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无论猜不猜得出来,日子还是都要过的,郭宜看了看皇贵妃眼下的青黑,劝道:“姐姐也不必过于操心,皇上定然是有主意的,咱们且等着看吧。”
她这劝慰并不能真的安慰到佟佳氏,整个后宫现在都压在她的肩上,就算她想放松下来,但也没有办法完全松懈。
但是佟佳氏还是笑了笑,点点头,“我知道的,你也安心,莫害怕,皇上肯定不会放下我们不管的。”
佟佳氏迟疑了一下,显然还想说些什么,但是嘴巴张了张,还是闭上了。
郭宜也不想知道皇贵妃后面没有说完的话是什么,她那难看的脸色已经说明了很多的事情,总不就是最坏的打算——康熙没打算回来。
“我自然是知道。”郭宜拍了拍皇贵妃紧握着自己的手,她很想说历史书上清朝可不是在这个时候凉凉的,但是历史书上也从来没有记载过这次叛乱。
“娘娘,惠妃在宫外候着了。”如沁进来禀告道。
“叫惠妃姐姐过来是有事?”郭宜问道,皇贵妃和惠妃两人向来不是什么能聊到一起去的人。
说到这个,皇贵妃难免头疼,她道:“因着噶禄的事情,胤褆心情不好,太子又借机嘲讽,两人之前在昭仁殿争了几句,胤褆对太子有诸多怨言,出言不逊,差一点就动手了,还提及了孝仁皇后,惠妃身为大阿哥的母妃,自然应该管教一二。”
噶禄事情闹出来的时候,听说大阿哥就颇受打击,把前去安慰的惠妃都关在了门外,更别提胤禩了,谁也没见,没想到现在还没有缓过来。
不过,噶禄对大阿哥有养育之恩,大阿哥之前也数次维护他,可见两人关系非同一般,如今噶禄做出这样的事情,便是将大阿哥置于不仁不义的境地。
无异于背后一刀劈了心脏,大阿哥觉得难以接受也很正常。
“不知道惠妃能不能劝得动。”郭宜嘀咕了一声。
大阿哥和惠妃的关系一直都不是很好,惠妃有了胤禩之后,与大阿哥的关系恶劣到了极点,双方数次吵闹不休,为此,大阿哥不知道挨了康熙多少的责备。
“劝不动也要劝,皇上不在宫中,惠妃是胤褆唯一的亲人,她不去劝,谁去呢?”皇贵妃说道。
想想也是,那她还是不打扰了,郭宜起身道:“姐姐有客人,我就先行告退了,有事需要妹妹帮忙的,只管吩咐一声。”
皇贵妃点点头,也不留人。
郭宜出门的时候与惠妃打了个照面,见她眉间有忧愁之色,脸色也憔悴了不少,想来最近也不好过。
浅浅行了个礼,郭宜朝着翊坤宫的方向走去。
“娘娘,真的会打过来吗?”堇姑姑问道,她没有见识过动乱,但是宫中不少人幼时颠沛流离,想象一下,便觉得前路无望。
郭宜摇摇头,她哪里知道,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那只亚马逊的蝴蝶。
“且等着吧。”郭宜说道,在巨大的历史车轮年前,每一个人都像是蝼蚁一般渺小,只盼有人能挡在自己的面前,不让自己被碾得粉身碎骨。
叫人失望的是,叛军很快到了河南,与京城遥相对望,这下子可真就让人坐不住,而雪上加霜的是胤褆失踪了。
说是失踪,其实应该叫做离家出走。
那日,皇贵妃叫了惠妃去,让她好生劝导大阿哥,惠妃也将话听进心里,在大胤褆面前处处说着噶禄的不是,叮嘱胤褆与之划清界限,免得遭了皇上的责备。
胤褆本来就性子骄纵,听不得别人说教,惠妃又碎碎念好一阵,他当即就发了脾气,说噶禄于自己有养育之恩,惠妃不过是母凭子贵,什么都没有付出,不该对他的生活指手画脚。
惠妃气得人仰马翻,又是一番闹腾。
胤禩也过去相劝,没说两句话,就被胤褆推出了门。
大家都以为胤褆心情不佳,闭门不出,在外面劝得嘴皮子都干了,最后觉得不对劲,撞开门后,这才发现屋子里面空空,人早就跳窗离去了。
更糟糕的是,他还留书了一封,说要去找噶禄对峙。
这下子,惠妃也顾不得气恼了,又去求皇贵妃赶紧派人出去找。
皇贵妃一个头两个大,前朝不得安宁,后宫之中又出了这种事情,饶是她脾气好,现在也忍不住怒斥道:“叫你去劝两句,你倒好,还火上浇油,早知道就不让你去了。”
惠妃眼睛都快哭肿了,纵然她与胤褆有什么不合,毕竟母子连心,他这一去,只怕是凶多吉少,连忙说道:“千错万错都是臣妾的错,请皇贵妃派人速速将他带回来,否则……”
皇贵妃晓得现在斥责惠妃也没有什么用,瞧了她两眼,才道:“本宫已经派人沿途去追了,你也莫伸张出去,叫旁人知道了,传到叛军的耳中,那便是完蛋了,知道吗?”
对于叛军来说,有什么比康熙的儿子还好的人质或者谈判筹码呢?
惠妃连连点头,这种事她还是晓得的,早已经派人将所有的人都看管起来了。
“本宫会让人好好审讯这些奴才的,看能不能找到大阿哥的踪迹。”佟皇贵妃又说道,看到惠妃哭哭啼啼,一副悲伤得恨不得立马撅过去的样子,心头一软,叹息道,“本宫提点你一句,你宫中的卫氏不是个好的,你好好查查这件事与她有没有关系,大难当头,莫再给本宫出什么岔子。”
卫氏的问题,她知道,宜妃亦是知道,但是惠妃一叶障目,旁人点都点不透,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听到卫氏的名字,惠妃先是一愣,脸上全是不敢置信,她对卫氏深信不疑,喃喃道:“应该与她无关吧?她时常还劝导我要好好规劝保清,莫让惹了皇上的不快。”
佟皇贵妃轻笑一声,简直要被她的愚钝给气笑了,“你儿子什么样,你自个儿不清楚吗?听了她的话,只会适得其反吧?”
惠妃呆坐在原地,脑子里面一片空白,好像,好像的确是这样,自打她听了卫氏的话,对保清严加约束时时警示之后,保清的性子越发地叛逆,她还以为是保清越发地不听话……
想到这里,她浑身发冷,牙齿都打了颤。
“她,她图什么?”惠妃哆哆嗦嗦,根本说不出话来,半晌才吐出了几个字。
皇贵妃盯着她,神色嘲讽,只觉得惠妃可怜又可恨,“你身边有什么可图的呢?”
对上皇贵妃冷静的神色,一瞬间,无数的场景从惠妃脑中闪过,她顿时醍醐灌顶。
每次保清惹自己生气后,胤禩就会安慰自己,有了保清的对比,就越发显得胤禩乖巧懂事,她也就越发疼爱胤禩。
而卫氏还曾经说过,瞧着惠妃和胤禩才像是真正的亲生母子。
她算计的竟然是自己儿子的位置???
惠妃手脚发凉,掌心起了一片湿漉漉的汗水,脑袋也跟着一阵阵发昏,好像所有的情绪全部堵塞在脑子里面,混沌不清。
那些往日温馨的场面现在浮现在眼前叫她一阵阵地泛着恶心,感觉自己好像被一条冰冷的毒蛇缠上,透不过气般窒息,奄奄一息。
“你且去吧,这件事悄悄处理干净了。”皇贵妃说道,神情倦怠。
“臣妾……臣妾……臣妾知道了。”惠妃的话几乎是从嗓子眼中挤出来的,她撑着扶手,起身行礼,双腿发软,差点跌倒在地,好在身边的奴婢搀扶了一把,但她的脸色依旧是掩不住的煞白,双眼无神又麻木,浑身都轻轻地发着抖,僵直地朝外走去。
郭宜过来的时候,正巧瞧见魂不守舍的惠妃,对于自己的行礼也毫无反应,不由地心中犯了嘀咕——这是怎么着了?
“惠妃姐姐这是怎么了?”郭宜进来便问道,惠妃那样子绝对是碰着什么事儿了,而且还是什么要命的大事。
“大阿哥的事情罢了。”皇贵妃轻舒了一口气,一句带过。
郭宜看出来了,皇贵妃这是不想她多过问,她索性也不瞎打听,“大阿哥那性子倔,得要顺着毛才行,惠妃姐姐太着急了。”
是啊,宜妃一个外人都看得明白的事情,惠妃当局者迷,真是坏了大事。
罢了,不提也罢,皇贵妃又道:“已经让她好好想想了,让她莫着了卫氏的道,她也是,不把话挑明,硬是猜不到卫氏的心思。”
“难怪瞧着她神色不好呢,原来是发现卫氏的坏心思了,这样也好,免得酿成什么大错,无法挽回。”郭宜说道。
看惠妃那个样子,怕是大错已成啊。
皇贵妃不想再讨论这件事,大阿哥失踪的消息越少人知道越好,宜妃最好也一并瞒着,换了话题“我叫你来,是有另外一件事。”
“什么事?”郭宜好奇,皇贵妃很少主动召自己前来,难道说前方的战况有什么变化?
“如今叛军已经进入河南,用不了多时,只怕就会来到京城外,我知道你深信皇上有什么后招,但是你也要做好另一手准备。”皇贵妃缓缓说道。
不安在郭宜的心中蔓延开,她想到了一些很难接受的事情,喉头干涩,吞咽了两下,才哑着声音道:“姐姐做了什么安排?”
“我打算让胤祚带着嘉佑离宫。”皇贵妃并没有隐瞒,将自己的计划说出来,随后又道,“贵妃已经联系了钮祜禄氏的族人,只要叛军的攻势不减,他们会带胤?离开京城,往盛京的方向退去。”
盛京啊,离京城很远,郭络罗氏就在那里。
紧张焦灼之中,郭宜还开了个小差。
宜妃的神色有些难看,皇贵妃已经很久没有在她的脸上看到这种神色了,但是她依然得要将剩下的话说出来,“你我恐怕是走不了,胤祺……还有胤祐估计也是,但是胤禟和胤禌还有一线生机,你提前安排好……”
郭宜瞧着皇贵妃张张合合的嘴,每句话她都听到了,却怎么都听不懂。
巨大的冲击在郭宜的心中回荡,无论怎么说,她的灵魂还是来自现代社会和平年代的人,根本没有办法接受战争的动乱,安排后事这种事情,她没有做过,全然没有任何的想法,只觉得心里一片片发白。
每一个字都从她的耳朵里面钻进去,再从另一边钻出来,徒留脑中空空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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