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瓜文学 > 古代言情 > 穿成谦妃后我在清宫修文物 > 164. 先祖 “雨早已停了,那么人呢?”……
    婉襄和雍正在热茶氤氲出来的水汽,与漫天大雨落地时产生的朦朦水雾之中同彼此交谈。


    大雨以一种包容的姿态落下,容纳着世间所有的声音,瑟瑟泠泠,偶尔的交谈,小女孩的笑声,蓦空鹊轻轻的呜咽……篆刻在这一刻的时间里。


    这一天的大雨直接吞没了夕阳,将近晚膳时分,风扇房中点了灯,但不似勤政亲贤殿与万字房那样明亮。


    嘉祥也饿了,坐在儿童餐椅上,拿着她专用的小勺子,嘴里说着些婉襄和雍正都听不懂的话,催着快些开饭。


    其他的菜色都不过寻常,只中间一道文火鸭子味道最好,“我记得这道菜是极费功夫的,四哥难得令人做一回。”


    文火鸭子,鸭子处理干净,而后加入各种调料腌好。


    整只鸭子放入瓷罐之中,再将瓷罐装入盛有一半清水的蒸汽锅中,将锅盖紧紧盖住,不让蒸汽散失。


    似这般蒸,要连蒸三日。


    这样做出来的鸭肉极其酥烂,便是用筷子夹,也几乎要夹不住。


    “倒不是为了你,嘉祥刚刚开始吃肉,牙齿幼嫩,还是给她吃些容易嚼烂的肉菜更好。”


    说是这样说,他们两人都只顾着自己吃,根本没人把这鸭肉夹给嘉祥。


    此时的嘉祥还在同她小碗里的面条碎做斗争,吃得脸上、衣服上到处都是。


    婉襄起了坏心,哄着嘉祥吃鸭肉。


    这小丫头什么都爱吃,只尝了一口,便眼巴巴地望着桌上的文火炖鸭,不断地发出声音指挥婉襄再给她夹一些。


    婉襄见鱼已上钩,便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吸引她的注意力。


    又指着窗外,“嘉祥你看,外面的湖上有鸭子,看见了吗?”


    嘉祥循着她的手指看过去,果然见风停雨歇,她在湖边玩水之时见过的一群鸭子此时在岸上走,排着队进入湖中游泳。


    那时候嘉祥害怕它们,此时距离这么远,当然也就不害怕了。


    “可爱吗?”


    “可爱!”


    嘉祥大约其实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只是习惯性地重复大人说话的最后两个字。


    “可爱吧?你刚刚吃的肉就是它们做的。”


    嘉祥愣了愣,好像是在婉襄的手势之中明白了她这句话的意思,立刻咧着嘴大哭起来。


    她这样子实在滑稽,婉襄忍不住捂着嘴笑,雍正皱着眉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夹起一小块肉,喂到了嘉祥嘴里。


    她原先还专心在哭呢,嘴里忽而有了味道,嚼了嚼,大约觉得还是挺好吃的,慢慢地也就不哭了。


    固执地不抬头看外面的鸭子,只望着雍正,不断地指着鸭肉,让他放到她碗里。


    小孩子真是有趣。


    雍正的谴责随之而至:“就没见过像你这样当额娘的。”


    婉襄仍然忍不住笑,大言不惭,“等她长大之后气我的日子还有呢,现在她又不会长记性。”


    而晚膳最后上的也当然是长寿面,用鸡汤下的。


    “朕实在是不会做这些事,若当真做了,恐怕反而要被你嘲笑,便请御厨代劳吧。”


    雍正八年他生辰的时候,婉襄是为他做过长寿面的。


    婉襄一边吃一边摇头,“投之以亲力亲为,报之以御厨代劳,啧啧。”


    雍正居然向嘉祥告状,“你额娘欺负完你,又来欺负你皇阿玛了,嘉祥,你说应该怎么办?”


    这时候的嘉祥已经吃饱了,小肚子圆鼓鼓,哪里有空为父母断这样的一段公案,扭动起身子来要从餐椅中下去,蓦空鹊也已经等它的小主人等了许久。


    雍正将嘉祥从儿童餐椅之中抱了出来,放在了地上。


    刚吃完饭,婉襄都不允许她乱跑,于是她就毫不在意地在风扇房的青砖地上爬了起来,又爬到了风扇面前去。


    和蓦空鹊一人一犬,坐在风扇前面,也不知道在乐呵什么,不断地拍着手。


    蓦空鹊也不嫌弃吵闹,一直在她身边摇着尾巴。


    婉襄和雍正也差不多用完了晚膳,宫人们将菜肴都撤了下去。


    应该言归正传了,“四哥原本说雨停之后要让我见一个人的,雨早已停了,那么人呢?”


    “朕已经着人去将他带来了,再略等一等吧。”


    其实婉襄也并不着急,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这个人似乎对她而言也没什么吸引力,她还是更想同雍正两个人安静地呆在这里。


    又过了片刻,苏培盛终于带着一个年轻男子走到了殿中。


    这男人生得很白净,没有穿官服,只是寻常百姓的粗布麻衣而已。戴着寻常小民会戴的帽子,在雍正和婉襄面前跪下行礼。


    “小人柳记谦给万岁爷,刘贵人请安。”


    果然只是个平民。


    雍正找他来,是做什么?


    “起来吧。”雍正放下茶盏,望向婉襄,“你猜一猜,这个人是做什么的?”


    这婉襄如何能猜到?


    柳记谦,与真正的婉襄倒是同姓。


    而雍正很少召见平民,要么就是内务府的工匠……柳……该不会是……


    “这位先生,莫不是锔补那套定窑茶杯的匠人?”


    雍正更认真地望了婉襄一眼,“朕的刘贵人果然聪慧。那套瓷器正是他锔补的,朕以为你也深谙其道,或者会想同其他的匠人交流一番,因此着人将他带来。”


    姓柳,又曾服务于清代皇帝……难道真是她的先祖?


    “柳先生年纪轻轻,手艺便已经这样好,实在很难得。不知柳先生是从哪里习得的锔瓷技艺?”


    柳记谦很有礼貌,也不像寻常百姓第一次面圣一般紧张,先向婉襄道了谢。”


    “多谢贵人夸奖,小人实在愧不敢当。小人祖上便以锔瓷为业,此为家族谋生之道,不敢谓精通,只不辱没先祖技艺而已。”


    果然!


    “不知柳先生祖籍何处,如今在哪里安居?”


    他照样从容回答,“祖籍即在京师,如今蒙万岁爷厚爱,居住在东便门外,大通桥附近。”


    婉襄几乎已经可以确定,眼前这个人,就是她的某一代先祖了。


    她莫名地觉得有些悲伤起来,看着另一个,与她血脉相连的人,真正地生活在这个时代,在这样的社会形态之中沉浮。


    这悲伤之中,似乎又夹杂着欢喜,他们都曾经来过,每一个人都从来不孤单。


    她不能在雍正面前失态,“柳先生是怎么想出,为这些杯子做荷花形花钉的呢?”


    柳记谦便道:“稼轩先生有词曰:‘红粉靓梳妆,翠盖低风雨。占断人间六月凉,期月鸳鸯浦。’您的生辰在六月,万岁爷也说您喜欢荷花,因此……”


    这是辛弃疾的《卜算子》,其实并不算太过为人熟知。


    婉襄追问他:“柳先生读书识字么?”


    “有时给贵人们修补文玩瓷器,器具之上有字迹,需要拼接或是补色,若是认字的话,会更方便一些。”


    “小人闲来无事之时,也的确喜欢看些杂书。在娘娘和万岁爷面前卖弄了。”


    士农工商,除却商人,工匠便是最底层的。而读书才是这世道最正当的事。


    婉襄试探性地道:“柳先生从没想过要读书科举么?”


    他苦笑了一下,“小人祖上虽然就在宫廷之中供职,但……您也知道,皇家许多瓷器都是碎裂了便换新的,很少有需要修补的时候。”


    因此像他们这样的工匠,都是不得宫中贵人们重视的。


    “更何况祖传的技艺总要有人守住,小人不敢想自己有金榜题名之时,也不敢用所剩不多的家财来赌,平生心愿,只希望能凭手上的活计让家里人有一口热饭吃,冬日有一件能保暖的衣服。”


    婉襄默默了片刻。


    她知道她绝不能改变柳记谦的命运,否则她这一支所有的人们命运都会改变,连她自己也会不复存在。


    柳记谦更只是如今这个时代数万万民众之中的一个,甚至他今日能被皇帝召见,来日的生活一定不会有多困苦。


    就算他是她的先祖,也就让他重新回到茫茫人海中去吧。


    “虽则是万岁爷吩咐,但你锔补的这套杯子我的确十分喜欢。”


    她望向雍正,“便请万岁爷替嫔妾赏赐这位柳先生吧。”


    她往后或许再也不会看见柳记谦了,但他的血液仍然流淌在现代的她身上,这或许就是人类血脉传承的意义。


    雍正便向苏培盛道:“赏赐他二十两银子,往后柳氏世代皆可在内务府中供职。”


    这就相当于拥有了一份铁饭碗,不管受不受贵人们重视,柳记谦方才所说的,家人的一份温饱,当然也就可以保证了。


    婉襄记得小时候作为柳家传人的母亲总是跟她说,在从前有皇帝的时候,他们家一直都是为皇家服务的,看来并不是为了招揽生意而撒的谎。


    柳记谦千恩万谢地离开了,夜色渐沉,也到了婉襄和雍正应当回到万字房中休息的时辰了。


    嘉祥今日也已经玩得累了,并没有挣扎,就在雍正怀中睡着了。


    雍正用披风裹了嘉祥,另一手牵着婉襄的手朝着万字房走。


    夏夜的圆明园中,草虫之声不断,婉襄仰头望向夜空,明河斜映,星辰闪耀,是这太平盛世里最为寻常的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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