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为了文人。
有传言说,历史上康熙让曹寅任江南织造就存在着监视江南文人的意思,难道说是真的?
“这等小事儿,怎么引得皇上的注意?”郭宜问道。
“若是让他们知道此事从宫中而起,怕又是一场血雨腥风。”康熙叹息,所以他必须赶在事情被曝光之前,将危机扼杀掉。
“皇上,要是找到了无心居士打算如何呢?”郭宜试探道,要是惩罚不严重,倒也不必将钮祜禄氏牵扯进来。
“朕可没说是无心居士。”康熙淡笑地看着她,“宜妃怎么知道是无心居士呢?”
这个……郭宜脑子中百转千回,强行给自己洗清嫌疑,“臣妾见这书本之上写的无心居士,以为皇上找的就是这个人,不是吗?”
康熙笑而不语,“那就算朕想找到无心居士吧,宜妃可知道什么线索吗?”
果然能抓住核心问题,郭宜咬了咬下唇,心中两种想法正在极力较劲,是主动坦白,还是一力承担所有。
“皇上,有消息了。”梁九功弓着身子进来禀告道,“已经承认了。”
“承认?”郭宜的淡笑慢慢消失,心中涌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朕让魏珠带了春桂下去询问,你觉得她承认的是什么?”康熙将目光转到宜妃的身上。
一瞬间,郭宜的脑中想出了一百零八道酷刑以及血肉模糊的场景,脸都白了,颤颤巍巍问道:“她……她还好吗?”
康熙没想到用宜妃竟然吓成这个样子,温和道:“朕并未让魏珠动刑,她没事。”
梁九功也说道:“娘娘放心,奴才保证,春桂姑娘好好的,魏珠只是问了两句话。”
郭宜这才松了一口气,讪讪一笑,“我……臣妾只是关心则乱。”
“梁九功,她怎么说的?”康熙见她神色缓和过来,又转头继续问道。
“春桂承认了这些话本子都是自己所为,说是从宜妃娘娘那儿听了故事,自己写的。”梁九功回禀道,“还说宜妃根本不知道这件事。”
“这世间上倒是对得上了。”康熙点头,似乎已经接受了春桂的说法,也丝毫不怀疑其中不合理之处,比如宜妃是怎么知道这些故事的?
郭宜无奈,这个傻子!自己之前说的话是一句都没有听进去啊。
“既然如此,朕也不打算追究了,若是有人问起,就说因为春桂去了文华殿,有了别的想法,只是从今以后,春桂不能在文华殿当差来,调到别的地方……”康熙说道。
“是臣妾写的,与春桂无关,也是臣妾逼迫她帮忙联系书铺的。”郭宜说道,绝对不能将此事与春桂在文华殿的差事联系上,否则说不定会将这事儿怪罪于女子读书之上,之后事情的走向便不可控了。
康熙的神色渐渐淡了下来,“宜妃这话是什么意思?”
一旁的梁九功也露出不赞成的神色,这事儿就按照皇上说的法子结了多好,娘娘怎么非要将事情揽在自己的身上?
“春桂才疏学浅,哪里能写出来。”郭宜说道。
“宜妃是觉得朕不会惩罚你吗?”
“臣妾不敢。”郭宜说道,她哪里敢有这种侥幸,“只是此事的确是臣妾所为,与其之后被皇上发现,不如自己坦白。”
康熙的手指在桌上轻轻叩着,一声一声,声音不大,听在郭宜的耳中如同擂鼓。
“宜妃……”康熙念了一声。
郭宜一直低着头,与康熙对视实在是太考验心理素质了,这种心虚的时候,她实在是顶不住。
“宜妃确定这是你写的?”康熙再次问了一句,再给了宜妃一次机会,只要她将事情推到春桂的身上,那这件事就此揭过。
眼见着宜妃要点头,康熙又开口道:“把春桂带过来,让朕看看到底谁才是无心居士。”
郭宜的指尖在关节上抠了一下,心中想着如何能全身而退,康熙现在需要一个无心居士,除了她就是春桂,当然也可以指摘给第三人,但是谁呢?
春桂被带进来的时候,郭宜上下打量了一眼,除了脸色苍白了些,并没有其他的异样,心中才彻底放下来。
“春桂,你说自己是无心居士,但是宜妃说自己才是,你如何解释?”康熙问道。
春桂跪在地上,叩首道:“宜妃娘娘是怜悯奴婢,才这么说的,请皇上明鉴。”
康熙哦了一声,又看向宜妃,他希望这件事在这里就结束,而宜妃也不要在倔着不低头。
“皇上,贵妃娘娘来了,说有事要相商。”梁九功急匆匆地进来禀告道,赶在宜妃之前开了口。
“朕现在没空,让她先回去。”康熙皱眉。
“嗻。”梁九功应下,退了出去。
经由梁九功这么一打岔,刚刚严肃的氛围缓和了些,康熙语气中含着淡淡的警告,“宜妃可要想好了再说。”
郭宜一阵头皮发麻,一边是康熙的威胁,另一边是可能导致女子的地位坠入深渊,“臣妾……”
梁九功又走了过来,康熙心烦道:“怎么还没完没了?”
梁九功觍着脸说道:“贵妃娘娘说要事等不得。”
“什么要事?”康熙问道。
梁九功上前,在康熙身侧悄声嘀咕了几句。
“行吧,让她进来。”康熙的神色稍微缓和了些,低着头,拨弄着手串,神色不定。
瞧着康熙这样子,郭宜犹豫先前的话还要不要继续说下去,但见康熙并未追问,她干脆闭了嘴,静观其变,心中猜测贵妃这个时候求见皇上的目的是什么。
“臣妾见过皇上。”钮祜禄氏进门之后,目不斜视,行了个礼。
“起来吧。”康熙说道,“你说手中有话本子的线索,是什么?”
“回皇上的话,话本子是臣妾写的,臣妾素日无聊,听闻宜妃口中的故事后,随即萌发了动笔的意思,又通过宜妃联系春桂,刊印售卖了话本子。”钮祜禄氏半垂着头,一字一句认真地说道,丝毫不见犹豫,“臣妾身居高位,宜妃和春桂不敢不从,只能听从臣妾的命令。”
康熙笑了,只是这笑容中见不着半分高兴,他道:“刚刚,朕问了春桂,春桂说是自己写的,朕又问了宜妃,宜妃说自己是无心居士,现在你又同朕说是你所为,你们这是合起伙来糊弄朕吗?嗯?”
“臣妾不敢。”
康熙的语气稍重,钮祜禄氏立马跪了下来,郭宜当然也不能独善其身,跟着跪下来。
“不敢?朕瞧着你们胆子大得很呢。”康熙笼着手,看向下面的人,“朕竟然不知道朕的后宫藏龙卧虎,连话本子都写得有声有色!”
康熙盯了半晌后,起身在屋里转了转,又忍不住说道:“你们让朕说什么好?”
“后宫之中并无规定不让宫妃写话本子。”钮祜禄氏抬眸说道,眼神坚定。
“你……”康熙噎住,指了指钮祜禄氏,竟然无言以对,不是,当初制定规矩的时候,谁会想到堂堂后妃竟然会去写话本子呢?简直就是闻所未闻!
“皇上息怒。”郭宜赶紧劝道,平生第一次见到在康熙面前还敢犟嘴的嫔妃,她想大呼一声“勇士”。
“所以你们到底谁是无心居士?”康熙头疼,之前他就怀疑宜妃写不出这些东西,可能是另有其人,甚至都想到王贵人的身上,万万没想到是贵妃。
看着贵妃这个清冷的性子,完全想象不出来她是如何写出这般饱含情绪的故事,简直就是印象割裂。
“是臣妾。”钮祜禄氏抢先说道,“春桂是了帮宜妃定罪,宜妃是不敢得罪臣妾,此事确实是臣妾所为,皇上若是不信,可以对比一下手稿的笔记,以及内务府的笔墨使用情况。”
话说到这个份上,康熙已经信了七分,但还是让梁九功差人去了内务府一趟,不过是打着别的名号,他可不想这件事被自己手下的人捅了出来。
“你们起来吧。”康熙说道,“既然是贵妃命令宜妃所为,宜妃未曾同朕说过?”
“因为臣妾也乐见其成。”郭宜说道,瞧着康熙又要“吹胡子瞪眼睛”,她又赶紧道,“皇上可曾看过这些话本子?”
康熙瞥了一眼桌上几本书籍,点点头,又补充道:“朕总得看看引起读书人群起攻之的话本到底讲了什么吧。”
郭宜……您赶紧闭嘴吧,解释就是掩饰,您还不如不说呢?
被宜妃直白的表情给噎了一下,康熙瞪了她一眼。
郭宜赶紧继续说道:“这第一本是四娘和陈嫂子的故事,臣妾也算是半个证人,为二位高贵的品德所折服,但世人多爱风月,不消得几年,说不定便会忘了此事,只留下满地的流言蜚语。”
康熙静静地听着,并未打断宜妃的话。
“恰好臣妾看到了贵妃的话本子,想着若是能将四娘的故事以文字的形式保存下来,劝诫世人情义敢当,警醒世人莫忘恩负义,岂不是两全其美,所以顺水推舟帮了一把。”郭宜说道。
无论这事儿现在是何种模样,但是她们的初心是一片善意,这一点是不可否认的。
“后面的话本子又是怎么回事呢?”康熙问道,手指点了点其他几本,虽然宜妃理由十分冠冕堂皇,可他并非那么容易被糊弄过去的人。
“是臣妾自己想写的,臣妾接管了善堂的账务之后,偶尔也会听到一些这些可怜女子的故事,内心悲悯,甘愿为其做些事情,这才写了后面的话本子。”钮祜禄氏干脆利落地将责任全部揽在了身上,一人做事一人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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