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份的天黑的快,只这么一会儿功夫,残余的金乌已经彻底西坠。
昏暗的暮色笼罩在田宓的脸上,给她甜软的面容上添了抹疏离,她没说话,只眼尾上挑,颇有意思的盯着男人打量。
田长卿心里有鬼,被这么盯着,不自在的挪了挪脚:“怎...怎么了?”
田宓勾唇,她与原身一样,有一副极为讨巧的容貌,好看,却没有攻击性,整个人都沁着甜,再这么一笑,叫人心头都软乎乎的。
见状,田长卿心头微松,也跟着笑起来。
不想,那笑意还没铺开到眼敛,就听到二妹凉凉说:“刘向东手伸的还挺长,许诺你什么好处了?”
“你怎么知道...咳咳...我是说,什么刘向东?我不认识。”男人一脸懊恼,恨不能咬了自己的舌头,慌忙否认。
心里则稀奇,自己这二妹怎么好像变聪明了?
“蠢!”田宓嫌弃的掀了掀嘴角,她还惦记着鱼汤,没心情跟便宜大哥墨迹,牵着小弟利索离开。
独留下田长卿又气又恼,恨不得再追上去理论一番,只是想到刘向东许的好处,到底忍了下来。
不着急。
得琢磨个好办法才行。
眼前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
他前几天跟几个哥们儿去县城,在那边的供销社看到了手表,那玩意儿派头的紧,从爷奶这边哄到手表才是最重要的。
到时候,他带着手表,骑上自行车,再往衬衫口袋里别几支笔,定然也不比县城里的干部差。
至于二妹...
哼,死丫头早晚要嫁人的,刘向东许诺的好处,他要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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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阳村没有通电,晚上家家户户睡的早。
来到这里半个月,田宓已经从夜猫子成了早睡早起的乖宝宝。
晚上梳洗好躺在床上,正听着四妹叽叽喳喳分享着校园趣事,房门就被人推开。
栾红梅将煤油灯放在桌上,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票据递给二女儿。
“什么?”田宓抬手接过。
“布票,过两天有大集,供销社会来新货,你早些去,选两块好料子,做身像样的衣服。”说着,栾红梅又有些肉疼的打开帕子,从里面抽出几块钱递给闺女。
“妈,我也要新衣服。”四丫田盼娣一咕噜坐起来,期待的朝着母亲伸手。
三丫来娣局促的捏着衣角,虽然不敢直说,眼底却也透着渴望,她16岁了,到了爱美的年纪,却连一件好看的衣服都没有,全是捡姐姐们的。
“要屁要!老娘看你是欠收拾。”除了大儿子,栾红梅一直信奉棍棒底下出孝子,竖起手,就要对着四丫头落下巴掌。
田盼娣灵活闪身躲开,嘴上还不服气嚷嚷:“凭啥只给二姐买?我跟三姐也要。”
“你能跟你二姐比吗?她那是要相看婆家了,没身体面的衣服怎么行?”说着,栾红梅又看向二闺女,喜滋滋叮嘱:“大集那天去早点,妈托人打听过了,最近有大红色料子咧,到时候做个红褂子,上次你大姐不是还给你寄了一条军裤?相看的时候那么一打扮,娘保证,就我闺女这品貌,一看一个准。”
田宓抽了抽嘴角...红上衣,绿裤子,这是个什么审美?
唱东北二人转给人看?
“跟你说话呢,发什么呆啊?”见闺女表情不对,栾红梅抬手推了她一把。
田宓回神,胡乱点头:“知道了。”
“知道就好,你也要上上心,都二十了,再不定下来,村里得有人说闲话了,我看那姓刘的小伙子就不错...”栾红梅絮絮叨叨,一屁股坐到床上,大有长谈的意思。
“妈,煤油灯火是不是变小了?”田宓提醒。
这话一出,栾红梅立马跳了起来,小心端着煤油灯往外走:“不跟你说了,妈先回去了。”这玩意儿费油,那煤油老贵了,买的时候还要票,可不能这么嚯嚯。
“姐你可真聪明。”田盼娣鬼灵精,哪里看不出来二姐是故意的,不过...“姐,你真要嫁人了啊?大哥都26了,也没娶媳妇,你才20岁,有什么好急的?”
这话没法接,因为那些个说女人错过花期就难嫁人的市俗观念,田宓自己也不认可,又怎么跟妹妹们解释?
按本心来,她根本不想结婚。
但这世道,出门得有证明,跑都跑不了,不结婚,唾沫星子都能淹死她,田宓惯来是个识时务的,也不觉得自己有改变大环境的能力...
去集市上逛逛,或许会是个不错的选择,起码能认识些人,总要物色丈夫人选的。
只是有虎视眈眈的刘向东,她的选择范围就小了一大圈。
想到这里,田宓又烦躁的翻了个身。
前世自己也只是个普通人,唯一不普通的,大概就是长了一颗喜欢极限运动的强大心脏?
或者...可以尝试将那对人渣父子搞下台?
可是这会儿她连刘家背后的靠山都弄不明白,又该如何行动?
故意陷害,给他们家塞一些违禁书籍,再去举报什么的,长在红旗下的田宓也做不出来。
思来想去,还是得想办法收集刘家的切实罪证才是解决办法,那本书虽然看的不仔细,却也足够田宓知道,刘家两父子手上不干净。
只希望,时间来得及吧,做了大概打算的田宓拍了拍等着她回答的四妹,轻叹了口气:“睡吧...”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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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集市。
在田宓生活的后世,有些地方也依旧保留着这种传统习俗。
她没有去过,原身记忆里倒是有几次经验。
到了这天,田宓凌晨4点不到就起了身。
家里还是一片安静,她轻手轻脚出了屋,又去了厨房,拎着大木桶,直奔朝阳河。
时间进入十一月。
寒露、霜降已过,这些天降温的厉害。
田宓裹着父亲做活时穿的破旧外套,迎着微曦晨光,只用了几分钟就跑到了朝阳河边。
一路上,除了听到几声犬吠,再无一丝动静。
站在河边,她又四处张望了下,确定真的没人后,立马脱了外衣外裤,只着一件短袖衬衣与及膝中裤。
初冬时节的凌晨,温度很是不友好,只有零上五度左右,只是放衣服的这一几秒功夫,田宓浑身已经冻的起了鸡皮疙瘩,汗毛更是根根立起。
担心感冒,她不敢再墨迹,搓了搓手臂,脱了鞋袜,一个灵巧轻跃,“噗通!”一声,整个人便落入了水中。
入水的瞬间,田宓立马活了过来,漾起笑,仿似鱼儿入了水,几个甩尾就消失在了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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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艹!老娄,这...这姑娘不是想不开吧?”在田宓没有注意到的十几米外,小土坡的后面,长相粗狂的军人立马站了起来,虎目含着担忧,探头观察着没了动静的长河。
娄路回捏了捏眉心:“谁自杀还带着木桶?这姑娘摆明了是来抓鱼的。”话虽这么说,男人狭长深邃的凤眸还是盯紧了湖面的动静。
这次完成任务,时间富余,娄路回给领导去了电话,得了假期便坐了顺风船,与战友绕路来看老班长。
却没想到,告别船老板,刚上岸休息一会儿,就听到了脚步声。
许是出任务的后遗症,待反应过来时,两个穿着军装的男人已经做贼似的躲了起来。
再后来,担心突然冒出来吓着人,以为他们是鬼魂啥的,平均身高一米九左右的两个汉子,继续蜷缩身体躲着。
“不对!”又过了一会儿,河面依旧平静,已然超过了正常人类憋气的时间,娄路回皱起墨色剑眉,身形一闪,如猎豹窜出,一边解着腰间的皮带脱衣服,一边快速往河边跑。
然而,就在他撂了皮带,解开外套欲脱时,河面突然有了动静。
“噗!”的一声,精致貌美的女孩儿破水而出。
此时恰巧朝阳升起,才冒了尖儿的橘红色暖阳,斜斜笼在水中女孩白皙的脸上,为她披上一层朦胧的光晕。
朱唇粉面,娇嫩甜软。
就连那跳跃在她身周的水珠,都因为少女的美丽增添了剔透感。
出水芙蓉!
只惊鸿一瞥,就将人瞧的仔细的娄路回,脑中莫名浮现这四个字。
然后,也不知出于什么心态,男人操起地上的皮带,眨眼又飞窜回了山坡后面,拢共只用了几息的时间。
娄路回自己卧倒不算,还不忘将张望的战友死死按了下去,不再多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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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宓完全没发现周边有人,抹了把脸上的水,游到岸边,将手里扑腾的鱼扔进木桶。
也不歇息,一个转身,继续潜进水里。
这是她的金手指!
前世,所有的极限运动中,田宓最喜欢潜水,为此还特意去考了潜水证。
在潜水系统里,padi总监是最高等级,简单来说,就是潜水教练的训练官1。
那一直是田宓的目标,她倒没想过教旁人,只是希望自己的潜水技能过硬。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在她拿下潜水教练长,也就是padi最高的教练等级之一的证书,出去浪的旅途中,遇上了空难。
刚在这个世界醒来时,想到再也见不到的父母,她委实颓废了好几天。
哪怕父母各自重组了家庭,又有了小孩,对田宓也不怎么上心,该有的失落还是会有,毕竟人心都是肉长的。
更何况那两人也没怎么亏待她,至少金钱上从来没有缺过。
还有那些个喜欢一起冒险,再也见不到的,志同道合的朋友们...
田宓天性喜水,心情不好就去了朝阳河,也在那时候,游泳发泄郁闷情绪时,她才发现,自己突然有了金手指。
来源不可考究,反正莫名其妙的,她就有了可以在水下自由呼吸的技能,更不惧水温变化与下潜的水压,如同鱼儿一般。
若不是下半身没有长出尾巴,田宓甚至一度不要脸的以为自己是返祖成了美人鱼。
今天早上过来,是打算多捉几条鱼去集市上换钱。
不管将来怎么样,兜里有钱才是王道...
七十年代初,切身处在这个环境中,田宓才知道,这时候的确不可以个人经营,那叫投机倒把,真的会被抓。
但赶集时,农民之间却是可以售卖或者以物换物的。
品种数量不能多,家里种的农副食品,或者鸡蛋,母鸡什么的。
不过,也只限赶集这两天,平时若是想卖东西,只能去合作社。
只是合作社价位压的低,没什么经济来源的农民们,一分钱都恨不得掰成两瓣花,自然更愿意攒起来等集市。
这也是为什么栾红梅会将钱票给田宓,让她自己去供销社的原因,因为赶集这两天,她也要出摊卖东西,实在分身乏术...
又十几分钟后,田宓拢共抓了五条鱼。
木桶太小,里面只能放下两条,其余三条她随手搓了草绳,给串了起来才爬上岸边。
甫一出水,田宓就被低温冻的抖成了筛子,她胡乱拧了几下身上的水渍,立马颤抖着身子裹上旧外套,拎着鱼,朝着家里飞奔。
艹!要爆粗口了,赚钱什么的太难了。
冻死...嘶...冻死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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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这姑娘真厉害,瞧见没,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徒手就抓了5条鱼,还个顶个的大...”等人跑远了,虎目男人直起身,探头望着村子的方向,口里啧啧称奇。
说完他又狐疑的看向朝阳河:“难道是这里的鱼好捉?”
“我送你下去试试?”娄路回系着腰带,语气凉凉提议。
闻言,男人连连摆手:“算了,算了,你个老小子心眼坏的很,指定又坑我。”
娄路回扣好腰带,精瘦流畅的腰身在皮带的束缚下暴露无遗,他抬手正了正军帽,绷着一张冷脸,撩起眼皮扫了战友一眼:“走了。”
说完,也不等男人答复,便迈开长腿大步离开。
“哎哎哎...你小子,等等我...话说,那姑娘倒是适合去咱们岛上,三面环水,谁娶了都不愁吃食。”
娄路回脚下几不可查的顿了下,再次迈开步伐时,脑中却控制不住浮现了女孩儿出水芙蓉的模样...
须臾,他又甩了甩头。
啧...想什么呢,那姑娘也不知道成年了没有。
“对了,小姑娘长得俊不俊?”
“...没看清。”
“你离那么近,怎么可能没看清?”
“...”
“嘿,姓娄的,跟你说话呢。”
“...”
“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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