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韭菜盒子,我自己做的。我还做了几个玉米粑粑,你尝尝。”
路妘舒舒服服地坐在沙发上吃着玉米粑粑,刚要打开电视,瞧见厨房里忙碌的背影,动作一顿,塞得满满当当的嘴情不自禁勾起一个小小的弧。
有人为自己做饭的感觉,还不错。
沉沭系着围裙,在纤细的腰肢后打了一个小巧的蝴蝶结,如墨般浓黑光泽的长发松松垮垮地挽着。
路妘看着电视,时不时瞟她几眼。身材不错,但是跟她比,还差了点。
“好了。”沉沭把两个韭菜盒子盛在盘子里端出来,又转身从厨房里端了一碗红糖麻薯。
“你连红糖麻薯都会做。”
“原本是不会的。”沉沭淡笑。
后来她听路旭说路妘有痛经的毛病,又知道路妘爱吃甜食,专门去学了。
路妘迫不及待地挖了一勺麻薯塞进嘴里,含糊地嚷嚷:“好好吃啊,你也太会做饭了。”
“好吃就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她这么会做菜,那我也要学做菜,不能被她比下去了,路妘咬着筷子想。
路妘风卷残云般把饭桌上的食物吃得一干二净,随后歪倒在沙发上拍着圆鼓鼓的肚子。
“吃饱了,舒服!”
她躺了一会儿,便自觉地端起饭碗和盘子放进洗碗机。
沉沭伸了个懒腰,刚准备回房,路妘咳嗽几声,拦着她说:“你,坐下,我有话跟你说。”
沉沭哭笑不得地坐下。
“虽然刚刚你做饭给我吃,但是一码事归一码事,你既然有了我哥,那就不能跟别的异性接触太多,尤其是加微信,断断不行!”
沉沭耸耸肩,“你不是一直希望我们分手吗?如果我有了别人,我和路旭感情破裂,不正如你所愿?”
“分手可以,但你绿他不行,难道你绿我一个不够,还想绿我哥?”
这话喊出口,二人都愣了。
路妘的神色一点点冷下去,沉沭连忙起身,“路妘,你听我说……”
路妘的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她看见来电人,接了电话,按了免提。
“什么事?”路妘冷淡地问。
来电人是社联某成员,“会长,漫研社解散一个多月了,社团场地一直空闲着,我们这边开会讨论了一下,干脆漫研社改为茶艺社吧。”
“好。”
路妘斜眼挑衅地看着沉沭,后者面无表情。
路妘正要挂电话,那边又说:“但是漫研社还有很多东西没有清理,你看……”
“全扔……”
“等等,”沉沭说,“让我回去看看,还有什么能带走的东西吧。”
“有什么好带的。”路妘挂了电话,抱着怀冷哼,“都是些废铜烂铁罢了。”
“先去上课吧,下午放学后,我自己去看看。”
路妘和沉沭一整个下午都闷闷不乐的。
放学后凌子她们非要跟路妘一起泡图书馆。
四个人拉拉扯扯地走出教学楼,夕阳西斜,拉拽着树影,沉沭的身影在斑驳树影间走过。
路妘望着沉沭出神,凌子和桐桐交互了一下眼神。
“那个……我肚子饿了,要先去吃饭,你们先去图书馆吧。”
“我突然想起我爸妈让我今晚回去一趟,不能跟你们去了。”
“还有我,晚上约了人,那我先去了。”
“妘宝儿,那我们今晚就不陪你了。”
三人四散而去。
往昔热闹的漫研社里空无一人。活动室中间几张大桌子拼在一起,四面八方各摆几个椅子,椅子后背还贴着大一时组员自发完成的剪贴画。活动室角落里堆着两个大纸箱,里面的杂物乌七八糟倒得满地都是,大多数是扑克牌、海报和贴纸一类的周边。
这里并没有装载沉沭多少回忆,但她始终难以忘记。
沉沭把箱子里的东西挑拣了一番,从最深处挖出一个盒子,盒子里装着一本典藏版漫画,封面上镶金边的“残翼”二字已经沾满灰尘。
说起来,她并不喜欢看漫画和动漫,只是唯独喜欢《残翼》而已。这也是当初她加入漫研社唯一的理由。
沉沭拿起漫画,转身时,路妘斜倚门槛站着,冷眼瞅着她手里的漫画。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是我的书。”
“要拿回去吗?”
路妘满身是刺,冷言冷语。“我早把它扔了,你特地回来就是为了捡我的垃圾吗?”
沉沭随手翻开一页,黑白漫画中有一页被路妘仔仔细细涂上了色彩,整个画面生动而充满活力。
“这就是你眼里的垃圾?”
沉沭眼里有一抹痛色闪过。
路妘深吸一口气,眼眶含泪时,连呼吸都在颤抖。她沿着宽敞的窗台走向角落的两个大纸箱,双手在尘埃肆意飞舞的纸壳箱里翻出一张海报。
路妘将海报展开,沉沭瞥见海报右下角硕大的黑色签名,霎时间怔住。
“你还记不记得,高三那年知道作者会去漫展开签售会,我跟你提前一周没日没夜刷了三套文综题,抽出时间跑去看了半天。当时我怕你跟我抢来着,骗你没签上,其实我签上了,回家以后藏在枕头下边,兴奋了好几天睡不着觉。”
路妘背对着沉沭,仰头眨眨眼,抿抿唇,接着说:“这本漫画,我不止一次表现过我有多喜欢它。从画风到人设和剧情,我一直为它骄傲。从它连载开始,我每周追更,我所有的家人朋友都知道我爱它。”
“我买下了全套,给它打赏,买它各种周边。我学习它的画风、作画手法、分镜和光影处理,我为它画同人,我号召我所有的粉丝去看,可是……”
“可是谁敢相信,它的结局烂得彻底。”一声叹息被沉沭夹进书页。
“我等了几年的结局,等来的却是女主弑母、弑父,甚至妄图毁灭世界的真相。”
“沉沭,我来问你,这种摆烂的故事……我们,我们这么多年来对它寄托的喜爱都白费了不是吗?”
“是,但也不是。如果没有它,你还会做艺术生吗?”
路妘诧异地望着她,怒极反笑。
“知道这话问的有多离谱吗?就好像在说如果没有你,我就考不上帝美一样。”
“所以我在自以为是?”
“还不够明显吗?”
两人沉默良久,沉沭轻笑了声说:“路妘,如果没有你,我或许不会考上帝美。”
沉沭扬长而去,路妘在原地怔愣许久。
她手里紧紧握着那本漫画书,捏得手心作痛。
与其说放不下这本漫画,倒不如说她放不下路妘。
沉沭不是个喜欢竞争的人,或者说,一开始并不是。
小学时,沉沭把认识路妘当成她人生中最荒唐的一件事,因为路妘实在太烦人了。
沉沭根本不理她,她自顾自地跟沉沭作比较,不能比她重,不能比她矮,不能比她分数低,哪怕是差零点五分也不行。
尽管沉沭把路妘当成空气,路妘怨怼的目光还是扫遍了她浑身上下每一个角落。
甚至在校运会上,班委强制要求沉沭报名的短跑项目,路妘也要跟着参加。那次路妘跑输一大截,气得眼眶含泪,愤愤然瞥一眼沉沭,甩泪而去。
沉沭翻了个白眼,在日记里无奈地写下那句每个霸道总裁的小娇妻都会产生的一句感慨——我想逃,却逃不掉。
她以为上了初中,一切都该结束了,结果十几个班里正好和路妘分到同一个。
这是什么样悲惨的命运啊?
但也正因为路妘,沉沭才发现自己骨子里也刻着不服输的命。哪次路妘古诗词比她多会一首,或者英语单词比她多背了一个,她就开始发怵。
初一一次期中考沉沭感冒发烧,状态低迷,总分比路妘低了近十分,成绩单发下来时,沉沭瞅见路妘笑吟吟的脸就来气,气到最后居然一个人躲在教室旁边的储物间里哭成花猫脸。
最囧的是,路妘还正好撞见了。沉沭想憋住眼泪,一着急更加憋不住,索性号啕大哭起来,哭得路妘茫然失措,迫不得已留下来安慰她,还帮她擦眼泪。
沉沭永远也忘不了路妘替她抹眼泪的样子。她小嘴巴一撅,眼神专注,白白嫩嫩的手在沉沭脸上蹭来蹭去,最后发现哄不好沉沭,逼急了,自己也哇的一声哭起来。
“你赢我那么多次,我赢你一次你都不让。”路妘说着说着哇哇大哭。
后来路妘的高分贝哭声唤来了班主任,班主任把她俩叫去办公室训话,结果看见两张可怜巴巴的脸,一个字也训不出来,问她们为什么哭,她们齐声回答因为考砸了。
班主任至今仍未理解当年班里数一数二的两个尖子生为什么哭着说自己考砸了。
面对面哭过一场,往后路妘和沉沭便都是明着较量了。
沉沭从未怀疑过自己的优秀,但她明白,如果没有路妘这个竞争对手,她的学习生涯不会那般精彩,所以填志愿时,她放弃了出国的机会,选择国内的帝美。
没有路妘的生活,又有什么趣味。
大一一整年,她们明里暗里较量的日子照旧。正当沉沭以为日子会如此平静地过下去时,路妘突然高调宣布,她谈恋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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