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阔翻涌的海水中,田宓披散着一头海藻般的长发,肆意又欢喜的翱翔着。
她喜欢水,就仿似刻进基因里的本能,只要身处在水里,整个人就会格外的快活。
尤其这一次,单纯的为了游玩,心里头没了压力,就更加快意,
本来田宓是打算国庆假期只带着父亲,还有姐妹弟弟们一起,开上三两个小时的车,去天津游玩一番的。
没想到从前每年都很忙的男人们今年都有空了,纷纷表示要跟着一起来。
于是乎,待10月1号这天一大早,除了身份太过特殊的娄战娄老将军外,其余人全都来了。
拖家带口下,整整开了七八辆车。
到达海边,大家伙儿热热闹闹的开始分工。
陪孩子们堆城堡捡贝壳的是一批人,准备中饭烧烤架等是一批人。
而田宓,自然是负责海鲜的打捞。
若不是怕家人们担心,她应该会在海底畅游个半天。
不过就算是这样,等她拎着两大麻袋的海鲜破水而出时,也过去一个多小时了。
一直等在这里的娄路回快步上前,他先弯腰将妻子脸上的湿发往后顺了顺,才接过她手里的袋子:“你先别上来,等我把毛巾跟衣服拿过来的。”
10月初的温度谈不上多冷,但到底是秋天了,莽撞上来,容易感冒。
田宓听话的窝在水里,只露出一个脑袋在水面上,她抬手顺了顺滑落到脸上的水渍,冲着男人的背影喊了一嗓子:“袋子里面螃蟹、鲍鱼还有八爪鱼比较多,但是咱们那么多人,这些够吃吗?”
尤其螃蟹,秋蟹虽肥美,到底不起来,自从回到北京,他们就很少有机会吃到这么新鲜的海鲜了。
虽说难得能来海边烧烤,姐妹几人还准备了不少肉食与各色素菜。
但这些食物,又哪里比得上从海里现捞的海鲜有滋味。
果然,这厢娄路回听到妻子的话,颠了颠手里的重量,又在脑中计算起这次来的人,回头肯定道:“不够。”
田宓弯起好看的眉眼:“那你把海鲜拎给姐夫他们处理,空麻袋带回来,我再下去弄两袋子上来。”
于是乎,待田宓从海底出来,又用提前准好的干净水,将自己冲洗干净。
换上衣服后,时间已经是上午11点了,烧烤架那边已然香味四溢。
就连孩子们堆的奇形怪状的城堡,都有了不小的规模。
环视一圈的田宓率先凑到大姐田雨身边,好奇打量着她临时搭建出来的一口锅灶。
锅里正炖着海鲜汤,浓郁的叫她有些难以抵挡:“真香,姐,还要多久才能喝啊?”
田雨乐呵呵道:“饿了就先去吃点饼干垫垫,汤还得炖一会儿呢,对了,我听咱爸说,春秀又给你寄信了?说的啥?”
春秀是老姑家的姑娘,小时候与田宓有些不对付。
只是在她被刘向东逼的不敢回家时,那姑娘也变相的提醒过自己。
所以,在田宓看来,两人之间最多只是小女孩的幼稚嫉妒,算不得什么深仇大恨。
后来田宓去了海岛嫁人,她则嫁给了心心念念的知青孙俊。
再后来,两人就没了联系,本来也不是多好的关系。
直到爷奶去世那一年,她才与春秀再次见了一面。
春秀过得并不好,田宓一眼就瞧出来了。
大约是出于善意,又大约是同为女性,从来都不喜欢管闲事的田宓多了句嘴,叮嘱她多看书。
在田宓看来,左不过一句话的事情,又不用付出什么。
说不定对方根本就不会听进去,所以她很快就将这事给忘记了。
后来,大约是76年年底,听说她的知青对象孙俊回家探亲便再也没回来,那男人,不止妻子不要了,连两个儿子也不管不顾。
其实这种情况不算少见,尤其是高考恢复以后,时代的悲哀。
当时父亲田红星还没有退休,觉得侄女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儿子辛苦,被老姑求上门时,便想着给寻个工作,哪怕临时工也好。
却不想,春艳自己拒绝了,她说不想,也没脸麻烦舅舅。
在她看来,当年所有人都说孙俊不好,是她自己一门心思非要嫁,如今的苦果也是她该的。
再加上,她心里一直惦记着表姐田宓叫她好好读书的话。
便咬牙去城里找了孙俊办了离婚,回村子一个人种地养两个儿子,同时抽出时间,不断的复习从前的书本。
机会总是会给有准备的人,在恢复高考的第一年,提前几年复习的春艳考上了省内最好的大学。
从那以后,她就开始了每年都给田宓寄东西的习惯。
用春艳的话来说,如果没有表姐的提醒,她不会有现在的好日子。
所以她得感恩,虽然都不是什么贵重之物,却是她真挚的心意。
田宓不是个光进不出的,自然也少不得给对方回礼,这般有来有往几年下来,倒也处出了些感情。
这一次也是,没有读研,已经开始工作的春艳给她整整寄了一大包礼物。
并在信中说明,当年跑掉的孙俊不知道在哪个知青朋友口中得知,他瞧不上的前妻不仅没有因为他的抛弃黯然伤神,反而考上了一流的大学。
如今还进入市政府部门,当了个不大不小的官。
反观他,家里的条件很普通,一大家子挤在三十平米左右的老房子里,睡觉只能打地铺。
可城里人听着体面啊,他做梦都想回家,他厌恶极了北朝黄土的日子。
后头好不容易找了个工作回了苏州,却也只能做一个辛苦的装卸工人,又娶了个二婚带娃的女人,日子过得苦巴巴。
人呐就怕对比,日子难熬的时候,孙俊就想起了乡下当大爷的生活。
平心而论,在乡下结婚那几年,他过的比在大城市里还要好。
家里的好东西都紧着他,地里的活计也很少管,更不要说孩子了,养的他一身细皮嫩肉,唯一不满意的,就是妻子泥腿子的身份。
可现在不一样了,前妻争气,不止变成了城里人,还当了干部,孙俊的心思可不就浮动起来了吗?
在他看来,春艳这么多年没有再找,肯定也是在等着他回去的。
不管怎么说,他到底是两个孩子的亲身爸爸,原配自然比二婚头的好。
抱着这样的想法,孙俊寻了个借口,偷偷摸摸的下了乡
结果自然是被狠狠的暴揍了一顿。
不止因为春艳不可能再看的上他,还有她最近被人介绍了个对象。
那男人的情况与她差不多,妻子回城留下一个儿子,后来考上了公安大学,如今在市公安局任职。
两个受过伤害的人相互温暖,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哪里能接受旁人的破坏。
所以,那人高马大,长相很是粗狂的公安脱了制服,狠狠将孙俊收拾了一顿后,就急急忙忙拉着春艳去领了证。
同时,还不忘将春艳的两个孩子改了他的姓
看了信的田宓是为表妹高兴的,在她看来,每个女孩子都是美好的,值得被温柔以待。
至于那个孙俊呵揍一顿都便宜他了。
田雨听了二妹的话,也是一脸的解气:“就该这样,呸!什么玩意儿,得亏春艳自己争气,不然她一个女人带着俩儿子,日子多苦哟?”
大姐骂骂咧咧一顿后,又笑了开来:“你啥时候给春艳寄东西?我也给她寄一份新婚贺礼,大喜的事儿,我这个做表姐的也该添添喜气,对了,再跟三丫四丫,还有向阳说一说,咱们这些表姐弟,好歹给她撑撑场面。”
田宓也不意外姐姐的话,她向来热心肠:“行啊,等回去咱们再去商场逛逛,给孩子们买些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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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点奶茶。”田宓正窝在大姐身边与她闲聊,眼前就出现了一个杯子。
她顺手接过,看向丈夫的手:“回回,你再去拿一杯吧。”说着就将手上的那杯递给大姐。
娄路回勾了勾唇:“大姐夫亲自帮大姐调甜度呢。”
闻言,田宓立马收回手,探头朝着不远处望去,果然瞧见大姐夫陈刚正在搅拌杯子里的奶茶。
她冲着姐姐皱了皱鼻子,嬉笑道:“哎呀,是我不懂事了,可不能抢了姐夫表现的机会。”
田雨抬手作势要掐她,嘴里笑骂:“死丫头,多大年纪了?说话还是这么不着调。”
“哈哈,我还是个宝宝呢”田宓笑着躲到丈夫身后,然后在大姐欲要追过来时,拉着人就跑:“快跑!快跑!大姐害羞了。”
陈刚端着奶茶过来,好奇问:“说什么呢?这么开心?”
田雨接过奶茶喝了一口,果然是她最喜欢的甜度,再想到妹妹刚才的调皮,笑着摇头:“没什么,死丫头瞎闹腾。”
闻言,陈刚笑了笑,也没再追问,而是将妻子扶到凳子上坐下,温声道:“你歇一会儿,忙两个小时了,我来看着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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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来游完,为了不扎眼,所有人都穿了便服。
汪临坤一身白色长袖衬衫,袖子挽了起来,正蹲在水桶旁用刷子刷螃蟹。
与他一起配合的,自然是清纯依旧的田芯。
只不过她最多帮忙递递东西,毕竟两人的孩子才10个月,还不会走路,得放在小车里照应着。
田芯接过四妹递过来的奶茶,喝了一口,觉得不是很甜,才蹲下身子递到丈夫唇边,细声细气道:“渴了吧?这个不怎么甜。”
汪临坤勾了勾唇,探头喝了一大口,才摇头:“你喝吧,我这马上就好了。”
知道他不怎么喜欢甜的,田芯也没再勉强,想着快些将嘴里的奶茶喝完,空出杯子给他倒一杯白开水
“别这么盯着我看。”穿了白色衬衫,更显温润俊美的男人突然笑了起来。
正抱着杯子猛灌奶茶的田芯蒙了瞬,满脸的茫然:“什么?”
汪临坤将最后一只清理干净的螃蟹丢进桶里,回头笑的格外斯文有礼:“我知道我穿白衬衫好看,但这是在外头,你乖一点,别这么火辣辣的盯着我,怪不好意思的。”
田芯?
无意经过的田宓表情扭曲了下,脚步下意识加快了几分,不行,不行,赶紧走,太那啥了。
“三姐夫真逗。”不远处,负责煮奶茶的万嘉与将三姐两口子的对话听在耳里,好笑的跟妻子吐槽了句。
田雪又拿了两杯奶茶,准备给孩子们送过去,闻言嫌弃的扯了扯唇:“你可不许那样。”
三姐夫一肚子心眼,祝他往后更多的在实心眼三姐那边踢到铁板才好。
万嘉与跟妻子算是青梅竹马,能不知道她的性格?低笑着保证:“放心吧,我可乖了,谁不知道我是个妻管严。”
闻言,田雪抬手捏了捏丈夫的脸颊,凤眼微挑,冷艳十足:“继续保持。”
万嘉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见两人凑在一起亲昵的说话,本来想要过来加一点奶茶的田宓又拉着丈夫换了个方向。
再然后,她就发现,不远处,南姐正一脸灿烂的跟建设姐夫坐在一起看着孩子们,时不时的挨到一起说话。
已经忙完活计的向阳与南乔妹子,蹲在沙滩那边画爱心拍照,笑的那叫一个明媚灿烂。
小隽则牵着刚订婚的未婚妻商蕊蕊,在沙滩上赤脚散步,时不时蹲下来挑拣好看的贝壳。
就连长辈们,也都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玩着纸牌有说有笑。
这么一圈环视下来,田宓眼底的笑意越来越浓。
心里也忍不住感慨,不知不觉间,她来到这个世界已经11年了,牵绊也越来越多了。
除了刚开始一两个月的茫然与慌乱外,她的生活可以用泡在蜜罐子里来形容。
她喜欢现在的家人,也感恩能有一对双胞胎小天使。
最最重要的是,她遇到了爱情,那个生命中最重要,将她捧在手心里宠着的男人。
想到这里,田宓忍不住扬起头,看向一直牵着自己漫步的丈夫。
不想,男人也正看着他,眸底的温柔一如从前。
“在想什么这么开心?”娄路回伸手接过妻子手里的空杯子。
田宓面上的笑容更甚,晃了晃两人交握的手,语气里带着撒娇意味:“觉得自己很幸福。”
闻言,娄路回眉眼越加舒展,理所当然道:“将来会更幸福。”
这话田宓信,她回身打量了下四周,发现没人看这边,便飞快的踮起脚,在男人的脸颊处落下一个吻。
“你怎么知道我要亲你?”田宓眉眼全是笑意,看向方才弯腰默契配合自己的丈夫。
娄路回也笑,眉眼染上得意,俯身飞快的回亲了一记:“你想做什么我都能猜到。”
“真的?那我可要多试验几次”就在田宓心中开始冒出小坏水时,不远处大姐田雨的嗓音传了过来:
“准备开饭啦!”
小家伙们也蹦跳着朝两人招手:“爸爸妈妈!吃饭啦!”
“来啦!来啦!”田宓与回回牵着手,踩着松软的沙土,笑着往家人跑去。
悠悠的秋韵正浓。
阳光铺洒在欢笑嬉闹的众人身上
是明媚的。
是温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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