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斋堂侧室的陈设很简单,让人一目了然。临窗摆了张贵妃榻,两旁的高几上是盛开的娇艳海棠。
梨花木四扇围屏摆在屋子中央。靠后墙是紫檀雕花架子床,挂着深青色幔帐,墨绿色刻丝缎面锦被,浅灰细棉布褥子,十分素净。
顾慎抱着幼妹坐在贵妃榻上,又随手拉过一旁的薄被把怀里睡觉的人裹了个严实。
杜鹃和杜若也随后跟了进来。
顾慎回头看了俩人一眼,声音很轻,“你们俩都出去吧,门带上……”
他突然停顿了一下,又说:“问祖母要一本佛经拿过来。”
杜若愣住了,“嗯?”
顾熙儿大概是睡的不舒服了,“哼唧”了两声,伸手去搂顾慎的脖子,委委屈屈的瘪嘴要哭。
顾慎熟练的轻拍她的后背,已经顾不得和杜若解释了,只说了句,“是我要看的。”
杜鹃应“是”,拉着杜若就走出了侧室,还小心关好了门。
杜若还不大懂顾慎的意思,压低了声音问杜鹃:“大少爷怎地看上佛经了?”
杜鹃无奈的叹气:“平常都说你聪明,为何今儿又看不透了?大少爷不过是用来打发时间罢了。”
小姐睡了,大少爷干坐着也是无事。
杜若“哦”了声,笑眯眯地:“论聪明当然还是姐姐聪明,我是个糊涂鬼。”
一直留神顾慎的陈淑慧此时坐在顾老夫人的身边,心不在焉。她很想知道顾慎在幕斋堂侧室做什么,也想过去和他说说话,但是又不能。
她女孩家家的,又马上要及笄了,更不敢德行有亏。
家里已经有媒人登门给她说亲了,她相见了一个又一个,都不满意。不是长相不好,就是家世差于陈家,或者品行学业低劣……想来想去,大舅舅家的顾慎表弟配她是最合适的。
她大概和母亲提起过一次,母亲也觉得很好,这才领着她过来顾家探望祖母,摆明了是要看看大舅舅和大舅母的意思,最主要是想把她和顾慎表弟的亲事撮合成。母亲还说,有外祖母在,亲上加亲的好事,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杜鹃禀明了顾老夫人后,贾嬷嬷拿了《妙法莲华经》递给了杜鹃。
顾老夫人还吩咐贾嬷嬷,“你也跟去看看,慎哥儿若是照顾不好熙姐儿,让他抱来给我。”
孙女禀性弱,三天两头的生病,睡个觉还容易被魇着。实在是让她放心不下。
贾嬷嬷答应一声,和杜鹃、杜若一起往侧室走去。
陈淑慧只以为她的机会到了,立刻拉了顾老夫人的衣袖央求:“外祖母,我也去看看熙姐儿吧。”
顾老夫人却摇头,“还是算了。熙姐儿睡觉浅,人多了再闹醒她。”
孙女脾气大,一哭起来哄都哄不住。
陈淑慧不想就这么算了,刚想再开口和顾老夫人撒娇,却被母亲顾景岫使眼色给止住了。
那是劝她稍安勿躁。
陈淑慧最终还是听了母亲的话,但终究不大高兴。
贾嬷嬷三人过来侧室的时候,顾慎正抱着顾熙儿在屋里踱步。
贾嬷嬷悄声问道:“大少爷……大小姐睡的还好吗?要不要奴婢抱她出去?”
杜鹃把手里拿的《妙法莲华经》放在贵妃榻上。
杜若找了发烛点亮蜡烛,屋子里顿时亮堂起来。
俩人的脚步都是又缓又轻,就是怕惊醒了还在睡觉的主子。
“不用。”顾慎惜字如金,示意贾嬷嬷她们出去。刚才不知道幼妹又做了什么不好的梦,一直喃喃的唤“母亲”、“父亲”、后来又唤“长兄”……还口齿不清的道歉,听的人无端心酸。
他都来不及想别的,就抱着她在屋子里来回走动哄她入睡了。像小时候无数次抱着她哄睡觉一样。
贾嬷嬷还没有做出应答,又听到了顾熙儿若有若无的声音,又细又软,糯糯唤,“长兄。”
一连唤了好几声。
顾慎轻拍幼妹的后背,嗓音低沉又温柔,“我在。”
“长兄。”
“我在。”
“长兄……”
“我在。”
“长兄……”
“我会一直在的,好好睡吧。”顾慎格外的有耐心,还带着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宠溺。
顾熙儿仿佛真的被安抚住了,小脑袋依赖的蹭在顾慎的颈窝,慢慢安静了下来。
贾嬷嬷和杜鹃、杜若次第退了出去,侧室的门又被关上。
贾嬷嬷回来和顾老夫人回话。
她笑眯眯地:“大少爷很细心,照顾的大小姐也很好,您放心吧。”
顾老夫人“嗯”了一声,也放松下来。
她又和二女儿聊起长女顾景云的事情,直言想她了。
“大姐估计要等到中秋节才能回来探望您了,她大儿媳妇刚怀上孩子,她走不脱。”
顾景岫说道:“我也是在大姐上个月寄来的信里看到的。”
“靖哥儿家的怀上孩子了?”顾老夫人又惊又喜,“靖哥儿成婚几年了,夫妻俩一直没有孩子,你大姐也是着急的很。”
长女的嫡长子名唤江壬靖。
“是的,大姐也是高兴极了。”顾景岫脸上挂着笑:“等她有了嫡长孙,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大姐真是好福气。”郑氏嫌长子的手凉,让丫鬟拿了汤婆子给他。
顾怀笑的无奈:“母亲,这才几月的天,哪里就用得上汤婆子了?”
他虽然这样说,却还是伸手接了过来。
母亲一心为他,他都知道。
“你身子骨不好,要小心养着才是。”郑氏才说了一句,正凑在一起蹲在门口玩木鱼和石雕的顾悦、顾惟、顾慷争夺了起来。
小胖子顾惟人虽然小,但是劲大,从顾慷手里夺了石雕的小猴,“这是我先看上的,你不许玩。”
顾慷也不示弱,“是你刚才不玩了我才玩的。”
顾悦掺合在中间做和事佬,“慷哥儿,你比惟哥儿大好几岁呢,给他玩会儿石猴吧。”
他说罢,把自己手心的小石龟递给顾慷:“你玩这个。”
“难道就因为我年长于他就非得让着他吗?”顾慷性子阴沉,脾气也犟。
“慷哥儿,不许胡说。”郑氏从座位上起身走了过来,“惟哥儿才四岁,他知道什么。”
顾恒也赶紧小跑过去抱起顾惟,把他的小石猴拿下来递给了顾慷,又给郑氏道歉:“二婶母,你别怪慷哥儿,这次做错的是惟哥儿。”
好家伙,嫡母和长兄不在,可不能让顾惟和顾慷真的闹起来。小孩子之间玩闹倒没有什么,伤了大人的脸面就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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