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还哭了呢?这下子变成佟皇贵妃开始手忙脚乱了,将胤禛搂在怀里,一会擦擦眼泪,一会拍拍他的背,嘴里还小声哼着安抚的曲调。
胤禛流了一会眼泪,收住之后,颇有些不好意思,脸蛋红红道:“额娘,儿臣不是小孩子了。”
他还是幼儿时候,一旦哭闹起来,皇贵妃就这般哄他,现今还是这样,怪让她害羞的。
佟皇贵妃闻言心中一哽,感慨道:“是啊,都长大了不少呢。”
在那些她没有关注到的岁月里面,胤禛已经自己长大了,与她距离甚远,好在,好在她还有机会弥补一二。
“今日就陪额娘吃过饭再回去可好?”佟皇贵妃看着胤禛红红的眼睛,让人下去取了条冰毛巾给胤禛敷眼睛。
胤禛湿漉漉的眼睛迷迷瞪瞪,是自己听错了吗?
往常说完话之后,佟额娘就会送自己回去了,今日还要留他吃饭,让他忍不住怀疑今儿的太阳是打西边升起来的。
“可不可以?”皇贵妃心中也有些忐忑,万一胤禛拒绝了该怎么办呢?
“嗯嗯。”胤禛用力的点点头,佟额娘留他吃饭哎,他怎么会拒绝呢?
佟皇贵妃心中大喜,让如沁去御膳房一趟,让他们额外烧制几道,“以后多跟额娘吃几次饭,额娘就知道你喜欢吃什么了。”
胤禛简直要被快乐冲昏了头脑,小声道:“下次是什么时候?”
话问出口后,他又有些后悔,佟额娘会不会觉得自己不懂事啊,一天不好好学功课,净想着吃的。
佟皇贵妃想了想,“再过十日就是大选了,咱们大选之前吃一次,大选之后再安排好不好?”
“好。”见佟额娘并没有露出责怪之意,胤禛心中微松,佟额娘的意思是十日之后,就可以又一起吃饭了吗?
真好。
回去的时候,皇贵妃还让人给胤禛包了一份御膳房刚做出来的莲子酥。
这个是胤禛最为喜爱的糕点。
往日胤禛回去时,殿中都会摆着莲子酥,他以为是皇贵妃喜欢,没想到为了他准备的。
胤禛心中欢喜得不得了,欢喜过后又有些发愁,同苏培盛说道:“小贵子还没有动作吗?”
苏培盛心中正在沉思着,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胤禛的脚步停了停,自打离开佟额娘的宫中,苏培盛就异常的沉默,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苏培盛一个激灵,赶紧解释道:“奴才正想着事情呢。”
“什么事?”胤禛问道。
“嗐,就是小贵子的事情,他今日干活把手给弄伤了,奴才琢磨他短时间内恐怕是不会有动作了。”苏培盛的额头沁出一层汗,好在夜黑也看不到,庆嬷嬷刚刚逼问小贵子的事情,他没办法,撂了底。
庆嬷嬷还警告他不要将此事告知四阿哥,说是免得让四阿哥担心。
苏培盛犹豫自己到底要不要说,最后决定还是先不说,看看皇贵妃那边是什么反应。
胤禛心中高兴,一时间也没有察觉苏培盛语气中的心虚,继续说道:“过段时间,别让他在跟前伺候了吧。”
“嗻。”苏培盛道。
“若是他真的同德额娘有关系,不知道佟额娘还会不会待我如此?”胤禛叹息,神色愁闷。
苏培盛很想说皇贵妃已经知道了,但是他又不开不了口。
只能在心中祈祷,希望皇贵妃今日这般亲近四阿哥,不只是为了套出小贵子的事情,不然四阿哥怕是要难受得恨不得去死。
好在第二日,如沁来给四阿哥送了汤,苏培盛的提着的心总算放下来了。
如沁当然不只是来送汤的,她还给胤禛带来了个奴才,“皇贵妃听说四阿哥这儿的小贵子做事毛手毛脚,又伤到了手,怕耽误了事情,特意让奴婢给您换个人。”
这理由简直完美了,毕竟小贵子才不小心惹了个大麻烦,又伤到了手可不就是毛手毛脚的。
小贵子心中惊恐,他当然不愿意去皇贵妃的宫中,四阿哥心思再缜密,那也是个孩子,手段并不会有多狠毒,但是皇贵妃的宫中可就不一样了。
他扑通一下子跪在地上,神色惊慌,“奴才愿意跟在四阿哥身边,求求皇贵妃能在再给奴才一次机会。”
“在哪里当差不都一样吗?”如沁的脸上看不出来任何的异常,依旧是笑意盈然,“等以后你手上的烫伤好了,同皇贵妃求个恩典,再回来不就行了吗?”
话是这么说,能不能回来却是不一定了。
胤禛松了口气,对他来说,最难的事情就是如何处置小贵子呢,佟皇贵妃此举正好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可是这样的话,小贵子会不会给皇贵妃带来其他的麻烦?
小贵子伏跪在地上,手心里面全是冷汗,大脑一片空白,他想不出为什么向来不怎么关注四阿哥的皇贵妃要将他调回去?
是真的同如沁说的那样怕自己手伤照顾不好四阿哥?还是说发生了什么别的事情?
她原本顺利的计划如今支离破碎,首先是宜妃身边竟然有个功夫不错的宫女,其次苏培盛竟然猜到他与兄弟相认的事情,还有风头如此强盛之时皇贵妃竟然没有作壁上观,反而将他调回去了。
这些事情将他整个计划全部打乱了,导致现在这种局面,让人绝望。
还有,那个人到底是不是自己的亲兄弟?
这个问题在心底反复地折磨他,让他食不知味,夜不能寐,整个人神色憔悴,嘴角都起了好几个燎泡,做起事情来心不在焉,这才把手给烫伤了。
苏培盛正愁着这个烫手山芋,赶紧顺着如沁的话往下说道:“咱们院子里面事多,离不得人,哪里容得了你歇息,倒不如先去皇贵妃宫中把伤养好了之后,再回来伺候四阿哥。”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若是小贵子还推三阻四反倒显得他太不识趣了,他怕人惹人怀疑,于是叩首道:“奴才多谢皇贵妃体恤。”
如今,不论真相是什么,不论他们知不知道事情是自己策划的,他都只能一条道走到底了,好在,他还留了后手。
小贵子原以为去了皇贵妃的宫中,就会被严加拷问,谁知道皇贵妃宫中的首领太监看了他两眼,给了一个简单的杂活儿,就让他下去了。
接下来风平浪静,倒是有人好奇来打听那日的事情原委,他一概推说脚下一滑,其余的东西一问三不知。
一切如常,没有任何的不妥。
不过佟皇贵妃并非没有动作,而是在暗中进行。
从苏培盛口中知道情况后,她亦觉得小贵子可疑,与胤禟见面并不是什么特别惊险的事情,何须要他来把风?
苏培盛倒是提到了个线索,那就是小贵子兄弟。
佟皇贵妃仔细调查过送到胤禛身边的太监,小贵子家在靠西北的地方,当初家中遭灾,家里人都死完了,他与兄弟出来逃难,结果在半路走散了。
后来小贵子跟着新拜的义父一路向北乞讨,来到了京城,被卖进了皇宫,成了太监。
佟皇贵妃见他做事勤快,又无牵挂,这才留下来,给胤禛用。
苏培盛提到他的兄弟,若是有这么一个突然冒出来的人,的确是令人生疑啊。
不过,小贵子身居宫中,断不会轻易相信别人,如果德妃要证明那是兄弟,要不就是有什么信物证据,要不就是能让两人见面。
小贵子家穷,两兄弟当初也年纪小,能留下什么信物呢?
所以更有可能是见过。
这宫中要弄进来一个男人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德妃还要顾忌到被皇贵妃抓到她的把柄,肯定会十分谨慎。
与庆嬷嬷一番讨论之后,她们把目光放在了外围的集市上,德妃祖上做过御膳房的总管,在这里认识一两个采买的人倒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故而,佟皇贵妃便朝着这个方向调查,她地位高,人手多,打听起事情来,事半功倍。
很快就有宫女说这几次是外围的集市上都看到小贵子和另一个太监在一起。
能参加外围集市的人都是些熟人,尤其是从宫外能带进东西来的人都是往常在宫外做采买之事的人,这种差事油水大,不会轻易换人。
而与小贵子交谈的人却是一个生面孔,只卖胭脂水粉一类,旁人要是问起价格来,脾气还不好,故而同他做交易的人并不多,但是他每次依旧来。
抓住这个线索后,佟皇贵妃基本上可以肯定,他们的猜测是对的,小贵子肯定是勾搭上宫外的人了,不过她现在不着急戳穿,最好是能将宫外的人一并捉住之后,看能不能与德妃联系上。
她刚调查出是何人与宫外的人接头并将人带进皇宫之中,与此同时,慎刑司出了消息,洒在宫道上的油与佟皇贵妃有关。
彼时,她正同康熙一起,在宫中召见诸位妃嫔,说着大选的事情,秀女们早已动身,很快就会到了京城,接下来的流程都要商议一番。
梁九功进来禀告说是赵齐求见,还在康熙耳边耳语几句。
康熙神色不变,“让他进来回禀。”
赵齐进来,跪在地上,“奴才赵齐给皇上请安,给诸位娘娘请安。”
“赵齐,把你查到的都说出来。”康熙坐在上首说道。
“奴才彻底调查过那条宫道附近,找到了一个瓶子,这瓶子造型比较独特,奴才问过了内务府,这个瓶子是出自佟皇贵妃的宫中。”赵齐说着,呈上比手掌略大一个瓶子。
这是个漂亮瓷瓶,素白的胚上描着淡淡鹅黄色的牡丹纹。
赵齐所说的独特之处在于瓶塞部位,那是个雕刻着成牡丹形状的木塞,中间是是用镀金银丝卷成的花蕊。
“里面装的是女子所用的头油。”赵齐补充说道,“与宫道上洒的油脂一样。”
康熙拿在手中看了看,他的确是在佟皇贵妃的妆台上见过这个瓶子,因为瓶塞造型很是别具一格,他还有些印象,“朕记得在你宫中见过此物。”
佟皇贵妃也没有否认,点头道:“此物的确是臣妾宫中的,之前用来装的润肤油露,臣妾还用了很长时间,如今天气渐热,臣妾见着没多少,便让如沁处理了,估计是赏赐给哪个宫女了吧。”
这种小事,佟皇贵妃怎么会亲自过问,倒是没想到问题出在了这里。
一旁的如沁跪地道:“正如娘娘所言,这瓶子是奴婢处理的,里面润肤露奴婢用了,瓶子给了宫女雅梅,后面的事情奴婢就不知道了。”
“梁九功,叫雅梅过来问话。”康熙说道。
雅梅一进门,就被这么大的阵仗给吓住了,跪地请安。
“雅梅,如沁说这个装油的瓶子是给你了?”康熙问道,“你看看是不是?”
梁九功将东西拿到雅梅的面前,让她看看。
雅梅仔细看了看,回话道:“是奴婢找如沁姐姐要的,当时如沁姐姐用完了里面的东西后,要把瓶子丢掉,奴婢见这瓶子好看,就要了过来,装了奴婢的头油,不过,这瓶子不久之前就不见了。。
“什么时候?”康熙问道。
“约莫是五六天前吧,奴婢擦完头发,这才发现东西丢了。”雅梅说道,“当时奴婢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以为是谁偷了去,一瓶头油奴婢也不好伸张。”
所以,这瓶头油为什么会在皇上手上?
“你可知,这东西在哪里发现的吗?”康熙问道。
“奴婢不知。”但是雅梅心里清楚,十有八九不会是什么好地方,而且宜妃娘娘摔跤可不就是因为小贵子踩到油,难道说……
一想到这里,雅梅心中就害怕极了。
“是在宜妃摔跤的附近找到的。”康熙说道,“你可知道什么情况?”
“奴婢与此事绝无关系,若是奴婢想暗害宜妃娘娘,何必用自己的东西,还将瓶子丢在那处,定然是有人想要诬蔑皇贵妃,请皇上明察。”雅梅赶紧磕头说道,就算赔上她家中的兄弟姐妹,她也背不了这个锅啊。
康熙点头,觉得雅梅的话的确是很有道理,以皇贵妃的能力,弄到一瓶油不是什么难事,何必脏了自己宫中人的手?
德妃却突然说道:“臣妾听闻皇贵妃把胤禛身边的小贵子召回了宫中,难道是有什么事情吗?”
“啊,臣妾并非在监视皇贵妃,而是关注胤禛这才知道,皇贵妃不会怪罪臣妾吧?”德妃急忙忙补充了一句。
“你是关心儿子,何罪之有?”康熙说道。
佟皇贵妃在心中翻了个白眼,德妃就是爱来这阴阳怪气的一套,“本宫怎么会怪罪呢?你既然关心着胤禛,如何不知道小贵子手伤耽搁事情了呢?”
“臣妾自己是知道的,只是小贵子毕竟是皇贵妃为胤禛精心挑选的,臣妾也不好越俎代庖处理。”德妃慢慢说道,精心二字提得十分刻意。
“那也不见你来跟本宫提上一嘴?每次都是如此,嘴上说着如何关心胤禛,却不见任何的行动,一张嘴就说担心本宫多心,好似本宫拦着你一样,本宫看最多心的人就是你了吧。”佟皇贵妃忍她已经许久了,往常看在胤禛的面子上不同她计较,如今她还要这般不识趣地撞上来,就别怪自己不客气了。
佟皇贵妃趁着德妃没有反应过来,继续输出,面露哀戚,委委屈屈,“还是说在你心中,本宫就是这般小肚鸡肠的人?皇上,天地可鉴,臣妾自打养着胤禛,从来没有阻拦过德妃来探望,如今,她还是这般诉苦,臣妾……臣妾可真是无从辩驳……”
往常听德妃这番话,康熙觉得她挺识大体,又体贴皇贵妃的想法。
今日听过皇贵妃的话,康熙又觉得皇贵妃委屈了,皇贵妃对胤禛视若亲子,吃穿用度都是尽心尽力,德妃还整日想这想那,曲解误会皇贵妃,哪里有半分体贴?
“德妃着实想多了,我也养着胤禩,那卫氏来见胤禩,我想着多一个人念着胤禩,也是十分高兴的。”惠妃说道,“而且宜妃养着胤祐,也暗中安排人照看戴佳氏,皇贵妃向来宽容大度,怎么计较这些,德妃还是该想开点啊。”
佟皇贵妃刚刚一通发泄之后,觉得通体舒爽,如今惠妃一附和,再看到德妃那僵硬的神色,她简直不能更开心了。
她好似体会到一点点宜妃每次怼到别人是何种痛快了。
“惠妃所言极是,皇贵妃不是这般小气的人,你日后要关心胤禛就明明白白的关心,有什么事情需要处理,就同皇贵妃言说,别憋在心中胡思乱想,伤了情分。”康熙劝说道。
德妃简直要气成河豚,但是又没有办法反驳,只能老老实实地应下了。
话题被佟皇贵妃带歪了之后,德妃营造出来怀疑紧张的气氛消散一干二净。
康熙心中还是偏向于皇贵妃是无辜,他道:“去问问丢东西那几天有没有人看到小贵子出现在这里。”
赵齐领命退了下去。
“宫中现在谣言纷纷的,还希望尽早查出真相,让人也安心。”惠妃说道。
“惠妃所言极是,一会谋害这个,一会挑拨那个,臣妾心中害怕极了,都不敢让胤祚出门了。”德妃说道。
“听德妃往常所言,六阿哥极爱学习,一天到晚都在读书的,臣妾以为他都不出门呢。”佟皇贵妃轻声说道,言语之中带了几丝嘲讽。
连坐在一边向来不参与她们话题的钮祜禄氏都跟着弯了弯嘴角。
德妃讪讪一笑,皇贵妃今日是吃错药了吗?咬着自己不放,往常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今日倒像是个的炮仗,一点就燃。
殊不知,佟皇贵妃只是正在体验怼人的快乐而已。
赵齐过了一会回话,看门的人的确是在出事前后那几日见过小贵子来过宫中,但是因为小贵子就是四阿哥的人,他们也没有多问,至于小贵子进来后有没有去雅梅房间,就没有人知道了。
康熙笑了笑,眼神淡淡,“看来疑点都汇集到小贵子的身上了,不如叫他来问问话。”
被传召的时候,小贵子就知道自己的后手起效了。
如今此事已经和皇贵妃有了千丝万缕的关系,皇贵妃为了保全自己和四阿哥,也会想办法保下他,毕竟他和宜妃没关系,有关系的是皇贵妃和四阿哥。
“知道叫你是为了什么吧。”康熙说道。
“奴才知道,肯定是为了宜妃娘娘先前摔跤的事情。”小贵子说道,现在揣着明白装糊涂也没有必要,说不知道才让人怀疑。
“雅梅丢了一瓶头油,在这个时候,你又进出过这里,后来也是你失足滑倒,撞上了四阿哥,你要解释一番吗?”康熙说道。
“奴才最近是来过这里,最近天气转热,奴才来给四阿哥拿两件衣服。”小贵子说道,“原本是李直来这趟的,奴才觉得这是个在皇贵妃面前露脸的机会,所以同李直换了差事,谁知只是拿了东西就走,奴才什么都没捞着。”
小贵子故意把自己说成一个投机取巧的人,掩饰那天过来的目的。
“况且奴才和宜妃娘娘又无仇无怨的,为何要暗害宜妃娘娘呢?”小贵子说道。
众人心中却是有别的想法,你是同宜妃娘娘没关系,但是你的主子有啊,宜妃如今已经有了两个儿子,万一第三个也是儿子,依照宜妃那个性子,这后宫之中以后岂不是要横着走?
但是吧,这话也不能这么直接说,得委婉点。
林贵人故作迟疑地说道:“这发油瓶子是雅梅的,这撞人的是的小贵子,若是和皇贵妃一点干系都没有,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
王贵人在一旁扯着她的袖子,让她赶紧闭嘴,什么场合,也有她说话的份吗?
林贵人将自己衣袖从王贵人的手中用力扯了出来,继续说道:“这些人证、物证都出自于皇贵妃的宫中,皇贵妃还统管六宫,这要是没有个说法,恐怕姐妹们难以心安。”
这就是要追究皇贵妃治宫不严御下不慎之过了,听闻林贵人此言,场中之人一片沉默。
惠妃干脆说道:“这谁人宫中没出现过阳奉阴违另觅高枝的人,若是都要追究起来,臣妾看在场的姐妹都要被问责了。”
只有主子犯错,奴才受罚的,何时有过奴才犯错,主子受罚的?岂不是本末倒置?
林贵人点头称是,又道:“素闻皇贵妃统摄六宫,上下俱为服帖,如今出了这种事情,怕是难以让人信服!”
康熙听得头疼,这件事如今就是一笔无头乱账,原本只是谋害宜妃一事,现在又多了桩陷害皇贵妃之事,偏生没有什么证据,让人无从查证。
“今儿的事情这么精彩,怎么没有人邀请臣妾前来看个热闹啊?”宜妃的声音从外面传过来,“小小的贵人也敢质疑皇贵妃行事,真是天大的胆子。”
听到宜妃的声音,佟皇贵妃先松了口气,看她挺着个肚子进来,便道:“到时候让人去通传一下结果即可,怎么还过来了呢?”
“臣妾给皇上请安。”郭宜笑吟吟地说道,“臣妾听闻找到了关键证据,便迫不及待地过来了,皇上不会怪罪吧?”
康熙无奈地笑道:“你人都来了,朕还能给你赶回去不成?梁九功,给宜妃搬个椅子。”
梁九功挺会来事,直接把椅子放在了皇上左手下侧的位置,他心想道,大家都坐好了,总不至于全体起来给宜妃让个座儿吧。
“多谢皇上。”郭宜谢过之后,坐下来,“刚刚臣妾在门外听了一耳朵,林贵人的意思是这下面的奴才犯了错,当主子的也要跟着受罚是吧?”
林贵人刚刚就是落井下石而已,听闻宜妃这话,她哪里敢接,忙道:“臣妾就是心中有所疑惑而已,万不敢质疑皇贵妃,主子金贵,怎能给区区奴才担责呢?”
“原来是这样,林贵人下次还是把话说清楚,免得让人听了心生误会就不好了。”郭宜笑着说道。
“臣妾知错。”林贵人起身行礼道。
“宜妃来了正好,咱们正说道,这害你摔跤的油正是出自皇贵妃的宫中,不知宜妃如何看呢?”德妃的目光投过来,笑着说道。
“不怎么看啊,不过是一瓶头油而已,能说明什么呢?”郭宜说道,“臣妾与皇贵妃关系好,也未有值得她妒忌之处,她何至于要谋害臣妾?”
“宜妃真是好气量,若是有人要伤害臣妾腹中孩子,臣妾定要与她拼命。”德妃笑着说道,目光却是在宜妃肚子上看了两眼。
郭宜自动忽略了她后面的话,说道:“若不是我气量好,恐怕早就打上你永和宫的门了。”
“宜妃这话什么意思?”德妃搞不清楚宜妃这葫芦里面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给德妃看看。”郭宜掀起眼皮瞅了德妃一眼,她一直留着那个东西呢,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用到。
堇姑姑拿出一只金簪递给了德妃,是她们之前从采晴房中搜到的并蒂莲花金簪,宜妃说留着有用,今日便派上了用场。
德妃脸色难看了一下,青璃此前与采晴接触之时,采晴让她拿出德妃的诚意,她让青璃看着处理,没想到青璃给了个这么明显簪子。
事后,她让青璃把簪子拿回来,采晴却说簪子已经卖掉了,她想了办法,最后还是没有拿到这只簪子。
如今这只簪子落到宜妃的手中,想必当初是采晴骗了她们,真是个贱人。
不过,这事儿倒是德妃冤枉采晴了,她是真的把簪子卖了,谁知道被迎月拿回来了,最后还用此来揭发她。
“虽然我没有张扬,但是想必各位都知道,前两日我宫中赶走一个背主的宫女采晴,原因嘛,就是采晴收了永和宫青璃的银子和簪子,替她打探翊坤宫的情报。”郭宜慢慢说道。
众人佯装诧异,其实心中门儿清,他们之中有些人还曾经想从采晴口中打探一些隐私,最后却是不了了之。
“而且,李氏先前污蔑我与赵太医之事,凭借的就是一枚木兰紫佩,这联系起来看,难道我要怀疑是德妃暗中打探翊坤宫的消息,偷了木兰紫佩,嫁祸于我?”郭宜说道,栽赃那事并不是德妃所为,她不过就是吓吓她而已。
德妃立马跪地,“臣妾对天发誓,臣妾绝对没有指使采晴偷取木兰紫佩……”
“那是你派青璃打探我宫中的消息吗?”郭宜立马接道,眼睛瞪大,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你为何如此对我?”
佟皇贵妃看着想笑,谁人不知道你们俩死对头,她找人打探你宫中的事情不是很正常吗?
“臣妾绝对没有,求皇上明察,定然是那奴婢自己的想法,打着臣妾的名义为非作歹。”德妃立马说道,神色诚恳,言语真挚。
当初郭宜就猜测德妃会这么脱罪,果然就是这样。
康熙的神色冷淡,他怎么可能相信德妃这话?
佟皇贵妃的手在腕上的镯子摩挲过,心中简直不能更快乐,顺着事情的发展道:“皇上,既然是德妃宫中的人,不由地交给德妃自己处理,皇上,您觉得如何?”
“如此甚好。”康熙意味深长地说道,眼神上下打量了一下德妃,是该长长记性,“德妃,你觉得如何处置比较好?”
德妃知道康熙在敲打她,她也深知康熙喜欢推行“仁德”二字,这种没有出人命的,她罚重了,康熙反而会觉得她歹毒不够仁慈,便道:“臣妾觉得不如就罚她十五板子,丢到浣衣局去吧,不知这样,宜妃是否觉得满意?”
“我有什么满不满意的,这又不是我宫中的人,德妃要是想把人留着都行,别说得好似是为了我才惩罚人的。”郭宜才不接受她的绿茶行为呢,都到这会儿,就不用演了吧,太假了。
“你自己宫中的事情,何必问她?”康熙说道,宜妃治理自己的宫中都手忙脚乱的,哪里还能给她出主意?
这话听在德妃的耳中,却是另一番意思——皇上这是顺着宜妃的话在训诫自己。
自从晋升为妃位之后,她就没有当众受过这种屈辱,皇贵妃让着她,宜妃算计不过她,其他的人根本不掺和这些事,她好似已经忘记了之前受到的屈辱。
如今场景再现,好似自己依旧是那个任意被人践踏侮辱的人,骂她祖父是御膳房的奴才,骂她是皇贵妃的走狗,骂她出身低贱……
德妃咬了咬牙,攥紧了拳头,道:“臣妾担心宜妃觉得处置不公……”
“我若是真的想追究,还至于等到今日才拿出来说道吗?”郭宜道,哎,真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啊。
德妃被一顿抢白,根本说不出来别的话,“是我多心了。”
“想开点,别整天觉得这个人不舒服,那个人不开心,这宫中的姐妹和气着呢。”佟皇贵妃继续添油加火。
“臣妾受教。”德妃只能继续伏低做小。
“行了,起来说话吧。”康熙说道,他之前怎么就没有觉得德妃这么小心眼呢?
郭宜要是知道康熙的疑惑,定然愿意为其解惑——还能为啥呢?您最喜欢绿茶了啊,毕竟您也是盛赞过碧螺春的人呢。
“宜妃,既然你在这里,你说这事儿怎么处理?”康熙忽然问道,将之前搜集到的证据说了一遍。
突然被点名,郭宜还以为自己的心声被康熙听到了呢,吓了一跳。
“臣妾倒是觉得咱们钻了一个牛角尖。”郭宜沉思一下说道。
“什么牛角尖?”康熙好奇道。
不只是康熙,众人都望了过来,想要知道宜妃能说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就是现在一定要找出个幕后真凶。”郭宜说道,“如今证据不足,的确是查不出真凶,又何必找一个替罪羊?”
“你的意思是不查了?”康熙问道,侧着头打量着她。
“臣妾觉得,此人要是想谋害臣妾,日后定然还会出手,到时候一并查清楚即可。”郭宜说道。
“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康熙皱眉,颇为不认同宜妃的说法。
“现在证据不足,这些都出自于皇贵妃宫中,就说是皇贵妃下此毒手,那臣妾是不是也可以反推可能是德妃嫉妒臣妾,故意栽赃皇贵妃呢?”郭宜说道。
转头又道,“我只是举个例子,德妃不会生气吧?”
德妃能说自己生气吗?只能暗中咬牙道:“定然是不会的。”
“如此就好,德妃果然大度。”郭宜敷衍地赞赏道,扭头又与康熙说话,“要不,皇上拿个主意呗?”
康熙……他要是知道如何处理,就不会这么头疼了,刚刚就该顺着宜妃的话往下说的,后悔了,真的后悔了。
佟皇贵妃与康熙相识多年,对康熙的脾气极为了解,立马就道:“虽然这话有臣妾为自己开脱的嫌疑,但是臣妾倒是觉得宜妃说得极有道理,若那人真是想要伤害宜妃,必然不会善罢甘休,不过有皇上在,想必那人的计谋定然不会得逞。”
郭宜心中鼓掌,这话说得漂亮,既给了康熙台阶下,还隐晦地吹了康熙的马屁,用词之文雅,暗示之隐晦,她自愧弗如。
康熙果然立马顺着皇贵妃的话说道:“罢了,既然你们都是这个想法,朕就不强求了,不过你们俩要提高警惕,万不可懈怠导致再生祸事。”
“尤其是你,宜妃。”康熙格外还叮嘱了一句,别人他都放心,唯独宜妃,他真的是放心不下。
您在暗示什么?
郭宜心中撇嘴,嘴上却道:“臣妾多谢皇上关心。”
“行了,后面的事情就交给皇贵妃解决,朕先回乾清宫。”康熙说罢,便起身离开,丢下了这摊子事情。
没了康熙,氛围立马轻松了下来。
佟皇贵妃说道:“今日真是多谢宜妃妹妹为本宫的解围了。”
噢哟,这么直白,是不是说明结盟的事情有望了呢?
郭宜抬头,对上皇贵妃笑吟吟又温柔的脸庞,跟着笑了笑,“臣妾只是向来看不惯有些人说话夹枪带棒含沙射影,有本事就直说啊。”
众人:没本事,不敢。
又不是人人都在说错话之后,得到康熙偏心——“宜妃向来直率,性子单纯,你们不必同她计较。”
皇贵妃听着想笑,今日也算是明了学着宜妃说话又多快活了,她道:“今日之事,就按照皇上说的来,赵齐,你继续调查此事,若有发现,直接禀告皇上。”
“奴才遵命。”赵齐赶紧说道,心中想着还好皇贵妃没说有什么事情同她禀告,万一发现点和她有关的怎么办?
“雅梅,虽然此事与你无直接关系,但事情起因是你那瓶头油,罚你三个月的俸禄。”佟皇贵妃雷厉风行道。
雅梅心中还有些委屈,不过好在这个惩罚还是她能接受的,“奴婢多谢皇贵妃娘娘与宜妃娘娘宽宏大量。”
“小贵子,此事因你脚滑导致,罚你五板子还有半年的俸禄,如何?”皇贵妃说道。
小贵子松了口气,赶紧谢恩道:“奴才多谢皇贵妃娘娘与宜妃娘娘宽容。”
佟皇贵妃见他松了口气的样子,心中暗道,现在就松口气未免太早了吧,这才刚开始,痛苦地还在后面呢。
她才不会像宜妃那样轻易地放过背主的奴才呢,管理六宫,以德服人只是一方面,心若不狠,地位如何能稳。
佟皇贵妃瞧了脸色发青的德妃一眼,决定再刺她一下,“德妃应该还要赶回宫中处理人吧,如此本宫就不留你了。”
德妃只能起身告退,脸上火辣辣的,好似被人抽了几耳光。
事情到了这里,已经没了热闹可看。
众人纷纷行礼告退,郭宜也不打算留在这儿,不然显得今日之事,是她同皇贵妃商议好的。
原本皇贵妃准备让宜妃乘坐自己的肩舆回翊坤宫,谁知宜妃就是坐着她自个儿肩舆过来的。
众人又开始拧帕子,谁还没个怀孕的时候呢,康熙也会让她们出行乘坐肩舆,但是为了给康熙留下一个好印象,她们都宁愿步行。
只有宜妃独树一帜,这般大摇大摆地乘坐着。
谁让人家差点摔了一跤呢?这可是光明正大的理由,柠檬精都掐不到酸处。
肩舆行驶了两步,在林贵人的身边停了下来。
林贵人心中惊慌,生怕宜妃秋后算账,赶紧行礼。
郭宜低头看着林贵人说道:“林贵人这么关心别人宫中的奴才做了什么事情,依着本宫看,到不如将心思放在自己的身上。”
说完,肩舆便与之擦肩而过,留着林贵人在原地思考宜妃的弦外之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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