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慕俞沉被她盯的神色微顿, 薄唇翕动两下,话语里难掩担忧:“哝哝,你怎么了?”
“没事。”舒明烟推开了他, 唇角绽放一抹浅笑,“现在是工作时间, 我真的要回去了。”
没有等慕俞沉回应, 舒明烟打开导演休息室的门,疾步出去。
她怕再晚一步, 会控制不住心上的委屈,在他面前暴露脆弱的一面。
回剧组时, 舒明烟没有心情去管别人有没有发现她和慕俞沉的关系。
记忆如同泛黄的胶片, 随着转动的齿轮在她脑海中一点点拼凑成画。
慕柏威做慕氏集团总裁时, 不顾家人的反对, 大力开发鹤莲岛,结果倾注的财力太大, 导致整个集团资金链断掉。
工厂罢工,鹤莲岛上的民众聚众闹事,整个慕氏危机四伏,大厦将倾。
慕俞晚为了救慕家,不得已答应老爷子的安排, 同意和简季白联姻。
但慕俞沉坚决不同意这门婚事, 仍旧自己想办法。
他说鹤莲岛确实是高风险高回报, 如今风险已经被慕氏承担大半, 这时候只要有人愿意继续为鹤莲岛投资,后面很快就能运转起来, 未来收益可期。
为着这个, 他早出晚归去拉投资, 忙的不见人影。
那天周五,舒明烟放学后一直没见慕俞沉回来,晚饭也不见人影。
于是她拿了习题卷在客厅的茶几前,一边学习一边等他。
直到凌晨一点钟,慕俞沉才满身酒气地回来。
慕家经济困难,家里大部分的佣人都被遣散了,只剩下容姨,偌大的老宅清清冷冷的。
为了节约,舒明烟只在客厅亮了一盏小台灯。
她小小的身影趴在那,托腮对着一道题冥思苦想。
慕俞沉看到她,打开了客厅的水晶灯。
炽亮的灯光将室内映得如白昼。
舒明烟抬头,看见他眸底染起星亮:“小叔叔,你回来了!”
“我煮了醒酒汤,去给你端过来。”她跑着去厨房。
捧着一杯醒酒汤折回来,慕俞沉在沙发上坐着,正拿她的试卷翻看:“小明烟,这么晚还在学习?”
那时候他喜欢叫她小明烟,全家只有他一个人这么叫。
舒明烟把醒酒汤递过去,在他旁边坐下:“马上就要读高中了,升学压力多少还是有的。而且,我想做着题顺便等你回来。”
慕俞沉眉眼憔悴,听到这话难得弯起唇角,在她发顶轻轻揉两下。
“其他人呢?”他问。
舒明烟道:“小姑姑去医院陪爷爷,小柚子和容姨都睡了。”
慕俞沉看看时间,快一点半了:“很晚了,你也回房间睡吧,卷子明天再写。”
“好。”舒明烟乖乖收拾起自己的试卷,“小叔叔,你记得喝醒酒汤,别熬太晚了。长期这样下去身体会垮掉的,爷爷已经在医院了,我不想你出事。”
明亮的光线映着她满是真诚和关切的小脸,慕俞沉喉结动了动,忽而道:“最近心里是不是很害怕?”
舒明烟摇头:“有小叔叔在我就不怕。”
慕俞沉倚着靠背,视线扫过这偌大的房子:“小明烟,小叔叔拉不来投资,你不担心有一天慕家彻底倒了?到时候这套宅子也会卖掉,我们无处可去,很可能要睡大街。”
舒明烟想了想:“我爸妈留的房子还在呢,如果真没地方去,我们可以去那里,我不会让小叔叔睡大街的。而且我也能赚钱,我今年拿了好多奖学金,上个月我参加全市的作文大赛,还拿了一等奖。小叔叔,你如果累了就休息一下,我可以养你的。”
她翻开茶几上的书包,从最里面的夹层里找到一个信封,里面厚厚的一沓。
“小叔叔,你看我作文大赛的奖金发下来了,有六千呢,今天容姨陪我去领的。”舒明烟递过去,“全都给你。”
慕俞沉看着她递上来的钱,心上沉甸甸的,眼尾在灯光下泛着些许红晕。
好一会儿,他伸手接过来,开口时声音掺了些哑:“好,小叔叔收下了,我们家小明烟真厉害。”
舒明烟怕他不要,原本还有点忐忑,直到听到这话,她舒心地笑了。
“小叔叔,你醒酒汤还没喝,要凉了。”
慕俞沉把那杯醒酒汤喝下去,舒明烟主动接过杯子:“那我先上楼了。”
她要离开时,慕俞沉想起什么,叫她:“小明烟。”
舒明烟狐疑地回头。
慕俞沉顿了顿,神情带了些认真:“慕家如今这种情况,外面不是很太平,最近你和小柚子去学校都让容姨接送,星期天就乖乖在家待着,哪都不要去,尤其不能自己一个人出门,任何时候都不能,听到没?”
舒明烟点头:“这话你前几天说过了,我记着呢。”
慕俞沉这才放心下来,顿了下,又道:“别太担心我,以后我再回来晚,你就自己早点睡。你还小,不用操心家里的事,好好学习就行了,别的事都不用管。有我在,不会让大家搬离这套房子,更不会让你们睡大街,慕家会好起来的。”
舒明烟很乖地应:“嗯,我相信小叔叔。”
慕俞沉疲倦地倚着靠背,闭上眼:“你去吧,把客厅的灯关掉,我一个人待会儿。”
舒明烟关了客厅的灯,把杯子拿去厨房洗干净。
要上楼时,她扭头朝客厅的方向看了眼。
漆黑的夜幕下,慕俞沉孤清的身影坐在沙发上,打火机蹿起火苗,他手捧着点了一支烟。
星星点点的火光勾出他深邃的脸廓,眸中是一望无际的深沉。
舒明烟觉得心上好像疼了一下。
他也才二十出头,还没大学毕业,却要独自承担这一切。
她好恨自己还没有长大,什么都不能陪他分担。
不过慕俞沉今晚愿意跟她说说心里话,她很高兴。
回到房里,舒明烟在当天的日记本里写下了一句话:希望慕家尽快度过难关,希望慕俞沉永远开心快乐。
那是第一次,她没有用小叔叔这个称呼,而是写了他的名字。
她把那张纸撕下来,折成千纸鹤,放进小小的玻璃瓶中,压在枕下。
舒明烟没想到,变故来的那样突然。
第二天她就和慕俞沉起了争执,被慕俞沉严厉叱骂。
那晚慕俞沉又是很晚才回来,样子比前一天晚上更加狼狈。
他浑身是伤,嘴角和额头上流着血,衣服也破了,好像跟人打过架。
容姨周末回自己家了,舒明烟找不到家里的医药箱,只好自己跑去外面给他买创伤药。
她跑的太急,快到家时摔了一跤,擦破的膝盖疼得厉害。她怕回去后慕俞沉发现,强撑着装作无事发生,一路小跑回到家。
可是一到客厅,她看到的却是慕俞沉威严到极致的冷脸:“知道现在几点吗,谁让你出去的?”
他声音是少见的凌厉,让舒明烟的心跟着一颤。
她一向害怕生气时的慕俞沉,声音不自觉软下来:“小叔叔,对不起,我不是故意不听你的话,我看你受伤了,所以我……”
慕俞沉看到她手上的东西,脸色却更沉了。
怒意上来,他直接把药从屋门口扔了出去:“就为这点玩意儿,值得你大晚上跑出去?我昨晚怎么跟你交代的,你又是怎么答应我的?舒明烟,你翅膀硬了,把我的话当耳边风?”
慕柚听到动静从楼上下来,就看到小叔叔正在大发雷霆。
她默默听了一会儿,才了解到事情始末。
慕柚走过去,想帮舒明烟说话:“小叔叔,明烟是关心你的伤,你怎么反过来骂她?”
此话一出,慕柚没想到会火上浇油。
他转头连慕柚一起骂:“还有你,我说最近不能出门,你们俩就一步不准从这个家里走出去,任何时候都不行!”
“关心我?”慕俞沉看着舒明烟,言语冷漠,“舒明烟,我轮得到你关心吗?你以为你是谁?”
慕俞沉很少发这么大的火,慕柚吓得不敢说话。
舒明烟红了眼眶,倔强地不让眼泪流出来。
她默默转身,去院子里把买来的伤药一点点捡起来。
折回客厅,手里的药轻轻放在茶几,她一句话也没说,独自上了楼。
慕俞沉的话,她满脑子只记住一句。
——“舒明烟,我轮得到你关心吗?你以为你是谁?”
她什么都不是,她就是个无父无母,寄养在慕家的孤儿而已。
回到房间,她打碎了玻璃瓶。
把里面的千纸鹤粗暴撕成碎片。
次日,慕俞沉给她买了蛋糕,算是一种变相的道歉。
舒明烟笑着接受了,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她知道,慕俞沉那天一定发生了很不好的事情,所以才会没控制好情绪。
舒明烟相信他那句话是无心的,也明白他生气是担心她的安全,怕她大晚上一个人会出事。
可是有些话,一旦戳在她心上了,那份委屈与难过就是一道跨不过去的隔阂,她做不到完全不介意。
只要想起来,心里就会难受,她只能假装遗忘。
从那以后,她再也没有主动关心过慕俞沉,见到他也是能躲则躲,能避则避。
慕俞沉愿意跟她结婚,舒明烟心里很感激。
他说要经营婚姻,她也尽量去迎合和顺从。
可是主动关心慕俞沉,她很多年没做过这种事了。
她早已经,不敢去关心他。
她怕自己所谓的关心,他根本瞧不上,到头来不过是感动了自己。
回到剧组,舒明烟有点魂不守舍,独自在休息区的板凳上坐着。
白棠过来拍拍她,面露忧色:“怎么了?”
舒明烟回过神,笑着摇摇头:“没事,天气太热了,就容易精神不好。”
见她额头上冒着汗,白棠去拿了瓶水给她,又拿着扇子给她打扇:“最近这天确实挺热的,要小心点,别中暑了。”
“嗯,谢谢棠姐。”舒明烟捧着水勉强喝两口。
没多久,几个刚拍完一场戏的演员回来。
舒明烟听到大家的议论:“没想到隔壁的开机仪式慕俞沉居然真来了,他现在对耀起底下的剧都这么重视吗?”
“没准是来童城出差,顺便出席一下开机仪式,李导也算他们耀起影业的老人了,这点面子还是有的。”
有人看向舒明烟:“小舒,你和慕总不是很熟吗,他上次还来剧组接你,这回人都走了,怎么没见过来跟你打个招呼?”
舒明烟拧眉:“他又不是我的什么人,为什么非要过来跟我打招呼?”
舒明烟很少在剧组里夹枪带棒的说话,那人愣了两秒,讪笑:“我就是随便问问,你别在意。”
所有人都看着这边,舒明烟没说话,起身去了别处。
白棠忙跟上去。
见舒明烟走远,其他人才窃窃私语:“小舒不是说了吗,慕俞沉家和她家有点交情,慕俞沉应该是因为这个关照她一些,大家也别动不动把两人扯一起去,你看人小舒都不乐意了。”
“这有什么好生气的,我要和慕俞沉有这种关系,我都吹上天了。”
“又不是谁都像你一样没见过世面,没准人家小舒觉得稀松平常呢?再说了,人家凭真本事,又不是靠慕俞沉的。”
“……”
—
去机场的路上,慕俞沉还想着舒明烟离开时的异常。
原本一切都好好的,她突然就变了脸色。
慕俞沉思来想去,不知道怎么搞成那样的。
犹豫着,他手机找到舒明烟的微信,敲字过去:【我是不是哪里说错话,惹你生气了?】
这条消息,舒明烟一直没回。
直到吃晚饭时,舒明烟坐在餐桌一角,时不时点开慕俞沉发来的那条微信,若有所思。
一天的忙碌下来,她其实心里也不那么难受了。
先前只是因为慕俞沉不经意的一句话,勾起了她的回忆。
她情绪倏忽之间没控制住。
现在想想,慕俞沉对那件事肯定早就没什么印象了。
他是无意的。
慕俞沉一直以来对她都很照顾,两人领了证以后,他也努力扮演好自己身为丈夫的角色。
这次能陪她过七夕,舒明烟更是没想到。
她不应该因为他偶尔一次说错话,去否定慕俞沉对她所有的好。
小时候,她爸爸妈妈感情那么好,还免不了有争吵拌嘴的时候。
两人脾气一上来,说话不过脑,专戳对方的心窝子。
她和慕俞沉如今成了夫妻,以后肯定也会有点磕磕绊绊,如果以前的那道坎都过不去,后面再有磕绊怎么办?
夫妻之间,本来就是应该互相包容和体谅,婚姻才能长久。
舒明烟思索了片刻,在输入框里敲字,想说自己没事。
想了想,她又删掉。
慕俞沉已经离开童城,今天晚上回到酒店,她给他打个视频好了。
这么想着,舒明烟将手机息屏,收进了口袋。
晚上有夜戏拍摄,持续到凌晨两点多才收工。
舒明烟乘大巴回酒店时,想起还没有给慕俞沉打视频,一时有点纠结。
她没想到今天会这么晚,这会儿再打过去,会打扰慕俞沉休息的吧。
这个时间,他就算工作再忙也该睡了。
舒明烟点开手机,看了眼和慕俞沉的微信对话框。
平时她有夜戏,超过十二点不给慕俞沉打视频,他会主动打过来问情况。
今晚他那边也没动静。
舒明烟明显觉得,因为白天她情绪的变化,她和慕俞沉原本还算和谐的关系,一下子变得有点凝固。
站在慕俞沉的立场上,可能还会觉得她今天有点莫名其妙吧。
也不知道怎么搞成这样的,白天如果慕俞沉没有说那句话,她根本不会一下子被刺激到。
算了,应该也不是什么大事,明天晚上再给慕俞沉打视频吧。
她熬太久,现在脑子也有点混沌。
进酒店,舒明烟疲累的不行,回房间的步子加快了些。
刷卡进去,赫然看到沙发上的慕俞沉。
他坐在圆桌前,上面摆着笔记本电脑,似乎在忙工作。
灯光勾出他清隽的脸廓,落在键盘上的手指骨节明晰,肤色是冷调的白。
工作时他唇线抿着,额前落了几缕碎发,周身气度清冷。
察觉动静,男人起身迎上来,那双黑瞳深邃中夹杂几许温柔:“今天这么晚,累不累?”
舒明烟刚把包包取下来,手还抓着肩带,整个人有点呆住。
好一会儿,她才迟钝地问一句:“你,你不是走了吗?”
“我没上飞机。”慕俞沉接过她的包包,帮她挂起来。
他今天一直在想舒明烟不高兴的原因,在登机前的那一刻,他想起来了。
七年前,他说过很混账的话。
这几年慕俞沉一直觉得,舒明烟不愿意跟他亲近,主要是因为他经常出差在外,心思放在家里的太少。
两人不常交流,渐渐就生疏了。
如今再仔细回想,好像不是。
他和舒明烟的关系,就是从那天晚上开始转变的,只是他那几年精力都在生意上,一直没顾上她。
当年的事,他至今没有给过她任何解释。
他后来给她买了蛋糕,说是补偿,不过是一种另类的逃避。
他从来没有正面跟她道过歉,更没体谅过她的委屈。
慕俞沉打理慕家这些年,所有人都要听他的,他威严惯了,就总是忘了反思自己。
他也会说错话,做错事,会言行无状到伤害身边亲近的人。
他当时那句话的本意是,她还是个小丫头,不要去操心大人的事,外面很危险,这不是她该做的。
那时候他被各种担子压着,又有点年少气盛,气头上情绪没控制住,出口不知怎的就说成了那样。
那个晚上,他把她的关心贬的一文不值,现在又反过来怪她不关心自己。
慕俞沉觉得自己真是个孬种!
他喉头动了动,忽而心疼地一把将人拥进怀里。
他抱得很紧,舒明烟有点不明所以,脸贴在他结实的胸膛,嗅到他身上沉稳冷冽的橡木苔香。
舒明烟睫毛颤了颤,试着开口:“慕俞沉,你怎么了?”
慕俞沉掌心抚着她后脑的长发,声音低而哑:“小明烟,对不起。”
很久没从慕俞沉口中听到这个称呼,舒明烟脊背僵住。
第 32 章
舒明烟恍惚了好一会儿, 缓声开口:“你……”
慕俞沉放开她,双手小心捧起她的脸颊,灯光下, 漆黑眼瞳里浸满柔情,又掺杂着深深自责:“那时候外面太乱了, 我怕你出事, 一时生气说了重话,对不起, 我不是故意的。那天晚上你买的药,我后来都用了, 只是碍于面子, 一直不好好跟你道歉。哝哝, 真的对不起。”
舒明烟看着他, 鼻子有点酸,眼眶里布了红丝。
这只是一件小事, 他们之间原本不该有这么深的隔阂,如果他当时就愿意软下来哄她两句,她就不会梗在心上许多年。
其实这些年舒明烟介意的,无非就是他那件事过后再也不提。
他若无其事,仿佛这一切都没发生过。
她一直安慰自己, 他是无意的, 是太担心她才那么生气。
他又那么忙, 所有的担子挑在肩上, 连囫囵觉都没好好睡过几个,顾不上她的情绪也很正常。
可自己安慰自己是一回事, 听他亲口说出来, 是另外一回事。
她在心里给他找一百个理由, 也总有一个声音时不时的冒出来,跟她说:一切都是她想太多,慕俞沉只是单纯觉得,他的事轮不上她关心,没准还觉得她多管闲事,乱跑出去给他添麻烦。
舒明烟一直不说话,慕俞沉薄唇动了动,瞳底浮现一抹自嘲,声音也有些无措:“我现在才道歉,是不是太迟了?”
舒明烟依旧沉默。
慕俞沉的心一点点往下坠,有些无助,更加感到懊悔,恨不能重来一次,补救他犯下的过错。
他做出那样伤害她的事,又怎么能指望她轻易原谅自己,慕俞沉现在想想,也觉得当时的行为无法原谅。
她明明在关心他,却被他那样叱骂,那时候她该有多伤心。
慕俞沉觉得,自己真是个混蛋!
男人薄唇轻颤,眼眶布了些许红丝,哑声问她:“哝哝,对不起,我该怎样才能弥补……”
舒明烟静静凝视他片刻,很轻地摇了摇头:“不用弥补。”
须臾,她嘴角绽出笑意,很认真地告诉他,“无论任何时候,只要我等到了这些话,就不会生你的气。我本来也没有很生气,我就是想听你亲口说,你不是有意的。”
她不会因为慕俞沉一次的斥责,就否决掉他对自己所有的好。
舒明烟一直记得,初到慕家的那几年,是慕俞沉一直护着她,宠着她。
她晚上做噩梦睡不着,他守在床边给她讲故事,直等到她睡着了他才会离开。小时候她生病,总是慕俞沉带她去医院,没日没夜地照顾她。
她考出了好成绩,慕俞沉和她一样高兴,会很自豪地揉着她脑袋说:“我家明烟就是厉害。”
他的呵护和陪伴,那些年填补了她失去亲人的无助和空白。
那个晚上的事,舒明烟心里没有责怪他,只是觉得难过,她希望他事后能好好跟她解释,哄哄她。
可是他那么忙,总也顾不上。
她原本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听到他解释这件事。
舒明烟舔了下唇,微垂着眼睑,浓密卷翘的睫毛耷拉下来,也主动认错:“我知道是我先做错了事,我那时候年纪小,不应该不听你的话,乱跑出去让你担心。那段时间小区外面总有工人闹事,我明白你的担忧,可是我想着我毕竟不姓慕,他们可能不会对我怎么样。”
她越这样,慕俞沉的心就越疼。
“傻瓜。”慕俞沉指腹扫过她脸颊的肌肤,“从我把你从小镇带回来的那天开始,你就是慕家的人。大房二房分家的早,他们我管不着,剩下的慕家人,在我眼皮子底下,一个都不能出事,当然包括你。”
“哝哝,我从来没把你当外人,以前没有,现在你是我的妻子,是我心里最亲近的那一个,知道吗?”
他的眼神真挚,舒明烟不免也有些动容,漂亮的眼底涌现出泪光。
慕俞沉拭去她眼角的湿润:“但是不管怎么样,我以前都不该那样对你发脾气。我向你保证,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我再也不会凶你了,原谅我,好吗?”
舒明烟心底的疙瘩彻底解开了,她笑着看他,和以前一样乖巧温顺,却比以前更从心:“好。”
慕俞沉吻过她眼角的泪水,品了品:“嗯?好像是甜的。”
舒明烟原本被他panpan亲的有些羞,闻声诧异了一瞬,反驳:“不可能,眼泪明明是咸的。”
“是吗?”他眸中闪过一抹得逞的戏谑,捧起她的脸,“那你也尝尝。”
他俯首过去,准确无误地覆上她的唇。
舒明烟这才惊觉,他是故意骗她的。
他亲的很温柔,与她缠绵着,像是在刻意讨好,舒明烟渐渐失了神,踮脚勾住他的脖子,闭上眼回应他的吻。
她第一次回应他,虽然笨拙毫无章法,却让慕俞沉受宠若惊,把人收紧在怀中,吻的更加热烈-
凌晨三点钟,万籁俱寂。
舒明烟早已熟睡,慕俞沉却依旧难眠。
怕吵到她,他去了顶楼的空中花园。
夜半的风在耳边呼啸,慕俞沉驻足在栏杆前,指间夹着点燃的香烟。
他没抽,只是眼神复杂地看着远处。
七年前的那个夏天,大概是他人生中最灰暗的日子,所有的狼狈与屈辱都经历过。
他这些年总是不愿意再想起。
那段时间,他急于给鹤莲岛的项目拉投资,后来听说柳家刚好有一笔资金,正在找好的项目。
他以为有了希望,连着好几天去找柳总聊项目。
但那个时候的鹤莲岛,没人愿意投资。
尽管慕俞沉说风险已经被慕家承担了,他不会再有那么大的损失,对方依旧谨小慎微,不愿答应。
所有人都觉得,那是个烂摊子,无底洞。
第六次被柳总拒绝后,慕俞沉拿着策划书从柳总的公司里出来,心底一片迷茫。
一辆车子驶在门口,几个男生下了车。
为首的是柳总的小儿子柳元洲,他跟慕俞沉一般大,高中时两人同校,但不是一路人,没交集。
柳元洲嘴里咬着烟,冲他打招呼:“慕俞沉,又来求我爸了?为了你姐不联姻,你可真是够卖力的。怎么拉着个脸,我爸又拒绝你了?”
慕俞沉懒得理他,抬步就走。
身后柳元洲忽而道:“你想让我爸给你投资,你找我啊,我帮你劝我爸。”
慕俞沉步子顿住,回头。
柳元洲笑倚在车门上:“我帮你想了个办法,你不想你姐去联姻,你家不还养着一个叫舒明烟的小丫头,反正不是你们慕家的人,承了你们家恩情这么多年,也该做点牺牲,你送她来我家,我替你养,我就为你这项目和我爸说说好话,怎么样?”
柳元洲笑的不怀好意,慕俞沉脸色沉下来,下颌的线条骤然凌厉。
柳元洲被他盯的很不自在:“你瞪我干什么,天底下哪有免费的午餐,你不舍得你姐去联姻,送个跟慕家没什么关系的小丫头给我,还能帮你们慕氏集团度过危机,这买卖你不亏啊。慕俞沉,咱们是老同学,我很为你着想了。”
慕俞沉用力攥着手里的策划书,厚厚的纸张被他握变了形,手背上有青筋暴起。
强忍着打死这畜生的冲动,慕俞沉声音冷得吓人:“知道她几岁吗?”
柳元洲有些被他突然的阴鸷吓到,两条腿不觉有点发颤。
几个兄弟在旁边看着,他面上也不能怂,心底兀自给自己打气。
慕家都落魄成什么样了,慕俞沉凭什么在这儿跟他拽?
柳元洲挺着腰杆,依旧笑着:“是有点小,我玩两年不就长大了?”
慕俞沉额头上血管凸显,用力一个拳头挥在他脸上。
柳元洲没防备,被打得脸偏向一边,脑子懵的一下,头顶直冒金星。
他还没反应过来,慕俞沉揪住他的衣领又接连挥了好几拳过去。
最后膝盖一顶,带着浓烈的怒意,使劲撞在他肚子上,柳元洲痛苦地弓着腰,脸色惨白。
他身边几个兄弟这才后知后觉冲过来,和慕俞沉扭打在一起。
那天的慕俞沉像疯了一样,任谁冲过来都毫不手软。
他狠起来不要命,一个打他们四个,还把对面给打怕了。
临走之前,慕俞沉弯腰捡起散落一地的策划书,浑然不在意身上的伤。
他看向柳元洲时,眼神狠厉的犹如来自地狱的修罗,每个字都是冰冷的警告:“她是我慕家的人,你敢动她一下,我跟你没完。”
舒明烟养在慕家比较低调,柳元洲既然能知道她的名字,想必是真的盯上她了。
慕家落难,想来踩上两脚的人多了,柳元洲又是个什么事都能做出来的禽兽。
慕俞沉越想越不安,加快速度往家赶。
回到老宅,看到舒明烟安然无恙地待在家里,他提着的心才终于放下。
可是他回房间换个衣服的功夫,发现舒明烟没影了,去她房间敲门,也没动静。
一瞬间,慕俞沉慌了神,柳元洲的混账话还在他耳边一遍遍回响,他指尖控制不住地轻颤。
他不顾一切地想要冲出去找她,却看到舒明烟拎着东西从外面跑回来。
当时天色已经黑了,慕家这样的局面,她敢一个人跑出去。
慕俞沉感到一阵阵后怕,胸腔里积压了许久的火气蹭地窜上来。
那个晚上,他毫不留情地骂了她。
他没见过这么不省心的小姑娘,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不要出去,还把他的话当成耳旁风。
她知不知道外面有人正在觊觎她,出去随时都会有危险。
慕俞沉心有余悸,前所未有的愤怒。
他扔了她买的药,对她说最严厉绝情的话。那时的慕俞沉只有一个目的,他要她牢牢记住今晚的错,以后天塌下来也不准自己出门。
事后再想起来,慕俞沉知道自己话说重了,她离开的时候看起来很难过。
但他想着,她还小,这个年纪的小孩心里应该不藏事,过段时间兴许就会忘了。
所以他给了买了蛋糕,算是变相的哄她。
收下蛋糕时,舒明烟是甜甜笑着的,慕俞沉就真的觉得,她没往心里去。
后来阿姐还是联姻了,为了她在夫家能腰杆硬气些,慕俞沉坚持发展鹤莲岛的项目,又把视线放在娱乐圈,一门心思重整慕氏集团。
他隔三差五的出差,那几年,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
等集团稳定下来,他回过头来,猛然发现舒明烟跟他不亲了。
她对他一如往常的尊敬,他说什么她都乖巧听话,却没了之前的亲切感,也再不主动往他跟前贴。
他以为是自己忙于工作,疏忽了她,总想着找个时间跟她聊聊。
一直还没找到时机,三年前老爷子突发奇想,要撮合舒明烟和慕知衍,说将来让他们俩结婚,明烟做慕家的孙媳妇。
也是那个时候,慕俞沉才恍然发觉,原来曾经那个天天黏着他的小姑娘,都长这么大了。
她快十九岁了,他还停留在她是个小孩的意识里,完全没关注她这几年的成长。
那天餐桌上,老爷子说起让舒明烟以后嫁给慕知衍的话。
舒明烟抿着唇,有点羞涩地低着头,说她都听爷爷的。慕知衍殷勤给舒明烟夹菜,老爷子笑的合不拢嘴。
慕俞沉在旁边坐着,舒明烟全程没有看过他,他第一次觉得在这个家里,他变成了局外人。
以前在学校里收了情书都要回来问他怎么办的人,现在对他唯唯诺诺,惜字如金。
她面对慕知衍时,好像都比对着他更自在。
那一刻,慕俞沉从未有过的失落和孤独。
他没想到在外面奔波这些年,慕家越来越好,最后会换来这样的结果。
老爷子还笑着转头问他:“俞沉,你这做小叔叔的,怎么一直不说话。把明烟许给知衍,留在咱们家里,你觉得怎么样?”
慕俞沉心里莫名有点闷,他看了舒明烟一眼,若无其事地扯了下唇角:“他们自己愿意就好,问我做什么。”
老爷子不满意地摇摇头:“你也太敷衍了,天天在外面忙,家里的人和事都不操心。”
没多久,他买了御茗公馆的房子,搬去外面住,也不想着找时间和她谈心了。
她和慕知衍现在关系那样好,有人围着她打转,她应该早不需要他了。
这样也好,他们俩年龄相当,有更多的共同话题。
她长大了,到了避嫌的年纪。
小女生心思细腻,跟他这种总是习惯了威严的大家长,本就没什么话说。
直到去年春节,他出差回到家,老爷子在餐桌上笑呵呵说,等大学毕业了,就让舒明烟和慕知衍办婚礼。
慕俞沉如往常一样,不说话,不表态。
饭后慕柚突然找到他,跟他抱怨:“小叔叔,爷爷怎么总操心明烟和知衍哥的婚事,你比他们俩大,婚事都还没着落呢。其实我觉得,明烟跟你也很般配呀,爷爷如果想把她留在慕家,可以让她嫁给你,不用非得和知衍哥结婚。”
舒明烟嫁给他。
那是慕俞沉第一次听到这种话,觉得有些荒唐,他训斥了慕柚,说舒明烟和慕柚在他心里是一样的,让她不许胡说八道。
慕柚被他的威严震慑到,欲言又止,最后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
慕俞沉原本没当回事,可那晚慕柚的话,就像在他心里中了蛊。
午夜梦回时,他第一次冒出那种离奇的念头,为什么舒明烟愿意嫁给慕知衍,却从没考虑过他。
明明初来慕家的那几年,她跟自己是最亲的。
后来他想,可能是自己这些年在商场上待久了,对人太过严厉,仿佛戴着一层面具,让她不敢再像以前那样亲近。
慕知衍对她而言,才是能平等相处的同龄人。
可是有些念头一旦扎了根,就会在脑中肆意疯长。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从那以后,每次回到家,看到慕知衍也在,跟舒明烟一起围着老爷子说说笑笑,他心里就酸涩难受。
好容易有机会两人单独说说话,她也是对他恭恭敬敬的,应付两句就走。
慕俞沉发现,她不喜欢跟他独处了。
可能是有了喜欢的人,才会对他这样吧。她应该是喜欢慕知衍的,不然怎么会同意嫁给他。
既然这样,他也不再主动接近。
他把心思完全扑在工作上,回家的次数比之前更少。
他想着,不看见她就好了。
然而感情就像在心底生根发了芽。
夜深人静时,他控制不住地去想她。
他甚至开始看慕知衍不顺眼,知道那混账在外面的破事,他更是感到恼火。
自己捧在心上的人选了他,却被他那样对待。
这一年多来,时不时的,他脑中总会冒出一个很强烈的念头:那小子不配,他要把她抢回来。
可是每次看到她见自己时拘谨疏离的态度,他又退缩。
慕知衍外面那些事她会不知道吗,她肯定知道,却还是愿意承认这桩婚事,依旧在老爷子跟前与慕知衍和和睦睦。
她就那么喜欢慕知衍。
……
那时的慕俞沉哪里想到,最后还能发展成今天这种局面。
舒明烟居然真的嫁给了他。
她主动找他的那个晚上,是慕俞沉这些年来少有的开怀,只觉惊喜从天而降。
如今再去回想,慕俞沉才明白舒明烟这几年的处境。
她不喜欢慕知衍,却不敢违逆老爷子。
如果按照以前舒明烟对他的依赖程度,她应该会来找他,跟他说心里话。
可是当初他骂她那么狠,事后不仅没好好跟她聊过,又忙于工作疏忽了她。
几年下来,他们俩的关系始终冷在那个争执的夜晚,她哪里还敢再亲近他。
整个慕家,她只剩下慕柚一个能说心里话的人。
慕俞沉也终于明白,那天为什么慕柚突然跟他说那样的话。
那段话的背后,就分明代表着舒明烟不想嫁。
可他一叶障目,什么也不知道。
他把她从小镇带回来,说过要永远保护她。他总是小心翼翼,努力给她安全感,生怕她会有寄人篱下的感觉。
他带她回来,不是要她在慕家受委屈的。
谁知道到最后,还是疏忽大意了。
这些年为了老爷子高兴,在杭丽琴和慕知衍跟前委曲求全,不知道她是怎么过来的。
如果他当时能再多关心她一些,或许她就不用这样。
慕俞沉喉头一阵发紧,心疼的要命。
天台的风越来越大,慕俞沉指缝里的烟已经燃下去大半。
他指腹轻点,上面的烟灰掸落一地。
又站了会儿,他掐灭烟头,抬步下楼。
回到房间,慕俞沉很轻地关上门。
没开灯,室内光线黯淡,床上人正睡得酣。
慕俞沉掀开被子上了床,倚在后面的靠背上。
夜幕下,慕俞沉凝着旁边的身影。
她睡着的样子比平时还要乖,睡姿也安安分分的。
慕俞沉心上一片柔软,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发。
大概觉得痒,她哼唧两声,翻了个身去背对着他。
慕俞沉弯弯嘴角,蓦然觉得舒心。
年少时他经历太多舛境,很长一段岁月里,他负重前行,只觉人生无趣。
如今看来,上天对他终归也算不薄。
他最想要的姑娘,就躺在他的身边。虽然她可能还没喜欢他,但是日子久了,总会好起来。
他以后多花点心思在她身上,或许有一天,她会为他敞开心扉。
从答应和舒明烟领证的那一刻起,他就没打算跟她浑浑噩噩过这一生。
他想要的,是她真心喜欢他。
他要她的人,也要她那颗心。
思索片刻,慕俞沉复又摸起手机,给尹默发了条微信:【睡了吗?】
对面没回复。
尹默应该没有睡觉时手机关机或者静音的习惯。
思索着,他继续发消息过去。
慕俞沉:【1】
慕俞沉:【2】
慕俞沉:【3】
……
慕俞沉:【57】
尹默:【有病?】
慕俞沉:【醒了?】
慕俞沉:【起来聊聊。】
尹默:【有事留言,明天回你。】
慕俞沉:【没啥事,就是单纯的睡不着。】
尹默:【睡不着别找我。】
慕俞沉:【你既是我兄弟,又是我女婿,我当然得找你。】
尹默:【?】
慕俞沉:【打错了,侄女婿。】
慕俞沉:【都一样,别太计较。】
尹默:【……】
慕俞沉:【其实我找你,确实有个事。】
慕俞沉:【小柚子以前跟我说,你俩在一起是你死缠烂打追的她。你俩差了七岁,你一个老男人,到底怎么把她追上的?】
慕俞沉:【你跟我讲讲细节,我刚好睡不着,就当听听睡前故事。】
尹默:【胡扯了半天,这才是重点?】
慕俞沉:【?】
尹默:【凌晨三点多,你把我吵醒,还想让我教你追人?】
尹默:【就你这态度,你觉得我能教你?】
慕俞沉:【我态度怎么了?】
尹默:【睡吧我的小叔叔,梦里什么都有。】
慕俞沉:“……”
第 33 章
舒明烟早上被闹铃声吵醒。
昨晚睡的晚, 她困得眼皮都睁不开,被铃声一吵,眉头都禁不住皱了起来。
她还没来得及关闹钟, 铃声停了。
耳边一清静,舒明烟困意又涌上来, 意识很快就要再次迷失。
她蓦地想起什么, 倏然睁眼。
慕俞沉就在她旁边的位置躺着,男人睁着眼, 正静静望向她,漆黑的瞳底清明一片, 不见半点刚睡醒的倦意。
原本一夜过去, 他下巴上该有一层青色的胡茬, 此时早被刮的干干净净, 显得下颌线条流畅又好看。
额间细碎的短发也沾着点湿潮,大概是刚洗漱过没多久。
“你醒这么早?”才刚睡醒, 她声音里透着惺忪的哑,一双美眸干干净净,睫毛颤了颤,样子看起来特别乖。
这种大清早看着她在自己身边慢慢苏醒的感觉很奇妙,有一种无以言表的恬淡的幸福感, 是之前没有体验过的。
慕俞沉一颗心都被她软化了。
他其实一晚上没睡着, 但还是顺着她的问题“嗯”了一声:“要不要再眯一会儿?”
男人缓缓伸手, 帮她理了理睡乱的长发。
指腹掠过舒明烟额前的肌肤, 她下意识瑟缩了一下,拢着被子坐起:“我得起来了, 再迟一会儿赶不上去剧组的大巴。”
她趿着拖鞋去柜子里拿了衣服, 进里面的卫生间。
洗漱过化了妆出来, 慕俞沉已经拉开窗帘,笔挺地站在那,正眺望远处。
这个点还没出太阳,天空却早已显出浅浅的湛蓝色,鸟儿立在枝头叫唱,引得树枝轻颤。
舒明烟已经该出门了,她看看时间,望向窗前站着的伟岸身影,上前问他:“你今天走吗?”
慕俞沉侧目看过来,轻嗯了一声:“一会儿就走。”
舒明烟沉默两秒,点头:“那你路上注意安全,我们视频联系,下周六晚上的宴会,我也记着呢。”
慕俞沉扫过她什么都没戴的无名指:“戒指呢?”
舒明烟看一眼自己的手指,忙道:“我收起来了,剧组里人多,我怕戴婚戒太引人注意,而且也容易丢。”
说完她余光看了眼慕俞沉的无名指,发现他手上戴着一枚戒指,跟她那个是一对。
慕俞沉特意问起,是不是觉得自己对他送的戒指不太重视?
那枚婚戒做的很用心,舒明烟当然是喜欢的,但他们俩之前约定好了,暂时不把结婚的事对外公开,她就一直没戴过。
昨天慕俞沉从机场折返回来,又独自等她到凌晨两点多,就为了因当年的事向她道歉。
毕竟是好多年的心结,舒明烟昨晚能听到他说那些话,其实是有点动容的。现在她心情挺好,也不愿意和慕俞沉因为戒指的事闹不愉快。
她想了想,去抽屉里把戒指取出来,和颈上的项链串在一起,重新挂在脖子上。
她站在慕俞沉跟前,食指和拇指捏起那枚戒指给他看:“这样行不行,我以后都贴身带着。”
慕俞沉皱着的眉心终于得到一点舒展,主动帮她把那枚戒指放在衣领里面,遮起来。
他也不是非要她戴着去昭告天下,她愿意戴在身上,慕俞沉就很高兴了。
帮她把项链整理好,慕俞沉忽而道:“下周日我们拍婚纱照吧?”
这个确实要提前拍,成品的制作还需要时间,太晚婚礼上来不及。如今编剧杨老师也在剧组,她请一天的假不会耽误什么事。
舒明烟点头,莞尔笑道:“好啊,我到时候请个假。”
“着急走吗?”慕俞沉突然又冒出来一个问题。
舒明烟被问的愣怔两秒,呆呆地啊了一声。
慕俞沉垂眼看着她,想到昨晚她回应自己的那个吻,实在着迷。顿了下,他长臂一伸,自然揽过她纤细的腰肢,把人往怀里带。
舒明烟顺着他的力道往前两步,两人的脚尖碰在一起。身体紧贴他的胸膛,她鼻端嗅到那抹熟悉的橡木苔,沉稳内敛,又裹挟着淡淡的清新。
她下巴轻抬,陡然的亲近让她有些心猿意马,男人的气息将她完全罩住,她声音不自觉放柔:“你要干什么?”
慕俞沉落在她腰间的手紧了紧,眼睑微垂,望着她时眸色深沉:“不太着急的话,再练练接吻?”
舒明烟:“……”
——
舒明烟从酒店出来,直接上了门口停着的大巴。
车厢内已经没几个座位了,梦薇照旧给她留了位置,招呼舒明烟坐她旁边。
舒明烟刚坐下,梦薇转过头问她:“你平时挺早的,今天怎么出来这么晚?”
舒明烟抿了下麻木的唇,人还有点怔神,心虚地应:“赖了会儿床。”
梦薇叹息一声表示理解:“昨晚熬太晚了,统共没睡几个小时,我今天起的也巨困难。”
她说着打了个哈欠,“不行了,我得再补个觉。”
梦薇说完闭上了眼睛,脑袋歪在车窗玻璃上。
舒明烟这会儿却根本感觉不到困,大脑完全处于兴奋状态。
她现在只要一闭上眼,就是刚才被慕俞沉抵在窗前深吻的画面。
本来真的只是练习,慕俞沉还教她怎么换气,后来不知怎的,一发不可收拾。他霸道而满怀攻势,蓦地将人从地上抱起,一边亲着一边把她丢在了床上。
舒明烟还清楚地记得,他整个人压过来时,那双漆黑的眼瞳里藏着难以抑制的汹涌,让她几乎不敢招架。
他的吻顺着她下颌的线条辗转落在锁骨,衣服的裙摆被掀起。凉意漫过来,被他亲的有些意识迷乱的舒明烟才终于如梦初醒,匆忙按住那只手,澄澈的眸中浮现迷离的媚色。
昨晚上睡觉时那么淡定,舒明烟不知道他为什么现在突然想要,她红着眼尾喘息,颤声道:“慕俞沉,我时间来不及了。”
慕俞沉手收回来,撑在她身体两侧的床褥上。
男人古井一般的眼神深深凝向眼前的小女人,散漫勾了下唇角,捉住她的耳垂轻咬一口,哑声道:“又没说要把你怎么样,碰一下都不行?”
他又封住她的口,这次只专注接吻,不做其他。
舒明烟觉得自己在他这样的撩拨下还能赶得上大巴,全凭她超强的意志力,以及她对编剧事业无限深沉的热爱。
能在那种情况下把慕俞沉推开,她真是太不容易了。
舒明烟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她以前一直以为,有感情的情侣之间做这种亲密的事才会有感觉。现在才知道,她和慕俞沉接吻时自己也能轻易陷进去。
她好像越来越迷恋同慕俞沉亲近了,明明他也不算很有技巧,却总能轻易吸引她去跟随他的节奏,慢慢朝他靠近。
舒明烟拍拍发热的脸颊,努力把刚才的事抛诸脑后,想着今天拍摄的剧本来转移注意力。
快到剧组时,她收到慕俞沉发来的微信:【我去机场了,照顾好自己。】
刚忘掉,脸前又浮现出那张脸。
舒明烟甩甩脑壳,佯装淡定地敲字回他:【好的,你也是。】
慕俞沉回她一个摸头的表情包。
是上次她给他发过的那个:一根食指放在一只小猫咪的头顶,很温柔地摸。
舒明烟盯着那可爱的表情,心情突然很好,嘴角勾起浅浅的笑-
从慕俞沉跟她道歉开始,舒明烟的态度不知不觉变了。
以前晚上回去给慕俞沉打视频,她是抱着完成任务的心态来做,现在心里会隐隐期待。
她开始主动和慕俞沉找话题,有时候还会跟他说些剧组里发生的人和事。
比如今天某场戏的拍摄时,郭导又发火了几次。
再比如她画了一幅西施浣纱的水墨丹青图,给剧组做道具,郭导夸她画的好,说要给她涨工资。
她还把自己的那幅画拍照发给慕俞沉看。
前面两天她只是试探着说一点点,后来发现慕俞沉没有不耐烦,她就聊的越来越详细。
两人每天晚上的视频时间,肉眼可见地在拉长。
慕俞沉发现,她曾经心底对自己的那点依恋,就在两人每天你来我往的视频聊天中,不知不觉又滋生了出来,多出几分久违的亲切感。
虽然不一定是男女之情,但她愿意跟自己多聊天,这份改变就足以令慕俞沉开心很久-
澜七湾那块地,安芩市政府规划要做旅游项目。
几个月前被慕俞沉和尹默的两个集团联手拿下来,意图打造旅游、影视城、酒店、美食和娱乐为一体的综合性旅游景点。
周五上午,慕俞沉和尹默约好了一起去澜七湾勘察现场,正式施工前对先前的设计做进一步确认和修正。
商场上,两人不谈私情,以各自集团的利益为出发点,完全公事公办的态度。
直到谈完了工作,簇拥着他们的几位高层和负责人离开,两人才默契地回到平时相处的状态。
当天气温35℃,半天奔波下来,慕俞沉口干舌燥。
好容易找阴凉地休息,尹默拿了两瓶水过来,余光瞥见慕俞沉的手机屏幕,他在看天气。
看的不是安芩的天气,是童城的。
尹默闲散地笑了声,一瓶水塞进慕俞沉怀里:“柚柚以前问我,你有没有喜欢的人,我说不知道。”
慕俞沉手机息屏,抬眸看过来。
尹默在他旁边坐下,摇摇头:“你藏的太深,我是真没看出来。”
慕俞沉笑而不语,大概是因为他前几年自己也没想明白。等想明白的时候,两人已经渐行渐远,有些心思只能藏起来。
好在如今都还不算晚。
正好口渴,慕俞沉拧开瓶盖喝了两口,抬头看着远处的烈日。
他在办公室里待久了,甫一出来,都有点受不了外面的高温。
童城比这里的气温还要高上两度,她天天在剧组待着,肯定不会天天给她吹空调,不知道得吃多少苦。
尹默看过来:“你前几天大半夜让我教你追人,怎么没动静了?”
慕俞沉神色稍怔,旋即轻笑:“我后来认真想了一下,小柚子是我带大的,她一天到晚没个心眼,本来就是个好糊弄的主,你把她哄到手应该花费不了什么心思,不值得我请教。”
尹默:“……”
慕俞沉手机震动,他点开,舒明烟给他发了微信。
是一张午餐照,底下是文字:【在剧组这么久,今天第一次吃到麻辣烫!】
慕俞沉点开图片看了看,眉心拧了下,敲字回复:【你怎么喜欢这玩意儿?看着就没营养。】
舒明烟不回他了。
慕俞沉盯着手机屏幕等了足足五分钟,毫无音讯。
他沉思片刻,觉得自己的话可能让她扫兴了。
她这两天刚开始学着主动发消息给他,今天明显是吃到麻辣烫很高兴,特地找他分享,结果他回那么一句话,跟个唠唠叨叨的大家长一样。
慕俞沉有点后悔了,他想把消息撤回也来不及。
犹豫解释点什么,又觉得苍白。
沉默须臾,他扭头问尹默:“尹总,咱们今天中午吃什么?”
尹默正在处理工作上的邮件,头也没抬:“这里还没开发呢,饭店不多,让人随便买点盒饭凑合一下吧。”
慕俞沉顿了少顷:“有麻辣烫吗?”
“?”
尹默终于抬起头。
慕俞沉说:“我突然想吃麻辣烫。”
他打算待会儿也拍一张麻辣烫的照片发过去,告诉她自己午饭也吃的这个,他家小姑娘看到应该就高兴了。
尹默盯着慕俞沉的脸两秒,想到他刚才一直盯着手机聊天界面。
领悟到什么,尹默挑眉:“慕总,你追女孩的手法,也不高级啊。”
慕俞沉:“……”
第 34 章
舒明烟刚和慕俞沉分享完自己的麻辣烫, 被郭导叫着要临时修改下午一场戏的剧本。
忙忙碌碌下来,便把聊天的事抛诸脑后。
午后的天气格外燥热,连风扇里吹出来的风都是温热的, 舒明烟伏在桌边认真看着剧本,额角的汗细细密密地渗出来。
好容易改好剧本交给郭导, 舒明烟才松上一口气。
回到位置上坐下, 她拿起桌边的水瓶喝了两口,连水都被阳光晒成了温的。
关珩走过来, 递了份饮品给她:“小舒妹妹,喝点这个解解暑吧。”
舒明烟抬头, 看到旁边有个送饮品的车。
最近天气热, 自从上回陆时临过来请大家吃冰沙开始, 偶尔郭导或者剧组里有威望的演员们也会请大家吃点冰淇淋、奶茶饮品之类的来解暑。
今天不知道又是哪位大佬, 不过看到清凉饮品舒明烟还是挺高兴的。
她没好意思要关珩手上的,站起来:“没关系, 我自己去领就好了。”
这时,白棠手上拿着两份跑过来,喊她:“明烟,杨枝甘露和百香果双响炮,你要哪个口味?”
舒明烟指指杨枝甘露, 笑着接过来:“谢谢。”
见白棠过来, 关珩和两人打声招呼, 先行离开。
白棠朝关珩的背影看一眼, 在舒明烟旁边坐下:“刚才你在写剧本,关珩看你好几次, 后面饮品车一来, 他第一个跑过去领, 居然是拿来给你的。”
白棠托着腮,感慨一声,“关珩最近对你挺殷勤啊。”
舒明烟肩膀轻撞了她一下:“别闹,你知道我已经结婚了。”
白棠眨了眨眼:“我知道,别人不知道呀。”
舒明烟咬着吸管,喝了口手上的杨枝甘露,味道浓郁清甜,里面加料很足,冰冰爽爽的,比之前的都好。
她扭头问:“今天的好好喝,也是关珩请大家的?”
舒明烟不知道关珩是什么人,但应该是富家子弟,最近几天,他请的次数最多。
“今天不是他。”白棠咬着吸管,冲舒明烟挑眉,“你猜猜看?”
舒明烟认真想了想:“郭导?”
白棠摇头。
“杨老师?”
白棠摇头。
“难道是隔壁剧组的李导?”
白棠继续摇头。
“猜不出来了。”
白棠笑她:“你已经接近答案了。”
舒明烟:“?”
白棠四下看看,才压低声音:“慕俞沉请李导的剧组,顺便把咱们剧组也请了。刚才郭导还在感叹慕俞沉出手阔绰呢,咱们跟他八竿子打不着,也能沾上光。”
白棠对着舒明烟意味深长地勾唇,“怎么八竿子打不着,依我看,李导他们剧组也是沾了你的光,慕俞沉分明是奔着你来的。”
舒明烟看着手上的杨枝甘露,心下诧异。
居然是慕俞沉买的。
白棠说:“这个牌子的饮品价格贵着呢,我以前在学校都舍不得买。咱们两个剧组台前幕后所有人加起来,再算上临时请来的群众演员,今天五百人不止,慕俞沉确实大方。”
正聊着,闻皓喊白棠,要跟她对下一场戏的台词。
白棠一走,舒明烟若有所思了片刻,对着手里的杨枝甘露拍了张照片。
点开慕俞沉的微信,她发过去:【很好喝,谢谢慕总请客!】
慕俞沉回复的很快:【不生气了?】
他的话另舒明烟一怔,有点不明所以。
她什么时候生气了?
聊天记录往上翻,慕俞沉说她的麻辣烫没营养,舒明烟没回复。
他觉得自己当时是生气了,所以才这么波折地给她送来解暑饮品吗?
慕俞沉这是在……哄她?
这个发现让舒明烟双腮迅速爬上一抹粉色。
她纤长的睫毛垂下来,手机放在双膝,捧着杨枝甘露牙齿无意识咬着吸管。
好一会儿,她才又拿起手机。
也没解释她没生气的事,只是问了句:【今天不是说参加陆老爷子的寿宴吗,我跟杨老师请过假了,你什么时候过来?】
MYC:【想我了?】
舒明烟:【我才没有!】
MYC:【在路上了,刚下飞机。】
舒明烟:【好,那我一会儿回酒店。】
关珩见舒明烟一个人坐着玩手机,抬步走了过来。
他自然地在舒明烟旁边坐下:“小舒妹妹,好像快开学了,你大四还要回学校吗?”
舒明烟忙收起和慕俞沉的微信对话,礼貌笑了下:“我们专业不强制留在学校,将来毕业论文能交上去就行。”
关珩点头:“也对,咱们的总编剧杨老师就是你的专业课老师,你就算不去学校也没关系。”
“那下个月剧组杀青以后,你打算做什么?”关珩又问。
舒明烟捧着手上的饮品:“还没想好,到时候再说吧。”
关珩手臂搭在膝盖上,微倾着上身,十指紧扣着,欲言又止:“我到时候打算去旅游,你……”
“不好意思。”舒明烟看看时间,忽而打断他,“我今天跟杨老师请了假,有点事,要先走了。”
她歉意地对关珩颔首,起身跑开了,似乎很着急。
关珩没说完的话梗在喉头,一时有点泄气。
闻皓和白棠对了一遍台词后走过来,闻皓拍拍关珩的肩:“你怎么哭丧着脸,失败了?”
关珩喜欢舒明烟,剧组里好多人都看出来了,有人撺掇他追一下试试。
刚好这部剧下个月就杀青了,到时候天气凉爽下来,他可以邀请舒明烟一起去旅游。
不过看关珩这表情,人家肯定没答应。
最近和白棠搭戏比较多,两人也算熟悉了点,闻皓问白棠:“你觉得这小子能追上舒明烟吗?”
白棠被问的有些噎住,默了会儿,下意识开口:“应该不能吧,也许人家有主了呢。”
关珩登时抬头:“有主了?谁啊?”
白棠:“……我是说也许。”
“不能吧。”闻皓说,“这么久过去了,没见有人来探班,七夕那天舒明烟还不是自己过的?”
白棠没法参与他们的聊天,借口有事先走了。
只剩下他们俩,闻皓看关珩垂头丧气的,宽慰他:“追人哪是那么好追的,慢慢来呗。你好歹是陆老爷子的亲外孙,家世显赫,颜值能力也都不差,你还怕没人喜欢?”
说到这儿,闻皓看看时间:“今晚你外公的寿宴,你不回陆家一趟?”
关珩兴致不高:“晚点再回。”-
舒明烟回到酒店后,趁慕俞沉还没到,先去洗了个澡,除去在剧组一天的汗味。
刚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收到慕俞沉打来的电话。
舒明烟接听,耳边传来男人性感磁性的声音:“在哪?”
舒明烟道:“酒店。”
“我在酒店楼下,出来吧。”
“现在剧组的人都不在酒店,你不直接上来?”舒明烟没多想,直接问了这么一句,说完当即有点后悔。
这话听上去很像某种暧昧的邀约。
手机里,男人懒散笑了声:“你想让我上去坐坐?”
他似认真考虑了一下,应声,“也行。”
舒明烟视线扫过室内,想起前几天被他压在床上激吻的画面,心跳滞了几息。
她房间地方小,慕俞沉还是别进来坐了,赶紧阻止:“你不用上来,我这就出去。”
不给慕俞沉拒绝的机会,她直接断了通话。
上回谈起宴会的事,舒明烟说没有礼服,慕俞沉这么早过来,应该是带她去试礼服的,到时候肯定要重新化妆。
舒明烟索性只做了护肤,把头发吹干,简单穿戴整齐便从酒店里出去。
司机看见她,主动打开了后车门。
舒明烟躬身坐进去。
慕俞沉在旁边坐着,随着女孩进来,车厢内裹挟着一抹甜淡好闻的清香。
她素颜的样子就足够好看,刚洗过的长发柔顺绵长,自然地垂落下来,白皙的脸蛋眉眼精致,清纯脱俗。
慕俞沉的呼吸随之紊乱。
两人四目相对,感觉到男人灼灼的目光,舒明烟脸莫名有点红,她胡乱挽了下头发,坐下来:“咱们去哪?”
慕俞沉喉结缓慢动了下,视线移向别处:“去挑礼服,顺便试试婚纱。”
舒明烟狐疑地看过来:“试婚纱?”
慕俞沉侧目,提醒她:“明天拍婚纱照。”
舒明烟哦了一声,没有说话。
司机把车一路开往市中心,慕俞沉在忙工作,舒明烟有点无聊,把椅背往后调了调,闭上眼睛假寐。
许是最近太累,她不知不觉间,居然真的睡着了。
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舒明烟意识清醒时,睁开眼,车早已停下来。
车厢内不见了司机的踪影,只旁边慕俞沉还在对着笔记本办公。
车厢内光线黯淡,电脑荧幕上的灯光映在他清隽利落的脸上,线条更显深邃。
察觉动静,慕俞沉朝这边看一眼,关掉笔记本:“醒了。”
“我怎么睡着了。”舒明烟慢慢坐起,声音里夹杂着惺忪的倦意。
正想活动一下,刚试着抬起左腿,她轻嘶一声,不自觉皱起眉。
慕俞沉看过来,声音关切:“腿麻了?”
他宽厚温热的手伸过来,帮她揉捏发麻的左腿。
舒明烟穿的裙子只到膝盖,双腿白皙修长,慕俞沉指腹落在她的小腿肚,没有衣料的遮挡,肌肤相触时能感知到他指间薄茧的粗粝感,酥酥麻麻的,舒明烟只觉身上像有电流窜过。
外面路灯亮着,一缕暖黄的光线暧昧地从他身后的车窗泻进来,他上身前倾,舒明烟就坐在他的影子里。
车厢空间逼仄狭窄,随着他帮忙揉按小腿的动作,氛围缱绻的像是在调情。
“有没有好点?”他倏而抬起头,说话间呼吸喷洒在她的额前,温热酥痒。
舒明烟喉头有点发紧,不自在地把小腿收回来:“可以了,我感觉好多了。”
“那下车吧,到地方了。”
慕俞沉主动绕过来帮她开门,舒明烟走下来,小腿肚上还有他指间的体温。
抬眼往前看,她发觉这是一处格外幽静雅致的所在,商业性质的小洋楼设计的很有格调。
慕俞沉带她上了二楼,入目是现代化风格的大展厅,每一个玻璃窗内,都是奢华精致的婚纱礼服,有许多还是今年新出的高定。
工作人员早已恭敬地等候在那,看到他们进来,热情礼貌地称呼慕总和太太。
慕俞沉说先挑今晚的礼服,工作人员已经为舒明烟精心挑选了几套,询问过舒明烟的意见后,带着她去试穿。
舒明烟身材好,连着试了好几套,深V领、低胸装、露背裙,每一样都挺好看,但出来被慕俞沉看到,他统统不满意。
工作人员察觉到慕总的意思,忙道:“还有一套旗袍,是今天才到货的,很符合太太的气质,要不也试一下?”
在慕俞沉的点头示意下,舒明烟又和工作人员折回试衣间,换上了那件旗袍。
旗袍是白色的,很是素雅,上面用银色丝线绣着荷花,金线勾边,无一处不彰显着精巧。
正好是舒明烟的尺寸,她容颜姣好,本就是温婉娴静的气质,在这身旗袍的陪衬下更显婀娜柳态,美貌动人,将身上那股书卷气展现的淋漓尽致。
从试衣间出来时,沙发上,慕俞沉紧皱的眉心终于舒展开:“就这套吧。”
舒明烟却还有点迟疑,朝慕俞沉走过去,悄声问他:“真的穿这个吗?我最近在剧组天天晒,皮肤都没之前白了。”
说着还把自己的手臂伸过去,跟慕俞沉的肤色比较。
慕俞沉捉住她伸过来的手臂,稍微使力往怀里一拉,舒明烟顺势往前两步,人便坐在了他的腿上。
她吓了一跳,慌乱去看旁边的工作人员,刚才那几个人早已识趣地退出去,并贴心地关上了门,偌大的展厅就他们两个。
慕俞沉扣着她不堪一握的腰,视线在那张精致的脸蛋和露出来的手臂上打量:“这不是挺白的。”
她之前的肤色偏冷白,最近在外面一晒,皙白的肌肤上又多一层粉嫩的润红,中和了先前的冷色调,配这件旗袍很合适,婉约中更添娇俏。
“好看,就穿这件。”慕俞沉捧起她的脸,仔细打量着,只觉她那双眼睛明媚而有韵味,却又干净的不染半点风尘,漂亮的令人着迷。
慕俞沉喉结微动,轻柔吻过她的眼角,舒明烟下意识闭上眼,睫毛止不住簌簌颤动。
男人的吻又从眉心辗转往下,顺着鼻梁亲吻到她挺翘的鼻尖。
他的呼吸越来越乱,夹杂着几分难耐的炽热,沉声唤她:“哝哝。”
舒明烟睁开迷蒙的双眼,对上他瞳底那抹晦暗的汹涌。
他俯首贴过来,唇顺势便要吻住她。
舒明烟慌乱地偏过头,男人薄唇擦过她耳际,惊起细微的轻颤。
她不敢看慕俞沉的眼神,小声道:“不是还要试婚纱吗?再迟会赶不上宴会的。”
她从慕俞沉腿上起来,转身去找工作人员,步子很快,几乎像是在逃。
她也不知道怎么了,最近跟慕俞沉独处时,身子总是犯软。
刚才被他搂着腰扣在怀里,她更是觉得没力气,心情也被搅得乱七八糟。
如今已经和他分开了,她整个人还有点飘飘然,走路时两只脚好像踩在棉花上。
她以前从来没有过这种不受自己控制的体验,简直太奇怪了。
舒明烟自己分析了一下,可能还是最近跟他接吻次数多,杀伤力太强,所以产生了后遗症。
而且她发现,慕俞沉现在也越来越喜欢和她接吻。
刚才如果她不及时收住,俩人肯定就在这展厅里缠绵起来了。
在这种地方同他亲热,舒明烟实在有点无法接受,所以还是逃开的好。
尤其慕俞沉刚才那似乎要将她吃了的眼神,简直让她不知所措。
不过这么瞧着,慕俞沉其实也没表面看起来那么禁欲。
慕俞沉还在沙发原来的位置上坐着,凝神望着她远去的身影。
她的背影在旗袍的映衬下,更显婀娜,视线停留在她腰上,慕俞沉轻抿着唇,眼神更沉了些。
不过想到她最近对自己态度的转变,慕俞沉此刻,还是很有耐心的。
好不容易跟他亲近了点,他可不敢吓着她-
陆家在童城是出了名的望族,生意又遍布各地,今晚陆老爷子寿宴,陆家别墅门口豪车云集,少见的热闹。
舒明烟挽着慕俞沉的手臂,被人领着去见陆老爷子。
陆老爷子和陆老太太正招待客人,看到慕俞沉笑着寒暄。
陆老太太一眼看到慕俞沉旁边的舒明烟,身上的旗袍加上周身的气质,老人家眼前一亮:“俞沉,这是谁家的姑娘,可太标志了。”
陆老太太在家闲着,最喜欢给人说媒,见过的俊男靓女不知道多少,但眼前的女孩一身旗袍,清雅脱俗,韵味十足,还是叫她看直了眼。
慕俞沉恭敬向老太太介绍:“这是明烟,我的妻子。”
陆老太太早听闻了慕俞沉领证的事,面露喜色,笑着打趣:“俞沉单了许多年,想不到最后这么有福气,娶回来一个天仙似的老婆。”
舒明烟被夸的很不好意思,笑着打招呼:“祝老先生福寿如山,也祝老太太身体健康,万事顺意。”
她嘴巴甜,老太太笑的合不拢嘴,跟老伴道:“你看看这丫头,今晚第一个连我一起祝贺的。”
又聊了几句,陆老爷子和老太太去招呼别的客人,慕俞沉带舒明烟去宴会厅。
宴会是自助形式,慕俞沉说:“肚子饿了吧,看有什么想吃的,就自己拿。”
舒明烟拿盘子挑了几样,有熟人过来打招呼,慕俞沉端起酒杯,从容地与人寒暄。
看到不远处一个身影,慕俞沉俯首凑在舒明烟耳边:“跟我来,给你介绍个人。”
他主动牵起舒明烟的手。
没走几步,对方也看见了这边,端着酒杯主动迎上来。
对方是个西装革履的矜贵男人,身材笔挺,和陆时临的五官有点像,但比陆时临更有气场。
白棠跟舒明烟说过陆家的情况,再加上此人周身的气度,舒明烟便猜想对方应该是陆家的二公子,陆时祁,也是如今陆氏集团的总裁。
正想着,慕俞沉已经开口向她介绍:“这是陆二,高中时他在安芩读书,我和他同桌。”
又俯首轻声道,“当初鹤莲岛那个项目,最后也是他说服陆氏集团帮我投资的。”
原来还有这段缘故,鹤莲岛那个项目曾经慕俞沉愁了那么久,这么看来,陆时祁算对慕家有恩了。
舒明烟礼貌同他打招呼:“陆总好。”
“你好。”陆时祁微微颔首。
他又和慕俞沉熟络地道,“还没来得及恭贺慕总新婚。”
慕俞沉勾唇:“婚礼上记得给红包就行。”
两人相视一笑,陆时祁举了举手上的酒杯:“还是得提前恭贺一声,我敬你们俩,祝你们小夫妻百年好合——”
顿了下,他冲慕俞沉打趣,“早生贵子能说吗?”
慕俞沉挑眉:“放心,绝对比你这单身汉生的早。”
他们聊天很熟稔,像是一直都这样,舒明烟却听的有点不好意思。
恰好侍者送来了酒,陆时祁收起玩笑,认真敬他们俩酒。
舒明烟不知道这种情况下,她是应该喝一口还是全喝掉。余光见慕俞沉和陆时祁全喝了,自己一咬牙,也喝完了一杯。
慕俞沉发现时拧了下眉,有些无奈:“你平时滴酒不沾的,刚才意思一下就行了,怎么喝完了?”
舒明烟小声道:“陆总祝我们新婚,我是你妻子,不应该和你一起喝完吗?而且他投资鹤莲岛的项目,也算帮了我们家,我就更应该喝了。”
她压着声音,说的话只慕俞沉能听到。
她话里话外把他们俩看做一体,慕俞沉心情陡然感到愉悦,眉宇舒展开,接过她的酒杯,声音也不觉更温柔了:“好喝吗?”
舒明烟想了想红酒的味道,摇头:“不是特别好喝。”
慕俞沉忍着笑:“那就少喝点,自己去找些吃的,一会儿我去找你。”
慕俞沉和陆时祁应该还要再聊会儿,舒明烟点点头,和陆时祁打了声招呼,转身往美食区走。
她拿着盘子边挑吃的边往远处走,最后端着丰盛的盘子,找了个靠窗的吧台,独自坐下来。
还没吃几口,慕俞沉大概聊完了找不到她,给她打电话。
舒明烟嘴里正吃着东西,匆忙咽下去,缓两下接听:“小叔叔,怎么了?”
慕俞沉问她在哪,她报了位置,对方让她等着便挂了电话。
舒明烟刚收起手机,感觉有人影走过来,站在了她跟前。
想不到慕俞沉刚挂手机就找到自己,舒明烟意外了一下,顺势扭头,对上来人时,她闪过一抹诧异:“关珩?”
他怎么在这儿。
舒明烟忽然有点慌了,她来参加陆老爷子的寿宴,并没想到会遇到剧组的人,
他万一发现自己和慕俞沉是夫妻,然后出去乱说可怎么办。
关珩看见她却格外激动,瞳底有遮掩不住的星芒:“没想到你说今晚有事是来参加我外公的宴会,真是太巧了,早知道咱们可以一起过来。”
关珩心里有点后悔,如果知道舒明烟在这儿,他根本不会在剧组磨蹭到现在。
“你外公?”舒明烟从位置上站起来,瞳孔蓦地放大。
关珩平时在外面不喜欢提自己的家世,但在心仪的女生面前,他对自己突然不自信。
家世是他很好的加分项,舒明烟主动问起,关珩坦然道:“对啊,陆老爷子是我外公,陆氏集团的总裁陆时祁,是我表哥。”
舒明烟:“……”
她知道关珩家里看起来很有钱,但真没猜到他会和陆家有关系。
关珩视线落在她的旗袍上,目露赞美:“小舒妹妹,你今晚很漂亮。”
舒明烟还没接话,身后传来慕俞沉的声音:“哝哝。”
关珩扭头看过去。
慕俞沉西装革履,脸上表情一丝不苟,气场威严,透着商场上惯有的杀伐与凌厉。
关珩被他盯的心里有点发毛,但还是礼貌笑了下。
舒明烟打电话时关珩听到了,她报了自己的位置,如今慕俞沉来找她,那就说明刚刚是和慕俞沉通话。
她叫慕俞沉小叔叔,两家果然关系挺亲近。
今晚她莫非是跟着慕俞沉来的?
关珩也没时间多想,他一心想追舒明烟,下意识随着舒明烟的辈分开口:“小叔叔,我是关珩,陆老爷子的外孙,我和小舒在一个剧组,平时关系很不错。”
关珩的称呼让舒明烟有点愣住,不自觉去看慕俞沉的表情,发现他本就阴沉的脸色果然更难看了。
任谁也不会愿意随随便便被人叫小叔叔,这关珩怎么乱叫。
舒明烟嘴角抽搐两下,正想说点什么,慕俞沉已经看向关珩,淡漠开口:“虽然我不知道跟你有什么亲,但你既然叫我一声小叔叔——”
他顿了下,把关珩旁边的舒明烟拉过来,手臂自然揽过她的腰肢,嘴角难得勾起一抹和蔼的笑,像真的对待自己的晚辈一般,“给你介绍一下,这是你小婶婶。”
第 35 章
关珩被慕俞沉的话惊到, 视线移向放在舒明烟腰间的那只手,脑子怔懵片刻,耳边回荡起刚才听到的关键词:小叔叔, 小婶婶。
也是这个时候,关珩注意到舒明烟无名指上套着戒指, 跟慕俞沉手上的是一对。
这俩人是夫妻啊!
关珩整个人犹如晴天霹雳。
搭讪人家老婆, 还被人亲眼撞见,关键这个人还是慕俞沉。
关珩脊背发凉, 一瞬间感到无地自容。
舒明烟为什么叫慕俞沉小叔叔呢,莫非是夫妻情趣?
他没弄清楚就胡乱跟着叫, 实在是太尴尬了!
适时一道声音响起:“慕总, 你们在聊什么呢?”
来人是陆时临, 他远远察觉这里情况不对, 就急忙上前来看看。
慕俞沉神色从容:“没什么,莫名其妙多了个侄子。”
陆时临知道关珩和舒明烟在一个剧组, 当即明白怎么回事。
还好他反应快,拍拍表弟的肩膀,笑着出面打圆场:“酒喝多了吧,怎么瞎喊?”
关珩顺坡下驴,连声说自己喝了酒, 又忙着给慕俞沉道歉。
慕俞沉冷着脸不言语, 陆时临说:“老爷子刚才正念叨你呢, 赶紧去吧。”
关珩如蒙大赦, 辞别三人离开,全程不敢再看舒明烟一眼。
机场的事怕被慕俞沉知道, 陆时临假装和舒明烟不认识, 主动打招呼:“嫂子好, 我是陆家的老三,陆时临。”
舒明烟礼貌颔首:“你好。”
陆时临又对着慕俞沉替关珩说话:“刚刚那是我姑姑家的儿子,肯定是今天老爷子寿宴,他一高兴喝酒喝多了,慕总别跟他一般见识。”
慕俞沉神色依旧冷冷淡淡,并不接腔。
关珩到底喝没喝多谁都看得出来,那小子为什么叫自己小叔叔,慕俞沉心里也一清二楚。
“你先忙吧。”慕俞沉这会儿连陆时临都懒得搭理,牵着舒明烟的手去往别处。
清净没人的落地窗前,慕俞沉停下来,指腹摩挲着她无名指上的戒指。
今晚来宴会之前,他特地让舒明烟把戒指戴手指上,没想到还能被人觊觎。
“刚才那个关珩的声音耳熟。”慕俞沉顿了下,“上次叫小舒妹妹的是不是他?”
舒明烟想起前几天竹林里的那次。
她点头:“是他,我不知道他的身份,也没想到会在这儿碰到。”
她说着,悄悄观察慕俞沉神色,“你是不是生气了?”
他本来看起来就对自己的年龄有点介意,刚才又被一个和自己非亲非故,并且没差几岁的人叫叔叔,不生气才怪。
这事也怪她,她只给慕俞沉的微信改了备注,手机通讯录里的备注还是小叔叔。
刚才只顾吃东西,突然收到慕俞沉的电话,她扫一眼备注就这么顺嘴叫了出来。
应该是被关珩给听到了,他也跟着叫。
下午白棠说关珩对她有意思时,她正愁不知道怎么办,如今被慕俞沉当面道出两人是夫妻,反倒是解决了她一桩事。
以后关珩应该不会再找她了。
就是不知道关珩回了剧组,会不会到处乱说。
舒明烟也不想再去找到关珩告诉他别乱说,毕竟刚才那事之后,她再见到关珩也挺别扭的。
心里想了想,她觉得还是听天由命吧。
她和慕俞沉结婚的事如果真的瞒不住,那也没办法。
脑子里想了这么多,她又拉回思绪,反过来安慰慕俞沉:“他叫你小叔叔是他的问题,不用把他一个称呼放在心上,你不老,特别年轻,顶多像他哥哥。”
慕俞沉被她冷不丁冒出来的话气乐了,两手分别捏住她脸颊的软肉:“谁告诉你我因为这个生气的?嗯?”
舒明烟脸蛋被他捏的嘟起来,她眨了眨眼。
不是因为这个生气?
舒明烟想到另外一种可能,吃?醋?
还没细想,慕俞沉捏着她脸颊的力道微微加重:“以后离他远点,不准他叫你小舒妹妹。”
“知道了,知道了。”舒明烟赶紧答应着,把他捏着自己脸的手拿开,自己掌心贴上脸颊,悉心呵护着,不让他再碰,嘴里嘟囔一句,“关珩都知道咱们俩的关系了,肯定不会再像以前那么叫。”
侍者端着红酒从旁边路过,跟二人打招呼,慕俞沉顺便拿了一杯。
舒明烟手上空空的,也跟着他拿一杯。
看着她手上的红酒,慕俞沉眉尾轻挑,散漫问她:“你刚才不是说不好喝,又拿它做什么?”
舒明烟四下看看:“我见每个人都拿着酒,就我两手空空,便拿了。”
她递过去,“你喝吗?就当给你拿的。”
慕俞沉晃着自己手里的,不接:“自己拿的,就自己喝掉。”
舒明烟试着尝了一口,和刚刚陆时祁敬的那杯酒口感差不多,她还是不太适应红酒的涩味,她轻微蹙眉,给出评价:“不好喝。”
她又递给慕俞沉:“我不要了。”
慕俞沉看着她递过来的那杯酒,视线扫过杯口的唇印,神情意味深长:“你喝过一口了还想给我,怎么,想跟我间接接吻?”
舒明烟本来没想这么多,大概最近两人相处比较融洽,她只是很自然地就这么做了。
如今被他这么一问,她看到唇印,登时不好意思,赶紧把酒收回来,小声反驳:“我才没这个意思。”
说完低着头,也不吭声。
慕俞沉忍着笑意,看她像个十足的乖乖女,很想逗逗她。
他接过舒明烟手上那杯,又把自己也喝过一口的那杯递给她:“咱们换换,你喝这个。”
舒明烟看着手上被换掉的酒,眼皮跳了跳,学着他刚才的话反问:“小叔叔,这杯你都喝过一口了,你想跟我间接接吻?”
慕俞沉扫过手中的酒,他浑然不在意上面的口红,神色悠然地喝上一口,懒洋洋看着她:“是啊,我想间接接吻,不行吗?”
舒明烟:“……”
是不是年纪大的人,脸皮都跟他这么厚?
她还真是学不来。
慕俞沉微微倾身,凑近她的唇,却又保持一定的距离不亲上去,压低声音道:“我本来是想直接亲的,但这里人多,只能先间接的跟你接个吻,你觉得行吗?”
舒明烟:“……”
慕俞沉看着她手上的酒杯:“你把这杯酒喝掉,刚才的事我就不生气了。你就当是哄我的,怎么样?”
舒明烟真觉得不好喝,尤其他说这么一番话,她就更不好意思喝了。
她抿了下唇,望向慕俞沉:“人家都说,劝女人喝酒的男人,不是好男人。”
“是吗?”慕俞沉眸中漾开一抹浅笑,嘴角也散漫勾起。
“我从不劝外面的女人喝酒。”他望过来,瞳底是一望无际的幽沉,静静凝向她精致的眉眼,充满磁性的嗓音里透着蛊惑,“我只劝自己的女人喝。”
感受到男人灼灼的目光,舒明烟耳边还回荡着那句“我只劝自己的女人喝”。
刹那间,她脸颊红了个透。
怕慕俞沉发现自己轻易被他撩拨的脸红,舒明烟拿着酒杯仰头就灌了下去,企图制造喝酒上脸的假象。
慕俞沉没想到她真喝,瞳孔微缩,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她喝的太猛,最后一口时忍不住偏头咳了几声。
慕俞沉连忙帮她顺着背,有些无奈:“我逗你玩呢,怎么真喝了,你不常喝酒,刚刚喝下陆时祁敬的那杯已经不少了,再喝很容易醉。”
说到这儿,慕俞沉注意到她双颊和耳根爬满了绯红。
他心底诧异,陆家今晚这酒上脸速度没这么快吧?
喝完秒红?
旋即反应过来什么,他会心地笑了声,帮她擦掉嘴角的那滴酒:“傻不傻。”
她手上的酒杯不小,这酒慕俞沉刚才尝了,是加度的葡萄酒,口感更醇厚,酒精浓度也比一般红酒要高,她这种平时不沾酒的人很容易醉,何况还是一口闷下去。
慕俞沉有点后悔刚才逗她了,把酒杯递给路过的侍者,不放心地扶住她:“感觉怎么样,没事吧?”
舒明烟摇摇头,除了口腔里满是红酒的涩味很不舒服外,她哪都挺好。
就是脸颊还很热,但不是酒的缘故,是因为慕俞沉刚才的话。
她垂着眼睑,不敢跟男人的目光对视,只很小声地应一句:“我没事。”
见她挺正常的,慕俞沉这才放心下来:“今晚别碰酒了,你应该还没吃多少东西,我带你再弄点吃的。”-
舒明烟这几天在剧组少有休息时间,慕俞沉有心早点让她回去休息,再加上她喝了两杯酒,两人并没有在陆老爷子的寿宴上待太久。
从陆家出来时,还不到晚上八点钟。
司机早就等候在那,给二人打开了车门。
车子驶出别墅区,舒明烟看着窗外的路,感觉不是回影视城酒店的方向,她扭头问慕俞沉:“我们去哪?”
车厢内空调开着,凉意漫过来,慕俞沉拿一张鹅绒毯盖住她白皙修长的腿:“明天还要拍婚纱照,今晚不回那边住。”
舒明烟了然地点点头,没有再问。
她和慕俞沉一起回影视城的酒店,如果碰到剧组的人确实挺不方便,住别处也好。
舒明烟侧目看着窗外路灯下向后奔跑的建筑,脑子逐渐晕乎乎的,先前闷下去的那两杯酒后劲开始上头,眼前的视野也有了重影。
她扭头看旁边的慕俞沉,感觉慕俞沉的头从一个变成了三个。
第一次体会到喝醉的感觉,她有点新奇,不觉笑出了声。
原来人喝醉以后,看到的东西是这样的。
慕俞沉听到浅浅的笑声,望过来:“怎么了?”
舒明烟倚在靠背上,收回视线:“我想到一个问题,人在喝醉的时候会有重影,那么在剧本里,如果让男主角喝醉了去吻女主角,他能准确亲到嘴巴上吗?会不会看到的是嘴唇,一凑近,却啃到了对方鼻子上?这是不是有点好笑?”
她因为这个特别的发现,又笑了出来,好看的眼睛弯起来,浅淡的灯光下瞳仁里透着稍许迷离的醉意,却又闪闪亮亮的,有点勾人。
舒明烟笑了一会儿,发现慕俞沉不回应自己。
明明他问自己笑什么,现在她答了,他却毫无反应。
舒明烟伸手扯了下他的衣袖,有点不悦:“你怎么不笑,不好笑吗?”
虽然说的是剧本,但舒明烟脸皮薄,又总是一副乖乖女的样子,平时是不会在自己跟前这样轻松自在地聊接吻这种话题的,尤其如今司机也在场。
慕俞沉感觉她是酒劲上来,才会这么随性,跟她平时的性格明显不一样。
他倾身朝舒明烟那边靠了靠,唇贴近她耳畔,压着嗓音问她:“司机在呢,知道自己刚才在说什么?”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舒明烟身子发软,不适地瑟缩了一下,长睫簌簌扑闪着,眼神里干干净净:“我说接吻怎么了?我在跟你说剧本啊,就是突然想到了那个画面而已。”
她又歪着头问驾驶位的郑昊:“昊哥,我刚才讲的不好笑吗?”
慕俞沉的司机她认识,这会儿喝了酒很自来熟。
郑昊给面子地笑了笑:“是挺好笑的。”
舒明烟满意了,扭头看慕俞沉:“人家也觉得好笑,就你不笑。”
她觉得还是跟郑昊聊天有意思,又问:“昊哥,你有女朋友吗?”
不等郑昊回答,慕俞沉按着她脑袋把人按回来,顺势把前面与后座的挡板升起:“不要影响郑昊开车。”
后座形成了密闭的空间,只剩下他们两个。
舒明烟拧眉看过来:“你又不跟我聊天。”
“好,我陪你聊天。”慕俞沉眼神宠溺,他倚着靠背,食指在她下巴上挠两下,动作很轻,像是在调情,“你喝点酒话变这么多?嗯?”
舒明烟被挠的下巴有些痒,把他手推开。
慕俞沉笑着扣住她后脑,把脸贴过去:“想跟我聊什么?”
两张脸贴的极近,呼吸纠缠着,慕俞沉嗅到一抹甜淡的酒香,男人眸中的清明渐渐被潜藏在暗处的汹涌打破,呼吸渐沉。
他喉结动了下,双手捧起她因酒精染上红晕的脸颊。
还未做什么,舒明烟往后躲了躲,忽然叫他:“慕俞沉。”
“嗯?”
舒明烟看着他,声音轻轻软软的,听上去还有点不自然的飘:“你的头好像从三个变成五个了。”
说着还对慕俞沉伸出五根手指,告诉他,“你现在有五个头。”
慕俞沉:“……”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她喝醉的样子这么可爱。
慕俞沉温柔地轻抚她的脸庞,声线温醇地开口:“那你要不要试验一下刚才的话?”
“什么?”舒明烟不解地看他。
慕俞沉指指自己的唇:“你现在过来亲我一下,看到底会不会啃到鼻子?”
他的话带着诱哄的味道,轻易激起了舒明烟的好奇心。
她定了定神,主动靠近慕俞沉。
为了更方便亲到,她屈膝跪坐在慕俞沉的腿上,双臂勾上了他的脖子。
慕俞沉被她忽然的亲近撩的呼吸一沉,下意识去搂她的腰。旗袍的触感丝滑,慕俞沉掌心的力道加重,却又极力克制自己,等着她亲。
舒明烟只是勾着他脖子,却没着急做别的动作。
她眼神飘飘忽忽的,眨着眼睫迟钝地看他。
好一会儿,她出声唤他:“小叔叔。”
“嗯?”
“你有五个头,我亲哪个比较好?”
“……”
看着慕俞沉的唇,她终于一点点靠过来。
她醉眼朦胧,不知道对着哪个虚幻的重影亲了过去,最后薄唇只勉强擦过慕俞沉的嘴角。
慕俞沉顺势偏头,接住她的吻。
第 36 章
女孩的唇瓣柔软温热, 慕俞沉吮了一下,品尝到丝丝红酒的甘醇。
还没尝到更多,舒明烟碰到他唇后直接退开, 一脸惊喜:“我亲到了,没有啃到鼻子是不是?”
慕俞沉:“……”
克制住小腹那股难耐的燥热, 他平复着有些紊乱的呼吸, 伸手在她发顶轻轻揉了揉:“不闹了,乖乖坐好, 闭上眼睛休息一下。”
他的声音有控制不住的喑哑,此时的舒明烟被酒精麻痹的大脑混沌, 并没觉得有什么异常。
她确实有点困, 听话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闭上眼。
扶舒明烟在椅背上靠着, 慕俞沉下颌线条绷得紧紧,弧度凌厉。
他看向窗外, 努力驱散脑中某些龌龊的念头-
关珩自从知道舒明烟和慕俞沉是夫妻之后,一整个晚上都有些失魂落魄,甚至还夹杂着些不安的情绪。
整晚的宴会,他都躲舒明烟和慕俞沉远远的,生怕再撞上。
直到后来那对夫妻离开, 他才独自坐在先前舒明烟坐过的吧台上喝闷酒。
陆时临过来拍拍他的肩:“老爷子寿宴, 你哭丧着脸干嘛?喝醉了明天还去不去剧组拍戏?”
关珩喝着酒:“明天没我的戏。”
陆时临招呼人送了酒杯过来, 在他旁边坐下:“一下子失恋了, 挺难受吧?”
关珩愣了下,否认:“我都没谈恋爱, 失什么恋?”
陆时临笑笑, 反问他:“既然没失恋, 那你这是在干什么?”
关珩:“……”
他闷头喝了口酒,想想觉得憋屈:“我都还没正经追呢,她怎么就结婚了。”
关珩抬头问陆时临,“表哥,舒明烟真和慕俞沉是夫妻?”
陆时临把玩着酒杯:“人家自己都告诉你了,你还有什么不相信的?”
他摇摇头,“你还在这儿买醉感叹自己没正经追,依我看,你得谢谢你没付诸行动,否则慕俞沉是你能得罪的?”
陆时临这么一说,关珩想想也是,幸好他没追,也从没跟舒明烟当面表过白。
怪不得上次慕俞沉会去他们剧组里接舒明烟回家。
舒明烟说是因为两家关系好,仔细想想,慕俞沉这种身份地位的人,如果只是因为家里的关系,不至于能让他特地去接人,还在饭局上护着她,实在太过高调。
原来两人是夫妻。
舒明烟瞒着全剧组的人,是怕别人因为她和慕俞沉的关系,戴着有色眼镜看她吧。
关珩觉得回剧组得跟那帮撺掇他追人的说说,以后千万别拿这个开玩笑了。
慕俞沉他可得罪不起。
虽然喜欢的女孩子结婚了他心里不高兴。
但是关珩平心而论,对方是慕俞沉,他还真比不了。
这么一想,他更憋屈了,人跟人怎么差距就那么大呢?
他给陆时临满上:“表哥,再陪我喝点。”
陆时临给他碰了一杯,又宽慰他:“看开点吧小子,当初你想混娱乐圈,老爷子可是不同意的,你非说自己能闯出名堂来。如今才刚毕业就想着谈恋爱,你怎么混出成绩给老爷子看?”
关珩看他一眼:“你还说我,你自己还不是天天换女朋友。要不是你认识慕俞沉,早知道舒明烟是他老婆,今晚宴会上看见,你也会喜欢她的。外公说了,大表哥和二表哥我比不了,但跟你比,我还是很乖的。”
陆时临端着酒杯起身就要走:“臭小子,自己喝吧,不陪你了。”
关珩赶紧拉住他:“表哥我错了,你再陪我喝点。”
两人正推搡着,陆时临抬眼看到前面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他脸色拉下来:“他来干什么?给爷爷贺寿还是找气?”
关珩扭头,发现是舅舅的那个私生子,姬泽阳。
陆老爷子这会儿正脸色阴沉地跟姬泽阳说着什么,没多久,姬泽阳神色从容地离开了。
关珩扭头看了一会儿,问陆时临:“你不是说他养了个走哪带哪的金丝雀吗,我怎么一次都没见过。”
“跑了呗,他这种疯子谁能一直喜欢。”陆时临喝了口酒,想起什么,看了眼关珩,“那个金丝雀,现在在你们剧组。”
关珩神色稍滞:“谁啊?”
陆时临:“演西施那个,白棠。”
关珩:“!”
陆时临眼珠微动,拍拍关珩的肩膀:“姬泽阳不解决,早晚对陆家是个隐患,老爷子虽然生他的气,但还念他是陆家的血脉,不忍对他太多分。顾忌老爷子,大哥二哥不愿明面上跟他闹僵,为了暗地找他的商业罪证,如今挺发愁,咱们也帮不上什么忙,你没事跟白棠拉拉近乎,劝劝她,她从姬泽阳手里拿那些证据比我们容易。”-
慕俞沉的车子最后在市中心一家高档商务酒店门口停下,慕俞沉扭头,发现舒明烟还在睡。
他也没叫她,在司机打开门时,把人轻轻打横抱起,大步进酒店。
酒店门童看到他,恭敬上前叫了声“慕总”,走在前面帮慕俞沉打开通往顶楼套房的专梯,又一路送他到楼上,打开套房的门。
进去前,慕俞沉叫住他:“送点解酒汤过来。”
“好的慕总,您稍等。”门童应着,又贴心地帮他把门带上。
慕俞沉进卧室,把迷迷糊糊的舒明烟轻轻放在床上。
舒明烟并没有睡的很沉,知道一路上被他抱着,只是头重脚轻,实在不想睁眼。
直到此刻感觉自己躺在柔软的大床上,整个人舒服了点,她才勉强掀起眼皮,湿漉漉的眼睛透着些迷离,定睛好一会儿才看清楚眼前那张英俊的脸:“慕俞沉。”
“嗯?”
“小叔叔。”
“在呢。”
慕俞沉已经习惯了她在叫他名字和小叔叔之间来回切换,见她喊完也没什么话说,温柔扯过被子给她盖上。
舒明烟再次闭了眼,继续睡。
看着她酒精作用下格外红润的脸颊,慕俞沉有些感叹。
那酒度数虽然偏高,但才两杯,慕俞沉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果然还是高估了她的酒量。
注意到舒明烟脸上没卸下的妆容,慕俞沉起身去洗手间,帮她找卸妆用品。
站在洗手台前,看着上面的瓶瓶罐罐,慕俞沉逐样拿起看上面的说明,但是有的介绍不太清楚,他还是不知道该用哪些,最后又全都放下。
思索片刻,他拿手机对着那些东西拍了张照片,给慕俞晚发过去:【姐,哪些是用来卸妆的?】
慕俞晚大概被他的问题惊到,打了个问号发过来。
慕俞沉解释:【明烟喝了点酒,有点醉,你以前不是说睡前不卸妆脸会烂掉吗?】
慕俞晚把他发的照片里其中几样圈起来,标上数字,又告诉他使用顺序和方法。
慕俞沉这回终于看懂了,按照慕俞晚教的,把卸妆用品拿出去。
舒明烟半梦半醒间,感觉有冰冰凉凉的东西敷在自己的一只眼睛上,她下意识想伸手拿下来,慕俞沉捉住她的手腕:“别动,帮你卸妆。”
舒明烟听话地把手放回来,隔了大概两分钟,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慕俞沉帮她卸妆?
男人换了块卸妆棉,正手法笨拙地在她脸上擦拭着。
他动作很不流畅,却格外小心细致,舒明烟静静感受了一会儿,结果在他这么柔和又缓慢的擦拭下,再次睡着过去。
好容易把妆卸掉,外面有叩门声响起,慕俞沉看了眼床上的人,起身出去。
是工作人员送来了解酒汤。
慕俞沉端过来,进卧室把床上的舒明烟扶起。
舒明烟这时候一点胃口也没有,看到他送过来的那碗汤,摇摇头便想继续躺下。
慕俞沉坐在床沿,手臂搂着她不让她躺,语气温醇地哄她:“听话,这是解酒的,喝一点再睡,不然明天起来该头疼了。”
在慕俞沉的轻声细语下,舒明烟终于不那么排斥了,乖乖把解酒汤喝下去。
味道怪怪的,但也不算太难喝。
见她都喝完了,慕俞沉拿纸巾帮她擦擦嘴角,才重新放她躺下。
舒明烟这次却没直接睡,趁还有意识,她又爬起来:“我去洗漱一下。”
慕俞沉帮她卸了妆,她还得去洗把脸,顺便刷个牙。
她趿着拖鞋下来,去洗手间的路上步子不太稳,慕俞沉一直不放心地跟着她。
站在洗手台前,舒明烟注意到自己身上还穿着旗袍。
很素雅的颜色,做工却无一处不彰显精细与奢贵。
她扭头问站在门口的慕俞沉:“你为什么今晚选这件旗袍?”
慕俞沉随意倚在门框上:“因为好看。”
看到镜子的那一刻,舒明烟已经完全忘记了她是来刷牙的。
对着镜子扭身照了照,她又问:“有多好看?”
没有人不喜欢夸奖,她也想听慕俞沉夸她美。
慕俞沉视线扫过她婀娜曼妙的身段,瞳色如同点了墨,灯光下闪着些许微芒。
等不到回答,舒明烟过来扯他,声音软软的,有点像撒娇:“到底有多好看?”
她鲜少有这样的时候,明知道是酒精的驱使,却还是轻易拨乱慕俞沉的心弦。
男人眸色加深,手掌扣在她不堪一握的腰上,力道渐收:“想知道有多好看?”
对上她迷蒙的双眼,慕俞沉单手挑起她尖尖的下巴,迫使她抬头,清隽深刻的脸俯首贴过去,他哑着嗓音告诉她,“就是一看见,就想撕开的那种。”
男人语调很慢,一字一句都透着危险的气息。
舒明烟迟钝地反应了两秒,感受到男人身上强烈的雄性荷尔蒙,很有攻击性。
慕俞沉隔着衣料,指腹摩挲着她的腰间,舒明烟有点痒,下意识想逃避。
慕俞沉适时放开她:“不是要洗漱吗,赶紧洗完去睡觉。”
暖色的灯光映透她白里泛红的一张俏脸。
舒明烟还迟钝地回忆着慕俞沉的话,她好像忆起点什么,视线落在慕俞沉身上,很认真地跟他探讨:“其实,我觉得你好看的时候,也会有这种想法。”
慕俞沉被她始料未及的话噎住,嘴角抽动两下,表情里还透着难以置信:“你说什么?”
舒明烟主动踮起脚,捧起他的脸:“我说,你长的也很好看。”
慕俞沉:“……”
舒明烟微皱着眉头,似乎又有点想不通。
指尖扫过他的耳朵,掠过男人流畅简洁的下颌弧线,她缓慢捧起他的脸,双眸含水,吐气如兰:“你之前说,我们结了婚要做有名有实的夫妻,你要真觉得我好看,你为什么还没有跟我有夫妻之实?”
她推开慕俞沉:“你都不履行夫妻义务。”
慕俞沉没防备,被她推的一个趔趄,脸上神情因为她的话许久才缓和过来,眉眼深邃地凝视她:“你这是酒后吐真言?”
眸色黯了黯,他蓦地把人抱坐在洗手台上,鼻子轻碰她挺秀的鼻尖,说话间热气裹挟着酒香喷出来:“没有夫妻之实,我们哝哝着急了?”
第 37 章
舒明烟坐在洗手台上, 玻璃镜中映照着她纤薄的背影,原本的发型已经在刚才睡的迷糊时被揉乱,长发散落在肩头。
她两只脚悬空, 露出纤细的小腿和一对雪色的踝。
那双玉足相互交叠着,生的很美, 肤色亮白, 圆润的脚趾微微勾着,透着几分拘谨却又憨态可掬, 轻微晃动间大拇指一下又一下擦过慕俞沉的裤缝。
慕俞沉被她这副样子萌化了,她跟个小醉鬼似的, 估计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刚才在说什么。
本来想好好欺负她一下的, 现在又不忍心。
他叹了口气, 取出牙刷, 挤了牙膏上去,沾沾水递过来:“不是要刷牙吗, 自己刷还是我帮你?”
舒明烟接过来,开始刷牙。
见慕俞沉在旁边看着,也不管满嘴的泡沫,含糊地开口:“你不刷牙吗?”
慕俞沉扬眉:“你想跟我一起刷?”
舒明烟点了下头,从洗手台下来, 又给慕俞沉递牙刷。
慕俞沉纵容地接下:“好, 那一起刷。”
舒明烟有点站不稳, 半倚在慕俞沉的身上, 两人面朝着镜子刷牙,视线透过玻璃镜互相看对方。
第一次两个人一起刷牙, 虽然是在她喝醉的状态下, 但慕俞沉觉得这种体验好像还不错。
漱过口, 舒明烟洗了脸,慕俞沉带她重新回到床上。
躺下时,慕俞沉注意到她身上的旗袍。
这样子睡一晚上应该很不舒服,他想了想,走进浴室帮她拿了一套睡衣。
折回来,床上的舒明烟已经睡着了。
她这次大概真是困极了,几乎秒睡。
慕俞沉看看手里的睡衣,又扫过她身上的旗袍,叹气。
——
舒明烟这一觉睡的很沉,意识苏醒时并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就是胃里有些空荡,嘴巴干干的,想吃东西。
也不知道几点钟了,她迷迷糊糊翻了个身,手臂不小心搭在一个人的身上。
她瞬时清醒不少,睁开眼。
慕俞沉早就已经醒过来,穿着件睡袍半倚在床头,一条腿伸直,另外一条微微屈着,手臂随意搭在上面。
他睡袍松松垮垮,露出胸前结实的肌肉,往上是线条流畅的锁骨和性感凸起的喉结。
舒明烟很少见他穿的这么随性,看起来有点浪荡不羁。
舒明烟觉得羞,眼神从他胸前挪开,匆忙上移,却恰好对上他深邃漆黑的眼眸。
“醒了?”他声音懒洋洋,带着惑人的磁性,“我让酒店送来了养胃的粥,起来洗漱一下喝掉。”
舒明烟后知后觉,终于想起昨晚上自己好像喝酒了。
她平时不喝酒,昨夜陆时祁敬他们俩一杯,她又在慕俞沉的撩拨下一口气闷下一杯,后来整个人就轻飘飘的,做事说话完全控制不住自己。
她仔细回忆,好像在回酒店的车厢里亲过慕俞沉,回来以后慕俞沉帮她卸妆,喂她喝醒酒汤。
再后面不记得,应该是喝过醒酒汤睡着了。
舒明烟渐渐松上一口气,那也就是说,她昨晚最出格的事就是在车里亲了慕俞沉一下。
慕俞沉亲过她那么多回,她也就主动那一次,还是在喝醉的情况下,应该不算什么大事,她假装不知道好了。
舒明烟眼珠微微转动着,直接当昨晚的事不存在,问他:“今天什么时候去拍婚纱照?”
慕俞沉审视着她脸上的微表情,默了会儿,平静道:“摄影师和工作人员已经到了,你如果休息好咱们就去拍。”
她就请假了这一天,拍婚纱照还是挺紧的,舒明烟当即打算起来洗漱。
刚坐起,她注意到自己身上只穿了一件桃红色的真丝吊带裙,她先前的那件旗袍被随意丢在不远处的沙发上。
舒明烟:“???”
她昨晚什么时候换的衣服?
她缓缓将目光投向慕俞沉,男人也正看着她,眼瞳黝黑,神色坦然。
这下不用问了,肯定是他换的。
虽然两人结了婚,舒明烟不应该在这事上矫情,但他们俩没有肌肤之亲,想到整个人被他看光,她浑身都不自在。
可是又不能指责他什么,舒明烟双颊热热的,低着头不敢再看男人的目光。
“不是要起来吗,怎么不动了?”慕俞沉忽然问了一句。
舒明烟耳尖也跟着红润起来,她四下看看,没找到能穿的衣服,趿着拖鞋走去沙发,把昨天穿过的那件旗袍拿起。
昨天晚上临时来这个酒店,她连件更换的衣服都没有。
她虽然体质易醉,但毕竟没喝很多,衣服上酒味也不算浓,勉强能凑合一下,反正晚点拍照时就换婚纱了。
眼神又四下看看,沙发上除了这件旗袍,再没别的衣服。
舒明烟低头扫了眼胸口,只能再次看向床上的慕俞沉,声音很小地问:“你把我的文胸放哪了?”
面朝慕俞沉时,她下意识用手里的旗袍挡在胸前,心里有些懊恼。
昨晚她被慕俞沉像粽子一样剥的这么干净,怎么半点印象都没有?
她这酒量,以后真是不能沾酒了!
慕俞沉看着她:“以前没做过这种事,没有经验,你那个扣子太难解开,我不小心弄坏了。”
舒明烟:“……”
他说这话时坦坦荡荡,像是在陈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没有一星半点的羞耻。
舒明烟整个人几乎要抓狂,面上还要保持淡定:“那,我现在怎么办?”
男人嘴角几不可见地扯了扯,缓慢从身后拿出一套叠放整齐的干净衣服:“过来穿这套。”
他帮她准备了新衣服,却藏在后面,看她着急。
舒明烟一阵无语。
他绝对故意的!
衣服她又不能不要,只能慢吞吞走到慕俞沉跟前,接过他手上的衣服。
下一瞬,她手腕被男人扼住,顺着力道稍微往前一拉,舒明烟另只手里的旗袍掉落在地,人跌在他身上。
随着这场变故,舒明烟吊带的衣领下滑,春光泄了大半。
她心跳漏了好几拍,慌得挣扎,慕俞沉却强势箍住她的腰,不给她逃离的机会。
男人扫过她衣领,眸色黯了黯,沉声道:“这样都拒绝,昨晚还敢问我为什么至今没有履行夫妻义务?”
舒明烟愣住,人顷刻间懵掉。
她昨晚问慕俞沉这种话了吗?
“不记得了?”慕俞沉眯了眯眼,“我不相信无缘无故酒后乱语,你既然问了,说明这个问题在你心里想很久了。嗯?”
舒明烟:“……”
她确实想过这个问题,但她真不知道昨晚上自己会问出来。
慕俞沉现在会不会觉得,她很想跟他有夫妻之实?
这也太丢人了,简直毁她形象,比知道慕俞沉帮她换衣服并且弄坏了她的文胸,还让她觉得羞耻!
慕俞沉翻了个身,将她反压在下面。
那张冷峻清隽的面孔朝她越凑越近,舒明烟不安地喘息着,吓得闭了眼,每一根睫毛都在颤抖。
看着她惊慌失措的模样,慕俞沉嘴角牵起弧度,俯首轻吻她的眉心,又亲吻她的鼻梁。
要靠近她的唇时,舒明烟偏了头:“我还没刷牙。”
慕俞沉没有强求,只是凝着她好看的眉眼:“我确实说过,要和你做真夫妻,至于为什么一直没到那一步,既然你问起,我们就聊聊。”
舒明烟睁开眼,明亮的眸子望过来。
慕俞沉又贴过来,缠绵地吮吻她的耳朵,舒明烟有点痒,娇喘着躲避:“别亲那里,很痒。”
慕俞沉终于放过她,从床上坐了起来。
舒明烟顺势理了理衣服,也跟着坐起。
慕俞沉看着她,神情中带了点认真:“哝哝,我没谈过恋爱,不知道该怎么对待一个女孩子才算体贴,我们领了证,日后就要相互扶持,一起把婚姻维系好,我也想竭尽所能的照顾你,对你好。”
他顿了顿,“你是不想跟慕知衍有牵扯,才去跟我领了证,我们夫妻关系成立的很仓促。我大你很多,你跟我也没有恋爱基础,所以在男女之事上,我不想吓着你,想给你时间好好想清楚。”
“另外,我们的婚礼马上就到了,我总想着,或许应该把美好的事情留在婚礼之夜。”
慕俞沉缓缓握住舒明烟的一只手,不轻不重地捏了捏她的掌心,抬眼看过去:“这就是我之前的考虑,如果你还有别的想法,我们也可以按照你的来。”
他倾身过去,低缓撩人的嗓音落在耳廓,“比如,你现在就想跟我有夫妻之实,也是可以的。”
舒明烟耳尖蹭地爬上绯色,他躲开慕俞沉:“我才没有这样想!”
“没有吗?”慕俞沉一把将人抱过来,让她坐自己腿上,他落在她腰上的手摩挲着,眉眼深沉,“那如果,我现在想了呢?”
他喷在舒明烟侧颈的呼吸滚热,捏着她腰的力道也无意识重了些。
舒明烟心脏怦怦乱跳,不敢看他那双晦暗如深的眼:“你刚才说了,要等婚礼之后。”
“那是以前的想法。”慕俞沉搂着她的腰,把人往怀里摁了摁,隔着薄薄的衣料,舒明烟察觉到他生理上的反应,脊背瞬时僵住。
男人在她耳边继续用很轻的声音说,“昨晚上你一问,我就心痒了。后来帮你换衣服,我险些克制不住。”
舒明烟:“……”
慕俞沉叼住她耳垂,轻轻厮摩,声音越来越沉:“宝贝,火是你点起来的,你说自己是不是应该负责?”
“我喝醉了,不管我的事……”她小声狡辩,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轻轻推他,“我们今天不是要拍婚纱照吗,如果做那个,就拍不成了。”
“那不做,你就帮我一下,很快就好。”他退而求其次。
“怎么帮?”舒明烟脸颊火辣辣的,“我不会。”
慕俞沉握了握她的手,带过去,温柔地哄她:“别怕,我教你。”
舒明烟手被烫了一下,想收回来,慕俞沉却不许,凑过来又要亲她。
舒明烟急了:“我能不能先去刷牙。”
慕俞沉眸色暗沉,轻抵着她光洁的前额,被她磨的没了脾气:“这时候了,你还想着刷牙?”
舒明烟红着脸:“那我帮你的时候,你能不接吻吗?”
她没办法大早上不洗漱跟他接吻。
慕俞沉觉得这个要求,他很难答应。
那种时候不接吻,快乐直接少一半。
他克制着自己,放开她:“行,你去刷。”
舒明烟得到解放,忙从床上下来,想起什么,扭头:“你刷了吗?”
慕俞沉挑眉:“嫌弃我?”
他食指勾了勾,“你凑过来闻闻?”
舒明烟这才想起来,刚才凑近时,他呼吸间有股清爽的薄荷味。
他起的早,应该是刷过了,但怎么还穿着浴袍不换衣服呢?
不会一大早就等着让她醒来帮忙解决生理问题吧。
回忆着她醒来到现在慕俞沉的种种表现,舒明烟后知后觉领悟到,她被套路了!
但是没有证据,她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硬着头皮往浴室走。
刚至门口,男人的催促声传来:“快点。”
虽然极力克制,他声音依旧很不自然。
舒明烟脸一红,冲进去把门关上。
洗完出来,舒明烟刚走到床边,人便被他拽了上去,急切地吻住,惩罚般轻咬她下唇的软肉。
舒明烟呼痛,皱眉推他,男人清冷的眸中染着抹晦暗,哑声问她:“去那么久?”
舒明烟小声反驳:“没有很久,我是正常速度。”
“是吗?”慕俞沉去吻她的耳尖,温热的舌顶她敏感的耳珠,含糊地应,“可我觉得很久,你再不出来,我就等不及要冲进去了。”
他的声音充满了蛊惑,舒明烟抿着唇心尖儿直颤。
“准备好了吗?”慕俞沉亲了亲她,见她不说话,他低声道,“那我们现在开始?”
舒明烟:“……”
明明她只是帮忙的那个,慕俞沉又不会对她做什么,舒明烟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紧张。
——
灼灼的阳光铺洒在酒店大楼的整面墙上,有一缕从顶楼的玻璃窗漏进来,洒在柔软的鹅绒毯,留下半室的星辉。
慕俞沉穿戴整齐,整个人神清气爽,浴室的门还关着。
他走过去,敲了敲门,里面没人应,他直接握着门把手打开。
舒明烟在洗手台站着,她已经收拾差不多了,手放在水龙头下面冲洗个没完。
察觉慕俞沉进来,她迅速关了水龙头,把手背在身后,又羞又窘:“你怎么不敲门呀!”
慕俞沉忍着笑:“我敲了,谁知道你在想什么,自己没听到。”
舒明烟没化妆,很素净清雅的一张脸,双腮却像是打了腮红,平添几分媚态。
她也没想什么,就是脑子里总冒出来刚才的画面,一时有点失神。
慕俞沉走过去,抽了张洗脸巾把她背在后面的手拉过来,一点点擦拭干净。
扫过她的无名指,慕俞沉道:“今天拍照,还把戒指戴上。”
“好。”舒明烟乖乖地应着,偷瞥一眼慕俞沉的表情。
他神情寡淡,不苟言笑时看起来很有威严,恍惚间舒明烟都怀疑刚才那个动情的男人不是他。
舒明烟还记得他后来额角渗出的汗,以及强忍着却仍旧不自觉溢出来的喘。
他很擅长做表情管理,每一个表情都很细微,但眼神里的情动却很难隐藏,缠绵而性感。
明明才过去不到半个小时,他就换了副面孔,网上说的果然没错,男人提起裤子就变脸。
“想什么呢?”慕俞沉把她每一根手指都擦拭干净,纸巾丢进垃圾桶,一抬眼就看到她在发呆。
她每次一这副样子,就绝对是在浮想联翩。
说话没反应,慕俞沉在她耳边打了个响指。
舒明烟回过神,眨着眼睛看他,满眼无辜:“怎么了?”
慕俞沉帮她整理额前的碎发:“我们俩现在算两清了吗?”
舒明烟不解地啊了一声。
慕俞沉散漫掀起眼睑,幽幽道:“昨晚我帮你换衣服,今天早上你又看了我,是不是算两清?”
“不对。”他想了想,“事实上,我比你吃亏。”
舒明烟:“??”
他的意思是说,刚才那事算她占便宜?
凭什么!
“明明刚才得利的是你。”舒明烟不满地驳回去,她吃了两次亏好不好。
她都快不认识慕俞沉了,这男人怎么做到这么厚颜无耻的?
慕俞沉眸底噙着细碎的笑,环住她的腰,把人带进怀里,缱绻着嗓音问:“你亏了?那我也帮帮你?”
鼻息间是他身上的味道,舒明烟有些犯软,她贝齿咬了咬下唇:“才不用你帮。”
“真不用?”慕俞沉低头过来亲她,舒明烟羞赧地躲开,“我们该出门了。”
她刚才看时间都快十点了,她还没化妆换婚纱呢。
慕俞沉终于放开她,顺手在她脸上捏了下:“那走吧。”
——
为了节约时间,化妆师在一辆宽敞的保姆车上给舒明烟化了妆,早餐也是在车上解决的。
抵达童城最大的室内摄影基地,舒明烟换好婚纱,和慕俞沉先拍内景婚纱照。
这是个室内主题公园,平时不少情侣过来拍照,一些明星模特的杂志封面也会来这里取景,今天直接被慕俞沉清场,没有别人。
摄影师说话幽默风趣,舒明烟这种对着镜头容易紧张的人,也渐渐被带的放松下来。
中间休息时,摄影师把刚拍完的两组照片给慕俞沉和舒明烟看。
摄影师是个明艳漂亮的女人,她对自己的作品似乎很满意,说话时都是笑着的:“我拍了这么多对新人,很少能有今天的效果,你们二位的照片一拍出来就跟精修大图似的,回头都不用怎么调,站在一起实在太养眼了!”
慕俞沉去旁边接电话了,舒明烟被夸的很不好意思。
摄影师继续夸赞着,又翻到一张照片,她叹气:“你稍微有点放不开,深情对视的时候,我看你都不敢看你先生的眼睛。”
摄影师把相机递过来,示意那张照片。
照片里,慕俞沉看舒明烟的时候,她目光躲闪,没接住他的眼神。
舒明烟其实也不是害怕跟慕俞沉对视,而是他看她的时候眼神太缱绻,让她总想起来早上的那件事。
摄影师察觉她好像有点害羞,笑着拍她的肩膀安慰:“没关系,一会儿咱们再试几次,有我在就没有搞不定的。”
室内拍摄到下午基本就完成了。
黄昏时分,他们去海边拍日落,晚上还有街头的夜景拍摄,一直持续到夜里九点多钟才结束。
舒明烟去车上换掉身上的婚纱,下来时摄影师和工作人员正在收拾现场的设备。
一天的磨合下来,大家相处的气氛都很融洽。
舒明烟说请大家吃饭,摄影师笑着婉拒:“不用了,我们还要赶回长莞,明天有别的拍摄。”
“你们是长莞的?那离童城还有段距离呢。”舒明烟有点愧疚,“早上耽误了点时间,不然就不会这么晚了,实在抱歉。”
摄影师笑:“没关系,我喜欢拍夜景,这个时间点刚刚好。”
她朝后面看一眼,笑意更浓,“我老公来接我了。”
舒明烟回头,看到一辆迈巴赫驶过来。
后车门打开,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走下来,看到慕俞沉时,眸中一闪而逝的错愕。
慕俞沉也愣了下,从容上前,伸出手:“尹总,好巧。”
两人礼节性地握手,尹遂半揶揄道:“原来今天让我太太等到十点多,才慢悠悠开始拍婚纱照的新人是慕总。”
慕俞沉浅笑颔首:“抱歉,有点忙。”
“理解。”
舒明烟在旁边看着,总觉得这俩人说话虽然客气寒暄,却有种诡异的疏离感。
她正猜测对方的身份,慕俞沉扭头跟她介绍:“君肆集团尹总,尹默堂哥。”
那不就是《逐鹿春秋》幕后的大老板吗,算起来也是她现在的老板。
舒明烟忙打招呼:“尹总。”
尹遂礼貌颔首,对慕俞沉道:“还有点事,我和我太太先走一步。”
他接过姜吟的摄像机,带她上了车。
离开前,姜吟降下车窗对舒明烟招手:“过几天选照片,我到时直接把照片发你微信,你就不用到我们公司跑一趟了。你有什么意见,咱们也可以直接微信上联系。”
她很热情,完全不在意尹遂和慕俞沉商业上是对手,只关注自己的作品。
舒明烟笑应着,跟她道谢。
姜吟挥挥手,车窗升上去,车子渐渐驶向远处。
来接慕俞沉和舒明烟的司机也到了,二人坐上车,慕俞沉问她:“咱们先去吃饭,想吃什么?”
舒明烟有点累,倚在靠背上不想动,对吃也不讲究:“什么都行。”
慕俞沉对司机报了个饭店的名字。
舒明烟想到刚刚,点开微博搜索了一下姜吟的名字,发现她是时尚界很厉害的摄影师,微博粉丝有两千多万。
她扭头问慕俞沉:“今天的摄影师是你找的,你一早知道她的身份吗?”
慕俞沉摇头:“不知道,摄影师是我吩咐邱秘书找的。”
舒明烟不解:“你和尹遂是竞争对手,难道不会互相研究对方?你怎么连人家老婆是谁都不知道。”
慕俞沉好笑:“就算研究对手,我也不至于去打听别人的老婆。”
舒明烟想想也是,慕俞沉行事光明磊落,他不会做这种打探别人私生活的事。
姜吟是圈外人,跟他的生意无关,他更加不会注意。
舒明烟又想到一个问题:“那位尹总,他知道我在《逐鹿春秋》剧组吗?”
慕俞沉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知道。”
舒明烟正欲追问,想起因为白棠和姬泽阳的事,慕俞沉在剧组里安插了人保护她。
依照他和尹遂的敏感关系,慕俞沉做这种事应该会事先跟对方打招呼。
说来挺唏嘘的,尹遂和尹默是兄弟,慕俞沉和尹默关系那么好,和尹遂却那么僵。
但也没办法,谁让现在星途和耀起在影视圈的地位不相上下呢。
之前舒明烟和慕俞沉的关系比较疏远,没考虑那么多,现在忽而有点纠结,她抿了下唇,小声问:“我进《逐鹿春秋》剧组,你是不是不高兴?”
夜幕下,昏暗的车厢内,慕俞沉睁开眼。
他侧目看着薄弱微光下女孩安静的侧脸,牵了牵唇角:“想什么呢?”
“我和尹遂有竞争,但无私仇,抛开星途和耀起的关系,慕氏其他生意上和君肆集团还有合作。商场上讲究利益至上,很多东西不是非黑即白的。”
他略直了直身子,“《逐鹿春秋》是个好剧本,又是郭导拍摄,你能进那个剧组,对你以后事业上的成长是有利的。”
“可是我当初跟你说进组这事时,你隔了一天一夜才回我微信。”
提到这个,慕俞沉神色稍滞。
那个时候,耀起底下有个很好的项目,他原本想让她做编剧。
谁知他刚安排好一切,她却说他要去《逐鹿春秋》做编剧助理。
慕俞沉当然知道,自己替她安排的前途更好,但另外那份工作是她自己争取到的,是不一样的意义。
所以最后思来想去,便由她去了。
事情已经过去,慕俞沉也没必要让她知道:“当时在出差,比较忙,没时间看消息,所以回的晚。”
舒明烟点点头,没有再说下去。
反正她这个剧再过段时间就杀青了,以前也没想过会和慕俞沉结婚,后面注意点就是了。
“婚纱照拍完了,你什么时候回安芩?”舒明烟又随口问他。
慕俞沉扫了眼腕表:“陪你吃完这顿饭,我去机场。”
舒明烟本是随口一问,听到答案后有点愣住:“今晚?这么匆忙吗?”
她还以为慕俞沉顶多明天一早走。
“舍不得我?”慕俞沉微眯起那双好看的眼眸,略朝她那边凑了凑,“你现在说一句想要我留下来陪你,我就考虑留下来,明天再走。”
第 38 章
他离自己太近, 浓重的呼吸都喷了过来,舒明烟不自在地躲开一些,眨了眨眼:“我觉得, 还是工作比较重要。”
思索着,她又道, “吃完饭, 我可以送你去机场。”
慕俞沉笑了声,身子重新坐正。
能听到她说送他的话, 已经实属不易了:“不用,一会儿我先送你回酒店。”
晚饭后, 司机把车子开往舒明烟剧组的酒店, 在一处僻静的地方停了车。
舒明烟拎起自己的包包, 要下车时想到一件事, 她问慕俞沉:“昨晚陆老爷子的酒会,你不是和陆时祁说话了吗, 有没有问姬泽阳那件事的进展?下个月我们剧组杀青之前,能解决吗?”
提到这个,慕俞沉微拧了下眉,叹声道:“他说有关键证据没拿到,短时间内, 可能会比较麻烦。”
舒明烟一时有些担忧:“那棠姐到时候怎么办?如果这部戏拍完, 姬泽阳肯定会把她抓回去的。”
慕俞沉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发顶, 沉吟片刻:“你要实在不放心, 到时候就带她一起回慕家吧,剧组杀青那天我来接你们。”
舒明烟目露欣喜, 下意识捉住了慕俞沉的手:“我真的可以带她回慕家吗?”
如果白棠住进慕家, 姬泽阳肯定不敢去那里要人, 是眼下最安全妥帖的办法。
没料到她竟如此激动,慕俞沉有些好笑地看着她,又语重心长道:“哝哝,你是慕家的女主人,就算我今天不说这话,你想带谁回家也都没有问题。”
慕俞沉反捉住她的手,在指间随意把玩,“到时候刚好临近婚期,你们一起长大,她也算你的娘家人,就让她在慕家多陪你几天。”
舒明烟心里暖暖的,又因为他说的那句“慕家女主人”而泛起点点涟漪,很轻地应:“好。”
慕俞沉俯首凑过来,在她眉心处轻啄了一下:“回去早点休息。”
被他亲过的位置有温软湿热的触感,舒明烟脸颊染了些粉,声音不觉软下来:“那你路上注意安全。”
舒明烟下了车,径直往酒店里走。
慕俞沉倚在靠背上,等那道窈窕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视野里,才依依不舍地收回,对司机道:“去机场。”-
舒明烟从电梯出来,往自己房间的方向去,不经意抬眸,看到关珩和白棠两个人在她隔壁房间的门口站着,不知在说什么。
自从七夕那晚姬泽阳来找过白棠以后,舒明烟就说服郭导给白棠的房间换到了自己隔壁。
此时看到关珩,舒明烟原本是不愿上去打招呼的,但他找白棠,还是令舒明烟心底生疑。
白棠背对着这边,舒明烟看不到对方的表情,抬步上前,含笑唤了声:“棠姐。”
白棠的身形猛地一僵,下意识回头,对舒明烟牵扯出一抹笑:“明烟,你回来了。”
她的笑容有些勉强,看起来兴致不高。
舒明烟拧眉走过去,扫了关珩一眼,才关切问她:“怎么了?”
关珩笑道:“没什么事,就是今天下午闻皓和白棠有场戏,闻皓没发挥好,害的白棠也跟着被郭导骂了,闻皓心里过意不去,又不好意思过来道歉,我就替他道个歉。”
舒明烟半信半疑,又听白棠对关珩道:“其实不是什么大事,拖了进度,郭导生气之下骂两句也是应该的,不用特地跑过来道歉的。你跟闻皓说一声,让他不要放在心上。”
关珩点头:“行,我会转达给他,时间不早了,你们早点休息。”
他又冲舒明烟礼貌颔首,大步离开。
待关珩走后,舒明烟狐疑地把目光落在白棠脸上:“他真是找你提闻皓道歉的?”
白棠笑着说:“是啊,今天下午拍摄又被骂了,他主要应该也是过来安慰我两句。”
舒明烟顿了顿:“他是陆老爷子的外孙,你知道吗?”
“是吗?”白棠眸中闪过错愕,随即摇了摇头,“这我还真不知道,你昨晚去陆家的宴会,看到他了?”
说起这个,舒明烟拳头捶打两下肩头,一脸倦色:“是撞见了,这件事我还是改天再跟你说吧,今天拍一天婚纱照好累,我先回房休息一下。”
白棠忙道:“那快去吧,今晚早点睡。”
舒明烟应着,开门回了房,隔壁房门关上的声音随之响起。
舒明烟停在门口,想着刚才关珩和白棠两人的状态,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她太累了,暂时也来不及多想,先去浴室打算洗个热水澡。
身上的衣物褪去,透过洗手台前的玻璃镜,看到胸前一抹浅淡的指痕。
早上的事在脑海中重现,她下意识看向自己的双手,依稀还记得当时掌心的触感。
顿时不敢再想,她急忙冲进浴室去洗澡。
次日一早,舒明烟醒来时看到了慕俞沉凌晨发来的微信。
MYC:【到安芩了。】
舒明烟赖在床上还不想起,拿着手机给他回消息:【昨晚睡的早,没看到。】
消息刚发送,不料那边就有了回复。
MYC:【醒了?休息的怎么样?】
舒明烟愣了下,敲字过去:【挺好的。】
【你醒这么早?在忙什么?】
MYC:【在想你】
舒明烟没料到他竟直白地说这种缠绵的情话,恍惚间,她有种两人在谈恋爱的错觉。
明明他们俩谁也没明确说过感情的事,但好像持续的相处下来,有什么甜蜜美好的情愫在一点点发酵。
她不会喜欢慕俞沉了吧?
冒出这个想法时,舒明烟整个人愣神了一下,正有些凌乱,手机又震了声。
MYC:【和你的手。】
把这句和上面那句连起来,她耳尖蹭地发烫,舒明烟丢开手机,不回他了。
什么像在谈恋爱,他就是想耍流氓。
舒明烟心跳莫名更快了!
—
回到剧组,舒明烟工作继续按部就班的进行。
工作时,大家对她的态度还和之前一样,没有任何变化,显然关珩并没有把她和慕俞沉的关系说出来。
舒明烟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因着那晚看到关珩和白棠的事,她还暗中观察了他们俩几天,发现并没有什么异常。
白棠每天也只是拍戏和看剧本,安安静静的。
舒明烟觉得自己大概是太累了,所以有点疑神疑鬼。
转眼入了九月,天气日渐凉爽下来,《逐鹿春秋》这部剧也缓缓接近尾声。
故事的结局,西施祸乱吴国,最终帮助勾践灭吴,吴王夫差身死,范蠡要带西施离开,却被拒绝。
西施独身一人回到浣江,继续浣纱为生,终老山林。
剧本即将走向终结,舒明烟也彻底松懈下来,最近在剧组里几乎没什么活。
九号这天,她闲来无事便找了个僻静的地方,研究陈逢敏给她的《关山月》剧本。
下部《关山月》开拍时,她要去做代理编剧,负责现场问询这一块。
剧本这段时间她已经摸的差不多了,甚至和原编剧在微信上进行过深入的交流,感悟颇多。
便在这时,郭导忽然喊她:“小舒老师,你过来一下。”
舒明烟放下剧本,忙跑过去:“郭导,怎么了?”
郭导说:“这部剧的最后,我打算选用后人执笔描绘西施浣纱图的镜头来结束,你丹青了得,上次画的道具也很惊艳,不然就你来画吧,我付给你应得的酬劳,绝对不亏待你,怎么样?”
舒明烟听完有些迟疑:“要拍我?”
郭导解释:“你放心,不让你上镜,只拍作画的过程,最多拍到手。这个主意我已经思虑很久了,应该会有不错的效果,咱们来拍一下试试,怎么样?”
舒明烟想了想,最后点头。
明天就要杀青了,时间有限,见舒明烟答应,郭导忙找人去准备作画的工具,负责拍摄的人员也做准备。
第一次在镜头下作画,舒明烟刚开始不免有些紧张,勾勒线条时也小心翼翼。
后来进入状态,逐渐沉浸其中,格外专注。
周遭静悄悄的,郭导不许人大声喧哗,生怕打扰了她的思绪。
泛黄的画卷上,青墨逐渐勾出人物的轮廓。
这幅画是西施回归山林之后的状态,她早不是曾经那个烂漫纯真的女孩,淡然脱俗中透着几分历经世事的沧桑,眉宇之间又平添化不开的愁容。
舒明烟比照着白棠后期在剧中的样子,画作很传神,让周边围观的人心底称赞叫绝。
画卷没有鲜亮的颜色,更添寂寥与惆怅之感。
结束时,导演叫停,舒明烟收起笔,这才惊觉自己刚才画的太专注,随着倾身的动作,脖子上挂着的钻戒从衣领里掉了出来。
虽然这段只拍到手,舒明烟还是吓了一跳,迅速把钻戒重新塞回衣领,心中猜测,大家只顾着看画,估计没人注意。
这么想着,她面上才又逐渐恢复淡定。
后面还剩下两场补录的戏份,这部戏就彻底拍摄结束了。
郭导继续着手拍摄时,舒明烟余光看到白棠独自坐在椅子上出神。
她走过去,含笑打招呼:“棠姐,在想什么?”
白棠抬起头,看见她不由莞尔:“没什么,可能有点没从戏里走出来,总时不时出神。”
见舒明烟在她旁边坐下,白棠又道,“刚才过去看了,你的丹青真厉害,看功底应该练了很多年吧?”
说起这个,舒明烟勾起些回忆:“我被接去慕家没多久,就开始慢慢练习了,慕老爷子请的老师是个很厉害的教授,他教人很有一套,所以我进步的很快。”
白棠点了点头,她思绪明显不在这上面,渐渐又一个人怔神。
舒明烟感觉她不像是单纯的没从戏里走出来。
思索着,她挽住白棠的手臂:“明天就是杀青仪式了,结束以后你跟我回安芩吧,我带你去慕家,有慕家护着,姬泽阳肯定不敢把你怎么样。”
白棠有些恍惚,回神后有点意外:“去慕家?不好吧。”
“这有什么不好,我都跟慕俞沉说过了,他也同意我带你回去。你到时候就安心在慕家住着,等姬泽阳的事了结了再说。”
白棠满面愁容:“如果一直没了结,我总不能一直住在慕家。万一姬泽阳发起疯来,会给你和慕家添麻烦的。”
“你不用跟我这么见外,慕家也不是姬泽阳想动就能动的,你跟我回去总比你一个人安全。这个时候就别想以后了,先顾着眼下,跟我回慕家你才不会有危险。”
舒明烟一脸的郑重,白棠欲言又止,最后抿了抿唇,点头:“好,我听你的。”
舒明烟这才放下心来,又和白棠聊了两句,她去没人的地方给慕俞沉打电话。
慕俞沉此刻人在公司,刚结束一个海外的视频会议。
看到舒明烟的电话,他接听放在耳边,嗓音不自觉温柔下来:“哝哝。”
舒明烟不确定地问了一句:“你在忙吗,有没有打扰到你?”
“不忙,怎么了?”慕俞沉问她。
舒明烟道:“也没什么事,就是跟你说一声,白棠答应明天跟我一起回安芩了。”
说到这儿,她顿了下,“你上次走的时候说,你要来接我。”
距离拍完婚纱照已经有段时间了,她不确定慕俞沉当时是随口说的还是真的。
思索着,她再次跟他确认:“你真的要来吗?”
慕俞沉挑了下眉,嘴角散漫勾起:“嗯,我最近不忙,亲自去接你。”
得到了期待中的答案,舒明烟心上莫名泛起一丝甜蜜,眉眼舒展着:“好,那我就不用买机票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想到慕俞沉会来接她,她莫名感到愉悦。
慕俞沉轻声应着,也不着急挂电话,又问她:“最近在剧组怎么样,累吗?”
舒明烟语气轻快:“还好,拍摄快结束了,我比较清闲。而且最近天气也凉爽下来,还挺好的。”
“照顾好自己,明天见。”
“嗯,明天见。”
通话结束后,慕俞沉在办公桌前坐着,随意把玩着手机。
明天去接哝哝的机票,他已经提前让邱秘书订好了。
但是她今天主动打电话过来,还问自己是不是真要接她,慕俞沉忽而改了主意。
沉吟片刻,他拿起办公桌上内部的座机话筒,联系邱秘书。
很快,邱秘书敲门进来。
慕俞沉道:“你把明天飞童城的机票改到今天下午。”
邱秘书面露诧异:“现在改签吗,时间有些紧,恐怕不好订到票。”
慕俞沉:“你试着改,随便哪一航班都行,半夜也没关系,只要是今天。”
他突然等不到明天了,他想今晚就见到她。
第 39 章
最后一天的拍摄结束时间较早, 从剧组回来时,天色还没完全黯淡下来。
梦薇家中有事,提前两天就已经离开了剧组。
回酒店的大巴上, 舒明烟和白棠两个人并排坐在倒数第二排靠窗的座位。
白棠依然话不是很多,舒明烟跟她聊天, 她也心不在焉的。
舒明烟晃了晃她的手臂:“棠姐, 你是不是有心事?”
白棠怔然了一瞬,回神, 冲舒明烟笑笑:“没有。”
察觉到好姐妹狐疑审视的目光,她抬手把额前一缕碎发挽在耳后, 默了会儿, 问道:“明烟, 你觉得西施最后是爱上了吴王, 还是没有爱上?吴国因她而亡,她后不后悔?”
没料到她是在想剧本, 舒明烟诧异了一瞬。
越王勾践为了复国,让范蠡培养西施,并送去吴王身边,备受吴王宠爱。
《逐鹿春秋》里,前期西施对教导自己的范蠡有崇拜和仰慕, 后期她被送至吴王身边, 魅惑君王, 使得吴王荒废国政, 她做了一系列事情,剧中却再没有对这个人物的内心情感做出明确的诠释。
郭导的意思是, 留白就好。
白棠忽而继续道:“我觉得, 剧里吴王对她那么好, 她是有点心动的,所以最后吴国覆灭后她才会选择重归故里,孤独终老。”
她抿了下唇,眼睑垂下来,“可是吴王曾经大败越国,杀越人无数,又让越王为他俯首称臣,西施作为越国人,心里肯定也是有恨的。所以她心动过却不后悔,有些人做错了事,终归是要付出代价的。”
舒明烟怕她真从戏里走不出来,宽慰道:“只是剧本而已,历史上真正怎么样咱们也不清楚,西施最后是死是活,民间的传说就有好几个呢。”
“如果真死了,也是种解脱,至少再不用回那囚她的牢笼。”
舒明烟愕然扭头:“嗯?”
白棠神色微顿,莞尔笑道:“我是说比起富丽奢靡的馆娃宫,西施可能更喜欢村野乡间,无拘无束。”
说话间,酒店到了。
白棠拍拍舒明烟的手背:“我就是有点舍不得剧组杀青,一时感慨胡言乱语,你别放心上。”
舒明烟挽着她的手臂进酒店:“你可能太累了,今晚回去早点休息,明天带你回慕家,你别胡思乱想。”
“嗯,好。”
两人各自回房间。
关上门,舒明烟想着白棠的状态,以及她车上的那番话,总觉得哪里透着古怪。
来不及多想,她口袋里手机震动。
舒明烟捞起看了眼,是慕柚发消息给她:【你明天回安芩?】
舒明烟低头回着消息:【嗯,剧拍完了,要不要给你带点这里的特产什么的?】
小柚子:【想死你了!】
小柚子:【使劲抱住.jpg】
小柚子:【不用带东西,尹默前几天去童城出差,回来给我带了东西。】
小柚子:【我在学校,我们国庆之后才实习,现在不让外出,你来A大找我玩吧。】
舒明烟:【好啊。】
舒明烟:【到时候我陪你上课?】
小柚子:【哈哈哈可以的,我们最近校内实训课,还挺有意思。】
小柚子:【对了,你明天怎么回来?】
舒明烟:【慕俞沉说会来接我。】
小柚子:【机智的我早已看穿了一切.jpg】
小柚子:【还是我小叔叔贴心,做我小婶婶果然是比做我堂嫂好百倍!】
紧接着,她又发来一个表情包,两只小熊依偎在一起,背景是粉色的心形泡泡。
舒明烟莫名有点不好意思:【别闹,我刚到酒店,先收拾一下行李,回去再找你聊。】
小柚子:【嗯,快去吧。】
退出聊天界面,舒明烟拿出自己的行李箱,打算先把衣柜里的衣服叠放进去。
刚收拾没两件,外面传来隔壁开门又关门的声音。
声音很小,但衣柜就在房间门口,酒店又不那么隔音,舒明烟明显辨别出那是白棠房间的动静。
舒明烟刚好想提醒她提前收拾行李,明天能早点回安芩,她打开门,门外并没有人。
探头往外面看,长廊上,白棠换了套衣服,拎着包包正往电梯的方向去,她背对着这边,没发现舒明烟的注视。
这么晚了,她怎么一个人出门,不怕姬泽阳找她吗。
舒明烟又想到了白棠回来路上,一直在说什么动心和后不后悔的话,她总觉得不对劲,急忙跟出去。
电梯口,白棠已经没影,电梯正在下行。
幸好另外一步电梯停在这边,舒明烟冲进去,按了一楼。
追出酒店,舒明烟来不及叫她,便见她上了出租车。
酒店门口停了好几辆出租,舒明烟就近打开车门坐进去,对司机道:“麻烦跟上前面那辆车,谢谢。”
出租车起步,舒明烟给白棠打电话,没人接-
追白棠的一路上,舒明烟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重新捋了一遍。
陆时临说过,扳倒姬泽阳的证据在莱湾别墅,只有白棠最容易接近那里。
前段时间,陆时临的表弟关珩突然找白棠说话,两人神色异常。再联系白棠最近的心事重重,舒明烟终于明白过来,她要去别墅里拿那份资料。
车子一路飞驰,停下来时,舒明烟看到别墅区大门上方亮着灯带的两个字:莱湾。
心底的猜测,再一次被证实。
舒明烟的手机铃声在此时响起,她扫一眼备注,是慕俞沉。
心底微顿,她指腹悬空在屏幕上,正犹豫要不要接,那边白棠已经下了车。
舒明烟手指按着手机音量“-”,探头朝外面大声叫她:“棠姐!”
别墅区门口,白棠身形微僵,蓦地回转身来。
付了钱,舒明烟开门下来,跑至她跟前,一脸焦灼,又有些生气:“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跟我说一声自己过来呢!”
白棠本来是不想她知道的,如今看舒明烟跟过来,她无奈道:“陆时临跟我说过了,姬泽阳在莱湾别墅这套房子,对于外人来说就是铜墙铁壁,里面有各种防窃听和防盗装置,只有我最熟悉,也最容易靠近。如果我不帮这个忙,靠陆氏兄弟去搜集他犯罪的证据,可能需要两年五年,甚至更久。”
白棠望着她,语重心长:“明烟,我可以跟你回慕家,可是我能跟你多久?一个月,一年,还是许多年?而且我住在慕家,姬泽阳就真的不会再去找我吗?我不能单独出门,以后是不是还要过提心吊胆且没有自由的日子?”
“陆家兄弟虽然有心对付姬泽阳,可他们计较得失,每一步都谨小慎微,姬泽阳对他们的威胁没那么大,他们根本不在乎多耗上几年,去用最万全的法子。可是我在乎啊,我不像他们有大把的时间去等待,你要我看着我妈日渐老去,都等不到我回家吗?”
舒明烟听的有些动容,其实这整件事情上,没有人站在白棠的角度,真心为她想过。
慕俞沉答应舒明烟带白棠回家,等陆家兄弟的消息,他不是为了白棠,只是希望舒明烟不要跟着卷进这件事情里,于是做了最保守的选择。
至于陆家兄弟,诚如白棠所说,他们步步谨慎,计较得失,不会很快就有结果的。
说到底,姬泽阳一日不解决,威胁最大的是白棠,并且只是白棠。
莱湾别墅的资料,白棠拿与不拿,对陆家来说只是或早或晚搜集到证据的事。可对白棠来说,是她摆脱姬泽阳最直接快速的办法。
“陆时临就是用这些话说服你的吗?”舒明烟问她。
白棠平复着自己的情绪:“我答应陆时临帮这个忙,不銥嬅是为了陆家,是在解救我自己。他所有不法生意的往来记录都在那个书房里,只有我能得到,这是最快的办法了。”
舒明烟很不放心:“可这也是很危险的办法,事先根本没有进行详密的计划,你这么贸然过去,如果被他知道,他会放过你吗?”
“明天剧组就要杀青,我没有时间了,只能搏这一次。”白棠定了定神,“姬泽阳经常和我通电话,他最近去外地出差,没有在童城,如果今晚顺利得手了,我就不用再怕他。”
“真的决定了吗?”舒明烟问她。
白棠深吸一口气,神情认真:“我已经想的很明白了。”
“好,那我陪你去。”舒明烟坚定地抓住她的手。
白棠把手抽回来,拒绝:“你不能去!”
“我都已经跟到这儿了,你让我看着你一个人涉险吗?有我在,还能帮你盯梢。”她看向白棠,“你不是说姬泽阳今晚不在这儿吗,那我们快点,别磨蹭了。”
白棠欲言又止,最后红了眼眶:“明烟,谢谢你。”
白棠之前一直住在这儿,大门口的保安认识她,打了招呼后直接放行。
两人到姬泽阳的住处门前,白棠用指纹轻松解锁,进去前,舒明烟道:“我在外面等你,有情况给你报信。”
白棠点了点头,独自进去。
舒明烟忐忑等在门外,点开手机,看到慕俞沉几分钟前又给她打了两个电话,她没接住。
慕俞沉不让她做这种事情,可是她人已经在这儿了,不可能丢下白棠一个人离开。
这是她儿时最好的玩伴,是小时候疼她护她的姐姐。
父母走了,爷爷走了,她被带回慕家之前的那段童年时光里,就只剩下白棠。
现在的局面,不会有人真心为白棠着想,只有舒明烟能帮她。
情况紧急,她没心思计较慕俞沉会不会生气,不时看着远处那条路,希望姬泽阳今晚真的不会回来,她为别墅里的白棠捏上一把汗。
手机上的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白棠还不出来,舒明烟越来越紧张。正想给她打电话问问情况,远处一辆车子驶过来,车灯照得她晃眼。
眨眼间,那辆车在她跟前停下,驾驶位的车门打开,下来的男人西装笔挺,是姬泽阳。
舒明烟握着手机,心都提在了嗓子眼。
白棠不是说姬泽阳出差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冷静,一定要冷静。
她不敢往身后的别墅看,装作自己一个人在这儿,淡定收起手机,径直迎上去:“姬泽阳,我等你很久了。”
“你在等我?”姬泽阳错愕了一秒,关上车门,眯了眯眼,“我该叫你舒小姐,还是慕太太?”
他的眼神阴鸷,透着几分狠厉,让人心底胆寒。
舒明烟腿有些软,面上却保持着淡定:“随便你称呼我什么,我今晚是来找你的。”
姬泽阳四下看看,发现只有舒明烟一个人。
他不屑地嘴角牵扯一下,倚坐在车头,从烟盒里敲出一根烟,点燃。
他吸了一口,吐出一圈淡淡的烟雾,神情中透着点玩味:“你找我?”
舒明烟走过去:“是,我找你。”
她顿了顿,平静地看他,“我想让你放了白棠,和她分手,你有什么条件尽管提,我会尽量满足你。”
姬泽阳有些好笑:“她可是我的宝贝,你觉得什么样的诱惑,能跟她比?”
舒明烟握了握拳,面露愠恼:“你已经绑了她六年,还不够吗?你知不知道她这些年被你吓得整日提心吊胆,精神都出现了问题?最近拍摄要结束了,她怕被你抓回来,每天失魂落魄,不吃不喝,今天还在剧组里晕倒了!”
姬泽阳神色顿住,眸底掠过关切:“她现在怎么样?”
“能怎么样,人还在医院躺着呢,如果不是看她变成那个样子,我今晚能亲自过来找你?姬泽阳,你放过她吧,行吗?”
姬泽阳脸色阴沉沉的,片刻后,他掐灭了烟头:“她在哪家医院?”
舒明烟冷笑一声:“跟你有关系吗,你觉得我会告诉你?”
话音刚落,姬泽阳怒目掐住了她的脖子:“你最好老实告诉我,慕俞沉没跟你说过吗,我是个疯子,疯起来什么事都会做。”
他手上力道加重,舒明烟感受到窒息的痛感,脸色越来越白。
许是被姬泽阳眼中的杀意震慑到,她唇齿间艰难挤出几个字:“她在市中心医院。”
姬泽阳甩开舒明烟,径直上了车。
舒明烟被他甩得踉跄着险些倒在地上,刚站定,便看他一踩油门走了。
他对白棠的紧张程度,倒是让舒明烟有点意外。
好在成功骗走姬泽阳,舒明烟紧绷的神经缓缓放松,背上早已渗出一波虚汗,被风一吹只感到阵阵凉意。
她顾不得许多,连忙拿手机给白棠打电话,压低声音问:“棠姐,你好了没有。”
“快好了,拷贝资料需要点时间,外面什么情况?”
“姬泽阳没出差,或者是出差回来了,你速度快点,我刚把他骗走,估计很快他会反应过来。”
那边应着,挂断了电话。
没多久,白棠终于开门出来,摊开掌心的U盘给她看:“拿到了。”
舒明烟:“那我们快走。”
话音刚落,姬泽阳的车子以飞驰的速度折返回来。
车窗降下,他危险的眼神扫过舒明烟,声音冷漠到可怕:“你可真有胆量,敢耍老子。”
姬泽阳下了车,白棠慌得把舒明烟护在身后:“我只是回来拿点东西,让她陪我一下,你别伤害她。”
“拿的什么东西,给我看看。”姬泽阳缓缓伸出手。
白棠脸色遽变,攥紧了手上的U盘,背在身后。
姬泽阳看着她下意识的动作,下颌线条绷起凌厉的弧度,眼神里似有怒意。
他淡着脸,表情阴恻恻的,一字一句道:“棠棠,我告诉过你,怎么惹怒我都行,千万别背叛我。”
她们两个绝对不是姬泽阳的对手,再僵持下去,局势会越来越不利。
舒明烟孤注一掷,猛地把白棠朝外面推:“你先走!”
姬泽阳的反应也很快,甩开舒明烟想拉他的手,转身握住白棠的手臂把人往回拽。
别墅的门打开,他把白棠推进去,重新关上,并打开门上的第二重锁。
那把锁是他平时关白棠时才会用到的,人在里面也无法打开。
他的动作太快,令人始料未及,舒明烟僵在门外,听到里面白棠的拍门声,想去开门,却根本打不开。
“姬泽阳!”她回头怒瞪跟前的男人,“你到底怎么样才能放过她?”
“现在是你们不肯放过我。”姬泽阳逼近舒明烟,“是你让她来的,还是陆家兄弟?”
“陆家兄弟为什么让她来这里?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舒明烟一脸坦然,“我明天要带她回慕家,她说要回来收拾行李,我不放心所以陪着她,就这么简单。”
她打量姬泽阳,似是猛然反应过来什么,“你这么着急,莫非里面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早知道我就跟白棠一起进去找找了。”
姬泽阳倏而笑了,觉得她有意思,说出来的话总是让人看不出破绽。
可是刚才白棠的反应,早就暴露了一切。
姬泽阳看着她:“你心态不错,也很冷静,要是去做演员,演技应该比白棠好。”
“我演技好?那你怎么没赶去医院,而是这么快折回来?说明你也不笨嘛。”
舒明烟颇有兴致地问他,“你是怎么反应过来的,能说说吗?既然被你发现了,我又跑不掉,希望姬先生处置我之前,能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让我知道刚才哪句话引起了你的怀疑。”
姬泽阳嘴角牵扯起弧度:“你的戏很真,我没有怀疑,可是我书房的电脑被人碰了,你觉得我能毫无察觉?”
“原来是这样。”舒明烟指尖微颤,神色依旧从容,尽量不去惹怒他,声音也缓下来,“我们其实没想至你于死地,陆家跟你的恩怨纠葛,说实话跟我和白棠没有关系,我们俩只是想用这个来跟你谈场交易,希望你放过白棠。姬泽阳,你爱她吗?”
姬泽阳神色微变。
舒明烟继续道:“如果你爱她,肯定也希望她用同样的感情回报你。白棠说过,她是喜欢你的,可她为什么还想要不顾一切离开你,是因为她不够爱,还是你自己的所作所为出了问题?”
“如果你能换一种方式来爱她,她或许很愿意全心全意留在你身边,陪你过普通平静的生活。可是你呢,你根本不懂爱,你自私疯狂,只会伤害她!”
姬泽阳听着这些话,黝黑的眼瞳里涌上一抹复杂,神色似有动容。
然而下一刻,他眸中杀机暗伏,猛地伸手遏住舒明烟的脖子,把她的头用力撞在门板上:“少他妈跟我闲聊,你拖延时间想等着谁来救你?”
舒明烟后脑勺传来剧痛,眼前直冒金星。
她就是在拖延时间。
在她和白棠进小区时,舒明烟给陆时临打了电话,让他带人过来接应。陆时临让白棠冒这么大的危险,他们陆家总要出点力的。
而且白棠被姬泽阳推进房间时,舒明烟虽然没拦住,却给了她一个口型:报警。
姬泽阳犯罪证据拿到了,只要报警,就能先把姬泽阳带走。
舒明烟甚至提前查过地图,派出所就在后面那条街,只要里面的白棠报警,出警速度相对会很快。
不管警察和陆时临谁先赶过来,她和白棠都能得救。
大概是写剧本养成的习惯,她会在遇到事情时预料多种可能,并想出解决办法。
虽然白棠说姬泽阳没在童城,但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是事先做了准备。
她现在的目的是,要想尽办法把姬泽阳留在这儿,警察赶来之前绝对不能让他跑了。
姬泽阳这种人多疑,她怕太快被他瞧出破绽,所以才故意跟他聊白棠。
因为舒明烟发现,跟他聊白棠的时候他会失态,会变的不那么理智,她就能争取一点时间。
但明面上,她却不承认:“我能拖延什么时间?白棠还被你关着呢,我只是希望你能放她出来。”
姬泽阳冷笑一声,不知对她的话信了几分:“我一直认为,越漂亮的女人越愚蠢,没想到今晚竟然大意了。白棠跟了我六年,我竟不知,她还有你这么一个姐妹。”
嘴上这么说着,他猛然遏制住舒明烟的脖子,力道一点点加重。
舒明烟脸色白了几分,艰难出声:“谢谢夸奖,你今晚要是杀了人,大概不会再有从牢里出来的机会。”
姬泽阳笑容里透着阴鸷:“你以为这话能吓到我?对我来说,要么自在地活,要么痛快的死,我孑然一身,怕什么?”
舒明烟:“你杀了我,白棠永远都不会原谅你,只会更厌恶你。”
姬泽阳脸上表情顿住。
正僵持着,警车的声音由远及近,姬泽阳瞳孔微缩,逐渐丧失理智,怒目瞪向舒明烟。
舒明烟紧绷的神经慢慢松懈,冲他笑了下:“警察来了,姬泽阳,我敢跟白棠过来,就不会心里一点谱没有。现在不是你放不放白棠的问题,是警方和法律放不放过你的问题。现在到处都是监控,你逃不掉的。”
“是吗?”姬泽阳聚拢的五指再次收力,眼中闪过杀意,“既然这样,那我就直接杀了你,让白棠记我一辈子,死了也不冤枉。”
警车离这边越来越近了,舒明烟拼命挣扎着,企图挣脱他的钳制。姬泽阳仍发了疯地掐着她,并把她后脑往门上撞。
头痛欲裂,再加上呼吸困难,舒明烟整个人意识迷乱。
就在这时,姬泽阳被人用力的一脚踢开,有人影冲过来,拳头挥向姬泽阳,恶狠狠地打他。
后脑勺尖锐的痛感让舒明烟不自觉皱眉,她靠在门上缓和了好久,强撑着睁开眼看了看,那身影有些熟悉,好像是慕俞沉。警察冲过来拉他,他依旧不肯收手,对着姬泽阳拳脚相向。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太想看见他,所以出现了错觉。
来不及确定,她身体一点点靠着别墅的门倒下去。
整个人倒地的一瞬间,她落进温暖的怀抱,听到男人关切颤抖的声音。
好像在叫她,但是她听不清楚。
舒明烟最后一点意识溃散,闭上眼睡过去。
第 40 章
舒明烟醒过来时, 脸上带着氧气罩,头还在痛。
她睁开眼,发现自己人在医院, 正输着吊瓶。
手指试着动了两下,守在床边的慕俞沉急忙看过来, 见舒明烟睁开眼, 欣喜地捉住她的手:“哝哝,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他一脸憔悴, 下巴上有青色的胡茬。
舒明烟张了张口,余光看向窗外, 发现外面黑漆漆的, 还是晚上。
她问:“我睡了多久?”
一开口只觉喉咙发疼, 她不适地皱眉, 声音嘶哑,有气无力的。
“一天一夜了。”慕俞沉亲吻着她的手指, 眼底泛着红丝,像是守在床边一直没怎么合过眼,柔声问她,“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看着慕俞沉,她记起先前发生的事, 鼻子莫名泛酸:“头有点疼, 嗓子也疼。”
“等着, 我去给你叫医生。”
慕俞沉着急忙慌地飞奔出去, 很快带了值班的医生过来。
医生给舒明烟做了简单的检查,问有没有恶心想吐的感觉。
舒明烟说还好。
医生对慕俞沉道:“各项指标正常, 如今人醒过来就没什么大碍了, 再观察两天, 如果没有别的症状就可以出院,回去慢慢调理,注意休息。”
“那她嗓子什么时候能好?”
“嗓子因为遭受外力,喉部及颈部软骨及皮下组织与黏膜钝挫伤,吞咽和说话时会有疼痛,输的液里面有消炎止痛的药,最近少说话,多休养,慢慢就恢复过来了,不用太担心。”
医生朝病床上的舒明烟看一眼,嘱咐慕俞沉,“虽然嗓子疼,但该吃饭还是要吃的,可以吃点流食,别太烫,也要喝点水。”
“知道了,谢谢医生。”慕俞沉亲自送人出去,又吩咐门口的司机郑昊去买点吃的。
慕俞沉折回来时,舒明烟把脸上的氧气面罩摘下来,艰难地问他:“棠姐呢?她没事吧?”
慕俞沉眉心几不可见地拧了下,去给她倒了点水,试了试温度,把吸管送进她唇边:“我让郑昊去给你买吃的了,先喝点水润润口。”
舒明烟不觉得口渴,以为自己声音太小,他没听到自己说话,又问一遍:“棠姐呢,姬泽阳抓住了吗?”
她声音稍微大了些,嗓子疼得眼睛生理性泛着水光。
“我不知道,你躺在医院生死未卜,你觉得我有心情管别人死活?”
慕俞沉看着她,“舒明烟,为了白棠你什么都能豁出去,把我的话当耳旁风,还故意不接我电话,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
病房里,气氛冷下来。
舒明烟抿着唇不说话。
慕俞沉知道这时候不该跟她说这些,也曾在心底反复告诉自己,她醒来以后不去跟她计较先前的事,她平平安安的就好。
谁知她一睁眼,话都快说不出来了,还是先问白棠,实在让他压不住火。
彼此安静了片刻。
慕俞沉到底没忍心再说她,脸色缓和下来:“对不起,刚才是我不好,我说过以后再也不对你发脾气。”
看着床上女孩额头的纱布,以及她此刻病弱的脸色,发白的唇,慕俞沉向她妥协:“姬泽阳被带走,陆家人会安顿好白棠,她没事。你现在情况比她严重,先关心关心你自己,可以吗?”
舒明烟眼眶微热,默默叼住吸管试着喝了一口水,吞咽时疼得直皱眉,摇着头不肯再喝。
慕俞沉也没强迫她,把水杯放在一旁,依旧在床边坐着,守着她。
舒明烟张了张口,想跟他解释当时的情况,又害怕火上浇油。
她答应了慕俞沉的叮嘱,不去招惹姬泽阳,有事给他打电话。结果她不接慕俞沉电话,还瞒着他去做那么危险的事,他生气是应该的。
想着当时的情况,舒明烟自己也觉得后怕。
如今的她,就像在阎罗殿前走了一遭,至今还清晰记得当时的恐惧。
她昏迷前看到的身影,原来不是错觉。
慕俞沉真的去找她了。
今天是剧组的杀青仪式,说好慕俞沉今天来童城接她回家的,昨晚怎么就到了。
或许他想给她惊喜,她却给了他惊吓。
舒明烟忆起被姬泽阳钳制住,接近死亡的那一刻,她其实好想看到慕俞沉。
想着如果他能在自己身边就好了,好怕真出了事,就再也见不到他。
她喉头一紧,感觉自己的一只手还被他握着,他掌心温暖,很有力量。
舒明烟指尖动了动,回握住他。
慕俞沉察觉到她的动静,抬眼看过去,关怀备至:“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舒明烟眼角浸染湿意,摇了摇头,抓着他的手不说话。
慕俞沉看着她的样子,薄唇微动,还未说话,外面传来敲门声。
郑昊拎着买回来的粥进来,慕俞沉起身过去,接过来。
郑昊没有直接离开病房,对着慕俞沉欲言又止,似乎还有话说。
慕俞沉睨他:“还有什么事?”
郑昊:“老爷子给您和太太打电话打不通,刚才打到我这边来了,问出了什么事,距离婚礼没剩几天了,怎么还没从童城回去,我没瞒住,说太太受了伤人在医院,老爷子很着急,让您给他回电话。”
慕俞沉神色平常:“知道了。”
郑昊走后,慕俞沉帮她把床摇起,在她后面加垫了个枕头,打开粥盒喂她喝粥。
他吹了吹,把勺子送过去。
舒明烟没有胃口,还是强撑着喝了点。
后来她实在喝不下,轻声道:“你先给家里打个电话吧,我等会儿再喝。”
慕俞沉把粥放在一旁,手机拨通老爷子电话。
对面很快接听,传来老爷子焦灼的声音:“明烟怎么样了?”
“我没事。”舒明烟先慕俞沉一步出声,抿了下唇,忍着吼间的疼痛,尽量语气平和,“就是受了点小伤,您不用担心。”
听到舒明烟的声音,老爷子越发关切:“好端端怎么受伤了?严不严重啊?声音是怎么了?”
舒明烟:“不严重,就是不小心摔了一跤,磕到头了,这两天就能出院。嗓子是最近有点感冒,不是大毛病。”
“这也太不小心了,马上就是大喜的日子,临到跟前出这种事,怎么就摔跤了呢。”
舒明烟正不知说什么,慕俞沉平静道:“婚礼暂时不办了,往后推一推。”
手机里老爷子愣住,顿了好一会儿才继续开口:“很严重是不是?慕俞沉,明烟丫头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照顾她的,去接个人还能把人接进医院去?”
慕俞沉突然被骂,舒明烟心生愧疚,忙解释:“不是他的错,是我……”
“先这样。”慕俞沉直接挂断了电话。
舒明烟看他:“我话还没说完呢,你怎么挂了,爸误会你,我要帮你解释的。”
慕俞沉抬眼看她:“舒明烟,你想跟他解释什么,让他夸你见义勇为,为姐妹两肋插刀,还是骂你不顾性命,让自己置身险境?明天警察再来给你颁发个荣誉证书,各大媒体记者都来采访采访你,你觉得怎么样?”
舒明烟睫毛颤了颤,贝齿咬住唇瓣,倔强地把眼泪逼回去。
她静静看着慕俞沉,片刻后扭过头去不再吭声。
慕俞沉视线落在她脖颈上清晰可怖的掐痕,眸色黯了黯,下颌紧绷着,神情冷厉,仿若山雨欲来。
郑昊守在病房外面,余光朝身后那道门看一眼,只觉里面空气冷凝的让人不适。
说好了太太醒过来绝对不发火的,老板怎么还是没忍住。
这番话说的可有点戳人心窝子了-
次日清早,慕俞沉和舒明烟之间还有点说不出的僵。
两人同处一室,却互相不说话。
舒明烟洗漱过从洗手间出来,郑昊从外面买了早餐,慕俞沉接过,在桌边帮她打开。
舒明烟去床边坐下,拒绝慕俞沉喂她,自己接过来,微垂着浓密的眼睫,小口小口地喝着碗里的粥。
病房里安静的出奇,慕俞沉就那么看着她喝粥。
她这次把粥都喝完了,餐具放在一旁,重新躺回床上,转过身去,仍背对着他。
慕俞沉看着她的背影,喉头动了两下,想为昨晚后来的话道歉,还没来得及开口,白棠和陆时祁、陆时临三个人过来看望舒明烟。
听到动静,舒明烟这才又坐起来,没事人一样笑着和他们说话,说自己没什么大事,很快就能出院。
慕俞沉全程黑着脸,明显很不待见他们。
白棠去床边陪舒明烟时,陆时祁拎着自己的弟弟过去,对慕俞沉道:“阿沉,陆三乱出主意,给你太太惹来这么大的危险,我今天特地带他来向你道歉。也是我做哥哥的不对,没有看好他。”
“不管我二哥的事,他什么都不知道,我自己犯的错我自己承担。”陆时临捂着一只泛青的眼窝,急忙接腔。
他脸上好几处伤,鼻青脸肿的,是那晚慕俞沉知道是他出的主意后,对他动的手。
陆时临诚恳认错:“慕总,我做事情不成熟,没有计划好一切就让白棠去冒险,还连累了嫂子,都是我的错,对不起。”
陆时临现在想想也知道不对,他出这种主意,没想到舒明烟会卷进来。两个姑娘那晚太冲动,他当时应该先拦住,让舒明烟和白棠等他到了再行动的。
舒明烟此时穿着病号服,头上缠着纱布,白皙的脖颈上还清晰留着可怖的掐痕。
慕俞沉现在没心思听他们说这些废话,脸色冷淡:“医生说她需要休息,你们探望完了就消失,不要再来。”
陆时临还想再说什么,被陆时祁拦住:“好,我们先走,让你太太好好休息。”
病床前,白棠满是自责与内疚,正拉着舒明烟的手说话。
察觉慕俞沉的态度,白棠抹掉眼泪,从床边起来:“那我先走了,你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舒明烟捉住她的手:“棠姐,我没什么事,你不要担心我。你自己接下来怎么打算的?”
白棠道:“最近警察时不时会传我问话,等这边的事了结掉,我先回去看看我妈。”
舒明烟点点头,嗓子的不适感令她咳嗽两声:“是要先回家看看,白大婶看到你回去,肯定会很开心的。”
“聊完了吗?她需要休息。”慕俞沉声音清淡没有温度,还带着莫名的压迫感。
白棠哆嗦一下,后面的话登时卡在喉咙,她不敢久留,低声对明烟道:“你喉咙痛就别说话了,我先回去,改天再来看你。”
和舒明烟道了别,她起身同陆家兄弟离开。
病房的门关上,室内只剩下舒明烟和慕俞沉。
舒明烟想着刚才的事,看向慕俞沉,小声道:“棠姐本来没打算让我帮忙,是我自己跟过去的,不接你电话是我不对,但是你能不能不要那样对白棠,我受伤她本来就自责,你还那么凶,会让她很难堪的。”
慕俞沉深沉的眼眸凝向她,嘴角扯了下:“那怎么办,你要我对她笑脸相迎?”
“至少不应该对她那个态度,是我瞒着你的,我没听你的话,错在我,你有气应该冲我撒。”
“哝哝,你身体还没恢复,非要在这时候跟我吵架吗?”
舒明烟愕然抬眸:“我没和你吵架,就是跟你讲讲道理呀。”
“你的意思是,我不讲道理?”慕俞沉漆黑的眼瞳锁着她,片刻后,他自嘲一笑,转身朝病房外面走。
房门打开,慕俞晚和慕柚两个人站在门外。
老爷子听说舒明烟受伤,连婚礼都要推迟,实在很不放心,便让她们俩过来童城看看伤情严不严重。
慕俞晚和慕柚刚到就听见里面居然在吵架,一时便没进去。
直到慕俞沉出来,慕柚怔愣两秒,开口:“小叔叔,明烟受着伤,你也不让让她,怎么能这时候跟她吵架呢?”
慕俞沉肃着张脸,跟没听到似的,径直往远处走。
慕俞晚对慕柚道:“你进去找明烟,我过去看看他。”
慕柚进病房,就看到舒明烟抱膝坐在床上,有点失魂落魄。
注意到慕柚进来,她匆忙抹了下眼角,有点惊喜地道:“你怎么来了?”
慕柚安抚着她的脊背:“听说你受伤,我都吓死了,能不赶紧过来吗。怎么样了,头还疼不疼?”
舒明烟摇摇头:“不是很疼了。”
慕柚注意到她脖子上的掐痕,很是心疼:“刚才遇到陆家兄弟,他们都跟我说了,姬泽阳这个王八蛋,希望他这辈子别从牢里出来,不然见他一次我揍他一次!”
又想起刚才的事,她小声问,“你跟小叔叔刚才怎么回事啊,怎么就吵起来了?”
舒明烟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了,总感觉他压着火,他就算气我瞒着他,也不应该对别人撒火的。我就是稍微提了下意见,他好像更生气了。”
慕柚看着她:“明烟,我不认识白棠,对她没有感情,我知道你为了她出这么大的事,我也很生气。可是刚才看到白棠的时候,我还安慰了她两句,让她不要自责。你希望我小叔叔能像我这样,是吗?”
在舒明烟看过来时,慕柚一脸认真:“但是换位思考,如果尹默为了他的兄弟做不要命的事,把我抛诸脑后,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他那个兄弟。”
舒明烟身形微顿。
慕柚打量她:“你到底是没顾及到小叔叔的感受,还是在逃避自己的内心,故意在他面前表现理智?你非要跟他讲道理,但太爱一个人的时候,哪有那么多道理可讲?这时候道理是讲不通的。小叔叔越生气,说明他越在意你,他是害怕失去你呀。”
迎上舒明烟错愕的目光,慕柚无奈地看着她:“你知不知道,刚才郑昊亲口说的,从你昏迷到现在,一天两夜了,我小叔叔守在你床前,眼睛根本没阖上过,他甚至到现在连口水都没喝,你说他为了谁呢?”
她说到这儿,叹了口气,帮舒明烟理了理头发:“你自己要想清楚自己的心,如果彼此在意,就说清楚,别做互相伤害的事。”
慕柚的一番话像是被点醒了什么,有些感情她一直刻意回避,不想深究,但逃避却不代表不存在。
明明是在意他的,被姬泽阳掐着脖子,感受到死亡的威胁时,她满脑子都是他。
医院醒过来,第一眼看到的是他,她觉得无比心安。
知道他会因为自己的莽撞而生气,会担忧,她想小心翼翼尽量不惹到他的,可不知道怎么了,最后却又跟他起争执。
舒明烟涌起浓浓的歉疚,心也跟着疼了一下,她咬了咬下唇:“我不是故意责怪他的,我没想到那么多。其实我们俩昨晚就有点闹僵了,一直没缓和,我不想跟他闹成这样的,刚才只是情绪一时没绷住。”
舒明烟思索着什么,掀开被子就要下床,慕柚拦住她:“你干嘛去?”
“我刚才那样说话,他一定很难受,我想去找他,跟他把话说清楚。”
刚走两步,病房门打开,慕俞晚从外面进来,狐疑地看着她俩:“怎么了?”
舒明烟朝她后面看了看,没瞧见慕俞沉的身影,眼神中浮现一抹失落。
见慕俞晚走过来,她着急出声:“小姑姑……”
话音刚落,舒明烟意识到什么,忙改口,“姐,他呢?”
慕俞晚扶她重新在床上坐下,温婉笑道:“公司里有要紧事,他先回安芩了,我留下来照顾你。”
他走的这么着急,舒明烟下意识觉得和自己有关:“姐,他是不是生我气了?”
慕俞晚错愕了一瞬,失笑:“他怎么会生你的气?真是公司出了点问题,他本来不放心你,我劝他他才走的。”
慕俞沉走了,舒明烟也不想待在这儿:“那我能出院了吗?我头不疼了,我今天出院可以吗?”
慕俞晚:“医生说了,要再观察一下,明天做完检查,没什么问题才能出院。”
舒明烟还想再说什么,床边手机震了声,她捞起来,看到慕俞沉的微信:【乖一点,要听医生和姐的话。】
——
舒明烟隔天办理了出院手续回安芩。
因为后脑和嗓子的伤,她一直在老宅休养身体,老爷子请了家庭医生,每天到家里给她做检查。
而慕俞沉,舒明烟自从回老宅以后,就再没见过他。
上次的微信后,他也没给她发过任何消息。
视频电话,更是从未有过。
转眼间她回老宅一周多了,慕俞沉始终没个人影。
这天下午,她午睡醒来,顺着步梯去楼下,远远听见客厅里老爷子的声音,他在给慕俞沉打电话。
舒明烟下意识顿住步子。
“我刚才问了财务部的高总,最近集团根本没出什么事,你人到底去哪了,连家都不回?明烟都回来一个多星期了,你不回来照顾她像什么话?”
“每次就只会说知道了,敷衍谁呢?”老爷子压低声音,“你和明烟是不是吵架了?这么大个人了,对自己老婆宠一点,多让让她会不会?”
“没吵架你住外面算怎么回事,你俩的婚期后面具体推迟到什么时候,你总得回来一起商量商量啊。我好不容易找大师选的这么一个好日子,如今出了这种事,婚期的日子也过了,再往后推,今年不知道有没有那么好的黄道吉日了……”
舒明烟又听了会儿,扭身重新回到楼上。
原来他不是在忙工作,不回来大概是因为生她的气。
慕俞沉这次是真的动气了。
两人的关系总不能一直僵持着,思虑片刻,舒明烟进房间时给慕柚发消息:【你在学校吗?】
小柚子:【在呀,怎么了?】
舒明烟:【你今晚回不回御茗公馆?】
御茗公馆是安芩市中心的高档公寓,靠近中央商务区,不少商界精英人士聚集在那里。
尹默和慕柚婚后住在那,慕俞沉之前不在家住时,也是住那边的房子。
小柚子:【回去,尹默来学校接我。】
舒明烟:【我能跟你们一起去吗?那边门禁比较严,我没去过,自己恐怕进不去。】
小柚子:【你要去找我小叔叔?好啊,晚点我和我老公过去接你。】-
天快黑时,尹默和慕柚两个人过来。
老爷子听说舒明烟要去那边,自然很高兴,说让她和慕俞沉在那里多住两天,不用着急回来。
上了尹默的车,慕柚和她一起坐在后座。
舒明烟的伤没完全好,额头上还缠着纱布,慕柚关切地问她:“你怎么样了,头还疼不疼?”
舒明烟笑着摇头:“已经没事了。”
慕柚有些抱怨:“我小叔叔也是,就算说他两句也不用这么大气性,家都不回,还得你去找他。明烟你性子也太软和了,要我说你就应该晾着他,男人不能惯着。”
驾驶位的尹默透过后视镜看过来,无奈嗔她:“柚柚,别给你小叔叔帮倒忙。”
慕柚看过去:“我说的有什么问题?你就是向着我小叔叔,明烟可能是有一点点的错,但她还受着伤呢,我小叔叔不回家,不照顾,不关心,那他问题就更大了。”
尹默把着方向盘:“他不回家,不见得是生气,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某段感情里,一个人往前走了九十九步,他以为看见希望了,却因为一场意外,被对方狠狠推了一把,两人的关系不进反退。这种时候,他会极度怀疑自我,不敢再往前挪动一步,如果另外一个人也愿意往前走一步,日子才有奔头。”
舒明烟抿了抿唇,感激地看过去:“我懂了,谢谢默哥。”
她侧目看向窗外的景致,想着慕俞沉离开医院时,给她发来的那条微信。
他已经狠狠被她伤到了,还在努力对她温柔。
舒明烟喉头一阵苦涩,又看向前面的尹默:“回公寓之前,能带我去买点菜吗?”
尹默:“刚好,我和柚柚原本也打算去买菜。”-
尹默和慕俞沉住在同一栋楼的不同楼层,和尹默、慕柚道别后,舒明烟独自去慕俞沉的住处。
停在门口,她不确定慕俞沉在不在,先按了门铃。
等了许久没人来开门,应该是不在。
盯着门上的密码锁,她试着输入慕俞沉的生日,打不开。
慕老爷子的生日也不对。
舒明烟犹豫了一下,想着慕俞沉平日里对她的关心,试探着把自己的生日输进去,屏住呼吸。
指腹点击确定键,门依然没开。
舒明烟心莫名往下沉,升起一抹淡淡的失落。
密码锁上显示,还有最后一次输入机会,如果还输错,会触发报警系统。
她不敢再乱按,手撤回来,兀自叹了口气,缓缓转过身来。
下一瞬,她对上一双深邃缱绻的眼眸。
男人身材笔挺地站在不远处,穿的很休闲,不像是从公司回来。
廊下灯光勾出他清隽的脸廓,他看起来瘦了很多,眉眼之间有化不开的倦意,应该最近没休息好。
舒明烟想到自己一直尝试输入的密码,顿时一窘,张了张口:“我,对不起……”
她把手背在后面,定了定神,“你一直没回家,爸说让我来看看你。”
慕俞沉视线落在密码锁上,走上前,接起她另只手里拎着的食材。
她长发散着,额间缠着两指宽的纱布,脸色比先前在医院好了很多,眼窝却很深,下眼睑周围有青色的黑眼圈。
两人相对站着,慕俞沉望着她:“领证那天是几号?”
舒明烟被问的一怔,默了会儿才说:“7月19号。”
慕俞沉下巴一抬,示意那边的密码锁:“密码八位数,你生日加领证日期,再试一次。”
舒明烟回转过身,又重新输入。
这次门直接开了。
盯着那个密码锁,她轻抿红唇,心上泛起一丝异样的情愫。
慕俞沉又说:“把指纹也录进去。”
舒明烟乖乖照做。
两人走进去,慕俞沉弯腰帮她取出一双新的拖鞋。
是女款的,浅蓝色,她的尺寸。
把鞋换好,慕俞沉将食材随手放在吧台,人直接在沙发上坐下。
舒明烟站在玄关处,看着陌生的房子,有些拘谨地攥着衣角。
空荡的客厅里,周遭静的出奇。
深吸一口气,她缓慢走向吧台:“你没吃饭吧,我去帮你做。”
她伸手去拿上面的食材,却听慕俞沉开了口:“身体不好就别逞能,过来坐。”
舒明烟手收回来,走至沙发处,在慕俞沉旁边坐下。
慕俞沉看她一眼,起身:“我去帮你烧点热水。”
他走至饮水机前按了两下,没急着回来坐,就那么站着,在等水烧开。
期间两人又是无话,舒明烟凝着他的背影,欲言又止,不知道说点什么。
视线在这套房子里扫了一圈,是两层的复式,很敞亮,格调偏冷,没太多装饰,看起来空空荡荡的,毫无温度。
吧台上放着两个红酒瓶子,是这栋黑白灰的房子里仅有的亮色。
慕俞沉端着水折回来,递过去:“温的。”
“谢谢。”舒明烟接过来。
慕俞沉就近坐在了单人沙发上。
两人之间一下子变得疏离又客气。
舒明烟发现,领证之后她和慕俞沉的关系能越来越好,全都源自于慕俞沉主动。
当他不再那么主动时,她根本不知所措。
她捧着水杯,勉强喝了一口,把杯子放回茶几上,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办。
慕俞沉侧目看过来:“吃东西的时候,嗓子还疼吗?”
舒明烟摇头:“不疼了。”
说话间她下意识理了下头发,却不小心碰到头上缠着的纱布,顿时有点松了,几乎要掉下来,她忙伸手按住。
慕俞沉叹了口气,对她伸手:“过来,我看看伤怎么样了。”
舒明烟站起来,慢慢走到他跟前,刚站定,慕俞沉搂住她的腰,把人抱坐在腿上,他的呼吸顺势喷洒在她的后颈,惊起层层颤栗。
两人几天没见,先前又起了争执,陡然的亲近让舒明烟不太适应,却又莫名感到依恋,心跳变的很快。
慕俞沉把她头上的纱布解开,他动作很轻,生怕会弄疼了她。
后脑勺的伤口已经结痂,愈合的很好,伤口处的药已经快吸收没了。
他微微倾身,拉开茶几下面的抽屉,从里面取出医药箱。
慕俞沉拿棉签沾了沾药水,帮她在伤处轻轻擦拭。
棉签刚碰到她,舒明烟下意识躲避。
慕俞沉指尖微顿,抬眸问她:“弄疼你了?”
舒明烟摇头:“不是,最近那里有点痒。”
慕俞沉这才继续帮她擦药:“那说明快好了,忍着点,别去挠它。”
“嗯。”她应着,出奇的听话。
用新的纱布帮她重新缠起,慕俞沉让她转过身来,又去检查她的脖子。
脖颈处的掐痕已经淡去,肌肤白皙通透,被头顶灯光一照,泛着冷白的光。
略显粗粝的指腹轻轻抚过她颈间的肌肤,触感温热,顺着毛孔融入血液,在心底掀起浅浅的涟漪,舒明烟按住他的手腕,酝酿了一会儿,才低声道:“我刚刚在门口说谎了,不是爸让我来看你的,是我自己要来的。”
慕俞沉身形顿了下,听她又继续说:“我是来跟你道歉的,医院的事……对不起。”
慕俞沉双手捧起她的脸颊,俯首靠过去,眼神缠绵:“事情已经过去,我们不提了,好吗?”
舒明烟却摇头:“要说清楚的。”
她顿了顿:“白棠是我小时候最好的玩伴,她曾经需要钱的时候,怕给我添麻烦,没有找过我,其实她也是为别人着想的性子。”
“她跟着姬泽阳六年,又遭受那样的经历,我有点心疼她,总觉得要帮帮她。陆时临说如果白棠不冒险去拷贝那份资料,一时半会儿陆家并不能轻易扳倒姬泽阳,陆家或许不着急,可白棠的人生里还能再有几个六年去消磨?她只有我一个好姐妹了,如果我不帮她的话,你说她该怎么办?”
“那天晚上你给我打电话,我知道告诉你你肯定会生气,所以我心虚,不敢接你电话。而且我不知道你当时已经在童城了,以为你第二天才会过去,想着距离远,你知道了只能徒增担心。”
她很认真向他解释,慕俞沉叹了口气:“你说的这些我心里都明白,是我不好,只顾着吃白棠的醋,没控制自己,说了不好听的话。”
舒明烟神情愣住:“吃醋?”
慕俞沉被她的反应逗笑,食指微屈,轻蹭她的鼻尖:“是啊,你为她做那么危险的事,醒来一开口就问她怎么样,还因为她说我刻薄,阴阳怪气。你把她看的那么重要,我吃醋了,你看不出来?”
他深深凝着怀中的女孩,喃声道,“哝哝,我是你男人,你为别人豁出性命,全心全意想着别人,完全把我排除在外,我会很难受的。”
“我没有把你排除在外。”舒明烟急忙否认,“我其实知道,你先前说让白棠跟我一起回慕家,就是怕我为她的事操心,出什么危险。原本我也觉得你的主意很好,可是我们的想法毕竟不是白棠自己的想法,不能完全考虑到她的处境和心情,那天晚上事出紧急,我拦不住她,就跟着她去了。”
舒明烟认真思考了一会儿,才又缓缓开口:“而且,我没有想为谁豁出性命,那种情况,就是脑子一热直接往前冲,压根没想那么多。”
舒明烟舔了下唇,长而浓密的睫毛垂下去,仔细回忆那晚的事:“我不是完全靠冲动,我有去想怎么降低伤害,给自己安排了退路,姬泽阳最后动杀心是因为知道警察来了,盛怒之下发疯,我当时已经看见警察举枪了,你冲过来也很危险,万一警察开枪,误伤了你怎么办?”
她睫毛上沾染湿潮,看向慕俞沉,“你万一出事了,我也会担心的。”
慕俞沉脊背僵滞少顷,安抚着她的后背没说话。
舒明烟平复了一会儿,又道:“我后来有认真反思过,如果当时知道你在童城,我从酒店出来追白棠的那一刻就会给你打电话,让你来找我。可我想着安芩那么远,坐飞机也要两个小时,你知道了只能干着急,又赶不过来,我还不如事后再跟你说,这样你能少担忧一些。”
她低着头,手指无意识揪着慕俞沉的衣角搓揉:“我其实是在乎你的感受的,就是,我可能第一次喜欢一个人,考虑的不那么周到,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最后才将自己置于险境。”
“第一次喜欢一个人?”慕俞沉眸中闪过璀璨的星芒,放开她,轻柔吻去她眼角的泪珠,克制着心底某处悸动的愉悦,沉声问,“哝哝,你在跟我表白吗?”
原本正一股脑地向他倾诉,情绪在那里,她也没注意自己说了什么直白的话。
陡然被提问,舒明烟揉搓他衣角的动作顿住,蓦然收回手,脸颊倏地红了。
她刚才跟他表白了吗?她不是在解释那天的事吗?
对上她懵懂的表情,慕俞沉笑了声,俯首靠过去,主动覆住她的唇。
他吮吻着她的唇瓣,舌尖顶开齿关闯进去,舒明烟被亲的晕头转向,双臂勾着他的脖子,睫毛上还挂着湿漉漉的泪痕,却不自觉去回应他。
情到浓时,慕俞沉倏而放开她。
舒明烟意犹未尽,睁开泪汪汪的眼眸看他,润红的唇瓣饱满,此刻还下意识微微张着,花瓣一样,格外诱人。
慕俞沉大拇指腹拭去她唇角旖旎的水痕,性感的薄唇凑近她耳畔,磁性的嗓音缱绻动听:“你刚才说喜欢我,我听到了。”
舒明烟:“……”
“什么时候喜欢的?”他又问。
舒明烟被问的有些迟疑,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好像就是在相处中不知不觉滋生的,具体答不上来。
如果仔细去想,领证后的第二天,睁开眼看到他送给她的小苍兰时,她应该就是有点心动的。
还有七夕节,他专程去童城陪她过节,她也心动过。
不过那时候比较迟钝,一次次微妙的情绪波动,都没有被她注意到。
虽然没得到答案,但慕俞沉并不在意。
他蓦地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手掌搂紧她纤细的腰肢:“哝哝,你今天来找我,让我明白你的心意,我很开心。”
舒明烟有些羞,软软问他:“那你还生我的气吗?”
慕俞沉叹气,无奈又好笑:“我怎么舍得生你的气,我只生自己的气。”
他这些天浑浑噩噩,是之前从没有过的狼狈。
他恨没有保护好她,也恨至今没有能力让她喜欢上。
刚才在门口看到她,慕俞沉感觉就像是在做梦,那么不真实。
他都没敢想过,她会主动过来找他。
舒明烟满含歉意:“在医院里,我不是有意跟你闹别扭。我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醒来心里也后怕,希望你能安慰我的,可是你却只顾生气,还一直很严肃,对我说话冷嘲热讽的,所以我才有一点点不想搭理你,故意不跟你说话。”
“那是我不对,我跟你道歉。”慕俞沉轻轻托着她流畅好看的下巴,柔声哄她,“哝哝也不要生我气了,好吗?”
“好。”她很乖地答应,“我早就不生气了。”
慕俞沉一颗心早被她融化掉,轻轻捏起她的下颌,指腹摩挲着下巴上细腻的肌肤,眸色黯了黯。
喉结微动,他正欲亲上去,手机铃声在此时突兀地响起。
手机是慕俞沉的,他顺手捞起。
舒明烟扫到上面的备注,陆时祁。
慕俞沉接听,对面传来男人的声音:“姜律师今天收到了新的证据,是你给的?你这几天去查姬泽阳夜总会的底了?”
慕俞沉语气清淡:“如果你是来谢我的,用不着,我不是为了陆家,他动了我的人,我不希望他进去以后还能有出来的机会。”
陆时祁:“我是关心你,他那里面肮脏事很多,手底下的人都是亡命之徒,你自己去找证据,没出什么事吧?”
“没事,我已经回安芩了。”
陆时祁这才放下心来,又聊了两句,通话结束。
慕俞沉收回手机,抬眼看到舒明烟正一脸错愕地看着他:“这几天,你不是因为生我气才不回家的?”
“不是说了,我舍不得生你的气。”慕俞沉两只手捏起她两边的脸蛋,“你怪我对白棠撒火,冤有头债有主,我去找姬泽阳总行了吧?”
舒明烟想起他那天负气出了病房,又突然离开医院。
原来他去找姬泽阳的其他罪证了,怪不得他看起来那么憔悴,明显没怎么好好休息过。
听刚才陆时祁的话,他做的事很危险。舒明烟不放心地问:“你有没有受伤?”
她情急之下去扯他衣领,想看他的伤势。
慕俞沉捉住她的手腕,挑眉:“好好说着话呢,怎么突然想占我便宜?还不到睡觉的时候呢,就算刚表过白,也不用这么着急,嗯?”
舒明烟像是没听见他的打趣,手指还勾着他的衣领,眼泪啪嗒啪嗒掉下来。
慕俞沉吓了一跳,急忙收起玩笑话,帮她擦掉眼泪:“放心吧,我身上没有伤,姬泽阳之前要跟我合作,我查过他的底细,知道点他的情况,这次只是协助警方,现在不是安全回来了吗。”
自责与懊悔涌上心头,舒明烟用力抱住他的脖子,趴在他肩头抽噎:“对不起,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做危险的事了,你能不能也不要去做?”
她眼泪收不住,一颗颗砸下来,把慕俞沉衬衫的肩膀晕染出一片湿润。
慕俞沉安抚着她,声音低哑:“我答应你,以后不会了。”
他温柔地哄她,“不哭了,嗓子才刚好些,哭久了又该难受了。”
慕俞沉捧着她的脸,指腹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痕:“警方说,他们盯姬泽阳很久了,苦于一直没有实质性证据,你闹的那一出,得到了姬泽阳商业上的违法证据,让警方有机会先将姬泽阳带走,使得他手下的人自乱阵脚,才会轻松拿到他隐藏在暗处的更多罪证,将他绳之以法。我回来的时候,警察还一直在感谢你,说你一个柔柔弱弱的女孩子,关键时刻机智,冷静,勇敢,做了件大事。”
舒明烟哽咽着,有点不确定地抬起头,泪眼汪汪的:“你在夸我吗?”
慕俞沉神色郑重:“哝哝,我不想肯定你的行为,因为我不希望这种事再来第二次。可是抛开感情,理智来说,你解救了白棠,也帮助了警方,你关键时刻的果敢与聪慧,让我意外,也让我骄傲。但这种勇敢不应该提倡,没出事是勇敢,出事了就是莽夫,任何时候,自己的安全最重要,你明白吗?”
舒明烟听话地点头:“明白了。”
慕俞沉神色缓和,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发顶。
毕竟是陆家血脉,陆老爷子其实一直对姬泽阳留有余地,这也是陆家兄弟在对付姬泽阳时畏首畏尾的原因。
说白了,陆老爷子不希望陆家兄弟和姬泽阳互相残杀。
如今所有罪证翻出来,陆老爷子对姬泽阳再无话可说,也算帮了陆家兄弟。
白棠,警方,陆家。
三方都对她心存感激,这整件事情上,大概只有慕俞沉一个人开心不起来。
她为此受那么严重的伤,他心痛至极。
他总想把她保护起来,觉得她乖巧柔弱,经不住事,没他不行。
事实却是,看起来胆小软弱的她,给了他一次又一次的重新认识她的机会。
他还记得之前在饭局上,她不卑不亢,公然与色眯眯的蔡石茂翻脸。在舅舅家,她为了护着他,温言软语,却把舅妈和苏贝珊说的哑口无言。
还有这一次,她最莽撞的地方,是不该自己一个人在别墅外面面对姬泽阳。但其他事情的安排,她确实不算冲动冒进,毫无章法。她知道事先给陆时临打电话接应,向警方报警,根据距离预估出警时间,又冷静面对姬泽阳拖延等警方赶到,那样的紧要关头,其实很多人做不到她这样清醒。
她看起来需要人保护,却一向有自己的主见和心思,机敏聪慧,从来就不是懦弱可欺的。
慕俞沉欣赏她有这份胆识和能力,也心疼她在这场局中受到的伤害。
慕俞沉:“这次的事过去了,下不为例。”
“姬泽阳这种人到底有多危险,我也是经历过才真正知道的,这种事以后自然不敢再做。”舒明烟思索着,凝视他的脸,感情无比真挚又笃定地告诉他,“但是,如果你有困难,我就算知道危险,也会去做。因为我不能没有你。”
慕俞沉神情有些动容,很快又拧眉:“是我也不可以。”
舒明烟:“那你就不要让自己身处险境,你瞒着我留在童城的那几天,到底做了多少危险的事?你知不知道,我也会担心的?你这是没受伤,如果受伤了呢,还不是跟我一样莽撞?这算什么,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身,让我也尝尝被隐瞒的滋味?”
“不是说了,我是协助警方,跟你不一样。”慕俞沉无奈笑了声,捉住她的手,柔声哄她,“好,我也不对,我们扯平了。咱们以后什么事都和对方商量,决不隐瞒。”
舒明烟这才点头:“好,以后我什么都告诉你,不让你担心。这次的事,你就当我年少无知,别跟我一般见识,我知错能改,以后都以自己的安全为先。”
慕俞沉眸中泛着一丝柔光,手指轻轻捏她的脸蛋:“哝哝真乖。”
“那今晚回家吗?”舒明烟问他。
“不回。”慕俞沉果断地拒绝她,又轻笑,“我原本过来拿点东西就打算回老宅的,不过既然你来了,这里也是我们的家,我想单独跟你在一起,不被别人打扰。”
他吮吻她的耳垂,商量的语气问她,“咱们暂时住这里,怎么样?”
舒明烟脸颊微热,很轻地点头:“我刚好买了食材,都是你喜欢吃的,你饿不饿,我现在去做饭?你放心,我身体恢复差不多了,能做饭的。”
“不着急,一会儿我帮你。”慕俞沉一直抱着她,舍不得撒手,眸中一片深情,“哝哝,这些天,我每天都很想你。”
舒明烟被他盯的很不好意思,躲避着他的目光,小声道:“我也是,我还以为你生我气,不想再看见我了。我都不敢跟你发消息,怕你不理我。”
慕俞沉轻抚着她的眉眼,嗓音缱绻地开口:“哝哝,我永远都不会的。”
他一只手落在她的后颈,不轻不重地揉按两下,俯首吻掉她脸上的泪痕,又辗转亲上她的唇。
这个吻带着连日来的无尽思念,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来的热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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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绿茶老公》by君莱
顾含夏是北城首富顾家独生女,上流圈里公认的好命,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是亿万家产的唯一继承人。
听说顾家为了尽快培养出下一代继承人,准备招个上门女婿。
不少男人为了成为首富的乘龙快婿,费尽心思讨好顾含夏,甚至向顾家长辈毛遂自荐。
经过层层选拔,顾家挑选了三位青年才俊作为女婿候选人,接到顾家居住,以便和顾含夏培养感情。
阳光健气小奶狗,温柔体贴精英男,身材健硕狼狗男。
这三个按照顾家人要求,每天纠缠顾含夏,顾含夏每次出门都能接到一个又一个电话,追问她在哪,催促她早点回家。
顾含夏不胜其烦,决定亲自选个听话的男人应付家里人。
当天,她的车被一辆自行车剐蹭,对方穿着一身白衬衫,五官清冷俊美,就是穷了点,着急去工地搬砖,全部身家也赔不起她车上掉的漆。
顾含夏看着对方楚楚可怜的眼神,心疼的不行,当即决定要扶贫弱小。
“每个月给你五十万,让你在大别墅里独守空房,对老婆的行程不闻不问,你愿意吗?”
对方犹豫三秒,迫于生活压力,勉为其难的答应了她。
顾含夏把他带回家,没想到另外三个男人合起伙欺凌弱小,顾含夏一气之下把他们都轰出了家。
自己选的男人就是香,除了每个月跟她要一次生活费,其他时间从不主动打扰她,虽然是个吃软饭的,但态度很好,对她唯命是从,顾含夏观察了他一段时间,觉得很满意,就和他领了证。
没多久,顾含夏出门旅游,顺便参加了当地的一场拍卖会。
金碧辉煌的宴厅内,她看到她那个吃软饭的老公,被一群人簇拥在中间,讨好的叫着沈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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