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摸不清当今圣上的用意,有些人已经开始惴惴不安起来,直到有一群身穿清凉丝衣的舞女扭着腰走上前来。
“今日朕看这天气极好,就自作主张让众爱卿来这宫外寻觅春意,各位爱卿你们可满意啊?”
皇帝陛下意有所指地看着眼前不知从何处搜集来的舞女。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人不疑有他,哪怕再荒唐,此刻也都言不由衷地跪下身来叩谢。
唯有一人站在皇帝身边,没有下跪,眼神讳莫如深,嘴角有轻微的弧度。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李砚提起酒杯朝他一笑,兀自饮尽。
这般随性又轻飘飘的态度让皇帝陛下青筋凸起,他扫了一圈跪拜在地的大臣,他们虽都低着头,但脸上的表情却显得并不那么恭敬。
仿佛并不服他坐上这把龙椅。
那谁来告诉他他请的全国各地有名的培花人变成了这群腌臜的歌女?
他强忍住心里的怒气,讨好着看着李砚:“掌印大人,你看这天似乎变得不好了起来,不如我们回宫好好看花吧。”
说罢,李牧就要动身上步辇,却没想那群舞女突然舞到了他的身边,有一人竟衣衫半露,大着胆子上去抓李牧的龙袍。
李牧大怒,大手猛地把人掀翻在地,遮在脸上的轻纱滑落,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正站在李砚身边想方设法靠近他的程珏身子一僵,脸色有些发白。
“程珏,你这是何意?”
威压直逼程珏而来,程珏吓得身子一抖,跪在地上,连话都说不完整了:“陛下,臣女不知,臣女不知青衣会出现在这里,她前些日子就已经失踪了,定是有人刻意陷害臣女。”
一双怨毒的眼睛几乎要把那摔在地上的舞女射穿。
偏偏那舞女就好像无视了她的眼神一样,挣扎着向她爬过来,眼里满是哀求:“小姐,您一定要救救我,从小一直到军营我都陪在您身边,您一定要救救我啊,小姐。”
“贴身丫鬟?”李牧阴沉沉的语调响起。
程珏趴在地上还想再多做一些挣扎,却没想李牧大袖一挥,狠狠把她甩在地上。
巾帼英雄摔在地上痛哭流涕,又引得大臣们一阵窃窃私语。
一直服侍皇帝的大太监附耳对着李牧说了几句,李牧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半晌,他压着声音道:“既然你军功在身,那就去镇守那苦寒之地,永世不得回京。”
“陛下,陛下我是冤枉的,陛下!”
程珏被两名士兵拖拽着,新做的淡黄长裙在地上摩擦,质地软薄,她又挣扎得厉害,胳膊处的衣料呲的一声裂开,一直划开到前胸,露出里面的白色肚兜。
她面色灰白,竭力地去捂住胸部,但两名士兵牢牢固定住她的胳膊,把她用力地往前拖拽。
这落虹街是京城最繁华的街道,多的就是人。
李砚露出一抹阴冷的笑,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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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如今我们该怎么办?”
大太监提起一个棕色茶壶,在茶盏里缓慢地斟上水,小心地递上。
李牧低头瞥了一眼那盏茶,里面的茶叶嫩绿又富有生机,只是被泡在这水里,再没有了伸展的余地。
他拾起那盏茶,把里面的水一点点地倒干,露出那亮得发光的绿叶。
“他李砚,不会毫无弱点。”
李砚逼他亲手毁了自己一手安排的棋子,那他自然就得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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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烟,去外面瞧瞧,何事如此喧闹?”
姜馥把自己捂在柔软的被褥里,本身这几日心情就着实不佳,这一大早的还吵人睡觉,她烦躁地拧了拧眉,连眼睛都没睁开。
“好的,夫人。”
以烟把风吹起的帘帐拉好,确认透不出一丝光后,轻轻打开房门,又轻轻地关上。
不过半刻,她又小跑着回来,见姜馥又重新睡熟,也不忍打扰,就站在一旁等候。
“说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来,被子上伸出一腕藕臂,显然已经清醒很久了。
“奴婢还以为夫人又睡着了呢,是这样的,今日陛下就在我们这处办了赏春会,结果不知哪个环节出了纰漏,程珏得罪了陛下,现在已蹲在监牢里了,预备发配边疆了。”
“有人说程珏狼子野心,随便找了个女人妄图勾引陛下,把陛下的颜面狠狠踩在脚底,现下这京里已经传遍了!”
听到这令人振奋的好消息,以烟雀跃起来,连眼角眉梢都带了喜悦。
谁知床榻上的人反应淡淡,好半天才从温暖的被褥里挣扎着起身,懒懒道:“都说春困,果然如此。”
“夫人难道不开心吗,这程珏马上就臭名远扬了,她......”
以烟还想再说些什么,被姜馥不耐地打断。
她从来都不是因为程珏生气,她那样的人,根本不值得她在她身上分心。
如果女人之间有矛盾,那定是男人有问题。
姜馥又想起那张冷沉嫌弃的脸,小脸上闪过一抹不开心。
她知道李砚不会喜欢程珏,更不会喜欢其他人,他身上那浓烈的香味暗示她他做这些,肯定有原因。
但她并不希望是以排斥她的方式。
虽然她并不会真的喜欢上一个太监,但他所做的一切都无疑在把她往外推,这等于告诉她,这之前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白费。
那她又谈何找出父亲死亡的真相呢?
这才是她一气之下出走的原因。
姜馥托着腮想着,门外的敲门声把她拉回现实。
“姜小姐,门外有一个人找您。”
那人贴在门口,身形轮廓显得有些熟悉。
低沉又带着歉意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夫人,咱们回家吧。”
“是大人。”
以烟有些兴奋地看了看姜馥,抬脚就要去把门打开。
“不许去。”
姜馥坐在矮脚凳上,面前的镜子里倒映出李砚伏在门上的影子。
连个眼神都懒得施舍,她兀自拿起一枚精致短梳梳起自己的黑发来。
发质顺滑又富有亮泽,她梳得容易,也让她的心情跟着放松下来。
她看着镜中娇俏的小脸,轻轻笑起来,站起身,打开房门,眼也没抬地从李砚身边绕了过去。
她顺门顺路地找到后厨,见那个庖子居然来到了这里,心中有些惊喜,愧疚也少去几分。
“姜小姐,这次你想让我教你什么?”
经先前交际,庖子也跟她熟络了些,热情地与她攀谈。
不过这一句话便让姜馥脸色变了变,她有些幽怨地瞪了他一眼,道:“你放心,我以后是再也不会干这种掉价的事了,等会把你们这里所有的招牌菜都给我上一遍,我得好好补一补。”
庖子有些知之半解,不过还是笑着点头,还颇是感激地向她道:“多谢姜小姐给了我安家之路,今后姜小姐想吃什么,多远都给送到。”
安家之路?
虽然疑惑,不过姜馥没有点破,毫不吝啬向他绽放出一个笑容,却在转身看到跟在身后的李砚时,又瞬间收起,目不斜视地走上楼梯。
见她全然不搭理自己,李砚也不恼,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
身量八尺有余的男人压迫感十足,在姜馥的头顶投下一片阴影。
还没好全的伤脚并不利索,姜馥扶着扶手,有些累得慌,还没走多远,就觉身下一轻,她被李砚横抱在怀里。
大手紧紧箍住她的腰肢,她没法动弹,只能困在他坚硬的怀抱里。
姜馥索性闭上眼,不去看那张令人生气的脸。
一到门口,姜馥便挣扎着下来,脚一落地,她便把门一关,学着他的样子,狠狠地让他吃了个闭门羹。
随后她就一骨碌躺倒在床上,等着庖子的午饭。
兴许是太累,这么一倒,竟睡了过去,再次醒来,眼前是热腾腾的饭菜。
样式新奇,她在皇宫里倒是没有见过。
还真是挑到了宝。
她拾起一筷子绿油油的菜,还没入口,那诱人的香味便让她神清气爽,她迫不及待地放入口中,馨香味在她口齿蔓延。
反正四下无人,姜馥也没什么顾忌,放下端着的姿态,敞开了大吃。
半个钟后,姜馥摸了摸滚圆的肚子,很是满足。她意犹未尽地舔了舔碗,下定决心要把那个庖子挖过来,以后做她的专用。
两全其美,甚好。
她也不用再受良心的折磨了。
这样想着,她抬头吩咐以烟,让她把那个庖子唤来。
以烟领命,打开房门出去。
没过一会儿,敲门声响起。
姜馥有些狐疑,还是抬脚走到门边,试探性地问了一句:“谁呀?”
如果是李砚,她是绝对不会开门的。
“姜小姐,是我呀,给您的菜都已经烧好了,现在盛给您。”
门外传来那个庖子的声音。
莫非还有菜没有上完?
姜馥舔了舔嘴唇,兴致勃勃地打开了门。
但很快她就发现了不对劲,这完整的五菜一汤,其中最瞩目的依旧是那道醉蟹,也是这位庖子最拿手的。
可是她刚刚吃的菜完全不是这个风格,更别提有什么醉蟹。
姜馥拿起筷子尝了一口,拧着眉嘀咕道:“这不一样啊。”
“什么不一样,姜小姐是做的菜不合您胃口吗?这些都是按照您的吩咐上的招牌菜呀。”
庖子眼尖地瞥到了她桌上吃得所剩无几的菜食,一下子顿住,连敬语也懒得用了,有些酸溜溜地补充道:“你都找了其他庖子给你做菜,怎么还找我呢,也不嫌撑得慌。”
恰逢这时候以烟从楼下回来,姜馥忙拉住她问她,得到答案后,她有些气得锤上自己的胸口,恨不得把刚刚所有吃的东西都吐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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