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吧。”灶火没关,电饭煲发出‘叮铃铃’的完成提示音,侧身让他进屋后,林曼星关好门赶紧跑回厨房,“你随便坐,厨房离不开人。”
边朗卸包,撸袖进来,“我帮你吧?”
“你把这些胡萝卜切成滚刀块。”林曼星分他一块菜板和刀,又放了个铁盆,“切好放这里。”
边朗修长、有力的手指在这刻变得累赘,握着胡萝卜的左手用足劲,手臂和手背都爆出青筋,胡萝卜仍是有自己想法地乱滚。
‘哒’、‘哒’……
菜刀落在木板,发出沉闷的声音,一声又一声,间隔还有点长。
“笨蛋。”林曼星看了会,忍不住哼笑出声,“胡萝卜跟你有仇?你这么用力捏容易打滑呀。轻轻按住就好。”
边朗撇嘴咬唇,眼见不耐烦的‘啧’都到嘴边了,又拧眉生咽下去,身子侧向她,“那怎么切?教我。”
本以为他是样样擅长的全能少爷,竟然栽倒在一根小小胡萝卜面前,林曼星得意一笑,下颌微扬,“这是求教的态度?”
操作台低,边朗是岔腿,垮腰站的。
话音落,他两腿并拢,收腹站直,恭谦地垂头,舌头也捋直了,一改吊儿郎当的语气,“我不会。麻烦林老师演示给我看。”
“这还差不多。”林曼星昂头挺胸,垫着脚,轻盈又高贵地跳到他身边,动作堪比芭蕾舞演员入场,“看好啦!老师只演示一次。”
她手掌小,手指粗短,包不住他的,只是堪堪贴着。
左手轻打他手背,示意他松手,待边朗松开,再捏着他指头教,“手掌别塌,指头按着就行。”右手和他一起握住刀把,抬手带着他一起切,“看。右手切,左手退。切一刀,滚一下萝卜。这就叫滚刀块。懂了吗?”
“好像不太懂?”
“哎呀。怎么这么笨呀!”
难得有机会这么理直气壮地抱怨他的笨拙,当然不能放过。
大少爷有多少傲气,在不擅长的厨艺面前也得低头,一言不发地站在身后,眼眸低垂地认真学。
没有灶眼开着,立在旁边的落地扇开到最大档。
怎么还是这么热呢?
林曼星手臂发黏,温热的汗液像小蚂蚁在肌肤跑动,痒痒的。她侧目,发现边朗似舒展开的狗皮膏药紧贴着她。
原本她只是侧身站在旁边指点,狗人非让她演示。他松开握刀的手,趁林曼星走近调整他捏胡萝卜的左手,右手迅速抬起,装没事地重新握刀,横在身侧的胳膊截断她的退路,将人圈进怀里。
大概在他低头的那刻,计划就已生成。而林曼星被得意冲昏头脑,主动撞入他的陷阱。
“林老师,我切得好么?”狗人下颌抵在她肩膀,贴耳询问,故意用闭口音作结尾,闭合的嘴唇擦过耳廓,寻常问话变缱绻情话。
林曼星缩了下脖子,伸手推他,手掌抚上他手臂,偏头对上他含笑的眼眸,似有水波晃动,认真学习的小狗在等夸奖,充满期待地看着她。
她咽唾沫,敷衍作答:“一般吧。”
“手拿开。我要去做事了。”
“对男朋友这么冷淡?”
不知道为什么,两人暧昧到在所有人眼里早该是一对了,林曼星听到这个称呼仍是不适,鸡皮疙瘩悄然爬满手臂。
不想让他看出不舒服的小情绪,她抿唇低下头。
边朗松手,主动给台阶,“九点了,快点弄完,我开车送你过去。”
大少爷厨艺不佳,不会用巧劲,但有一股子蛮力,主动包揽所有重活、累活。
黑t袖子撸到肩膀,手臂肌肉随着颠勺的动作一松一紧。
接连起了三锅菜,汗水浸透睫毛,视线模糊,他弓身低头,撩起衣服擦汗。圆润的汗珠顺着人鱼线滚入休闲裤,又被松紧带拦截,洇出一道规整的深色条纹。
怪不得只是晾衣服都会有人看。
身材是真的好。
边朗扭头,“看什么?”
林曼星收敛视线,又咽了口唾沫,“没、没什么。”
边朗握住锅把抬起来,菜扣进铁盆,“最后一道了吧?”
“嗯。端出去分装吧。”
“烫。”边朗关火,挤开林曼星,端走铁盆,“你去拿快餐盒。”
火爆大头菜、肉沫茄子、胡萝卜炖肉、西红柿炒蛋,四个菜各一勺,装在一盒,搭配一盒米饭卖十块。
一天做六十份,十五份给林励阳聘请的工人,剩下的在附近摆摊卖掉。
一天能赚一百五。
一个假期差不多能赚回三年的补习费。
大砂锅熬着绿豆稀粥。
林曼星撒入白糖,又掺进一些水,搅合均匀,装入快餐盒。
这个是送的糖水。
边朗装好要往箱子里放。
林曼星提醒:“饭菜要放泡沫箱,糖水不用保温放塑料箱。”
之前只有她一个人,她要下楼四趟才能把东西搬下去,再打车去工地。现在有边朗,两人一趟就搬下来了。
开车行至工地刚十一点,不到工人休息时间。
林曼星分出十五份,从包里拿出一个饭盒放在泡沫箱上,“这个是给爸爸的。”
边朗交出车钥匙,抱着泡沫箱走远。
的士怕绕不出商圈,只停在外围。
林曼星都是把泡沫箱堆到带滚轮的塑料箱上,扶着慢慢推进来卖盒饭。
今天,车子停在中庭的路面停车位,距离店面更近。
后备箱一开,插上盒饭的牌子,就陆续有人来购买。
不到十分钟,全卖完了。
边朗小跑回来,“这么快?”
林曼星拍他肩膀,“走吧!开车去市场。下午肉会降价,我要买一些存冰箱。”
回到家,两人坐在客厅算钱。
连续算了三遍,都少五十。
边朗问:“是不是买菜的时候用掉了?”
林曼星摇头,“没有呀。收入和支出又不是一栏。今天电子账单收入是三百五,还有五个用现金的。”
“有人逃单了?”
“不至于吧?我卖盒饭快一个月了,还没遇到逃单的。可能是今天卖得太快,有谁漏付了吧?看明天会不会回来补钱。”
而后一周,边朗准时八点到林家报道,帮忙颠勺、分装,再开车送去工地。
附近有四五个卖盒饭的。
林曼星到得最早,也最快卖完。
可她一点不开心。
连续一周都有人没给钱,打开金钱到账的语音提醒,仍是有人趁乱逃单。
“啊!今天又少三十块!好惨阿。我都没什么赚钱了,为什么还这样啊!”
最开始,林曼星送的是矿泉水。
来买盒饭的多是附近搞装修的工人,体力消耗大,又长时间在室外工作,夏天热,她觉得好辛苦,才特意起早一小时熬绿豆汤作甜汤送。
好心换来逃单,林曼星甩开计算器,抱腿窝进沙发生闷气。
“我这边还有十块。”边朗掏出一张崭新的百元钞票,“我没零钱。用支付宝转你?”
林曼星怔住,“这是什么意思?”
边朗解释:“今天有个工人兜里全是零钱,掏半天,还差五毛,我就说请他了。”
“天呐!大少爷可真是好心肠……”泛滥的善心容易滋生麻烦,但边朗不是故意的,林曼星没收钱,摆手作罢,“下次要送,要跟我说一声噢。”
“嗯。我不乱来了。”
“没有怪你的意思啦。”林曼星耸肩,“看有困难想一把是很自然的。而且我们不靠这个生活,只是做兼职。就……还好吧。”
“那个人长什么样啊?”
“短头发,左脸有一道疤……”
“天啦!”林曼星扶额,再次叫开,“别告诉我那人嘴唇上有一颗痣。”
边朗点头,“上面还一撮毛。”
“笨蛋。你被骗了啦。”
“啊?”
“那个人我知道。跟我爸一样是小包,才不困难呢!他每天开车来监工的,车子就停在地下车库”
“他也没说自己困难。是我……”
林曼星叹气,起身捏着他肩膀揉,“我知道为什么最近会有逃单的了。之前我一个人推东西去卖,他们觉得我一个小姑娘勤工俭学不容易,都来照顾我的生意。这几天,你开着宾利进出,又出手阔绰,他们就会觉得我们是下凡体验生活的,不差这一点钱。”
“怎么会这样……”小狗眼中星点消散,脑袋低垂。
林曼星坐到他面前,“狗子,别这样嘛……”
跟着去了几次工地,听到有人夸他炒的菜好吃,小狗尾巴快翘到天边,今天买了曲奇饼分装到快餐里。
处于沮丧中,脑袋变得好沉。
林曼星两手捧着他下颌,试了几次都没捧起来,改为戳他腹肌,“抬头嘛。让我看看你……”
边朗后仰,靠在椅背,扯出抹勉强的笑。
今天没卷袖子,袖口有一摊黄色的污渍,林曼星伸手去摸,又收手,贴到鼻下嗅。
是云南白药的味道。
她撸起他的袖子,斜贴着块胶布。
“拉伤了?”
林曼星没力气,做饭都是分成好几份炒熟。这一周是边朗颠勺,几道菜都是一锅出,节省不少时间。
“没事。”边朗放下袖子。
“狗子,一直都是你给我上课,今天我也给你上一课吧。”
“什么?”
“我问你这个世界上的人分为哪两种?”
“男生、女生?”
“不对。”
“中老年和青幼年?”
“是好人和坏人啦!笨蛋。不管什么职业,什么性别,来自哪个地域,有钱还是没钱,都有好人、坏人。咱们运气不好,遇到坏人了。不要因为这样就自我怀疑,善良没有错,是他们配不上你的善良。”
“不要不开心啦!”林曼星戳他腹肌,又戳咯吱窝,可惜狗人没痒痒肉,全身都是坚实的肌肉,此刻大概是心情不佳,绷得硬邦邦的,戳得她指头好痛,“我要怎么做,你才能开心一点啊?”
“能抱抱你吗?”
“不!可!以!”
“哦……”
“喂!狗子,你要去哪啊?”
“刷锅。”
林曼星随手从窗台晾晒的蒜里挑了一头,撕开外层薄膜,掰一瓣就念叨一句——
“抱他。”
“不抱他。”
……
“抱!他!”
“这个不算,再来一个。”
窗台的蒜头都扒光了,无论是以哪种选项开头,结果全是‘抱他’。
拿到蒜头的一刻,林曼星就清楚心里的答案。
可能是蒜头都觉得她过分冷淡,在为边朗鸣不平。
常靠在他怀里小憩,林曼星对他的怀抱并不陌生,甚至还有种莫名的安全感,像漂泊的蒲公英找到栖息的大地。
换了身份,本该更为亲密,她却越发犹豫。
好烦呀!
谈恋爱怎么一点都不开心呀!
林曼星起身,两手环胸,往门框一靠。
一周前听不懂何为滚刀块的人现在站在厨房里刷碗,若是郑兰看到,肯定扑上来以‘少爷的手怎么能干粗活’为由收走锅刷。
她也在心里骂自己。
活在云端的人都在折腰,她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林曼星揉脸,脸颊好热,想到要去抱他,全身血液都在沸腾,紧张又兴奋,迈出的步子踩着门槛,没两秒又收回来。
反复几次。
她深吸一口气,木偶般僵硬地提步走近。
将要碰上的一刻,边朗侧身,林曼星两手在空中划了一圈,人也扭腰转了一轮。
“你干嘛?在厨房跳芭蕾?”
“我拿杯子倒水啦!”林曼星打开碗柜,拿出两个人的杯子,挤入一点秋梨膏,倒水搅开,举高凑到边朗嘴边,“今天辛苦你了。喝吧。”
“不喝蜂蜜水。”
“这是秋梨膏!”
“有蜂蜜味……”
“快点张嘴!!”
边朗岔腿,蹲下一些,配合着喝完那杯水。
“好喝吧?”
“不好喝。”
“哼。狗人。”
“怎么不去客厅看电视?”
“就……”林曼星不敢看他,低头盯住杯子,四指绕着把柄慢慢攥紧,拇指扣开商标,摁回去,又扣开,中断几次,才声如细蚊地勉强说完,“想在这陪男朋友……”
“男朋友不用你陪。星星去客厅吹空调吧。”
“那你有需要再叫我。”
“好。去吧。”
找出问题所在,边朗不再开车,两人乘的士去工地,也换了个地方卖盒饭。
商圈东区有一个盒饭摊位,卖十二一份。
林曼星一来,对方的生意大受影响。
没两天,两边都变成十元一份。
商圈是新建的,商铺全在装修中,工人多,吃饭的地方少,对盒饭有需求,多站一会都是能卖完的。
林曼星是后来的,心里过意不去,每天会多做一份送对方。
那个阿姨人很好,也会给她一份作为交换。
有次,两人同时卖完,林曼星说他们要打车,可以捎阿姨一程,问她要去哪。
阿姨刚张嘴,被人厉声打断,“臭婆娘,怎么钱越来越少了?”一个穿背心、工装裤的中年男人骂骂咧咧地走近,挑开保温被,“不是都卖完了嘛!”
“我现在卖十元一份,所以钱少。”
“卖的便宜,你不会料放少一点?妈的,怎么脑袋不会转弯啊。”他伸手,不耐烦地催,“身上有多少钱都给我,今天老张赢了我三把,我必须赢回来。”
“就三百。”
“全给我!”男人抢过散钱,数了数,眉头紧锁,不信只有这么点,伸手去扯腰包。阿姨不太配合,他拧了她胳膊一下,硬是扯走腰包,仔细检查,确认没钱才丢进泡沫箱。
“我还要坐公交……”
“坐个p。就两三公里。走回去好了。”
林曼星抓着边朗手臂摇,小声抱怨:“怎么这样呀……”
边朗走过去,“附近都是出市的省|道、国|道,货车很多,红绿灯又少,走路不安全。”
“黄毛杂种也配教育老子?”
边朗挺直背脊,登时比对方高出一头,凤眸微蹙,闪出一道凛冽的寒光,两手攥拳,手臂的肌肉跳动,后槽牙磨了磨,“嘴巴放干净点。”
“老子的家务事不要你管。”男人咽唾沫,后退两步,拽过阿姨,“快跟老子走!”
阿姨低头收拾泡沫箱。
边朗叹气,伸手去扶了一把,两指夹着张百元钞票,悄悄塞到泡沫箱里,阿姨用口型道谢。
边朗回以浅笑。
晚上回到家,林曼星仍在想这件事。
那个人她见过,好像是林励阳请的水泥工。
饭桌上,她主动提起。
“我看那个叔叔好像会打老婆。”
“那怎么了?”林励阳不以为意,“跟你有什么关系?”
“他不是在你手下干活嘛……”
“少打听别人的家务事,两口子的事你个小孩懂什么。”
“打人就是不对嘛。”
“又没打死。”
两人有思想上的鸿沟,对话再进行不下去,林曼星后悔提起这个话题,不仅帮不上忙,还打碎她对林励阳的最后一丝期望。
扒拉几口饭,她忍不住问:“要是以后我结婚,对方也打我怎么办?”
“那也得忍着。”
“星星,别乱说。你都考上好学校了,以后会是老师呢。有这么好的工作,又乖乖的,怎么会被打呢?”
“万一呢……”
“怎么?你是交男朋友了?”
“没有。”
“那问那么多?吃完就去洗碗。然后早点睡觉。”
“哦……”
林曼星起身收拾碗筷,安琪接下,“星星白天做饭好辛苦,晚上不要洗碗了,早点去休息吧。”
林曼星关进房间,打开电脑查新闻。
关于家|暴的。
网页一开,涌入几十万相关信息。
林曼星仰头,想身边的亲戚。
她有个表姐去年离婚了,因为男方经常打骂她。消息传到林家,林励阳的评价是表姐太任性,有矛盾不去想怎么磨合,一下就离婚了。
刚才父母的态度也很明了。
未来她只能寄期望于嫁个好人家,如果真有矛盾,父母不会是她的后盾,至少林励阳不会是。
如果是和边朗就不用担心这种事吧。
两人刚恋爱,她就想到结婚了,面颊发烫,害羞地埋进枕头里。
次日,边朗按时来敲门。
安琪调休在家。
“小朗快进来。”
“安阿姨好。”
边朗局促地搓手,略带抱歉地说:“我不知道您在家,不然应该买点东西上来的。”
“不要这么客气嘛。这些天你帮星星做饭,是阿姨要买东西感谢你才对。”
“没事。我和星星……”
“边朗!!”
林曼星慌忙跑来,以缺人手为由,推进厨房,“我没和爸妈说那件事。”
边朗明知故问:“哪件事?”
“就咱俩的事。”
“咱俩什么事?”
林曼星跺脚,压低声音,“谈恋爱啦!”
“没事。不着急。”边朗揉她发咱俩是好朋友不用计较那么多。”
“怎么今天材料这么少?”
“只做了工人和爸爸的份。我不卖盒饭了。”
“为什么?”
“不想抢阿姨的生意。算了。”
“不去也好。我要开学了,没办法来帮忙,你一个人太辛苦了。”
林曼星瞪大眼睛,“开学?!现在才八月啊?”
“夏江新生军训有三周。我明天要去报到了。”
“这样啊……”
“要不要来送我?”
“去夏江吗?”
“嗯。”
“不要了吧。”
“好。”
“我……”
林曼星还没从高考失利的打击里缓过劲,对高于她的大学有种天然的敬畏,觉得配不上。
这话没法和边朗说,又不想他难过,支支吾吾半天。
“没事的。”
“嗯。”
“你什么时候走?”
“通知书说九月三号前报道,但我想早点去整理宿舍,去那么远,很多东西都要在当地买。我加了新生群,在等里面说开寝时间。”
“确定时间告诉我。我去送你。”
“嗯……”
黎阳将班上同学的录取情况整理成表格,贴心地标在中|国|地|图上,长三角和珠三角扎堆,人名密密麻麻的。
越往北,人越少。
林曼星是走得最远的。
茶冲市距离嘉禾三千多公里,飞机没直达,需要在宁波经停。
若是有选择,谁不愿意离家近一些呢。
地图的分布像成绩表,扎堆的是高分区,分散的是低分段。
林曼星在低分段。
将要愈合的伤口又被撕开。
林曼星不擅长处理伤感情绪,也不想被人窥见她离开的落魄模样,不想要任何人送。
丁咏珊和她被同一家大学录取,一个报的师范化学,一个报的应用化学。
两人在一个学院,约好了一起去。
她特意叮嘱丁咏珊别和边朗说。
新生群通知开寝时间了。
林曼星买了八月二十七日的飞机票,夏江的新生军训二十六日结束,时间踩得好精准,边朗正好能结束军训来送她。
林曼星故意拖着不告诉他航班信息。
直到出发前一天——
[星]:我明天要走了。
[阿朗]:怎么不提前跟我说?
[阿朗]:你什么时候买的机票?
[星]:就刚买不久……
[阿朗]:不想我去送你?
[星]:不是。你在军训嘛。不想你分心。
[阿朗]:随便你。
[阿朗]:明天有很多新生活动,估计我也会很忙。
[星]:嗯。
[阿朗]:睡了。
[星]:狗子。晚安。
……
[星]:男朋友。晚安。
等了十分钟,那边仍是没回。
大概是不高兴了吧。
明天要坐飞机了,要离开从小长大的地方,面对未知的不安取代对大学生活期待,林曼星翻来覆去的,一直到闹铃响,才有了睡意。
可安琪来敲门,催促她洗漱出发。
买的早班机。
四点半就得从家出发。
天仍是黑的,街上特别安静,的士一路畅通无阻地抵达机场。
丁咏珊已经到了,在和父母道别。
两人办理好托运,准备去安检。
出门前,安琪泡了一杯蜂蜜水,寓意一路甜蜜,哄着林曼星喝完了。晃荡到这刻,肚子难受,她提出要去厕所。
丁咏珊指着二楼的等候大厅,“我去上面等你。”
机场的厕所很干净,安心地上完厕所,林曼星揉着肚子,走出来洗手。
抬头照镜子,有人站在后面看她。
她转身,“狗子?”
边朗戴墨镜,套着飞行夹克,叉腰立在那,若不是身边没行李箱,一定会被认成出差的飞行员。
林曼星小跑过去,“你今天不上课吗?”
“练车。没走过机场线。开车走一次试试。”
“这么早来练车啊?”
“知道我来干嘛的,还问?”
“来送我……”
“想多了。来练车的。”
狗人死不承认,林曼星也不再追问,早上喝的蜂蜜水在这刻起效,倏地填满心房,甜滋滋的。
“吃早饭了吗?”
“没有。”
边朗递出一个麦当劳纸袋,“两个汉堡。你和丁咏珊分吧。”又掏出一个空水杯塞进她书包侧面,“等候区可以打热水。”
“走吧。”
“好。”
林曼星突然有很多话想跟他说,停下脚步,没等回头,他先制止:“别回头。直直走。有事用微|信。”
边朗比她擅长处理离别。
这刻要是停下了,怕是走不了了。
林曼星深吸一口气,抹掉眼泪,闷头小跑进安检队伍。
早班机人很少,安检不排队,没两分钟就通过了。
乘扶梯到二楼,她才敢扶着栏杆,往下看。
厕所门口空荡荡的,又扫了一圈一楼大厅,哪里都没他。
走得好快呀。
‘嗡嗡’
手机在口袋震动。
林曼星点开微|信。
边朗今天凌晨三点的时候回她了。
有一条撤回。
还有一条晚安。
刚刚,他发来——
[阿朗]:不要乱看,赶紧去找登机口。
林曼星不死心地又扫了一圈一楼大厅。
狗人好能藏呀。
手机继续震动。
[阿朗]:我没走,会在这看着你走。
[阿朗]:星星,航班要起飞了,去排队吧。
边朗脱掉惹眼的飞行夹克,绑在腰间,坐在一楼的咖啡厅仰头看她。在室内也戴墨镜,周围的人经过不免多看他几眼。他没在意,边发微|信催她登机,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暑假最长只有两个月。
两个人分别最长也只有两个月。
从没出过远门的人要去那么远,他很担心,整个暑假都在查茶冲市的信息,购物软件也全是相关的东西。
可惜机票只限制二十公斤,她那么瘦,真要她多提一些,肯定喊苦喊累,他又没法帮她。
想买的东西堆满购物车,准备等她到了那边,再下单邮寄过去。
小不点消失在二楼,边朗慢慢低下头,昏暗的视野模糊一片。
林曼星顺利登机,按要求关闭手机,收进口袋。
口袋不知何时多了个硬物,她掏出来,是个小盒子,里面有一对海绵耳塞、两颗晕机药、几粒薄荷糖,还有一张小纸条。
男朋友写给她的——
‘星星,一路顺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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