的话题,未了再次提醒她吃糖。
到底还是小孩子,这一套下来,周文文终是没忍住,小心翼翼的剥了一颗糖含在嘴里。
许是久未吃到甜味儿,女孩的眉眼都不自觉弯了起来。
小孩儿家家的,果然都喜欢糖果,柳政委的眼角笑出和蔼的纹路,语调不变,像是之前闲聊家常一般问:“文文为什么跳海啊?你这么厉害的呀?都不害怕吗?”
闻言周文文刚刚松懈下来的手臂,又抱紧住了膝盖。
柳政委像是没看到她的防备一般,依旧温和的笑:“别怕,爷爷就是觉得我们文文胆子特别大,居然敢下海,反正爷爷是不敢的。”
说着还一脸佩服的模样。
这个年代的孩子村子都没怎么出过,周文文虽然这半年来经历了黑暗,但平日又有妈妈护着,内心还是个单纯的小丫头。
发现自己好像是被夸了,并没有被责骂,忍不住又露出一个腼腆的笑,然后才怯怯道:“妈妈说...她下海了...就可以去陪妹妹,妹妹一个人怕黑,还让我好好的,可是...”
说到这里小姑娘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瘪着嘴儿委屈道:“可是我也怕黑,我也想跟着妈妈还有妹妹一起。”
闻言,柳政委心理有些不是滋味的问:“那...文文知道你妈妈下海找妹妹的意思吗?”
闻言,周文文抬手抹了把眼泪,将小脸埋进手臂里,语气闷闷道:“知道,会死!”
这话倒叫柳政委有些讶异了:“你知道什么是死?”
周文文抬起眼,奇怪的看了眼人,像是觉得这个爷爷有些大惊小怪:“知道,就是睡着了,再也醒不过来了。”
虽然解释的有些幼稚,但也不能说不对,起码,小姑娘是知道死亡意义的。
“不害怕嘛?”
这一次,才因为糖果露出一点点笑意的小姑娘又阴郁了下来:“我要妈妈。”
稚嫩的嗓音里带着明显的执拗,或许...在尚未完全懂事的周文文看来,离开妈妈比死亡更可怕,尤其还有着几个月的黑暗经历。
柳政委心理微微叹了口气,这孩子,已经开始偏执了,再不好好疏导,怕是不会好了:“那怎么想到去了离大家那么远的位置呢?”
听到这个问题,小姑娘抿了抿唇,声音更加低落下来:“妈妈只要妹妹,不要我了,我不想让她看到我,也不想跟妹妹争,就想偷偷跟过来。”
这话叫柳政委的心口堵了堵,孩子虽然年幼,但似乎该懂的都懂,她知道妹妹遇到了很惨的事情,因为这个,她如今被母亲疏忽,被遗忘,连抱怨都不敢,最后明知道死亡是什么,也想跟着一起。
这一刻,饶是早已修炼成老狐狸的柳政委也不禁鼻头发酸。
以他的眼力,自然看得出这孩子说的都是真话。
可也正是因为真话,才叫人心里难受。
姚冬梅同志已经钻进了死胡同,但愿...她不要将悲剧延续。
也但愿...姚家老夫妻的到来,能够唤醒姚冬梅同志的求生欲。
思及此,哪怕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柳政委也没有急着走,又和蔼的跟周文文讲了好几个小故事,直到将小姑娘的注意力从沉郁中唤了回来,才摸了摸她的脑袋,去了隔壁的房间。
只不过姚冬梅本就破败的身体,经过几番折腾后,一下子就扛不住了,这不,已经几个小时过去了人都还没醒。
柳政委便只站在窗外看了一会儿。
离开时,与看守的战士强调仔细些,又说等人醒了,无论什么时候都要记得喊他。
如果可以,希望他的好口才能让人回心转意吧。
生活中的悲苦从来都不会消失,悲伤过后,日子总还要往前过的...
=
刚刚进入十月份,田宓家已经开始烧起了炕床。
家里有小娃娃,总要以他们的健康为主。
第二天,她被起床号叫醒的时候,炕床里面的一大两小难得没有被吵醒,只是全都皱起了眉头,尤其贝贝跟丈夫,一个模子刻下来似的,看的田宓好笑不已。
她睡觉是个没有规矩的,位置宽松些还好,起码能离孩子远一些,或者在中间隔着一床被子什么的。
但回回那大体格子,哪怕炕床有两米宽,一家四口齐齐睡在上面,也不算宽裕。
但让他去睡铁架子床,或者睡到隔壁小房间,别说田宓舍不得,就是男人自己也不愿意。
别看回回在外面冷冷的,还有些凶,手下的兵对他更是又敬又怕。
但在家里,这家伙特别粘人,还爱撒娇。
关键他长得好,每次撒娇田宓都扛不住。
所以最后,为了不压到孩子们,由睡姿板正的男人睡在了中间,田宓则睡到了最外面。
这会儿,她醒了也没急着起床,而是看着排排睡的一大两小,心里满足软和的不得了。
唔...不管哪一个,都叫她欢喜。
看了半晌,田宓准备起身。
只是轻手轻脚坐起来后,并没有急着下床,而是撑着手臂,探身越过男人,在两个孩子的脸上,一人给了一个亲亲。
待要退回去时,腰上却是陡然一紧,然后整个人就砸到了男人的身上。
毫无防备的田宓惊呼了声,而后下意识的去看身旁的孩子们,见他们还是睡的四脚朝天,才没好气的轻捶了依旧闭着眼睛的男人,抱怨道:“吓我一跳,你什么时候醒的?”
娄路回也不睁开眼,只是抬起受伤的右手点了点自己的唇,嗓音有些沙哑道:“你亲过孩子们了。”
那意思很明显,提醒妻子不能厚此薄彼。
田宓简直无语,抬手去掐他的脸颊,欲要吐槽他当自己是睡美人嘛?还要人亲才能醒?
只是感觉到指腹下薄薄一层皮肉触感时,心间霎时软和了下来。
回回这次出任务一个半月不到,人却瘦了足有十几斤,脸颊本就没什么肉,这下更少了。
这一刻,田宓突然就不想闹他了,只想哄着、宠着。
所以她不仅软软趴在丈夫的身上,对着那张好看的薄唇亲了好几下,还带着明显的笑意哄道:“我们家回回睡美男醒啦?”
这哄小孩儿的语气,直接叫娄路回绷不住了。
他睁眼,一抬头直接含住那柔软的嫣红。
自从甜甜怀孕,两人就再没有过夫妻生活,哪怕医生说怀孕三个月之后注意一些没关系,娄路回也没敢冒险,毕竟妻子怀的是双胎。
年轻夫妻,还是感情如胶似漆的夫妻。
更是素了将近一年的夫妻,只一个亲吻,便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也不知道孩子们是不是心疼爸爸了,一直到结束,小家伙们依旧睡的很沉。
炕床太暖,两人又躲在被窝里,娄路回一脑门的汗,但整个人却是神清气爽,满脸的铆足。
他也没松开人,时不时在妻子晕红的粉颊落下细碎的亲吻。
娄路回抚上妻子的腿,眼看就要进入下一次时...小家伙们却没有再继续给面子,珍珠先皱了小眉头哼哼唧唧起来。
亲吻中的两人顿时一僵。
清醒过来的田宓脸有些发红,又觉得好笑,主动亲了亲一脸身无可恋的男人,起身下床穿衣服。
“我来,你别冻着了。”娄路回认命的抹了把脸,然后起身单手将妻子抱回床上。
又给掖好被子,他便利索的下床穿衣服。
等简单收拾好自己,就又在洗漱盆里兑了温水,淘了毛巾递给妻子擦洗。
待人接过毛巾,他才探身抱起床上哼哼唧唧的粉团子闺女。
熟练的摸了摸她的小屁屁,摸到了温热,心知她这是尿了,便去床尾拿了烘的暖融融的干净尿布。
给闺女换好后,抱着人稀罕的亲了亲,才递给收拾好自己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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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宓一边喂奶,一边看着男人手脚利索的照顾儿子,眉眼忍不住就渐渐弯出了个好看的弧度。
如果说一开始,与丈夫结婚,大多数是看上了他那张颜。
那么等婚后,相处间,她才知道,相对于他的品行,那张脸反而是最不值得一提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原身家庭充满了爱意,又或者在父母的熏陶引导下,更或者是他本就是端方的性子,总之,回回很顾家。
更不是那种大爷似的男人。
他不会因为自己在外工作赚的多,就像大部分男人那样,酱油瓶子倒了都不会扶一下。
他会心疼自己,哪怕训练有时候很辛苦,但回家后,依旧会分担家务。
尤其出去打水这一件事,她来了一年左右,却一次都没有动过手。
哪怕他出了任务,也会请他的下属或者勤务员帮忙,然后再从旁的地方将人情补回去。
还有就是,他很喜欢孩子,只要他在家,尿布基本都是他换洗,连顾婶子都很少麻烦到。
也会陪孩子玩,就像现在,一脸嫌弃孩子们拉臭臭,手上却一刻不慢的将人擦洗的干干净净。
再然后,见到孩子们舒坦的笑了,他就会傻爸爸上身,抱着人一顿亲,从小脸儿一直亲到小屁屁,小脚丫子,一点也不嫌弃。
从前,她曾经听母亲说过,找男人,不要光看一张脸,当感情平淡后,贵重的人品才是最重要的。
那时候她爱玩儿,爱冒险,也没想过找男朋友,再加上与各自成家的父母感情一般,这话过了耳朵就忘了。
但当切实跟回回做了一年的夫妻,田宓突然就懂了母亲那话的意思。
她大约是走了大运,才会遇到回回这个品貌都极优秀的男人,连带着她...也变得柔软起来。
“怎么了?在想什么?”娄路回伺候好儿子,又稀罕的跟小家伙玩了一会儿,才发现妻子正在发呆。
田宓回神,这才发现女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吃饱了,便立马将人抱立起来,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等小小的人儿打了个稚嫩的奶嗝,才将闺女放回床里边。
又将儿子抱了过来,她才甜蜜蜜道:“想我运气特别好,能遇到回回。”
他们这也算是跨越时空的姻缘吧...
哎妈呀!想想还挺浪漫的!
男人也是喜欢甜言蜜语的,这不,听了妻子的话,娄路回面上故作寻常,但翘起的嘴角却怎么也压不下来。
未了,哄睡了闺女,人还自告奋勇的要去厨房给妻子做早饭。
田宓哭笑不得将人拦了下来,开玩笑,手臂上那可是枪伤,虽然好了不少,但也才几天罢了。
于是她又是好一顿哄,才将人又哄的眉眼全是喜意的躺回了床上补眠。
而田宓自己,则去了厨房给丈夫□□心早餐。
怎么说呢,久别胜新婚呐。
贤惠什么的,她起码要装上一两天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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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早饭,作为病患,田宓让丈夫继续在家修养,这样下午才可以陪她跑一趟海边。
昨天程老的话她还记得呢,得下海捞些好东西,刚好也补充补充家里的肉食,她跟大姐家的伙食再讲究,也不可能天天见荤腥。
肚子里缺少油水,就会馋的慌。
至于为什么这会儿不去,非得下午,也是有原因的。
她跟大姐约好了,早上得去一趟卫生站。
一是去看看姚冬梅,到底一个家属区住着,不拎上东西过去探望不合适。
再一个就是答应三妹,去瞧一瞧她口中的普信男。
她与大姐约的是上午八点多。
主要陈兆小朋友得7:30才能上学,果果小胖丫更是8点钟才去托儿所。
所以,当田雨推着包裹严实的诚诚小奶娃,匆匆忙忙赶过来的时候,时间已经八点多了,一进屋,她就呼哧带喘的絮叨开来:“家里多了俩孩子,事情就多了...”
闻言,田宓这才想起来,唐大海重伤住院,爱红嫂子昨天已经出发去省城医院去照顾人了。
两人的大儿子在市区住校上初中,但还有两个小的读小学,可不就得托付给家属院的人照顾嘛。
姐夫跟唐团几年的搭档,两个女人自然走的近,哪怕知道田雨忙碌,但匆匆忙忙下,又慌了神的陶爱红一时寻不到叫她放心的人了。
再加上两个孩子也跟田雨亲,陶爱红只能万般不好意思的拜托她帮忙照顾几天。
想到这里,田宓心疼姐姐。
知道开口让两个孩子来自家吃饭,大姐肯定不愿意,便道:“最近大姐中饭晚饭都来我家吃。”
见她张口欲拒绝,田宓立马又道:“我们家三个人照顾两个奶娃娃,你们家呢?最近部队里事情多,唐团不在,姐夫一个人顶两个用,就算想要帮你分担也有心无力,你一个人照顾五个孩子,还不是一两天,铁打的也吃不消。”
说完这话,见大姐还想说什么,田宓柳眉一竖:“你要是还不同意,我就去找姐夫说,怎么?只能你对我好?我帮你分担分担就不行?”
田雨好笑的拍了妹妹一记:“你倒是让我说话撒!哪个说不愿意了?你这巴拉巴拉的,话都给你说完了,我一句都插不上。”
田宓冲着大姐皱了皱鼻子,心说我还不知道你,当大姐的,责任心太重,一味付出的老妈子型,她敢打赌,若不是她主动提出来,大姐根本就没想到寻她帮忙分担。
不像她,累了绝对不会自己一个人傻傻独扛着。
不过这话也没有必要说出口,意见既然已经达成,话题便可以打住了。
于是,两人将睡着的诚诚暂时托给了顾婶子。
然后挽着手,一路说说笑笑去了卫生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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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手上拎着东西,她们也没急着去找三妹,而是直接去了姚冬梅的病房。
姊妹俩运气不错,听守在外面的小战士说,人刚醒。
田宓与大姐跟姚冬梅不熟,本来只打算看一眼,在关心两句便放下东西离开的。
但从窗户瞧进去,发现人正呆愣愣的看着屋顶,一脸的灰败,心里又有些不是个滋味。
这模样...一看就是还没想开啊。
姐妹俩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唏嘘。
“要不,咱们进去劝一劝吧?”田雨压低嗓音问妹妹。
田宓想了想,到底还是没忍住多管闲事的心。
只不过,她让大姐在外头等着她,自己一个人进了病房。
其实田宓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一心寻死的人,所以进到病房后并没有急着开口,只是多看了姚冬梅几眼。
然后,想着她刚醒来,许是还不知道周文文跟着她一起寻死的事情,田宓便简略的将昨天的事情叙述了下。
果然,本来毫无生气的女人一脸的愧疚,眼角也开始溢出大滴的泪水。
田宓无意惹人哭,见她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心里也不好受。
突然,她脑中生出了一个或许可行的想法。
于是她缓缓蹲在了床边,压低了声音道:“昨天,我在周文文跳海的地方发现了那敌特的东西,你应该也知道,整个岛上找了它快两个月了,大海又那么大,就那么凑巧的,出现在了文文跳海的地方。”
听到这里,姚冬梅还是没有说话,只是不解的看向眼前有些陌生的女同志,不明白她反复提这话是什么意思。
田宓见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心里大大松了一口气,只要对外界还有反应就好,她又回头看了眼,确定屋内没有旁人,便开始胡诌:“你说,这么巧,是不是丽丽不舍得你们一起走,所以她在保佑你跟文文?”
闻言,姚冬梅本就瘦到有些吓人的眼睛瞪的更大,紧紧盯着田宓,端的有些瘆人,而那大滴大滴的眼泪再一次开始不断的从眼角滚落,半晌,她才颤巍巍问:“真...真的?你…你说的是真的?”
这声音,可是够嘶哑的,田宓心中暗叹,面上却是不显,抬手给她擦了擦眼泪,继续装神棍:“肯定是真的,不然哪有这么巧的事情?我跟你说啊,我们老家那以前有个算命的,老厉害了,能一言断生死那种。”
怕姚冬梅不信,田宓立马举了个例子:“...我们村里有一个大伯,之前不信这些算命的,有一回花了一块钱,请那算命的给他算算后半生,就是想要戳穿人家,那大师也不含糊,拿出一张纸,哗哗写了他往后每一年会发生的大事,一直写到他54岁,那大伯就是当个乐子,一开始都没当真,还笑问那大师,怎么不往下面写,你猜怎么着?”
这一次,姚冬梅没有开口,但视线却一直看着她。
田宓也没卖关子,继续道:“那大师说,纸张不够写了,让他往后再来,当时那话谁也没放在心上,但后来大师算出来的事情全都应了验,那大伯才信了,还寻思着54岁以后再去寻大师算算,不想他只活到了54岁就死了,后来有人跟大师提起这事,大师便说他的生命线只到54岁,所以没有办法再往下算了,你说,是不是特别准?”
这年头,人们虽喊着破四旧,但迷信的依旧占大数,哪怕现在管的这么严格,偷摸着去看神婆的也不再少数。
果然,虽然不知道眼前的女同志为什么与自己说这个,但姚冬梅眼底还是升起了些许敬畏之心。
见状,田宓对于接下来的话,更加有了信心,她继续小声编道:“我曾经还听说,那位大师说过一句话,他说,亲人逝去,家人以她的名义去做好事,就能给早逝的人积福,要是福气攒多了,还能让她投身到富裕人家去享受一辈子,反倒是,你自杀去陪了她,说不得反而给她身上带了罪孽,要我说,还不如好好活着,好好照顾文文,多做善事,帮丽丽积德,求个好来生呢。”
“真...你说真的?”听到这里,姚冬梅整个人都有些激动起来,死寂的眼底也焕发出了光彩,像是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田宓懂,姚冬梅只是因为对小女儿的愧疚,压的她没有活下去的勇气,或许在她的内心里,也是舍不得大女儿跟父母的,所以她反问:“这种事情应该不是秘密,哪里都有厉害的大师,你难道没听说过吗?”
听她这么一问,姚冬梅怔愣了下,忍住脑袋上的疼痛,仔细回想,好像...好像真的有这样的传说。
话说到这里,田宓便觉得够了,言多必失,还不如让她自己去猜想。
所以,最后,她撂下一句:“这事儿咱们心里头有数就行,可别出去说啊。”然后留下东西,抬脚离开了。
至于姚冬梅会不会出卖自己搞封建迷信,田宓不怕,证据呢?
她只是觉得那是两条鲜活的生命,她只是...做了让良心安稳的事情。
“你跟她说了什么?我怎么瞧着她最后挺激动的?”田雨挽着妹妹的手,好奇问。
“唔...讲了个故事?”至于有没有用,还是得看姚冬梅自己了。
“真的假的?”
“真的!”
“......”
=
“这两位女同志,你们一直盯着我看做什么?”林进源被对面两个陌生女人看了足足有两分钟,尤其其中一个女人还漂亮的叫人晃眼。
但两人穿着常服,一看就知道是岛上的军属。
对于结过婚的女人,他可是没有任何想法的,就算再爱慕他,他也不会犯错误的。
但后来,两人上上下下一脸嫌弃的打量,叫他知道事情可能不是那么回事。
平日里,林进源最喜欢端着亲切又热忱的笑容,但被人这么明目张胆的嫌弃,还是两个已婚的女人嫌弃,就有些端不住笑脸,直接恼怒的问了出来。
他才来岛上没多久,又住在宿舍区,再加上昨天休息,所以虽然经常听小护士们议论这个那个军属,但具体谁是谁并不能对上号。
见他有些恼了,田宓也不急着说话,等好奇看过来的人越来越多,才故作不解问:“我跟大姐都这么盯着你看了,你没有觉得我们是喜欢你啊?”
闻言,不止林进源懵了下,就连周围竖起耳朵的医护人员也惊了惊,一脸怀疑人生。
“你...你这女同志...胡说八道什么呢?”林进源像是脚被烫了似的,一蹦三尺高,脸上更是气急败坏,这年头搞破鞋的下场有多惨,他可是清清楚楚的。
田雨性子爽利,嗓门儿也大,见他一脸被冤枉的模样,翻了个大白眼,嚷嚷道:“谁胡说了?谁胡说啦?我家妹子也就是在你林医生刚刚调过来那天看了你一眼,你不是非赖着说我三妹喜欢你吗?吓得我那虚岁才17岁的妹子看见你就躲,好嘛,你又说她是害羞,我呸!害羞个屁!我妹妹可还没成年呢,这不,我们做姐姐的就过来瞅瞅看林医生是个什么眼神,现在看来,你眼睛也没毛病啊?也不是谁多看你一眼,你就会瞎想的嘛?合着就欺负我三妹老实呢?”
说到这里,她直接叉起腰来,一脸的凶巴巴。
林进源脸色爆红,冤枉的不行:“你...你三妹是哪个?你别胡说八道!”
这次是田宓接的话:“感情林医生这话还对不少人说过啊?这得...多不要脸...咳咳...那什么,多自信啊?”
“噗嗤!”这话一出,立马有不少围观的人笑了出来。
这林医生吧,本事不大,派头却高,那医术还不如她们这些做久了的护士呢。
但架不住人家是工农兵大学出来的,是个正经大学生,总喜欢对着下面的小护士展现实力。
平日里大家都忍了,但心里不是没有不爽,如今田家两位姐姐直接将他的脸皮给扒下来,实在叫人神清气爽。
周遭的笑声,如同无数个巴掌甩在了脸上一般,林进源只觉脸颊火辣辣的疼。
再看着跑过来的田芯,他哪里还不知道这两个莫名其妙的女人是谁。
刚来岛上,他的确是被田芯的好样貌吸引到了。
再一打听她的家世,知道是农村来的,还是个小学毕业,便有些看不上了,只打算哄着人玩一玩。
现在进步青年嘛,自由处对象,不合适再分了的也不算多奇怪的事。
只是后来又听说,她的两个姐姐全部嫁给了团级干部,还是年轻有为的团级干部,他的心思就又不一样了。
觉得娶了人也不是不行。
然后,林进源却怎么也没想到,田家姐妹这么难缠不给脸面。
他可是城里人!还是个大学生!
这两个女人,要不是好命的嫁给了团级军官,就是乡下刨食的,谁看的上她们啊?再是漂亮也没用。
当然,心里虽然有各种不满,林进源到底不敢表现出来,面上讪讪的赔笑,又说了两句“误会,都是误会。”便掩面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心里则暗暗发誓。
现在瞧不起他是吧?
等着!
天长日短的!
他不急,反正田芯年纪还小,待将人哄到手后,还不是任由他拿捏?
田家两个大的,一个比一个牙尖嘴利,娶她们的两个男人,还团级军官呢,怕不是瞎了眼吧!
也幸好,田芯与她那两个姐姐不一样。
女人嘛,还是老实一点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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