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五洲魔气
孟夫人道:“你瞧, 你的大师兄傅其凇当初是何等令人惊叹的天赋,可在金丹期不是也耽误了几十年,像你师父和崔世子这样的, 一个便是稀世罕见了。”
正说着话的时候, 这时候,又有一位侍女匆匆赶来, 一脸焦急地向孟夫人禀告,道:“夫人,不好了,魔子领着魔军前来攻打我们中洲主城了!”
孟夫人和孟雪川都是脸色大变, 孟雪川问道:“魔子不是先攻打的北洲吗?怎么来攻我们中洲了?是孟章城已经陷落了?”
那侍女脸色苍白, 气喘吁吁道:“孟章城并无魔子前来攻城的消息。”
孟夫人拧紧了眉,道:“糟了,这是声东击西。”
孟雪川大脑一瞬间的空白, 他是听闻过魔子的实力的,东洲洲主化神中期的修为, 在他手下撑不过三招。东洲赵家一夜之间被击杀殆尽, 赵潜渊因为躲在宗门里才逃过一劫。
孟夫人也不过是元婴前期的修为, 她看了一眼孟雪川, 当即做出了决定。
“雪川, 你先走。我留下跟着你父亲一起守城。”
孟雪川怎么可能答应, 他道:“您和父亲都不走, 我怎么可能做那个贪生怕死的, 我不走!”
孟夫人张了张嘴,还想再劝, 但想到了孟雪川的固执, 面上作出了妥协之态, 叹了口气,道:“算了,你也一起留下吧。”
可这话话音未落,孟雪川便感觉后颈一痛,紧接着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他在一片晃荡颠簸中醒来。
眼前是黑色的发和熟悉的香味,他正在旁人的背上,而这人正在御剑疾行。
他猛然清醒,是母亲正背着他,往外走。
孟雪川想要挣脱,却发现自己被灵绳捆着,浑身动弹不得。
孟夫人注意到他已经醒了,出声道:“别乱动,等我带你出去。”
孟雪川叫了一声:“母亲,你怎么能这样做!”
孟夫人没有说话。若是只有孟雪川一人,她大可给他足够的法器,让他一个人偷偷出城,离开中洲。带着一个昏迷的孟雪川出城,却危险了许多。
孟夫人只好亲自先将他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再回去抵御魔族。
可这个时候,空中传来一声嘶哑的鸠鸟叫声,几只巨大的黑色怪鸟从四面八方而来,将他们母子二人团团围住了。
为首的怪鸟背上,站着一个魔将,正狞笑着看着他们,道:“哟,这还有两只落单的小鸟。”
孟雪川焦急道:“母亲,快将这绳子从我身上解开,我们一起杀了他们!”
孟夫人却仍是一副很沉稳的模样,她一时没有说话,似在心中思量着什么。倒是那魔将,看了一眼被绑着的孟雪川,道:“小子口气倒是不轻。”
孟雪川不理睬他,又催促起孟夫人来。
孟夫人这时候却迅速从乾坤袋中拿出了什么,塞进了孟雪川的手中,她轻声同他道。
“雪川,人跟人的差距本来便有的,你不该一直把自己跟崔世子比,你该看看过去的自己,再看看现在的自己,是不是变了很多。你长大了,往前走的时候,也知道往后看,看看那些一直在等着你的人了。”
孟雪川低头看着自己的母亲,女子面容年轻,肤色如玉,跟他记忆中的这些年别无二致,唯眼神中滚动的慈爱,预示着她早已不是少女。
他猛然醒悟过来,被母亲眼中的欣慰烫了一下。
但这个时候,却不是该煽情的好时机。魔修已经向他们靠近了,他脸上便愈发着急,希望母亲能为他松绑。
但这个时候,孟夫人只是凑近他耳边道:“这绳子,一刻钟之内就会自动松绑,你先走!”
她这句话尚未说完,便握了一下他的手。孟雪川满头雾水的时候,手中的东西像是黏在了他的手上,一股大力拖着他的手,让他像一道闪电一样飞了出去。
耳边风声呼呼,四周的一切和母亲都在远离。
孟雪川的魂却似是留在了后面,他在因急速带来的强风中,用力转头看了一眼身后。
空气突然震荡了一下,他看见身后是一片白烟,耳边传来“砰”的一声巨大的声音。
听到那阵声响,一个可怕的念头浮上了他的心头。那么大的动静,也只可能是元婴修士的自爆了。
孟夫人知道自己不是这些魔修的对手,用自己的牺牲换来了这些魔将的死,换来了她儿子的安全。
孟雪川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只觉得四周的一切都是假的,魔族是假的,师父殉道是假的,母亲为救他身死是假的。
可他同时又很清楚地知道,自己这是在自欺欺人。
为什么?
为什么每次都是他要成为被众人保护的那一个?
若是他有更高的修为,跟师姐一起被魔族挟持的那天,他就能从魔族手上把师姐救下来了。若是他有更高的修为,北洲被魔族围攻,他就能跟着大师兄和崔辛夷,一起前往最前线了。若是他有更高的修为,母亲也不至于会因为保护他而被魔族逼得自爆……
倘若他不是个废物,是不是许多事情,就能有不一样的结局。
被那个奇怪的灵器带到了一片荒原之上,孟雪川栽倒在地上,黄土染脏了他的衣物,绳子才从他的身上松开。
他一动不动,安静躺了很久,静静看着天空。直到有风吹过,惹得脸上一片沁凉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早已经泪流满面了。
在这一段时间中,耳边一直回响着母亲的话。
“你长大了,知道往前走的时候,往后看看了,看看那些一直在等着你的人。”
这一次,他往后看了,可往后再也没有等着他的人了。
他其实早该长大了,从他险些死在证道岭的剑气中的那一刻,他就该长大了。若是那时候,崔辛夷没有出现,他早就死在了证道岭。
意识到这点的时候,他体内的灵力像是沸腾了的热水一样,忽然急躁地四处流窜,在他体内涌动了起来,不断撞击着他的金丹,像是有什么将要突破。
只听“噼啪”一声,一声似破壁的声音在他体内响起。
金丹破损,随后又重聚起来,慢慢凝结成了元婴。
过了大概半个时辰,地上的少年体内的灵力波动停了下来,他从地上站了起来,垂眸看了看自己的双手。
他悟道了。
曾经求之不得的东西,现在一瞬间变成了现实,他竟还有几分难以置信。
可惜,师父和母亲看不到了。
但孟雪川没有失落,他心中复仇的火腾腾烧了起来。五洲需要战力,他不该耽于伤痛,现在,他应该站起来,为驱除魔族而战-
崔辛夷在城墙上等了半天,也不见魔子出现,心中不免有些疑惑。
目光转到钟云等人那里,她不禁暗想,难不成是侯镜箔不想见到他往日师门众人?
重明的声音悠悠响起,他道:“辛夷不必着急,报仇不急在一时,一切且以自己的安全为重。”
他知道她在等什么,又在想什么。
崔辛夷本就着急,听了他这话,看了他一眼,凉飕飕道:“神君若是无事,不妨替辛夷将那魔子除了去,神君修为高深,这对于神君来说,应当也不是难事。除了那魔子,神君也不必整日跟着辛夷一起在城墙上守着了。”
重明一怔,神色一时间竟然有些不自然,他道:“并非是我不愿,只是天道有规矩,上界之人不得干扰下界之事。”
崔辛夷只是说说风凉话,并没有强逼着他出手的意思,于是也不再说话。
恰巧,这时候,一只灵蝶停在了崔辛夷的手上,崔辛夷打开灵信,脸上便是震惊之色。
灵信上写着,魔子已经攻下了中洲,中洲洲主夫妇皆已殉道。
? 162、五洲魔气
崔辛夷手中攥着那张纸, 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她手里有专门克制魔子的弑煞芙蓉,因此在这次战争部署中,便少了几分小心。没想到, 侯镜箔竟然这般狡诈, 他没有去攻打即将攻下的北洲,反倒带着魔军, 直接攻上了中洲。
也是,现在北洲才聚集着五洲仅剩的大部分战力,中洲的防御到底薄弱些。
攻下了中洲,想必侯镜箔很快就会带兵前往北洲了。
消息传到了孟章城每一个守城修士的耳中。赵潜渊眼睛气得红得说不出话,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被魔族攻下城后家破人亡的伤痛。
楚匀也恨声道:“魔子这个狡猾的畜生!”
中洲洲主在五洲的好名声,不比崔韬差多少。得知中洲洲主遇害,众修士都是义愤填膺, 恨不得现在就前往中洲,援助中洲。
傅其凇找到了崔辛夷, 他问她下一步如何打算。
他担忧道:“早知如此, 当初就该把师弟带来北洲, 也不知他现在是否安全。”
魔族还在底下攻城, 风有点大了, 吹起崔辛夷额前的碎发。
她一双漆黑的眼睛仍旧执着望着前方, 仿佛在固执等待着什么。她咬牙道:“无妨, 先等着, 他一定会来的。”
重明在一旁看着少女听到师弟不好的消息,他见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后悔之色, 也知道她那刻想的定然是孟雪川。但她一句都没有提起他, 傅其凇说起的时候, 她也没有接。
这个向来最是重情重义的少女,在大敌当前的时候,眼神锐利清醒,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冷静。
她比过去任何一个时候,更像是一个上位者。
崔辛夷话音刚落,风云忽动,正在攻城的魔军突然停了下来,扑扇着翅膀的怪鸟,也纷纷停下了攻击,想同一个方向发出嘶鸣。
魔军向两旁分出一条路来,只见在灰色雾气的遮掩下,出现了一个朦胧的车架。
九头鸟拉着一辆被黑色华丽账幔遮掩的车辇,九头鸟面色狰狞,向着前方发出奇怪刺耳的鸣叫。九头鸟拉着车架落到了地上,停了下来。
魔军同时向着车架跪了下去,口中齐声道:“恭迎君上亲临。”
声音震耳,让孟章城上的修士们都是心头一跳。这些天魔族魔子做下的事,到底还是让众人都忍不住有些胆寒。
恨意充斥着赵潜渊的心,他没有丝毫的怯意,一双红眼直直看着底下的车架。
楚匀担忧地看了一眼身旁的师弟,倒是钟云,一时间心中复杂无比。
所有人都默默抓紧了手里的兵器,目光紧紧盯着车架,严阵以待。
风越来越大了,吹动着华丽车辇周围的幔帐乱舞。突然,从寂静的车辇里传出了一道声音,里面的人轻飘飘道:“诸位中有人也应当猜的出来,其中有人也是我的故人,我给诸位些考虑的时间。若是尔等主动投降,我也不必亲自出手,为难故人。”
他的声音明明很轻,却传到了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说到最后,甚至还有一丝笑音。
跪倒在地的魔军也随之齐声高呼:“投降,投降,投降……”
城墙上的修士没有注意到魔君口中的故人,反倒是被他的语气中的不屑一激,都群情激愤了起来。
赵潜渊转头直接问崔辛夷:“崔世子,我们何时可向这些魔族进攻?”
楚匀一时间也不解这魔君口中的“故人”之意,只是觉得他的声音有些熟悉,甚至某一瞬间,让她想起了失踪已久的大师兄。
但大师兄最是光风霁月,在门派中素有君子之风,他心怀天下苍生,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钟云皱紧了眉,打断了赵潜渊的话,他道:“潜渊,我们在守城,现在不可轻举妄动。”
突然,有风吹动了幔帐,崔辛夷在那一刻与车辇中人的目光对上,他戴着一个遮着大半张脸的黑色面具,身上也穿着一身华丽的黑袍,仅露出一点儿的肤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这人微微勾起樱红的薄唇,眼神却是一片疯狂。
崔辛夷垂眸盯着他,也丝毫不退让。
无声的气场在两人之间漫开,她看见,他嘴角的弧度在那一瞬间竟然更甚。
很快,幔帐落下,阻隔了两人之间的眼神。
可这个时候,帘子又被人撩了起来,侯镜薄从车辇中走了出来,他声音淡淡道:“我也给诸位留了考虑的时间,不知现在诸位考虑得如何了?”
崔辛夷握紧了手里的剑,直接道:“不用考虑了,魔君既然想开战,那便直接打来就是了,我北洲,奉陪到底!”
两人的声音传到在场每个人的耳中,魔军又高声呼和起来。
“开战,开战,开战……”
声音绵绵不绝,回荡在这方天地之间。
侯镜箔轻笑了一声,又很快敛住了笑容,他声音冷冷道:“既然崔世子不给在下这个面子,那等会儿就休怪在下手下不留情了!”
说罢,他手一抬,宽大的袖子随着他的动作被带起来,又因灌满了风,鼓了起来。随着他的手落下,一道飓风便向孟章城的阵法攻了过去。
城墙上的修士见如此的阵仗,忍不住道:“听说,魔君当初可是一击击碎了南洲的护城大阵的。”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眼见着这道攻击狠狠打在了孟章城的阵法上,将其打得颤了一颤。
但幸好,阵法没有破。
城墙上的修士都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忍不住想要欢呼起来。
魔君对他们的阵法没有办法,这是不是说明,他们暂时是安全的。
孟章城的阵法早就由崔辛夷和林见画一起加固过,确实要比别处的仿佛强上不少。但这不是长久之计,方才那一击,定然没有用尽侯镜箔的全力。
若是他再攻上几次,再坚固的阵法在他的手上,也是不堪一击。
她不能等到侯镜箔破了孟章城的阵法。
崔辛夷向底下的侯镜箔道:“我听闻魔族君上,修为盖世,无人能敌,早就仰慕不已,不知君上可赏这个脸,让我同君上单独打一场。”
崔辛夷这话一出,傅其凇便担忧道:“师妹,他手段歹毒,便是当初也是化神后期的常毓道君,也不曾是他的对手……”
赵潜渊和钟云等人也意外向崔辛夷看了过去。
赵潜渊也忍不住道:“崔辛夷,你不要轻敌。”
崔辛夷转头,道:“无妨,不用担心。”
侯镜箔一听这话,便是一副极感兴趣的模样,他道:“我早就想找机会同崔世子比试一番,奈何那时候有人阻拦,可现在好了,崔世子主动请求比试,在下是求之不得。”
他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崔辛夷打开阵法,便跳下了城墙,执剑站到了侯镜箔的面前和万千魔族面前。
阵法在她的身后又重新关上,她一眼都没往后看,只是眼神锐利看着眼前的侯镜箔。
侯镜箔目光落在了崔辛夷的惊蛰上,笑了一声,道:“我过去也有一把灵剑,后来那剑被我丢了,如今也不想再找旁的武器了。我的修为比崔世子高,便不用武器了。”
“崔世子,请吧。”
崔辛夷可从没想过跟他客气,手腕一扭,便执剑向侯镜箔刺了过去。
那剑的速度很快,侯镜箔本来还没放在心上,慢悠悠等剑刺过来的时候再行躲避,可一个愣神,剑已经到了眼前,他转身躲避,竟然还是被惊蛰割掉了一根头发。
自从入魔之后,侯镜箔以为下界再无人是他的对手,眼下竟然在他本来就瞧不起的一个女修手中受了挫。
他原本不在意的神色一收,眼神中也带了一丝慎重,开始认真跟崔辛夷过招了起来。
刚开始,崔辛夷应对他还算是游刃有余,但很快,她就意识到,两人之间巨大的实力悬殊。
光凭着她化神后期的修为,她根本不能打败侯镜箔。
她出的剑,连剑风都摸不着侯镜箔,光是凭着他极快的身法,他都能将崔辛夷的灵力耗尽。
城墙上的人都默默关注着这一幕,但崔辛夷和魔子的实力都太强,他们不能从这样的战局中看清到底是谁更占上风。
慢慢的,崔辛夷好似是灵力不济了,出招逐渐慢了下来。
侯镜箔有些惊讶她竟然那么快灵力就耗尽了。
他道:“早就听闻崔世子在九渊中以快剑著称,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但没想到,世子的快剑对灵力的消耗竟然那么快。你现在,比起你的师叔常毓,可是差远了。”
崔辛夷没有理睬他这番话,只是默默地不停出剑。
她的剑招,仍然在不停变慢,这让侯镜箔都感到了意兴阑珊,就在他即将要结束这场无聊的比试的时候,少女伸出左手,催动手中的灵力,有东西发出了剧烈的白光,刺得侯镜箔眼睛一晃。
崔辛夷额头上的汗水冒出来,紧张盯着这一幕。
弑煞芙蓉已经被她催动了,巨大的火红莲花悬浮在侯镜箔的头顶,白色的光晕慢慢将其覆盖,直到白光将他整个人吞噬。
崔辛夷早就在等着这个时候了,从得知师父殉道,师姐被掳,师长都受了重伤,她就在等着用弑煞芙蓉杀掉侯镜箔。
弑煞芙蓉中爆发出巨大的灵力,将妄图想要靠近它的魔族都震飞了。
城墙上的修士都愣住了,他们都看出了,那能困住侯镜箔的灵器似乎不同寻常。
魔族们眼见着他们君上被那个古怪的灵器困住,均不甘心向崔辛夷攻了过去。
崔辛夷随手挥剑,剑气立即将这些妄图靠近弑煞芙蓉的人都掀飞了出去。
她紧紧盯着那个灵器,刚进去的时候,魔子还在里面激烈地挣扎,可现在,里面已经悄无声息。
里面的灵力那么强,莫非……魔子已经死在了里面?
? 163、五洲魔气
魔族们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 纷纷惊呼出声。
“君上!君上——”
可是弑煞芙蓉中久久无人应答。
孟章城上的修士们也屏住了呼吸,双目紧紧锁在了那朵巨大的赤莲形状的灵器上。若是魔族魔子身死,那群龙无首的魔族必然会很快被正道修士歼灭, 五洲也会恢复往日的安宁。
崔辛夷执剑与弑煞芙蓉对峙, 虽面无表情,可心里却是一点儿都未曾放松。
时间过了很久, 连四周的空气都静了一静。
就在这个时候,弑煞芙蓉中的白光更亮了,花瓣开始朵朵凋零,从花上脱落下来。
只听“咔嚓”一声, 像是有什么东西从内向外被打破, 弑煞芙蓉的花瓣碎成了无数微小的碎片,在空中漫成一片。
在这花瓣碎片中,身形颀长的玄衣男子又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魔族顿时振奋起来, 高呼着“君上”。
城墙上傅其凇等人却是脸色白了起来,那灵器的威力那么大, 一看就是崔辛夷手里压轴的灵器。连她手中最厉害的灵器都不能奈这魔子何, 现在反倒是激怒了那魔子, 崔辛夷的危险只会更大。
傅其凇忙向崔辛夷喊道:“小师妹!快进阵法!”
从弑煞芙蓉中出来的侯镜箔一双黑眸与崔辛夷对上, 他嗤笑了一声, 道:“崔世子这游戏, 着实是无聊, 我还当是什么新鲜玩意。”
崔辛夷目光有些怔愣看着空中四散的弑煞芙蓉, 她并非是完全相信上界帝君口中的完全克制魔子的话的,她私下里试过, 弑煞芙蓉确实有着净化魔气、克制魔族的功能, 且里面的灵力之磅礴, 是她生平前所未见的。
现在看来,应该是她和上界帝君都高估了这件灵器的力量。
它兴许是能克制前几届魔子的,但这届魔子,分明是青出于蓝,难怪天道会预言他会为祸苍生,令上界易主。
侯镜箔看着她愣住的神情,轻轻道:“崔世子,如今在下今日陪着您玩得够久了。现在,该是到了认真的时候了。”
这是崔辛夷最后听到的最清楚的一句话,后面的事情后来回想起来,她都记得不太清楚了。
随着孟章城的护城阵法破开,她眼中倒映着的烽火跟前世重叠,正道修士凄惨的叫声在她的耳边绵绵不尽,让她一瞬间仿佛置身前世的战场。
但跟前世不同的是,这一次,她不再是手无缚鸡之力,而是能拿着剑,拼命挥舞,救着她渴望保护的人。
在这场混乱中,她听见师兄被废的惨叫,看到林见画死在了她的面前,赵潜渊被魔族废除修为,楚匀本命灵剑被折断,赤手空拳跟魔族厮杀……
这回,她手里明明紧紧握着剑,却也只能看着自己最在乎的人,一个个在她面前折在了魔族和侯镜箔手中。
崔辛夷浑身是伤,灵力耗尽,就要被魔族一剑杀了的时候,意识不清的她落入了一个冷香萦绕的怀抱。
她困极累极,拼死守城三日后,终于睡了过去。
梦里崔辛夷又回到了前世,只不过,这一次,梦里的前世不再是凄惨死去的张露白和暗无天日的压迫。她梦到了前世唯一一次见过师父映山道君的场景。
那时候的映山道君还是五洲正道盟军的首领,崔辛夷兴致勃勃要仰慕一番这位五洲第一大能的风采。
于是她拉着张露白,一大早就守在了正道盟军经过的地方,正道盟军修士万千,隔着乌泱泱的人群,她远远看了映山道君一眼。
映山道君宽衣博带,衣袂在晨光中飘荡,颇有几分仙人之姿。
那时候的崔辛夷绝对没有想到,神仙之姿的映山道君,私底下竟然是一个咸鱼至极的摆烂坑货。
她也知晓过不少映山道君门下大弟子傅其凇的事迹。他是五洲最年轻的化神期修士,修逍遥剑道,带领正道修士打过不少胜仗。五洲之人无不在惋惜,若非遇到了魔族破开封印,傅其凇必能成为下一个映山道君。
至于方南书,她倒是没有听过师姐的消息,但有这样的师父和师兄撑腰,料想她也定然不会被魔族掳走……
这样想起来,前世居然还有几分美好。
她虽然跟他们都毫无交集,但在她知道的地方,他们都过得很好。
不知道过了多久,崔辛夷像是做了一场美梦,从梦里醒来后,睁开眼睛,映入眼睛的,是一张俊美熟悉的脸庞。
身下是熟悉的衾被,周围是她最熟悉的地方。
这里是崔辛夷在九渊的洞府,她灵力耗尽的时候,是重明带着她回到了九渊。
也不知她睡了几日,浑身的灵力已经恢复了,崔辛夷一清醒过来,便立即起身向外走去。
这个时候,重明却出声叫住了她。
“你的师兄如今已带着钟云他们回到了宗门,你父母也在九渊,你不必担心。”
崔辛夷的脚步一顿,转身看向了那个一身华贵衣饰,眉眼淡淡的矜贵青年。这几天,自从知道她不会搭理他,他像游魂一样陪着她,有时候,险些会让崔辛夷忘记他的存在。
她哑着嗓子问道:“那林见画呢?”
重明没有说话,崔辛夷又道:“林见画死了是不是?”
她沉默一会儿,忽然笑了一声,开口道:“我不知神君竟然如此悠闲,不管上界的事,竟然有空在下界看一群蝼蚁挣扎求生。”
她这话说得讽刺意味十足,重明抿了抿唇,知道她是因为林见画身死,心情不好。
也确实是他没有出手救林见画。
可触及崔辛夷这样的眼神,他还是忍不住辩解道:“辛夷,你一直不肯接受我,觉得我接近你是带着别样的目的,可上界并非是每个人都如北境帝君那般。你看着我,我与张阑清和张露白并无区别。”
崔辛夷眼睛通红,目光定定回望他,道:“我不知上界旁人如何,我只知道,张露白会一直陪着我,不管遇到怎样窘迫的境地,他都把我看得比他的命重要。张阑清亲手教我入剑道,甘愿把唯一生还的机会让给我。不管他们是不是一个人,在我心里都占着无人能及的地位。”
“所以我不觉得有了他们记忆的你,能轻飘飘占了他们付出过的一切,理所应当地代替他们,陪在我的身边。若是神君留下来,这几日只是看戏一般看着我,那还是请回吧,或者,也别在出现在我面前了。”
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对她所经受的痛苦再无动于衷,对于她在乎的人毫不在意,让她实在有一种爱人变心的错觉。若重回来的再不是那个人,她宁愿张阑清是永远死在了魔域死地,永远活在她的心里,而不是让她心里的张阑清也被她眼前这个所谓的上界帝君扼杀。
重明道:“辛夷,为何张阑清在你这里,就能被当成是张露白的替身,我却不行?明明我也跟他们有着一张一模一样的脸。”
崔辛夷说完那句话,本来已经抬脚离开了,但听到他的话,还是忍不住猛地转头,语气重重道:“我从没觉得张阑清和张露白是两个人,但我觉得神君并不是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
重明一愣,看到了她眼中似乎是已经含着泪水了,又听她收了收情绪,缓了缓,才道:“我心悦的人待我极好,神君差之远矣。方才语气有些冲,不怪神君,是我对神君的期望太高。”
说罢,她抬脚离开了。
重明看着女子毫不留情的背影,垂在一旁的手握了握,又无力松开。
他默默叹了一句,道:“我还是太自以为是,总以为重来一世,能让你开心,却到底还是争不过天道。”
只是周遭无人,他的声音很轻,便随风散落在了空中。
崔辛夷离开后,目睹了所有争锋的剑灵忍不住出口劝道:“崔辛夷,我跟主人相处了许多年,他心思虽深了些,但并不是会算计朋友的人,相反,他最是重情重义,不可能会做出坑害你的事。”
“有前世的记忆,他应当知道你对他有多重要。他也最是护短,若是在乎你,必然将你的朋友都放在心上……”
崔辛夷打断它的话,道:“你跟他相处了有多久?跟等着他的一万年相比又有多长?何况,神魂转世,他也只是有记忆,并非是有真的张阑清和张露白。”
剑灵于是也不再说话。
崔辛夷去了师兄的洞府。
走到了洞府门口的时候,只见洞府的大门紧闭,她犹豫了一番,还是抬手叩了叩门。隔了好一会儿,还是无人开门,只是听见里面传来傅其凇的声音。
“是辛夷?”
青年的声音有些疲惫,崔辛夷一听到,竟还觉得有些陌生。
她答了一声“是”。
傅其凇仍是没有给她开门,只是道:“辛夷先回去吧,师兄今日不想见人。”
崔辛夷本还想再说些什么鼓励师兄的话,但想到,对于师兄来说,熬了那么多年,才终于悟了道,成为了除小师叔张阑清外的第一人。好不容易爬上了云端,如今却又从云端跌了下来,修为尽失,这对于师兄来说,是多么打击的事。
他只让她回去,连疲惫的声音和理由都懒得找了,可见师兄该有多心灰意冷。
铺天盖地的愧疚和痛苦将崔辛夷攫住,若是她再厉害一点,是不是就能护住师兄?她猛地想起了梦里前世的傅其凇,那样意气风发的第一剑宗大师兄,掌门首徒,剑道小辈中的第一人,可真是风光无限。
倘若她没有重生呢?
她道:“那师兄好好休息吧,改日我再来看你。”
说罢,她转身离开。
崔辛夷继续沿着熟悉的主峰往后山走,后山每一草一石,都能让她联想到过往的某个片段,可惜想起也是物是人非。
最后,崔辛夷停在了后山能时常见到张阑清的那颗辛夷花树下,她坐了好一会儿,可惜时下并不是辛夷花的花期,枝桠上只有空荡荡的一片。
从树下望过去,其实不远处便是师父常待的小瀑布。
无人喂猫,后山的灵猫都跑光了,更显出了几分寂寥。
回想起来,这一世,到头来,她有修为,有地位,还是没能抵抗住命运的玩弄,最亲的人却一个个离她而去,让自己成了个孤家寡人。
日光很盛,瀑布在阳光下激出的水滴折射着光芒,有些刺人的眼。崔辛夷看了好一会儿,忽然走近了那片瀑布。
她站在了映山道君常常坐着的那块石头前,凝望了瀑布许久,便伸手做了一个动作。她抬手,手中灵力运作,水幕便像是变成了实物一样,从两边分开,流出被水流长年累月冲刷的岩壁。
若是常毓道君看了崔辛夷对灵力的操控,定然要大吃一惊,能那么轻松精细操控实物的,便是她在化神后期那么多年,也达不到。
崔辛夷发现那块岩壁竟然是一块天道碑。
师父常待的小瀑布后面,竟然有一块天道碑?师父常坐在小瀑布边上,是不是知道瀑布背后有个天道碑,还是单纯喜欢小瀑布?
这块天道碑被水流冲了那么久,最上面“天道碑”三字依旧清晰可见。
更令人惊诧的是,这块天道碑,不是像五洲旁的天道碑那样空无一字。天道碑正中央,写着一行小字,字是被镌刻上去的,字缝里还长满了青苔。
崔辛夷细细辨认一番,待看清了上面的字,手上的灵力一泄,水幕又重新铺到了岩壁上,绵延不绝往下倾泄。
? 164、前世
在崔辛夷看到天道碑上的字的那一刻, 她的大脑空白了一瞬,像是有什么东西突然闯进了灵台,浑身的灵力开始涌动, 灵脉也在源源不断从外界吸收着灵力。
崔辛夷意识到, 冥冥之中,天道碑好像是在告诉着她些什么。
她闭上眼睛, 试图根据这冥冥之中的指引,去探寻着什么。在她专注着灵台中的变化的时候,她没有看到,自己体内的灵力正在疯狂运转, 灵脉一点点萎缩凋零, 又重新从枯萎的灵脉中长出新的更宽的灵脉来。
若是崔辛夷此刻内视,她定然能看到,新长出的灵脉泛着熠熠的金光, 早与之前的不同了。
此刻的崔辛夷上额头冒出一层细细的汗珠,她正在黑暗中追寻着一个光点。她隐隐意识到, 这个光点便是她一直追寻的答案。
可就在她将要抓住那个光点的时候, 光点从她手中溜走, 崔辛夷也因为长久的冥想吐出了一口鲜血。
在接近事实真相最近的地方, 她把真相弄丢了。
瀑布巨大的轰鸣声仍在耳边响着, 崔辛夷突然想起, 师父过去好似提过要替他们看手相, 说是他修为到了渡劫期时, 偶然习得了演算天命的能力。
她这时才注意到,浑身的灵力充盈, 经脉早非往日能比。
崔辛夷是又突破到了渡劫期。
五千年前的下界人, 飞升的多是渡劫期, 五洲史上从没有出现第二个比渡劫期大能修为更高的修士。
传闻这是最接近天道的存在,被称为是“半步仙人”。
师父是找到了真相?所以才说是要给他们每个人看手相?
即便崔辛夷没有看到什么,她也从天道碑上的只言片语猜到了什么,她当即离开了天道碑,又回到了自己的洞府。
打开门的时候,便见到了仙姿玉貌的青年正坐在桌案旁。
似乎是察觉到崔辛夷已经突破到了渡劫期,他面上露出了一抹奇怪的神色,像是勉强笑了一声,又释然道:“你都知道了。”
他用的是肯定的语气,崔辛夷当即颔首,道:“都到了现如今这个时候,你还不打算跟我坦白吗?”
重明定定看了崔辛夷的眼睛一会儿,又笑起来,收了笑容,他叹了口气,道:“辛夷,我是最了解你的人,也早料想过你得知真相的表情。你并不知道,只是在诓骗我。”
崔辛夷表情愣了一下。她确实不知全貌,但多少有些猜测,方才也确实是在诓骗他。
但通过重明的表现,她也大概知道,他还有事瞒着她。
崔辛夷当即抽剑横在了他的脖颈上,冷冷道:“我没闲工夫跟你耍心机,你说你是最了解我的,那你也应当知道,你若是不说,弑神之事我也不是做不得!”
“我的重生到底跟你有没有关系?”
当惊蛰冰凉的剑身触碰到重明皮肤上时,他没有动。倒是剑灵,又大惊小怪地叫了起来。
崔辛夷呵止住了剑灵的叫声,逼问重明道:“我知道你也未必是要遵守上界人不能干涉下界之事的条例,而是神君身上根本就没多少修为了吧。”
重明抬起眼睫,卷翘浓密的眼睫在他一双黝黑的凤眼上颤动了一下,他对上眼前少女的眼睛。她黛眉轻抬了一下,眼神明亮而执拗,似乎早就猜透了他。
重明声音轻轻道:“你既然已经猜到了,又何必再逼问?”
瞧见那双熟悉眼中的受伤,崔辛夷握着剑的手几乎要颤抖起来。对着这样一张面容,她始终却也无法强硬起来。
她道:“辛夷知道神君的爱重,也渴望找回张阑清和张露白。可神君,张阑清和张露白比辛夷的命还重要,但我却不能只为了他一个人而活。我还有父亲、师父、师兄、师姐和朋友,我心里还有五洲的散修,我也希望他们能有一个好的结局。”
崔辛夷放下了剑,是近乎哀求地看着他。
“神君若是觉得我猜到了,我求神君将一切都回到原来的模样。辛夷身死无碍,我知神君的爱重,但此生恐怕也终是无法再偿还了。”
她竟然是已经猜到了她的重生是跟他有关系的,并且希望他能让一切都重新回到正轨。她宁愿通过扼杀这一世,达到让她在乎的人都好好活着的结果。
这是重明头一次,感受到被天道愚弄。他活了上万年,虽这几日在崔辛夷面前表现得都极为谦和,但他内里却很是孤傲,以为天底下没有他做不到的事。便是无所不能的天道,都有可能受制于人,可他,却能将天道玩弄于股掌之中。
到头来,却发现,他给了她重来的一世,用全部修为灌入溯洄镜,让时间倒流,回到崔辛夷错失认亲后的第三年。
其实最好的时间点是让她回到崔寒樱还没有认回崔家的时候,崔辛夷认亲回到崔府,会享受父母完完全全的宠爱,当整个北洲的小公主,千娇百宠,众星捧月。
可惜要催动天地圣物溯洄镜何其不易,他上万年的修为,到底还是差了一点,只能让她回到崔寒樱认亲后的第三年。
让时间倒转,本来就是天道禁止的秘术,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他更不能在崔辛夷面前暴露自己。慌乱之中,他想起了凤箫的话本,便将话本给崔辛夷看了,想方设法让她防范于未然。
他却没想到,话本与实际的前世未来走向竟然差了那么多。
但事已至此,他便也改了自己神魂转世的身世,让转世的自己能有更大的力量保护崔辛夷。
崔辛夷死在了前世,重明便想着让一切都回到她还没有死的时候。曾经那个弱小卑微的散修半妖没办法从剑下救下崔辛夷,但上界的重明神君,却能给他的姑娘一个圆满的结局。
他了解她,所以想要弥补她所有的缺憾,但没想到,重来的一世,竟然给她带来了更多的遗憾。
重明向崔辛夷坦白了许多,却隐瞒了是他付出了全部的修为,才换得了让她重生的机会。
崔辛夷只问道:“该如何才能让一切回到正轨?”
重明反问道:“崔辛夷,你就没有想过,倘若一切回到正轨,还是无人能杀魔子。你的师父师兄仍是只有死路一条。”
他这话很直接,也是在提醒崔辛夷,纵使重生,其实也根本无力改变这一切。
崔辛夷道:“那神君的修为呢?天道呢?莫非天道就该眼睁睁看着魔子祸乱下界,将上界攻占?”
重明沉默良久,道:“我早就不该是神君了。”
在他选择将修为全部灌到溯洄镜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自己的修为已经被天地圣物溯洄镜收了。就算崔辛夷选择让一切都回到正轨,他也再收不回之前的修为了。修为本就是天地给的,从天地出,自然要回到天地之中,早就不属于他了。
天地圣物亦属于天地,只是他的修为,却被存在了天地圣物中,一时间散不了。
崔辛夷愣了一下,又听他继续道:“你若是想回到前世,我有个法子,可助你得到堪比神君的修为。你大可用得到的修为,去改变所有你想改变的。”
“只是,你真的想好了吗?若是回到前世,你今生所熟悉的所有人,是再不会记得你的,你做的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崔辛夷毫不犹豫道:“我自然愿意。”
即便师父他们都不再知道这一世的经历,再见也不相识,可崔辛夷却实实在在经历过这一世,她不会忘记。
“只是,倘若将修为给我了,神君怎么办?”
少女又轻声问道,她一双黑黝黝的眼睛如同洗过的那般,静静看着重明,带着些柔软与润泽。
重明哑然一笑。原本还想着瞒过崔辛夷这件事,却忘了,她那么聪明的一个人,又怎么能猜不到。
重明解释道:“我违反了天地规则,修为理应被天地收回,天地也不会将修为再还给我了。若是五千年前的上界,你修为到了渡劫期,又修的是逍遥剑道,天道会给你机会,令你证道飞升的。你到了上界,自然修为会更进一步,这也算是天地提前给你的修为吧。”
崔辛夷道:“所以是神君付出了自己的修为,才换得了我重生的机会?”
重明笑着摇头道:“你理解的不对。我付出全部修为,换你重生,是我愿意,是我徇私,违反天地规则,想用尽所有手段,换得我心爱之人重生的机会。”
“你且记得,此事与你全无干系,你不知情,现在看来,也未必非你所愿,你更不是其中得利者,我才是。用一万年的修为,再换得见你一次音容笑貌的机会,这买卖,实在是再值不过了……”
重明说着说着,却见崔辛夷已然是泪流满面。
她突然紧紧抱住了他,头贴在了他的颈窝上。
重明一愣,又伸出手虚抱住了她,道:“现在总该相信了吧,张阑清可张露白可跟我没什么区别,甚至,我还能比他们做得更好……”
崔辛夷本还有些难过,听了他这话,顿时收了眼泪,心中暗想。
嗯,是看出来了,都跟他们一样,连自己的醋都吃-
孟雪川来到北洲的时候,正巧遇到了重明带着崔辛夷、傅其凇等人回到九渊。他知道事情的紧迫,便也跟着一起回去了。
现在的孟雪川,正在自己的洞府中拼命修炼。他知道,现在师父身死,师姐被掳,师兄修为被废,其他师长们修为都还没完全恢复,只有崔辛夷一个人,能顶着九渊。他不愿意当个废物,也知道,现在只有拼命修炼,才能帮得了崔辛夷,帮得了九渊。
正在这个时候,忽然有人敲响了他洞府的门。孟雪川打开一看,来的正是崔辛夷。
崔辛夷一见他,便道:“我要去个地方,你随我一起去,快没时间了,赶紧走吧。”
孟雪川一头雾水,却还是跟着崔辛夷一起离开了,可前脚他刚出洞府的门,还没来得及问崔辛夷要去哪里,后颈一痛,他就已经失去所有的意识了。
崔辛夷扶住了昏过去的孟雪川,问重明道:“我可以带一个人过去吗?”
重明道:“你要回到的前世已经没有孟雪川,自然可以带他回去。”
崔辛夷叹了口气道:“只可惜蠢蠢和呆木头都带不回去了。”-
耳边的风嗖嗖而过,崔仙客追了许久,才终于将那个女修逼到悬崖边上,令她走投无路了。
他早没耐心跟她玩猫捉老鼠的游戏了,若不是底下的修士不用心,他又何必这番费心。他剑指着那满脸汗水、狼狈不堪的少女,冷声说出了威胁。
崔仙客本是对崔辛夷毫无在意,也从未细想过,为何一个平平无奇的散修能为他的亲妹妹替换心脏。可眼下见了这女修,对上女修一双黝黑的眼睛,他的心却开始不平静地跳了起来。原本被他竭力压下的怀疑又从心头浮现了起来,但想到了仍奄奄一息等着他的崔寒樱,他最终也狠下了心肠。
就算这女修真是他的血亲又如何,再亲也绝不比不了他一母同胎的亲妹妹。
如此想着,崔仙客的心肠又冷硬了几分,握剑便向那女修刺了过去。
可就在灵剑即将要刺到那女修身上的时候,一个黑色的身影猛地挡在了崔辛夷的身前。
崔辛夷通过溯洄镜后不久,便失去了所有的意识,待她再清醒过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眼前这一幕。
曾死在了她剑下的崔仙客又出现在了她的面前,挡在她身前的正是张露白。
若换做旁人刚清醒过来看到这一幕,多少也要缓一会儿,才能做出反应。可这副场景自崔辛夷有了修为后,便在她心中演练了无数遍。
她抓住张露白的手,带着他轻巧躲过了那一剑,又一推,便将张露白推到了崔仙客的身后。
崔仙客对于崔辛夷方才躲过了那一剑明显有些惊奇,他得到的信息里,明明崔辛夷是一个修为低下的医修,怎么如今却看似身手不凡。
他想要再确认一番崔辛夷的修为,却发现自己怎么都看不透她了,没等他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崔辛夷已经一手躲过了他的剑,刺在了他的心口上。
崔仙客胸口一阵刺痛,眼前这女修神色淡淡,看着他的目光,像是在看一只路边平平无奇的蝼蚁。
鲜血从他的口中溢出,他嘴唇颤抖着问出:“你……你难道不知我是……我是北洲世子,你敢杀我……”
可不等他的话说完,崔辛夷已利落抽了剑。
她看着殷红的血溅落在了地上,冷然道:“又不是第一次杀你了,能杀你一次,我就能杀第二次。”
对于要杀她的人,崔辛夷从不手下留情。
崔仙客的身子失去了支撑,倒在了地上,失去了所有生息。
作者有话说:
真的还有一点点点就完结啦
? 165、前世
临死前, 崔仙客尚且不明白,崔辛夷那句“能杀你一次,便能杀你第二次”是什么意思, 便死在了她的手里。
杀了崔仙客后, 崔辛夷转头,看向了一旁的黑衣男子。
张露白还是记忆中的模样, 一身简单至极的窄袖黑衣,乌发束起,苍白的皮肤,乌黑润泽的凤眸, 唇瓣殷红。
他就这样静静看着她, 什么都没说,眼中连怀疑都无。张露白对她一向如此,无论她如何, 他对她从无怀疑,永远都愿意相信她, 永远都默默跟着她。
看着看着, 崔辛夷忍不住眼睛有些酸。
她走过去, 拉住张露白的手, 生气道:“方才你为什么要挡在我身前, 你知不知道, 崔仙客的修为那么强, 你想挡也挡不了多久, 他一剑就能杀了你……”
张露白触及她手心的温度,眼睛忍不住轻轻眨了一下, 才轻轻道:“我知道。但是你还没给我治好身上的病, 我怎么会让你死。”
崔辛夷从未主动牵过他的手。
说这话时, 张露白的呼吸都放轻了,仿佛是肩头停了一只蝴蝶,说话的声音稍微大一点,就要惊走这只蝴蝶了。
他这一句,就打断了崔辛夷所有因担心产生的恼怒说出的话。
崔辛夷这时也才发现,即便在她那里,两人是已经又隔了一世,在面对张露白的时候,她始终记得两人之间是怎么相处的。她知道他对她有无限的包容,因此是从来都很放肆。
张露白也不问她为何突然有了那么高的修为,只是看着一旁崔仙客的尸体道:“崔仙客身份尊贵,我去处理他的尸首。现在五洲正乱着,不妨我们就一起躲起来。”
他一脸谨慎的模样,说完,还小心翼翼看了一眼崔辛夷。他是知道崔辛夷向来的愿望是悬壶济世的,她不会甘心跟他隐退。
说罢,他又小心翼翼地补充了一句:“你若是想继续行医,待五洲魔气之事平息后……”
“不用。”崔辛夷笑着看着他,“你且等着吧,这里都交给我。”
这句话刚说完,几个御剑的修士就来到了崔辛夷和张露白跟前,他们看到地上躺在血泊里的崔仙客,顿时大惊失色,忙跑到崔仙客跟前,试探他确实是失去了所有生机。
几人面色苍白看向了站在一旁的崔辛夷和张露白,他们本是极其愤怒,但发觉崔辛夷的修为远胜过他们的时候,几人到嘴的逼问都停住了。
反倒是崔辛夷猜到他们想问什么,当即道:“我跟你们走,去见崔洲主。”
崔韬得知崔仙客的死讯的时候也出奇愤怒,可当他从崔仙客的手下口中得知,崔仙客竟然要动用秘术为崔寒樱换心的时候,是在追杀给崔寒樱换心那人才被反杀的时候,顿时没那么恼怒了。
他一生光明磊落,又怎么会允许自己亲手带大的儿子做出这样的事来。因此在见到崔辛夷这个“杀人凶手”的时候,他并没有那么生气了。
可一见到这女修,反而让崔韬产生了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他惊觉,这女修长得竟然与他夫人少说也有六七分相似。
又联想到崔仙客拿她来为崔寒樱启用换心秘术,换心秘术也只有血亲才能用。
虽早早就认回了他的亲生女儿,但崔韬总对这个亲生女儿亲近不起来,可见了崔辛夷,他才发觉是哪里不对。
他主动提出:“崔仙子,是犬子无状,但本座见崔仙子与本座颇为有缘,崔仙子也应当能猜出来,本座应当是与崔仙子是血亲的。若是崔仙子不介意,可否请仙子跟本座验个亲?”
崔辛夷来见崔韬,正是打算同他认亲,她自然不会拒绝。
验亲前,崔韬还同她道:“是犬子先生了害人之心,我自小便教他不要轻视人命,他有如此下场,也是罪有应得。”
本来张露白对于崔辛夷见崔韬还有些紧张,唯恐崔韬借口对崔辛夷不利,可见北洲洲主崔韬竟是个如此明事理的,才算放了心。
崔辛夷也有些怔愣,她本来以为同崔韬认亲,因着她杀了崔仙客之事,崔韬再如何,也不会同前世待她那样,她想要跟父亲同归于好,多少会有些困难,但没想到崔韬反倒还安慰她。
待验过亲后,崔韬知道了崔辛夷才是他亲女,一时间抓着崔辛夷的手,上上下下打量了她好一会儿。
这时候,崔韬再无一洲之主的威严模样,他像很多个平凡的老父亲一样,满眼是宝珠失而复得的喜悦和激动。
他很想问问崔辛夷这些年都去了哪里,过得好不好,眼下才注意到崔辛夷的修为,又想到了崔辛夷的医术很是高明,在散修中名声极大。
他就知道,他的女儿绝非池中之物。但这般轻的年纪,能有这样的成就,也定然吃了很多苦。
千言万语到了嘴边,最终只变成了一句:“你母亲近日身子不好,现在还昏着,恐怕无法来看你。那个假货,为父也定然会早早处理。”
崔韬殷切地看着崔辛夷,道:“你留在北洲府吧,我跟你母亲都等你回来很久了。”
崔辛夷以为自己早已经历过一次认亲,也再不会有激动,可听了那句“我跟你母亲等你回来很久了”,却还是忍不住鼻子发酸。
她微微别过头,道:“我尚且还有事,等手头的事解决了,我一定会回来的。”
崔辛夷去意已绝,崔韬也无法阻拦。
离开的路上,张露白一直担忧地看着她。崔辛夷转头道:“我没事。张露白,你想找回你的家人吗?”
张露白愣了一下,诚实摇头道:“不想。”
“我父亲到现在估计都不知道我的出生,不知道母亲已经自缢而死,我又何必去找他。”
他下句话没说,他现在已经有崔辛夷了,便觉得谁都不缺了-
五洲已经在乱世中好几年了,眼下突然出了一个大消息,说是有一个隐世的大能突然出现,向魔君发出了邀战,还放言,若是魔君不来,三日内必将踏平魔宫。
此消息一出,整个五洲的正道修士都振奋了。众人都不知道这消息是真是假,但多少产生了一丝希望,真心希望这个消息是真的,能出现一个比当今第一大能映山道君还厉害的修士,打败魔子。
崔辛夷跟着张露白,蹲在五洲最高的山峰凌云山上等了一日不到,没想到侯镜箔还真来了。
侯镜箔见到了崔辛夷,还挺惊奇,他道:“我当还是哪位隐世不出的大能,没想到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丫头。”
他看不透崔辛夷的修为,还当她是使了什么障眼法。
他来见崔辛夷,实在是因为太无聊了。跟映山道君斗了好几年,天底下只有这厮能跟他对上几招,但映山道君每次都很识相,打不过就跑,偏偏他不知怎的,逃跑的能力简直是天上地下,绝无仅有。
侯镜箔也追过好几回,直到最后才发现,映山道君一心想跑,他是追不上的。
映山道君跑便跑罢了,还能带着所有的正道盟军一起跑,这几年,正道盟军死了不少,五个洲有的陷落,有的又被正道收复回去,正道与魔族之间,早就成了一场拉锯战,侯镜箔早不耐烦了。
他调查过,正道出现大能的消息是从北洲洲主那里传来的,也想来看看,正道到底在耍些什么花招。
可这一回,侯镜箔没想到,眼前这位除了相貌,其余皆平平无奇的女修,竟然一剑就把他打飞了出去。他重重摔在了地上,脊背一阵疼痛,她的剑气,是他平生未见的力量。
她表情漫不经心,还问身旁俊美的青年修士,道:“我这一剑如何?”
张露白点了点头,道:“辛夷果然厉害。”
地上的魔君擦干了嘴角的血迹,拿出了一把魔剑,用剑撑着身子,站了起来。
崔辛夷见他那剑,心道,上次跟他打,不见他拿出那剑,兴许是瞧不上她,眼下终于是认真了。
侯镜箔目光森冷地看了崔辛夷一眼,道:“再来。”
崔辛夷将张露白挡在了身后,又挥出了一剑,可是这回,侯镜箔执剑欲挡,但他虚晃一剑,竟然转身逃了出去。
侯镜箔这是已经意识到自己跟崔辛夷之间的实力差距了,她有堪比神君的修为,若是不跑,难道是等着她杀他?
崔辛夷有些诧异,她道:“堂堂魔君,逃跑倒是如此熟练?”
这时,有人突然接了她的话,道:“不光是堂堂魔子,现在这年头,连堂堂正道第一大能都会逃跑,跟正道第一大能当对手的魔子,不会逃跑才怪呢!”
听到这声熟悉的话,崔辛夷转头一看,果然是见到了傅其凇。不光是傅其凇,连映山道君都正站在傅其凇的身边,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听到傅其凇对师父的打趣,恍惚之间,崔辛夷还当是仍在前世。
可惜傅其凇的下一句话便打断了她的幻想,那长着一双笑眼的青年笑眯眯问道:“还不知姑娘尊姓大名,如何称呼?”
映山道君也看了过来,不过这清俊男子看崔辛夷的眼神中带着打量。
他们是完完全全不认识她,不再记得前世。
崔辛夷挤出一抹笑来,自如介绍道:“久闻映山道君和傅道君的名声,在下崔辛夷。”
? 166、前世
映山道君看了崔辛夷好一会儿, 忽然道:“我瞧着小友有几分面善,却不知在哪里见过。”
傅其凇却笑着毫不客气拆台道:“别听他的,我师父看谁都面善。”
映山道君转头看向傅其凇, 傅其凇也假笑着看过去。
崔辛夷笑出了声。看来不管是前世还是她没有出现过的今生, 大师兄对于师兄坑了他多年这件事,都是怀恨在心的啊。
映山道君解释道:“小友莫听他胡说, 我这弟子自从我先前在他少时给他些较为严苛的训练后,他便一直怀恨在心。”
他叹了一口气,道:“如今翅膀硬了,也不孝顺我这个老头子了。”
映山道君顶着一张清俊风流的脸, 却自称“老头子”, 委实有几分怪异。
傅其凇只在一旁笑着看他师父,他道:“却是我做得不对了,弟子就该把师父供起来, 日日给师父烧上高香的。”
两人阴阳怪气,互损了好几句。
崔辛夷在一旁笑着看了一会儿, 但她还要去追侯镜箔, 不能耽搁太久, 便出言打断他们:“二位, 我还有事要忙, 改日再同二位好好聊聊。”
映山道君这才想起来, 她还要去追魔子。
他拱手行了一礼, 道:“那我们二人就不耽搁崔小友了。”
崔辛夷回礼道:“辛夷确实是久仰映山道君大名, 改日定当上门拜会。”
说罢,她交代了张露白一句, 化作一道流光, 向着侯镜箔逃跑的方向追了出去-
侯镜箔被崔辛夷那一剑伤成了重伤, 他没有逃向魔宫,而是去了一处隐蔽又魔气浓郁的山洞里。
可进了山洞,他才发现有些不对,里面早已经有一个白衣道君在等着他了。
那人转过身,果然是钟云。
从没见过侯镜箔负伤这般严重的模样,钟云倒是怔了一下。
侯镜箔找了洞口的一个地方,随便坐下打坐,他早就知道钟云这般坚持不懈来找他是什么原因,先他开口道:“倘若你还是来劝我的,那就回去吧。”
“在我选择成为魔修的时候,我就已经不是你的师兄了,你就当过去那个师兄已经死了。”
钟云没搭理侯镜箔这句话,反而问道:“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那个放言要杀你的隐世大能莫非是真的?”
侯镜箔静静回了一句:“是。”
“把消息带回去吧,指不定现在你的师父师弟该有多高兴。”
钟云的心情一时间不由得有些复杂。
他道:“师兄,我不明白,成为魔子原本就非你自己能选择的,你若是一开始就回到宗门,协助宗门做事,何必会站到整个修真界的对面。我查了很多古籍,虽然现在没找到能帮你拔出魔脉的办法,但总是能找到的……”
“师兄,应当是魔脉对你的影响太深,你自己并不能感受到,你不过是生病了,等病好了,再向师父请罪,依着师父对你的看重,她定然不会怪罪于你的……”
“够了!”
钟云话没说完,却猛然被正在疗伤的侯镜箔打断了。
他睁开一双漆黑的凤眸,一张清隽的脸上,面色苍白,唇色也极浅,一副毫无生气的模样,浓郁的魔气萦绕在他的身边,将他衬出了几分阴翳的气质。
他冷冷道:“你还没看清楚吗?过去在你们面前那副模样才是假象,我本就是这样的人,从最底下的泥潭里爬上来,为了权力利益可以不惜一切代价。现在有一步登天、将过去所有瞧不起我的人都踩在脚底下的机会,我为何要假惺惺地拒绝?”
说到这里,他看着愣住的钟云,忽而笑了笑,道:“也就师父和你们师门这些弟子还愿意傻乎乎地相信我,不信的话,你不妨问问映山道君,问问他你们的方师姐现在是不是在我的魔宫?若是你还觉得我是被魔脉影响了心智,再去问问他先前我修无情剑道前同方南书的事。”
“钟云,我不杀你,是尚且顾念着往日的师门情分,瞧着你傻乎乎仍相信我的模样真是十足的可笑。你若是再来找我一次,下一次,我一定会杀了你。”
“快滚吧,别在这里碍我的眼了。”
穿着一身九渊道袍的青年面色逐渐苍白,垂在一旁的手轻轻颤抖,似是有些不敢相信,这一番话竟然是从他那一向待人温和有礼的师兄口中说出来的。
侯镜箔在他面前大大方方展示了他最卑劣无情的一面。
钟云终于不再多言,只是向侯镜箔行了一礼道:“师兄今日累了,我改日再来看你吧。”
说罢,他黯然转身离开了。
在他走后,侯镜箔睁开了一双眼,看到了消失在洞口的那一片洁白的衣角。
他抚着自己被击伤心脉的胸口,终于呕出了一口鲜血。
看来天道还是不肯让他好过?终于看不惯他霍乱五洲了,还是找了一个能降伏他的修士。他抬头望了一眼天,兀自笑了一声。
逼他到了绝路,最后又把绝路都给他封了。
侯镜箔疗伤疗到了一半,崔辛夷就找到了这个地方。
她见到了正在里面打坐的侯镜箔,慢悠悠开口道:“不是要好好比试一场的吗?怎么魔君打到了一半,就仓皇落逃了?”
侯镜箔站起来,掸了掸身上的尘土,道:“既然道友想打,我自然奉陪到底。”
高手之间的交锋,自然也用不了多言。
崔辛夷又是跟侯镜箔打过一次的,溯洄镜给了她堪比神君的修为,她本身又已经是渡劫期的修士,侯镜箔自然不是她的对手。
几招之内,侯镜箔就心脉破损,倒在了地上。
鼻尖之上,是崔辛夷锋利的剑尖。
望着眼前这冰肌玉骨,眼神却很是锋利的女修,他惨笑了一声道:“成王败寇,我任你处置。”
“可你是杀不死我的,就算杀死我,五千年后,世间便会出现第二个我。若是想我死,就得答应我的条件。”
崔辛夷嗤笑了一声,道:“你倒是给自己找好了退路。”
可说到这里,她话锋一转,道:“你还当我真的杀不死你?”
侯镜箔下巴抬起,露出白皙修长的脖颈,漫不经心道:“你若是不信,尽管一试。”
崔辛夷眼神一利,当真刺了过去,可这个时候,忽然有人在洞外出声。
“道君剑下留情!”
这是一道极熟悉的女声,崔辛夷一愣,剑顿时停在了半空中。
崔辛夷转头一看,眼前闪现了一个熟悉的面容,她穿着一身曳地的黑色华丽衣衫,头上是满头珠翠,这身装扮配上她原本便艳丽的五官,着实是雍容华贵。
这是崔辛夷从未见过的方南书的模样。
原本的剑宗柔弱美丽的师姐,现在却变成了魔族高高在上的魔后。比起修剑道,她于魔修一途上的天赋似乎更高,眼下浑身的魔气,比上侯镜箔也没少多少。
能在短短几年修成如此模样,她在背后也定然下了一番苦功夫。
方南书开口道:“道君,我并非是劝道君不要杀他,我知道夫君罪无可恕,但可否请求在道君处置夫君之前,让我同他说几句话?”
“若是道君同意,往后魔族定然不再惹是生非,甘心臣服于正道。”
她神情殷切,似乎对侯镜箔万分不舍。
除了方南书,还有不少魔族臣子在外面候着,看着这君后情深的一幕,都忍不住动容起来。
崔辛夷抿了抿唇,道了一句:“可。”
方南书蹲身在了侯镜箔身边,牢牢抱住了他,抓住了他的手贴在了她的腹部,她凑近他耳边,声音很轻道:“阿箔,我有孩子了,是我们的孩子。”
侯镜箔贴着方南书腹部的手微微颤抖起来,竟然一时间觉得那里滚烫了起来。他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方南书,哑着嗓子叫了一声“阿姐”。
方南书又轻轻叹了一口气,道:“阿箔,我不希望我们的孩子生活在战乱不休的地方,也不希望有下一个魔子的出现,威胁到他的地位,让五洲再次陷入战乱。”
侯镜箔看了方南书好一会儿,目光缱绻眷恋地描摹着她的眉眼,他才低声应答:“我懂阿姐的意思了。”
方南书听着他这句话,垂下了眼睛,又轻轻抱了他好一会儿,才松开他,站起了身。
理了理衣摆,方南书向崔辛夷行了一礼,才站到了守在外面的众魔族那里。
侯镜箔看着从自己眼前划走的衣摆,伸手欲抓,终于还是将手收了回去。他魔脉被崔辛夷的剑气所伤,已经失去了大半修为。
纵使如此,他还是撑着身子,对外面的众魔族道:“从今往后,本尊便将魔君之位传给魔后,待下一任继承人出生,便传位给继承人,若无,从今往后,魔后便永远都是魔族的魔君。”
此言一出,方南书往外走的脚步一顿。
众魔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齐齐向方南书拜倒,口中称:“拜见君上。”
就算侯镜箔不说这句话,方南书凭着自己其实也能稳定魔族。她早早就插手了魔族的势力,也再这几年里修为大涨,魔族中能跟她为敌的倒是没两个。
再者,凭借着她假装怀孕一事,看重血脉的魔族大半都会支持她。
待方南书带着魔族众人都离开了,侯镜箔终于收回了目光,道:“你可以不杀我,将我囚在一个永远都见不到旁人,永远都出不去的地方,这样就能永远囚禁魔脉,世间也再不会有下一个魔子的出现。”
崔辛夷默然,这确实是最好的解决方法,她收了剑,道了一声“好”。
这时候,钟云突然出现,叫了一声:“师兄。”
没想到他前脚刚一到,后脚映山道君和傅其凇也来了。
钟云发现映山道君跟着他的时候也很诧异,傅其凇道:“我跟师父早就注意到了你,只不过先前不曾揭穿罢了。”
傅其凇又向崔辛夷拱手行了一礼道:“崔仙子,这魔子便交给我们九渊吧,我们九渊设有专门的禁地来囚禁魔族。何况,侯镜箔本就是我宗门的弟子,他叛逃出去,也应该由我们处置。”
崔辛夷却道:“九渊的禁地防卫不牢,怎么囚禁魔子?”
傅其凇一愣:“你怎么知道我九渊的禁地防守并不牢固?”
崔辛夷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不再说话。
傅其凇转而想到,这位崔仙子之前也不过是一名医术高超了些的医修,眼下却突然有了高超的修为。他跟师父暗中看过她的剑法,瞧见她出剑极快,不像是从没拿过剑的样子。
大隐隐于世,想必这位崔仙子,只是素日喜欢以医修的身份示人,不想展露自己的修为。五洲那么大,有些奇人轶事也是正常。
她修为比师父还高,说不定五洲各处都像是她家的后花园一样,能任凭她随便逛了。
知道他们宗门禁地的护卫不强,也是正常。
傅其凇道:“只是过去禁地中囚禁的并无厉害的魔族,所以并无人严加把守。但请仙子放心,若是囚了魔子,九渊定然会设下阵法,守着禁地。”
崔辛夷点了点头,她这时候又看向了映山道君,正待说些什么的时候,一个人影突然闯进了洞中。
“映山道君!傅师兄!”
一听到这声音,映山道君和傅其凇面上的表情下意识变得不自然了。
身着月白衣衫的少年逆着光走了进来,少年马尾辫高束,头上玉珠随着马尾甩动,正是孟雪川。
见了他,傅其凇和映山道君都有些头疼,也不知这传闻中死了多年的少年怎么突然出现在了九渊附近,一见到他们便追着他们喊师父和师兄。
他们不搭理他,他反而一脸难以置信的神情,宛若是痴情女在看着辜负了真心的负心汉,追了他们大半天。眼下他才被中洲的人接回去,没过一会儿,竟然又找到了这里。
孟雪川自从被崔辛夷打昏后,一醒来人竟然在九渊门外。他想要进九渊,守山门的弟子不光不放他进去,还口口声声说映山道君压根儿没有什么四弟子,只有两个弟子。
他以为守山门的弟子是不认识他,又等了一会儿,等来了映山道君和傅其凇出门。他见到师父,一时间激动极了,上去便忍不住哭着叫“师父”。
虽他向来在映山道君面前比较叛逆,但映山道君也是他最爱重的长辈之一。师父死了,他也很难过,如今又见了人死而复生,怎么不激动?
可没想到,映山道君见了他扑过来,竟然一脸惊奇地躲避,一副不认识他的模样,傅其凇见了他,也是一脸陌生。
孟雪川不敢相信,追着他们叫了半天的师父师兄,直到他们问了他的身份,孟雪川才知道,自己在他们的记忆里,竟然只是那陌生早夭的中洲世子。
在证道岭,没有崔辛夷的出现,他死于凶猛的剑气中。
所以更没有后来他跟崔辛夷一道拜师九渊,成为九渊弟子的事了。
孟雪川不知道那天被崔辛夷敲晕后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自己再醒过来后,竟然出现在了一个另一个命运走向的五洲里。
这样的经历,更像是话本子里,他又活了一世?
他不敢轻举妄动,更不敢向旁人透露分毫另一世的经历,只道是自己当时不小心进了一个秘境,在秘境中待了几年,浑身的修为也是那时候得的。
当初一见到映山道君和傅其凇便上前去叫他们,惹了他们怀疑,眼下又见了崔辛夷,孟雪川却不敢乱向她打招呼了。
说不定在这个“崔辛夷”的眼里,她也根本就从未认识他。
但他还是忍不住多看了几眼面前的少女,却见崔辛夷瞧见他,竟然微微挑了挑眉,露出了一副前世时常见他的模样。
孟雪川心中一惊,随即又是一喜,立即从她那个表情中辨认出,她是记得前世的经历的。
映山道君一直暗中观察着崔辛夷,他怎么看崔辛夷,怎么觉得跟这女修颇为亲近,总是想起他师父羽化前给他算命算出的命中有四个弟子的事。
若是崔辛夷眼下的修为比他低上哪怕一点,他都能说出收她当弟子的事。
反倒是看了孟雪川,心中是止不住有些厌烦,总觉得这厮若当真收进了门当弟子,指不定每日要跟他对着干多少回。
这些心思流转过,就听崔辛夷拱手行礼向他道:“我一见道君便觉得分外亲切,倘若道君不嫌弃的话,不知可收我为弟子。”
这话一出,在场的傅其凇和映山道君都很讶异,倒是孟雪川,赶紧跟着道:“我也是一见到道君便觉得分外亲切,求道君也收我为弟子。”
傅其凇愣了好一会儿,但想到,师父那么懒,怎么可能会再收弟子,还一收收两个。
却听映山道君扶起了崔辛夷,道:“我确实是缺了一个弟子,若是崔仙子不嫌弃,就拜入我的门下吧。”
但对上孟雪川,他迟疑了一会儿,还是道:“算了,你也一起吧。”
孟雪川见着映山道君是亲自将崔辛夷扶起,收他的时候却像是有几分嫌弃,摸了摸鼻子,自己起身,心里却有些不服气。
还是这样,又是这样,师父就是更偏心崔辛夷。
? 167、前世
这番事了, 崔辛夷就回去见了张露白。
她告诉张露白,说她还有很重要的事去做,要离开一段时间, 让他再等等她。
张露白垂眸看着她, 似是想说什么,但最终也没说。崔辛夷忽然道:“张露白, 等我做完这最后一件事,我们就结为道侣吧。”
青年顿时怔愣住,看着眼前的少女,满眼不敢置信。
崔辛夷上前轻轻抱住他, 道:“怎么?难道你不愿意?那一直跟着我这个废物医修干什么?”
怀里突然塞进了一个柔软的身躯, 张露白身子都有些僵硬了,半响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听到了什么。
他抬起手, 拥住崔辛夷,深吸了一口气, 道:“不……不是, 只是……你不是一直都想要继续修医道吗?”
她还有她的大道, 她说过不会耽溺于儿女情长的。他以为他将那份对她的感情藏得好好的, 原来她一直都是知道的。现在又如此突然向他提出要结为道侣, 让他一时间难以置信到觉得这是在梦里。
崔辛夷闷闷道:“我做了一个梦, 梦见了许多不好的事情, 我的修为也是从梦里得的。我现在不觉得过去的那个大道好了, 我只想要守护好自己身边的人,跟你在一起。”
“若是可能的话, 我也会尽自己所能给天下人做点别的事。”
张露白却有些艰难地问道:“在你的梦里, 我是不是早就死了?”
崔辛夷从他怀里抬起头, 讶异看着青年。
张露白没说什么,低垂着一双黝黑的凤眸,将她拥得更紧了。若是他没死,他怎么会让她经历口中那些“不好的事情”的。
他隐隐能猜到,崔辛夷所谓“不好的事情”大抵是跟她杀崔仙客那件事有关。若是崔辛夷没有突然在那个时候有了更多的修为,凭他们二人的实力,是挡不过崔仙客那一剑。
他道:“是我不好,往后我一定时时刻刻陪在你身边。等你回来,我们便结为道侣。”
崔辛夷答了一声“嗯”。
她说自己还有最后一件事情要做,让他再等她一次。
“张露白,这是最后一次了。”她的手抚上他的脸颊,目光凝望着他,“待我回来,我便来接你。”-
崔辛夷通过上一世跟张阑清一起经历过的十万里死地,来到了上界。
她提剑到的时候,上界帝君正坐在高台之上,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一块大镜子上,镜子周围光影转动。崔辛夷瞥过一眼,见到里面正映着下界的情形。
她来之前,魔子侯镜箔已经被带到九渊囚禁了起来。整个魔族都被新任魔君,也就是后来的魔后掌握了。新任魔君主和,带着众魔族退避到了魔域居住,还与修真界签订了和平条款。
五洲重新被肃清,已经在向往日和平安定的模样恢复了。
上界帝君是个极俊美的男人,身着冕服,头戴冕旒,见到提剑而来的崔辛夷,笑了一声道:“我还当你不会再来了。”
崔辛夷冷笑道:“帝君隔岸观火,见了我们跟魔子狗咬狗那么久,不会当我替你摆平了下界,就不会再来了吧?”
帝君面色顿时有些不好,他道:“崔辛夷,你当自己有多厉害,就算是你有了堪比往日重明的修为,也未必能在我手里占到什么好处。”
“帝君倘若不信,不妨跟我比试一番。”崔辛夷挑眉,已经执剑将剑尖对准了高台上的帝君。
白衣女子站在殿中间,惊蛰剑的剑身上布满了闪电,噼啪作响,她抬剑的一瞬间,剑气震荡,带动周围的空气,凌厉的剑气激得人神魂都要颤抖起来。
她比当初刚飞升上界,便打到了主殿的重明,似乎还要更强上几分。
帝君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对崔辛夷道:“崔辛夷,就算你今天赢了我,取代我成了新任帝君,也终会被天道掌控,成为天道新的傀儡。不妨你我二人一起合作,困住天道,成为真正的天道共主。届时上界一分为二,一南一北,我们可以坐拥整个修真界最好的修炼资源。”
他的话中似乎带着诱哄的魔力,崔辛夷却挑眉,道:“我现如今既然有取代你的实力,为何要跟你共享?”
“兴许是当初的重明懒得管事,我可不是,我可比他有野心多了。帝君若是想要共享,那可得拿出点别的筹码。”
听见这话,帝君又忽然低声笑了起来,满眼带着轻蔑,下巴微抬,俯视着崔辛夷,他道:“你觉得我不敌你,难道整个上界的仙人都不敌?”
他话音刚落,殿中突然出现了一个个仙君,呈包围之势将帝君牢牢保护在里面。
崔辛夷却发现,为首之人正是褚晓墨。
褚晓墨这时候出声道:“帝君,你看看,这些仙君今日到底是来助你的,还是来助旁人的。”
他仍旧是一副很冷漠的神情,抱剑冷冷睨着帝君。
凤箫也在一旁嚷嚷着道:“帝君,你看看,你这些年做了多少错事!还有没有人来拥护你!你快解开被困住的天道吧,我们还能将你从轻发落!”
帝君脸上的笑容一敛,似是这时候才注意到,在场之人确实这时候连他的亲信都站在了崔辛夷那一边。
“连你也要与我为敌?”帝君怒声问道。
那亲信往日与他最是亲厚,眼下却拿剑指着他,沉声道:“帝君,这些年我总是在劝你,我们就算是飞升成仙了,也难敌天道啊。”
帝君:“你少拿这些话来糊弄我!天道被我困住了五千年!这五千年,难道我不算是名正言顺的天地共主?只要你随我一起,把崔辛夷给杀了,我就依旧是天地共主。”
“若是往后只能当天道的傀儡,受制于人,那就算是活再久的时间,又有什么意思!我早就受够当傀儡的日子了!”
那亲信劝不过帝君,便再也没有说话,只是摇摇头,退到了一边。
眼见着众人都围了上来,帝君出剑开始攻击众人。
到底是北境的帝君,上界之主,他这一剑,立即将褚晓墨在内的一众仙君都掀飞了出去。他们的身子撞向大殿各处,捂着胸口吐出鲜血。
帝君再次动剑的时候,崔辛夷动了,她执着惊蛰,与帝君战到了一处。
两位世间顶级强者对抗,纵使是坚固华丽的北境主殿,也被撼动得开始摇摇欲坠,崔辛夷跟帝君从主殿一路战到了殿外。
风云异变,飓风乱云,连天地都昏沉了几分,但最终,帝君还是从云头坠下,掉在了主殿众人之前。
他撑着身子,再想站起来的时候,便见到锋利的剑尖正指着他。
目光循着剑尖往上看,看到的是女修一张玉雕般的脸蛋,她面无表情看着他,一双眼睛中隐含着嘲弄。
那亲信到底跟帝君有些数不清的年岁的情分,见到帝君落败,还是哭着跪在了帝君跟前,喊道:“帝君,是您执迷不悟啊。”
“窥天镜是天道的东西,您从里面预知未来,看到的定然都是天道想要让您看到的东西啊……”
在亲信的悲泣声中,帝君这才慢慢反应过来。
他活了不知多少年岁,虽享有无上权力,却总是受着天道的掣肘。他以为自己是天地共主,却还是事事要受天道的管辖。那时候,通天井仍是为下界修士开放,无数下界俊杰飞升成仙君。
帝君也见过不少比他当初还要有天赋的修士。
他本来也没放在心上,虽有些嫉妒,但想着他们纵使天赋再高,也取代不了他的地位。可后来,重明飞升了,他因为不满帝君对飞升上界的修士们霸道的条款,竟然打到了北境,逼得帝君一改上界格局,割出了南境和北境。
这时候,帝君才真正恐慌起来,有重明这样的人在,天道迟早有一天要夺走他天地共主的身份。
他担心忧虑,又不甘心被天道掣肘,才想出了困住天道,封住通天井。
可惜天道留下的天地规则的束缚仍在,他有许多事情不能违背,但还好,天道只剩下了几道冷冰冰的法则,再也不会有人能取代他的地位了。
帝君想过要解决掉重明,可重明的修为太高深,他实在不是对手,也只好暂时让步,伺机杀了他。
就在帝君以为一切顺利,日子便能这样安稳度下去的时候,天道留下的仙器窥天镜给出了预警,说是再过一百年便会有一个下界人打到上界,令上界易主。
再过一百年,恰巧是下界的魔子出现的时间。上一个魔子出现的时候,便是被帝君派人解决的,这一次,窥天镜又预示这回的魔子与之前的皆不相同。
帝君便误以为是魔子打到了上界,令上界易主。
他是故意派崔寒樱下去的,也只是想看着崔辛夷在重明的帮助下跟侯镜箔斗,帝君太了解崔寒樱了,也从未给她真的可以克制魔子的东西,牺牲一个愚蠢的女儿,换来天地共主的身份,确实是值当的。
可是没想到,他以为自己是执棋人,最终却也是这局棋盘中的一子。
他受伤实在太严重了,惨笑了一声,咳出了一口鲜血,苍凉道:“是我棋差一步。也是,以凡人之身,妄图束缚天道,是多可笑的事。”
崔辛夷却冷笑道:“不想被束缚不可笑,反而是你一点儿都不顾惜旁人性命,将旁人看成蝼蚁,终究还是会被蝼蚁反噬。”
说完这句话,她一剑下去,刺穿了帝君的胸口,血液迸溅出来,终于杀了自己最大的仇人。
? 168、前世
在崔辛夷杀了帝君后, 天空突然降下五彩霞光。在众人都看不见的地方,天道碑上束缚的铁链断裂,发出了尘封已久的东西破碎的声音。
众人都转身循着声音发出的地方看过去, 帝君的亲信还在抱着帝君的尸体痛哭, 耳边传来南境的仙鸟清越的鸣叫声。
凤箫精神一振,他喃喃道:“神鸟上次鸣叫, 是神君飞升的日子。”
有资质老的仙君在一旁附和道:“只有上界出了大事,神鸟才会鸣叫,这是——”他像是忽然反应过来,朝着崔辛夷站的地方拜了下去, 口中道:“拜见神君。”
崔辛夷杀了帝君, 整个上界都无人再是她的对手,只有她接替上界的帝君之位置才是理所当然。现在,南境也没有重明神君了, 上界的格局还不是崔辛夷一句话的事。
其余仙君也反应过来,向崔辛夷行礼, 口中道:“神君”, 表示臣服。
一时间, 众帝君齐齐拜倒在了大殿之中, 声音响彻在神鸟的鸣叫声中。这时候, 窥天镜也突然出现, 重回自由的天道在窥天镜上写出了希望崔辛夷成为新任帝君的话。
而那手中执剑的女子只是望着窥天镜, 喃喃道:“我只想问天道一句话, 就算是天道被帝君控制住,帝君仍旧被天道戏弄于股掌之中, 那我呢?”
天道用她来算计帝君, 那是不是她也在天道的算计之中?
说这话的时候, 崔辛夷很是干脆地执剑指着窥天镜,浑身的杀气溢出,语气森冷。
听见这问话,众仙君都瑟缩了一下。这些仙君都是天道在时飞升上界的,虽说后来天道被上界帝君束缚住了五千年,但天道的在他们心中,仍是那个可以主宰一切的天地共主。
换做他们,可不敢这样用剑指着天道,说出这番大逆不道的话来。崔辛夷这样突然的动作,着实让他们吓得不轻。
褚晓墨和凤箫都担心地看了一眼崔辛夷,便是当初的重明,也从不敢这样直接跟天道正面刚。
可是崔辛夷却无丝毫畏惧,坚持在等着天道的一个答案。
这也是她一直都想知道的事,她想知道,为什么是她,为什么她就可以重生两次,为什么她会有那么离奇,悖于常理的经历。
窥天镜也像是沉默了一会儿,才给出了答案。
“你不是知道,这都是重明为你求的么?重明甘愿放弃神君的位置,放弃自我,为你求一次重生的机会。天道也不喜欢你死后的那一世后来的模样,上界确实该换一个主人了,后来发现你是最合适的人选,便给你换了一个命格。你不是一向有野心么?为了在意的人放弃自己的野心,你甘心么?”
甘心么?
崔辛夷问自己这个问题。她从一开始重生,野心也是为了想要保护自己之前不能保护的人,在她的心里,其实野心高位都远在在意的人之后。
她道:“这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但天道,我未必情愿继续顺从你给的命格,继续当上界之主。”
窥天镜怎么猜不出崔辛夷的心思,它直接问了她是有什么条件。
后来,众仙君只知道,崔辛夷在杀了上一任帝君当天便继承了帝君之位,成了上界新一任的主人。
这位新任帝君,上任第一件事便是清理上界帝君留下的势力,整顿上界世家相处联系的风气。她的实力强大,又是新官上任三把火,世家都不敢得罪她。世家们便被整顿得服服帖帖,不敢对她有二话。
后来她更是将南北二境打通,摧毁了上一任帝君留下的聚集灵气的仙器。下界的灵气也浓郁了起来,但上界的灵气并没有因此而变得稀薄。
南境中有许多仙草灵宝,都在持续不断地输出着灵气。天道的重新出现,也好似让天地间焕然一新,似乎凭空多了许多灵气。
崔辛夷刚接任帝君之位,事情一大堆,忙得要死,她抽空回了趟下界,向父亲和师父他们报了平安,又把张露白接到了上界。
虽转世过几次,但张露白毕竟是上任神君,崔辛夷可以通过通天井将他带上来。
那日她跟天道谈了很多条件,其中也包括允许她现在可以通过通天井出入下界之事。只是她能出入通天井也是暂时的,再过几年,就算她是帝君,天道也不会允许她有这项特权,上界之人不能干扰下界之事的规矩还是不能变的。
崔辛夷也能理解,毕竟天道现在允许她能出入下界,已经是很容情了。
只是,她到底是太忙,下界和上界因为上届帝君囚禁天道乱了太久,连陪着张露白的时间都没有。
张露白刚到上界的时候,还时常来找她。崔辛夷忙到很晚,出门想要透透气的时候,才发现殿外已经下雪了。
雪深已经能没脚背,鹅毛大雪纷纷扬扬而下,看样子已经下了很久了。
她这会儿才突然想起来,张露白这几日已经很少来找她了。兴许是瞧见她太忙,没空儿陪她,才不想来打扰她。
崔辛夷静静望着漫天的大雪,想起了北洲兽潮那段时间,也时常下雪,张阑清跟她一起待在北洲成天吃醋误会她把他当替身。
她一时间很想见他。
这时候,忽然有人靠近她,下一刻,身子便被厚实温暖的东西裹住了。崔辛夷回头一看,正见张露白将一件大氅披在了她的身上。
青年睫羽纤长,正垂眸细细替她系好衣服的系带。洁白的雪花落在他冷白的皮肤上,顷刻间化为了细小晶莹的水滴。
崔辛夷抬手擦掉了昳丽面容上的那滴水滴,凑近他,小声道:“张露白,你还记不记得过去在北洲兽潮那会儿,你那会儿没有修为,还成天吃醋。”
张露白手上的动作一顿。
崔辛夷心里咯噔一声,才意识到是说错话了。现在她眼前的是张露白,张露白又怎么会记得张阑清的事。
却听青年不紧不慢道:“记着,你那会儿也是忙极了,找你都找不着,连见崔世子一面都要先排好时间。”
崔辛夷难以置信望着他。张露白又解释道:“我刚来这里,便觉得很是熟悉,这几天又慢慢想起之前的记忆。”
青年微微翘起嘴角,道:“我可记着你先前答应要跟我成婚的事。”
崔辛夷怔了怔,失笑道:“我先前还以为,记得之前那段经历的,往后也可能只有我和孟雪川了。我们之间的记忆,也只有我一个人会记得了。”
张露白却只是问道:“你可是要赖账,不想认下之前答应我要成婚的事?”
崔辛夷握住他的手,笑道:“哪有?我只是在想着,成婚也要请父亲师父他们过来,我们还是在下界成婚吧。”-
下界这些时日发生了很多事,本来魔族正占上风,眼看就要攻破五洲,打败正道,正道却突然出现了一个隐世的大能,将魔子给打败了。
不等众人一瞻那位隐世大能的风采,那位大能却突然消失不见了。许多修士都很是遗憾,他们都还未曾见过比映山道君还厉害的修士呢,但想到那位大能或许本来就讨厌世俗生活,便就又释怀了。
想到就算五洲危难之际,也有隐藏的心怀天下的大能肯出手相助,五洲的修士们一时间只觉得心安了不少。
还有更好的消息是,魔族新任的魔君跟五洲正道签订了和平条约,愿意退守到墨渊之中,众魔族无魔君令终生不得踏出墨渊一步。
魔族与正道大战之后,沉寂已久的天道碑竟然也有了反应,它果真选了这次在正道与魔族的大战中立下大功的映山道君当了新任仙盟司盟主,还选了傅其凇、常毓道君、北洲洲主崔韬等人当了仙官。仙盟司的盟主和仙官,都是注定未来可以飞升的人,可谓是前途无量,让众人羡煞。
但映山道君却有点儿愁。正道与魔族的大战后,他成功卸去了九渊掌门一任,正想着晚年好好享享清闲,却不想,又来了一个仙盟司盟主的差事。
以前只是管着一个宗门的事务,现在五洲大大小小的事,都要找他来帮忙。
映山道君用手撑着下巴,看着一桌堆积如山的事务,考虑是不是要把那个新收的便宜徒弟叫过来,哄他来做事。
正这般想着,忽然有一只灵蝶停在了他的肩头,他打开一看,是崔辛夷的来信。
映山道君向来不对旁人一见如故,但很奇怪,认识了这个叫崔辛夷的女修后,他总是觉得有一种与她相识多年的感觉,就像是她是什么他很亲近的人一样。
见了那位中洲新寻回来的世子也一样,不过对孟雪川又是另一种感觉了。虽没见过几次,但仍觉得碍眼至极,但他觉得碍眼的东西,前提得是总是在他眼前晃悠啊。
这位孟世子,回去后跟着他父母学着处理中洲的事务了,也有许多时日未曾在映山道君跟前晃悠了。
映山道君看完崔辛夷的灵信后,发现她竟然是请他来参加她的双修大典的。
看完后,面容年轻清俊的道君腾地起身。
这时候,有人推门而入,手里拿着同样的一份请柬。
正是紧皱着眉头的傅其凇。
两人四目相对,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不豫。
师徒二人赶到了北洲崔府的时候,崔辛夷、张露白和崔韬都迎了出来。崔辛夷行礼叫师父师兄,映山道君和傅其凇目光落在张露白身上的时候都有些微妙。
映山道君问:“这就是你即将成婚的道侣?成婚可不是一件草率的事,你们二人相识多久了?”
问罢,他又问张露白道:“你修的是什么道?如今拜入了何门何派,亦或是出身何处?”
说起来也怪,映山道君瞧见张露白,也总觉得有几分熟悉的感觉。他自然能一眼就能看穿张露白的修为,但不知怎的,他总是觉得张露白的修为应该没有那么低,所以才多问了那一句。
殊色的青年恭敬向映山道君行了一礼,不卑不亢道:“拜见道君,在下张露白,出身九尾狐族,乃是半妖血脉,现下仍在努力修行。”
听完这番话,傅其凇自上而下打量了张露白一番,张露白也站在那里,任由他打量。
崔辛夷想起她刚带张露白回来的时候父亲的脸色,也担心师父和师兄为难他,赶忙替他说话道:“师父,我跟张露白在微末之际便相识了,他为我挡过一剑,我们早早便是两情相悦。”
瞧见崔辛夷一副唯恐旁人欺负了张露白的模样,映山道君眯起了眼睛,道:“我还没说要把他怎么着,小辛夷怎么这般激动?”
“小辛夷”的称呼随口便从他口中出来了,不禁是在场的人都是一愣,连映山道君自己都是一怔。
他这时候才反应过来,他跟崔辛夷认识的时候不多,却对她这般上心,连她有了道侣,他也是看这道侣哪哪都不顺眼。就好像是自己种了许久的水灵灵的大白菜,一个没看住,就被猪拱了一样。
让他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早年收了崔辛夷这个徒弟,后来出了什么事把她给忘了,让她流落在外,不然这句“小辛夷”怎么那么顺口?
但他一直待在宗门里,倘若真收了崔辛夷这个徒弟,他一定会把她带回宗门的,就算自己忘了,身边师妹他们总不能忘。
映山道君很快反应过来,自如道:“我一向跟人自来熟,你若是不介意的话,往后我就叫你‘小辛夷’了?”
自从听到这句熟悉的称呼,崔辛夷的心口便一直酸酸的,她勉强笑道:“师父怎么叫我都行。”
张露白在一旁默默盯着崔辛夷,紧了紧握着她的手。
几人正聊着,孟雪川也不请自来了。
他跟崔辛夷之间没有隔上一世,因此对上崔辛夷的时候,便没有丝毫的陌生。见着映山道君行了个礼,便对崔辛夷要成婚的事表示了惊讶,打量了张露白好一会儿,才对张露白道:“真是怪哉,你怎么就瞧上了崔辛夷?”
他这句话语气很是真诚,可说完这句话,就见着映山道君和傅其凇面色不善瞧着他,崔辛夷也环臂盯着他。
孟雪川也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妙,又默默补了一句:“你认识了三师姐多久?成婚毕竟是件大事,相处久了才能看出一个人的真性情,不能总凭着一时的上头。三师姐性情非一般女子,恐怕你柔弱些便要……”
他下句话没说完便被映山道君打断了,他凉飕飕道:“柔弱些会如何?你不必以自己的性情来揣度小辛夷的性情,又不是人人都像你一样,好恃强凌弱。”
孟雪川反驳道:“我何时曾恃强凌弱?”
映山道君立即道:“主峰上的灵鱼是被谁捉走的?灵猫又是被谁喂撑的?”
听完这番话,孟雪川睁大了双眼,难以置信看着映山道君,道:“师父,你……你都想起来了?”
他前世因为讨厌映山道君不管他的修炼,为了惹映山道君生气,作了不少妖,其中就包括故意捉主峰上的灵鱼和喂撑灵猫的事。
映山道君又愣了一下,皱了皱眉,才道:“你在说什么?我方才是说了什么?”
他揉着额头,一副不适的模样。
张露白笑道:“兴许是道君太累了,道君还是先下榻休息吧。”
崔辛夷也立即派人将师父和师兄都安置了下来。
待孟雪川也跟着映山道君走了,张露白才对崔辛夷道:“兴许待师兄飞升上界,他就能想起前世了。”
崔辛夷急忙道:“这可是真的?”
张露白笑道:“你看我,是不是到了上界,便立即想起前世的事了。”
崔辛夷仔细想来,确实是如此,自从张露白飞升了上界,便慢慢记起了前世的记忆。兴许待师父师兄他们飞升上界,便能想起之前的记忆了。
崔辛夷目光往上看,此时下界正值初夏,阳光在细碎的树叶间闪烁,能透过稀疏的枝叶看到远处的碧空,她轻轻笑起来,道:“但愿如此吧。”-
五洲慢慢恢复了往日的安定,映山道君虽懒惰,但也算是在其位谋其政,为五洲的散修做了不少好事。修炼资源也不再被修真世家们独揽,就算是不想要归顺宗门和世家的散修,也能在五洲得到更多的机遇,寻找属于自己的机缘了。
修士们生活变得安定了,闲下来的时候,也会谈论些八卦,比如中洲新找回来的死了多年的世子孟雪川,比如即将成婚的北洲世子崔辛夷。
自从大战后,异宝阁的生意又恢复了往日的兴隆。这天,林见画正在内室研究新的法器,研究累了,抬头一看,却发现屋内不知何时突然多了一个人。
貌美的女子坐在一旁,不知笑吟吟看了他多久。
林见画消息灵通,早早便见过北洲世子的画像,因此一下子便认出来,这便是即将成婚的北洲世子崔辛夷了。
倒是没想到,这位北洲世子的实力竟然那么强,连他屋中的仿佛法器都防不了。
不过林见画早早便开始帮家中做生意了,因此处事多了一分圆滑。他从地上站起来,脸上完全没有被闯了自己地盘的恼怒,反而笑着问道:“不知崔世子前来,所为何事?”
崔辛夷站起来,瞧了一眼地上他做了一半的法器,道:“不知我可否有荣幸,能与林道友合作一个生意。”
她将前世跟林见画一起合作过的灵毒跟法器结合的生意又跟他说了一遍,果然见林见画的眼睛亮了起来。可是利益当前,他不免有些警惕,他道:“崔世子为何与我合作?若是崔世子当真有那种灵药,凭着北洲崔府的势力,难道自己做不来?”
崔辛夷却笑了一声道:“我即将成婚,事务繁多,懒得费这般心思,何况,没有异宝阁里闲鱼大师的合作,恐怕我一个人也实现不了心中的想法。”
林见画细细思索一番,也觉得这位崔世子没有耍他骗他的必要,他问道:“分红如何算?”
崔辛夷报了一个价,林见画大惊,这回是真的震惊和难以置信了,他道:“世子此话当真?”
崔辛夷失笑道:“我曾欠了你们林家一个人的人情,当初答应过再让他几分利,如今也算是兑换诺言了。”
她目光落在林见画的脸上,眼神中却带着对另一个人的缅怀。
林见画被她那样的目光看得心口一窒,忍不住道:“世子,我们可是在哪里见过?”
崔辛夷收回了目光道:“若是你好生修行炼器一道,将来必有飞升的机会,到那个时候我再告诉你,我们在哪里见过。”
林见画听着崔辛夷的话,便是一阵恍惚。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却见崔辛夷的转身欲要离开,他忙追问道:“崔世子,您要是挂名的话,得取个名号啊。”
却听那已经站到窗上的女子声音悠悠传来:“就叫‘摸鱼’吧。”
说罢,她的身影便消失在了原地,站在那里的林见画一听这名字,便忍不住心道,摸鱼大师?跟他的闲鱼大师倒是有几分相像,真是好名字!
又想起崔辛夷说的他也有飞升的机会,林见画心中便激荡起来,五洲五千年未曾有人飞升了,但现在天道碑又重新出现,说不定他这样罕见的炼器天才,还真有机会。
往后他可得继续好好炼器。
离开林见画那里后,崔辛夷又去了一趟墨渊,她孤身一人去找了师姐方南书。
墨渊魔宫的众魔族并不欢迎她,崔辛夷不想给师姐惹麻烦,明明有实力,却也没有选择硬闯。她偷偷潜入了魔君的寝殿,在里面见到了正斜卧在贵妃榻上看书的方南书。
年轻貌美的魔君很快便察觉到了崔辛夷的存在,当然,崔辛夷也没有刻意避着她。
崔辛夷也从未想过,再见到方南书的时候,她会是如此的模样。女子本来就明艳的一张脸配上头上繁复的头饰,修长白皙的手指从她那一袭华丽的织金黑袍探出来,轻执着蓝皮书卷。
她早就褪去了往日温柔恬静的模样,轻抬眸子向崔辛夷看了过去,殷红的唇轻启,道:“崔现在造访此处,有何贵干?”
崔辛夷的目光落到她的小腹上,却偏偏问了一句:“魔君可是真有身孕了?”
方南书微微挑眉,有些诧异,她道:“是与不是,与仙子又有何干?”
崔辛夷叹了一口气道:“师姐,我刚刚入门,也是师姐的小师妹,难道现在师姐对同门师妹还有戒心?”
方南书一惊,道:“师父竟然收了你当徒弟?”
她满脸不可置信,也是,方南书见识过崔辛夷直接干翻侯镜箔的场景,哪里会相信映山道君会收一个实力比他还强的人当弟子。
崔辛夷无奈道:“想必是师父未曾给师姐寄灵信,师姐若是不信,现在便可以给师父发个灵信,一问真假?”
说着,崔辛夷便熟络地坐在了方南书的贵妃榻边上,执起了她的手开始引灵入脉,方南书还没开始挣扎,崔辛夷便放下了她的手,松了一口气道:“还好,没真怀孩子。”
崔辛夷顶着方南书疑惑的眼神,又给了方南书一封请帖,她道:“五洲正道的灵信不好寄到魔宫,我便亲自来给师姐送婚宴请柬了。再有三月,我便要成婚了,师父和师兄都会来,届时还请师姐一定赏光。”
说完,她又补充了一句:“师姐若是不来,到时候我便亲自来请师姐。”
崔辛夷走后,方南书握着红艳艳的请帖,怔愣了好一会儿,又笑了起来。这位师妹倒是有意思,反正好久没有喜事了,到时候她便也去沾沾这位小师妹的喜气吧-
崔辛夷的婚宴办得并不高调,她跟张露白本身也不是喜好张扬的性子,只是请了一些自己平素亲近的人。
那天的阳光格外好,崔辛夷用却扇挡着脸,额前的金色流苏不停地晃悠,折射着太阳的光芒,微微刺眼。
周围坐着来观礼的师兄和孟雪川,连师姐也来了。林见画坐在崔辛夷的师门之间,还很是紧张和不确定地多喝了几口茶水。
崔世子请的都是自己最亲近的人,怎么也请了他,还给他安排了那么好的位置?
映山道君和崔韬都坐在了主位之上,见着一对新人慢慢向他们走过来。
到底是头一回成婚,崔辛夷紧张地扯了扯红绸,另一边的张露白便向她看了过去。
他喜欢很久的姑娘今日褪去了往日朴素的模样,一身红妆,格外动人,盈盈眸光中却带着一丝遗憾,她传音道:“这样好的日子,真是可惜,到底该让前世的师父和师兄看看的。”
张露白却笑道:“你急什么,你不是跟天道谈过条件了么?说是希望他们往后都能飞升到上界来找你,就算回到上界,那也等不了多久的。”
崔辛夷点了点头,才又笑了起来。
映山道君坐在主位上,见着两个人窃窃私语,不免又摇了摇头。
这对新人在众人的注目下行完双修大典的礼节,终于被送进了洞房。
明明没养过孩子,映山道君这会儿却有了亲手送女儿出嫁的心情。好在往后见面的日子不会少,应该也不会受什么离别之苦。
清俊的道君饮了一口茶,往宴席上看过去,傅其凇很快同孟雪川熟悉了起来,两人又在打闹,方南书却在一旁笑着劝架,林见画已经游刃有余跟席位上的人搭讪了起来。
门外的碧空今日格外澄澈,五洲的天气一向好,这样的天色其实不少见。
就像是现在这样慢悠悠流淌的好日子,往后也定然少不了。
作者有话说:
终于完结啦!感谢大家这段时间一直以来的陪伴,其实写完后心情很复杂,这是我第一次写那么长的小说,算是踏入网文这个行业的处女作。也真是在这个过程中学到了很多东西,中间心态也崩过,跟三次元的事也有不少的冲突,但还是坚持完结啦。真是很感谢大家陪我到这里,江湖再见!
推一下预收《师妹在对头山门混吃躺平》
当世第一天才楚泱经脉尽毁、被诬陷赶出师门后才知道,她是一本无cp龙傲天升级流小说里黑化入魔、拿龙傲天双修练邪功的炮灰女配,而她的师门都是伟光正的主角团
楚泱:每天三更起,五更眠,人生十五年只吃过辟谷丹,终于离开了压迫打工人的无良门派,远离主角团到处浪不香吗?
结果久不出世的楚泱为人所骗,进了对头山门,还跟骗她的人绑定了一个改命系统
出了一个坑,又入一个坑
楚泱:看着我,我没有哭
对头山门的师兄师姐未来是会黑化毁灭世界的反派,一个个都被楚泱曾在大比上一剑掀飞过,他们每天卷生卷死,势必要找楚泱报仇
修为尽失的楚泱战战兢兢潜伏在门派当小师妹,每天的任务是防止他们黑化
她暗中指点师兄师姐剑法,让他们在大比上出尽风头,将原来师门的人狠狠揍了一顿。
有人欲要针对她的反派师兄师姐们,也是她暗地里解决
楚泱每天献温暖,治愈师兄师姐过往创伤,阻止他们成为反派
师兄师姐(感动):师妹,你竟然那么了解我,还对我那么好
楚泱:……没事
了解你们是因为你们曾是手下败将,败得最惨的那种
一日不幸掉马,楚泱以为自己完蛋了,准备麻溜跑路
往日的师门后悔莫及,想要强制将她接回去。
是她的反派师兄师姐拦在了他们面前,执剑阴森森道。
“现在的小师妹可是我们的了。”-
楚泱一直都知道那个骗她、跟她绑定了改命系统的天道之子居云间有点毛病。
凭着一个预知金手指,这个草根龙傲天带着她满世界浪,包括且不限于挑衅魔主,击杀妖王,将整个正道仙门掀了个底朝天。
楚泱认真劝导:大哥,你明明是天道之子,干嘛想不开要作死啊,躺赢不香吗
龙傲天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你当初骑在我身上,叮嘱我要毁灭世界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说的
楚泱: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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