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储钦白工作室的那一夜放纵,让周声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接触到他工作室的人就觉得有种难以面对的不自在感。偶尔也会想,他办公室最后是怎么收拾的?换加湿器等物品是叫了助理帮忙还是自己处理,其他人有没有察觉到什么?
好在,事实证明,大多都是心理作用而已。
周围一切如常。
时间眨眼进入十二月。
栖园内也一切步入正轨。
大清早潘叔带着人在院子里打扫,周声在二楼,推开窗看见底下的草坪和矮松上都挂了一层薄薄的白霜,风吹来有些冻骨。
“周先生。”张嫂端着盘子在底下路过,抬头见着他,立马说:“今天强降温,快零度了,你可千万别吹着风了。”
周声手撑着窗户,笑笑:“没事,就一会儿。”
潘叔拿着扫落叶的新式工具,仰头看过来,跟着张嫂不赞同说了一句:“这储先生拍戏去了没在,你在家要是把自己弄病了,怕是他得马上飞回来。”
张嫂立马:“就是就是,老太太昨晚还打电话问起呢,让你没事去西苑住两天,她那边的人日常起居更细心一些。”
周声多少有些无奈。
储钦白因为情分接了个陈木松电影的客串拍摄,人现在在影城。
前两天大概因为温差原因,周声有些低热,储钦白无意中在视频里听见他咳嗽了两声。
周声也不知道他跟其他人都交代了些什么。
反正他是觉得,自己最近进入了一种万事不必躬亲的状态,出门不用脚,吃饭不用筷。某位大影帝自己人不在,还把身边的人都弄得风声鹤唳的。
周声下楼简单吃了个早饭,换身衣服。
上午十点,秘书唐蜜准时带着人上门。
有京市派遣下来的,包括管理办这边的重要成员,环绕坐在会客厅里。
有人打量四周,笑着说:“周总这住处是真不错。”
“让各位见笑了。”周声斟茶,倒茶的动作不急不缓,开口道:“家里人买的,我对岚城的房地产还不如恒远的马总熟悉。”
其他人纷纷笑起来。
“周总谦虚了,不过早就听闻周总已婚,到底是何方神圣咱们也一直无缘得见。”说着有人好奇打望:“今天这是没在家?”
周声淡笑,“确实,出公差了。”
端起茶杯浅浅喝了一口,话一转,“而且他对这些偷工减料,强买强卖的事情的也不太感兴趣。”
话题成功被转走。
有人接了茬,“说起来,最近这些现象倒是少了不少。”
“肯定的,多亏了周总的计划。”
“预计一年左右,整个上园区都将进驻不少传统制造工业的企业,到时候大笔资金回流,周总是这方面的熟手了,还得多带带我们。”
这些人,都是关于着未来北区形势的关键人物。
周声倒是不在乎,自己是否被有意无意推举出来,成为最显眼的那个。
面对这样的话,眉毛都没有动一下。
过了两秒钟,才说:“以辛源这类企业为首的竞争者,尤其是以不正当手段获得利益,牟取暴利之流,是年前最重要的打击方向。”
有人迟疑:“他们当中,很多也都是老牌公司,虽说行事很不上台面,但胡搅蛮缠是真的拿不出办法对付。咱们也不能抓着眼前这点小利不放是吧。”
有人提议,“要实在没辙,咱们适当让步行不行?”
“
不行。”
周声蹙着眉,反对,“眼前的小利那都不叫利,说得好听点那叫抓大放小,一旦撕开这个口子,企业的不满只会越来越多,这直接关系到明年的扶持计划。”
周声在这些人当中算是很年轻的。
周声的位置也不在最中间,可几乎所有人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看他这边的风向。
他反对,自然就会不断有相同的声音开始出现。
毕竟现在谁还不知道北区周声。
他虽然没有垄断整个区的生产产业,但人实打实靠联合推动,一举成名。
他是经开办的核心人物,又是上边指派的投资人。
按道理,一般人到了这个地步,是不会管底下那些明争暗斗的,推卸责任高高挂起的人见过不少。像他这样,事事过问,掌控的人反而很难得见。
有的人不解,觉得干大事,处处掣肘于这种阴损伎俩,那不是个很划算的买卖。
在坐的,有位姓王的内局人。
想了想,还是暗示说:“周总,咱们摸索背后的线索这么久,一直收效不明显。这里面的关系就像一张大网,有些事儿闭闭眼就过去了。”
周声手里的茶杯轻轻放到了桌上。
并不是很明显的那种脆响,足够把所有还想说话的人堵住了嘴。
周声的声音并不严肃,甚至是心平气和。
“这不是看不见就能过去的事情,各位根植于岚城多年,当年的辛源连带着他身后的十几家小企业是怎么做起来的,各位不会不比我清楚。”周声单放在手边桌沿上的手肘,拇指与食指微微捻动摩擦,带上一点上扬的漫不经心,“大家都懂,不是吗?”
如果有从头就认识的周声的人。
再看见他如今眉宇的神情,就会发现,是学了三分储钦白的影子。
周声要在年前将北区所有隐患拔除干净的决心,刻不容缓。所以那股子不动声色,却能让人紧张的劲儿,周声都得承认,在很多时候相当好用。
时间来到两天后。
周氏企业总裁办收到了一个快递。
指明周声签收。
年底了,各个企业之间相互有礼品往来,是很正常的事情。询问过周声不是他自己购买的私人物品之后,由秘书代签归类整理。
一分钟后,周声办公室门外传来秘书的惊呼。
周声走出门,看着地上盒子里装的血淋淋的死老鼠,蹙着眉将女秘书挡开。
从里面拿出一封恐吓信。
包括一只录音笔。
通过变声处理的声音听不出任何线索,里面的人只说:“周声,这只是给你的一个小小警告而已,再不收手,谁也不能保证,下次放进盒子里的,是你的胳膊还是你的腿了。”
整个秘书室,一个个当场被录音吓得脸色煞白。
“我、我先报警。”
“周总,这到底是谁寄来的?”
周声看了一眼另一只手上,用报纸字体拼接而来的恐吓信,随意扔进脚下的垃圾桶,“没事。”
有人开始恐吓,证明这些天的动作有效果。
周声并不惧怕这样的威胁,甚至可以说习以为常,早有心理准备。
当年周家二分之一的产业,卷进了派斗局势当中。
父亲作为持中人,遭到暗杀,周声刚归国接手生意那段时间,遭遇到的恐吓也不是一只死老鼠那么简单。
欲有所成,必承其重。
这本就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周声将盒子盖上,交给了脸色铁青匆匆过来的许朝,“等警察来了,取证后就处理了吧。”
“声哥。”许朝担忧。
周声知道八成是不可能查出什么,就看了他一眼,“手头上该做什么事就去做什么,被人随随便便一点手段影响,接下来那么多事情谁来处理?”
许朝只好拿着盒子走了。
储钦白得知这件事的时候,人还在外地。
当即让助理订了机票,结果被通知天气有大雾寒霜,不能起飞。
晚上周声刚洗了澡出来。
房间的空调温度刚好,他盘腿坐在床上,一边擦着头发,一边看另一边脸色黑成锅底的人。
周声见他像是在外面。
镇上黑漆漆的马路上灯影模糊,没什么行人。
周声欲打破他一言不发的气氛,“这么晚没事去外面干什么?”
储钦白终于找了个类似公园的地方,在滑梯装置的梯子上坐下,终于还是回复他:“出来买点东西。”
周声很快看见,两瓶水,一包纸,一盒口香糖。
压根不是什么急需必买品。
而且他这个身份,也用不着自己买。
周声看他嘴边呼出有白气,“坐外面不冷吗?”
“我需要冷一冷。”储钦白说着就横了他一眼,放下撑着膝盖的腿,“要不是我有人跟着你,这么大事你是不是不打算告诉我?”
周声擦着头发的动作一顿,无从狡辩。
只好说:“你不觉得这行为才是真的很小学生吗?我也不怕老鼠。”
“周声!”储钦白严肃,“这不是小事。”
周声也不是真想惹他,再说,惹他也不会拿这种事说。
只好把手机放到被子中间撑起来,一副谈判认真姿态,说:“出门身边除了你非给的那两个保镖,我自己也有人。司机是小林,家里有潘叔。快递之所以能送进来,是因为走了正常快递路径,而且以前没收到过类似的东西,不会真的有什么事。”
储钦白脸上没有丝毫放松,手肘重新撑回膝盖,眼睛离镜头很近。
最后只得出一句总结,“我明天回来。”
周声被噎住了一般。
提醒他:“你这时候开陈导天窗?他会疯的。”
不等储钦白反驳,周声接着说,“真不用为这事儿飞,天气不好,飞行也不安全。而且陈导他一旦发疯,肯定还会狂轰滥炸我。”
“你可以不用理他。”
周声摇头,“不行,我们有口头协议。”
储钦白眉心一蹙,“你们能有什么口头协议?”
“就上次出去玩儿那天晚上。”周声说:“他想让我帮忙说服你接他下一个项目,他把你过去的所有秘密告诉我。”
为了安抚住某人,周声不惜把自己那点幼稚窥探秘密坦诚无余。
储钦白脸色勉强缓和了一些。
语调依然冷,问他:“那他都告诉你什么了?”
“他告诉我你初中同桌喜欢你,高一前排的女孩儿每天给你写一封情书,高三毕业晚会因为拍戏差点没去成,有个暗恋的同学直接急哭了。”
储钦白咬着牙骂了一声,然后:“别一天尽听他瞎咧咧,都是胡说八道。”
“是吗?”周声如今学他挑眉轻车熟路,“哪里胡说了?”
“我一个都没记住。”
周声半擦干头发,拿了手机仰躺在枕头上。
状似叹息,“无情。”
“少给我胡搅蛮缠转移话题,今晚的事情还没说清楚。”储钦白看着镜头里那双因为仰躺,眼尾上扬显出两分慵懒的猫眼一样的眼睛,提醒:“起来把头发擦干再睡。”
周声手举着累,改成侧躺。
说:“干了。”
“你是不是就仗着我现在没在,也逮不着你?”
“哪儿敢?”周声半只眼埋进枕头里,看着那个坐在暗夜冷风里的人,大影帝深夜独自游荡在公园,这怎么也是爆点话题了。周声手指点了点屏幕,就像是碰到了人一般,低声开口:“储哥,回去了。”
谁也没说话,过了会儿,储钦白:“周声声,今晚的月亮很圆。”
周声看着掉转镜头,出现在屏幕里的那弯月亮。
自己也跟着弯了下眼睛。
“是啊,好圆的月亮。”
十五月圆,从上世纪到现如今,月亮始终都是那个月亮。
只不过多了个,会在异地他乡夜晚,拿着手机告诉他今晚月亮很圆的人。
周声觉得明天一定会是个好天气。
直到第二天,看见网络铺天盖地,都是影城拍戏出事的新闻。
摇晃的镜头里,吉普车从仓库冲出,爆破声响。
冲天的火光瞬间吞噬了整个车辆。
周声在镜头里听见了各种各样的大喊,尖叫以及哭声。
“布置爆破点的人干什么吃的!!!”
“救人!快灭火!”
最后是一道很远模糊的哭声,很像陈灯灯,“储哥在车上。”
那天,不少人看着久久站在桌子后面的周总,空气一度凝结。
整个办公室里鸦雀无声。
那个周总不同于以往。
他明明还是那个样子,但一切温文如同假面寸寸碎裂。
你能从他周围的空气当中,感受到那种实质变化。
以至于他抬头,哑声说出那句:“
这话没人敢接。
虽然说话的人也根本不会在意。
他自顾自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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