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间铃声再次响起,乔沂回座位睡觉时还被桌角磕了一下。
季羡阳在家黑夜颠倒了三天,在碰到课桌的那一刻就陷入了深度睡眠,直到上课时盛向叫了自己,他才极其不愿睁眼地起了身,硬生生地听了几节课。
可在语文课上,季羡阳看着密密麻麻的文言文催眠符,双眼逐渐关门。
台上老师的说话声越来越远,季羡阳看东西出现了虚影。
就在他额头快磕到课桌上时,一支笔抵在了他的脑门上。
季羡阳一下将双眼睁开,困倦瞬间化为虚无。
“又想睡?”
盛向前几节课见季羡阳还一副认真听讲的乖样,便放下心来去听自己还不懂得知识点,结果再次回头时,他已经明目张胆地表演起了摆头秀。
盛向看他强撑着身体的坚强样,便一手抵在太阳穴,一手拿笔戳了一下季羡阳的额头,勾起一抹淡淡的笑:“玩手机还是吃薄荷糖?”
季羡阳大脑被困意侵占太久,即便一下清醒,也还是有着后遗症,因此迷糊应着:“手机。”
“好。”盛向给他剥了薄荷糖,塞在他手里。
“你瞎吗?我说的是手机。”季羡阳看着手里的淡蓝色透明块,扭过头对盛向说着。
盛向看他不太醒脑,便纠正了“耳朵是聋”,强行让他吃糖。
季羡阳无声地对他做了个“有病”的嘴形,将糖送进嘴中,而后翘起腿,转着笔尖,隔着老远看书本。
可下一秒,他桌上的文言文内容背另外一本书所代替。
只见盛向用手指在上面点了点:“讲作文了。”他语气带着一丝警告,“我余光会盯着你,你别走神。”
季羡阳手上的笔一下飞了出去。
“你管什么?”季羡阳扬起下巴,对着斜眼怪问道。
盛向将笔重新塞回到他的右手,轻飘飘地说道:“都听我的,你先答应的。”
“……”季羡阳顶着腮帮,将教材移到自己面前,看了一眼挂钟。
他还需要与作文友好相处半节课。
*
“大家今晚的作业,就写我刚才讲的不少于800字的论文。”
苏燕一出教室,全班几十名的丧尸发出了哀叫。
丁鹤头靠着玻璃窗,生无可恋道:“天呐,还有一节课,今晚还要连战作文。”
季羡阳打着哈欠:“什么课?”
丁鹤:“体育。”
季羡阳有些纳闷体育课为什么这么多,扫了一眼教室,发现平时对体育课热情高涨的人们现在却不愿动身,边啃葵瓜子边问着:“体育课为什么不下去?”
丁鹤起身招呼着人们去操场,转过头对不在场人员说道:“学校让我们把高三的测试提前测了,又是魔鬼测试……”
季羡阳吐出了瓜壳,起身拍了拍手,背起书包离开座位。
“这个拿下去。”盛向将论文素材挡在他面前,朝他点头道,“体育课打个论文草稿,今晚完成作业的进度会快很多。”
季羡阳欲言又止,被盛向的单挑眉给堵了回去。
“……”季羡阳咬牙让他将作业放进自己的书包,以至于从楼道到操场的一路,他都在盛向背后隔空投骂。
丁鹤在做热身运动和给老师当助手的时候往主席台那儿瞟了好几眼,季羡阳都一直坐在那上面,低头写着东西,而旁边那位,一对一指导着他的大纲。
“……羡儿他们在干嘛呢?”丁鹤拿着记录本,伸长脖子,自言自语道。
可他动作太大,惹得不少人都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集体变成了呆鸡:“我去……”
“等会儿!”季羡阳看着他字字用笔墨写成的文字全都被盛向无情划掉,重新整改着,他泼气占满了血管,立马将手挡住,“有这么差吗?”
盛向像是第一次看他这种反应,便摸了一下鼻尖,耐心解释:“不差,是我想让你变得更出色。”
话音像是掩盖过了主席台身后树叶的窸窣声,让季羡阳只听清了他身旁人的声音。
他猜测盛向的说话方式大概就是这样,但还是不太习惯这种让他心跳莫名加速的话语。
季羡阳弯曲着手指:“我……”
“那,那个什么,该,该你了羡哥。”
季羡阳和盛向一同扭头过去看着乔沂。
乔沂一脸“我也不想打扰你们”地歉笑。
她原本就对季羡阳在体育课上公开写作文一事感到震惊,现在又看到他们的肢体接触,此时的内心如波涛一般翻腾。
季羡阳看着她脸笑得有些诡异,便支棱着同盛向一起站了起来,走下主席台台阶,尽力维持着自己没崩的人设:“知道了,走吧。”
乔沂快步跟了上去,朝走向跑道测试点的季羡阳说着:“那,那个,男生分两组测试,你先测,学霸是后面一拨的。”
季羡阳颔首回应,看到丁鹤朝自己招手,便脱下校服走去了测试点,回头看了一眼盛向,对上了他的一双笑眼。
“……”季羡阳迅速收回视线。
乔沂偏头看了看学霸,反复确认自己看到那些视频后心里的答案。
盛向像是没注意乔沂的微小动作,单挎着书包越过跑道,看着季羡阳的方向。
跑道一次性站了十几名男生,排列成了一个弧形。
体育老师吹了声口哨,对着一排男生叫着:“一千五测试准备啊——”
其中几人见识过季羡阳的速度,食指触碰大拇,歪头让他脚下留情:“羡哥,你稍微地,跑慢点。”
“对,您大人有大量,别太虐我们了。”
季羡阳半蹲着身,有些无奈,安慰道:“我尽量。”
在一群男生之中,盛向的目光一直汇集在中间那位少年。
他双掌撑在跑道上,后脚脚尖点地,前腿半屈着,将头抬了起来,聚精会神地盯着前方,做好预跑的准备。
由于额前发丝微微挡住了他的眉眼,从侧面看来,更显得他棱角分明。
伴随着操场上的闹腾声,尖锐而刺耳的口哨声响穿过流动层,矫健的少年如离弦的弓箭,只在跑道上留下令人难以捕捉的残影。
晴空碧蓝而无边,路途长而无止境,他眼里的那位少年,正在红绿色的塑胶跑道上奔驰着。
少年轻盈而又健力的飞姿,是青春最永恒的影像;是他欣赏千万遍也仍会倾心的定格。
季羡阳爆发力算是队里最好的一位,跑完一圈后腿部灌铅情况也不太明显,但持久的奔跑状态让他不得不将起步时的加速运动变为匀速,好让他有体力在最后几十米时冲刺。
迎面驰来的风带着热浪,贯穿着他整寸肤体,像是被火笼罩。
断续的蝉鸣和人们清爽的短衬衫告诉他,无形的光阴已经来到了六月初。
三分钟后,季羡阳在众人注视下首个踏过跑道白线。
他额头冒着汗,呼吸略有些快。
“休息一会儿再喝水。”
季羡阳掀起外敞的衣领擦着下巴的细汗,闻言便转头看着盛向手里拿着自己的运动水杯,他不用动脑子也能猜出,里面是自己几天都没再喝过的枸杞泡茶。
“……”季羡阳沉默地接过,身后应时响起了女生们的跺脚声。
季羡阳余光一瞥,看着一排女生统一的拍肩动作和笑意的表情,打出一个问号。
他顺着女生的视线,向盛向随口一问:“看你还是看我?”
盛向看着他向瓶口吹气,过了几秒才说道:“……也许是我们。”
季羡阳一张嘴,差点被红杞呛住。
他听到身后跑道传来了快断气的喘气声,立刻扭头。
体质稍微差一点的仍在后面跑命,前面几位跑得比较快,但一过线就躺在了人工绿草坪上,把老师叮嘱的“别躺着”这几个字屏蔽。
其中一位便是丁大体育委员,他状况似乎好不到哪儿去,双腿发软瘫倒在地。
他说话有些费劲,像是得了急性哮喘:“我刚说什么来着……羡儿……至少会甩我们半圈……”
其中一人躺在地上连忙摆手:“不是半圈……我看了,将近一圈。”
其余躺尸的人一听,用尽全力,抖着手朝季羡阳竖着大拇指。
季羡阳淡淡地喝了一口茶,然后拿给盛向:“随便跑跑。”
盛向接过水杯,轻笑道:“随便跑跑也是第一?”
季羡阳对他高傲地抬起了下巴。
“不是,”一人看到盛向背着书包,猛地坐起了身,“羡哥之前是在写作文吗?!”
丁鹤急忙给了他一肘,对他同桌的哪壶不该提哪壶感到无言,呲着牙道:“你他妈情商,情商!”
季羡阳原以为那个位置并不显眼,被他的话一惊,擦汗的动作顿停:“什么?”
“下一组男生!”
口哨声再次响起,打断了几人的对话。
盛向顿了顿,将书包拿给乔沂,向跑道走去。在越过季羡阳身侧时,他将校服外套微微盖在了一人的头顶,声音轻软:“在这儿等我。”
季羡阳一个踉跄,外套从头顶一瞬滑落,遮挡了他的视线,他拿下外套,想上前揍拳,可又放了下来。
隐约的薄荷郁香与骄热的空气混合,一同弥漫在季羡阳周围,让他因为热感而烦躁的心情退散了不少。
季羡阳将校服拿在手里,瞥向乔沂,看到盛向书包在她单肩上,皱了眉:“书包给我。”
“……啊?”乔沂一脸诧异,“这,这是盛学霸的啊。”
季羡阳将水杯扣盖,压低了眉头,声音回到冷感:“我说、给我。”
乔沂打了一个寒颤,将肩上的书包给了他。
躺尸几人面面相觑:“……?”
季羡阳一下将书包拿了过来,却不知道拿来干什么。
我……有毛病吗?
可他看到盛向的书包在乔沂手里时,自己竟有一丝……不爽。
准确来说,是心里发毛。
就像是看到别人碰了自己东西的怒感。
“……”季羡阳想了想,将校服和水杯一同塞进书包,而后单挎着书包,一脸复杂。
诡异的气氛散布在周围,几人有些尴尬地坐起了身,看学霸这一组的测试过程。
活跃大王丁鹤摸着鼻尖,强咳了几声,打破安静:“下个赌注,这一组谁第一?”
其余纷纷配合地拆台:“不、不知道。”
乔沂立刻瞥向他身旁的那位高大的少年,歪嘴等他答案。
但季羡阳眼神看向别处,似乎并不关心那边的情况,只是绷着脸,插着兜,像名不近人色的领导。
乔沂清了清嗓子,对着季羡阳提醒道:“……你不看一下学霸那边吗?”
季羡阳听到后,转过头,对她的话很不解:“为什么要看他?”
乔沂勉强试探道:“不是在打赌谁第一吗?”
季羡阳眉头一扯:关我屁事。
众人没有转头看他复杂的脸色,开口问道:“是啊,羡哥,你觉得是谁?”
季羡阳给面子地瞥向那边,只见那人也半蹲在跑道中间的位置。
那位男生发丝被风吹得有些散乱,眼眸对着阳光半眯着,起跑动作不太标准,与旁边的人绷紧的脸颊一对比,显得极其散漫。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处的位置是刚才体育精英待过的,季羡阳莫名认为第一的光辉也许会照耀他。
在口哨指令吹响时,季羡阳即可开口:“我赌盛向。”
“啊?”几人一同望着季羡阳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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