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芙回房间时状态实在太糟糕,喻晚书在下楼前特意去她的房间看了一眼,房门敞着,床上也空着,看上去像是已经下来的样子。
可他们一路从庄园出来,直到宝石女神像前,也没看到她的身影。
喻晚书的心往下一沉,朝卡特所在的方向看过去,见他果然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眼里闪着计谋得逞的精光。
她的舌尖抵着上颚,从容地移开视线,跟着身边的镇民一起向宝石女神完成朝拜,直到一行人再次回到四楼会客厅,她才将这件事说明。
安娜当即惊呼出声:“伊芙!他们会对伊芙做什么吗,不行,我要去和父亲说,让他放了伊芙!”
眼看着她就要往楼下冲,喻晚书伸手拉住她的手腕,“别急。”
百与之跟着劝道:“卡特先生知道你和伊芙小姐的关系,应该不至于直接对她动手,我们还是等查尔斯先生过来后,一起商量过再决定怎么办吧。”
“我去伊芙的房间看过,没有挣扎的痕迹,她回房的时候已经困到神志不清,我想他们应该只是趁机把她带去哪里关起来。”喻晚书看上去还在冷静地分析,情绪却已经差到极点。
卡特那个眼神实在令人生厌,她最讨厌被人用那种高高在上的态度要挟。
但显然安娜此刻已经顾不上透视她的内心,接连两天的大起大落终于让她心里那根弦绷断,满脸不可置信地冲喻晚书发起火来:“只是关起来?!喻,你未免太轻描淡写了!伊芙从小连半点苦都没吃过,现在不知道被关在哪里,有没有吃喝,能不能休息好,甚至随时可能受到什么伤害,我连想都不敢想,你竟然说只是关起来?!”
愤怒与担忧令她忽然力大无穷,一把将喻晚书甩到地上。
百与之和尤屿同时变了脸色。
一个瑟瑟发抖不敢说话,浑浊的眼珠在两人之间来回打转,一个唇角下压三十度,像是憋了八百句和族谱有关的话,最后还是沉默地垂眼走过去扶起喻晚书。
满室馨香里,埋着各不相同的四种情绪。
听到喻晚书“嘭”的倒地声后,安娜心里就开始后悔,理智上她完全可以理解喻晚书的意思,但伊芙毕竟是她从小到大最好的朋友,即使两人喜欢上同一个人,也从未因此闹掰过,现在自己反倒害她受难,心中的无力感让她一时被情绪掌控,冲动行事。
现在见喻晚书虽然被尤屿扶起来,表情却愣愣的,安娜心里越加自责,“对不起,我不该这么说你。”
喻晚书摇摇头,“没关系,”抬头看向安娜时,恰好看到从楼梯上来的查尔斯,“我们来想想对策吧。”
她说话时,尤屿就站在一旁,视线始终没离开过她的脸,直觉让他认定喻晚书那句没关系之后原本要接的是别的话,可她不知为何却生硬地将话题转开。
眼看着其余四人已经相继走进书房,尤屿也只能将疑问放下,跟了上去。
查尔斯昨晚是偷偷跑出来的,早上争分夺秒地溜回家里,几乎刚躺下就被卡莱喊起来朝拜,囫囵拜完就想回家补觉,结果半路又被拉回来,才知道卡特竟然已经对伊芙下手,原本因为通宵显得憔悴的脸色更白了三分。
“卡特先生究竟想做什么?!”
喻晚书看着书桌上那只仍旧零散着的怀表,平静说道:“处理掉我们三个‘不详’的异乡人,让玩偶之家回到原本平和的生活,逼你们两个结婚。”
伊芙只要还在卡特手上,安娜就很难不受到威胁,到时老巴洛察觉到不对找上门来,卡特大可以逼安娜表示伊芙已经早早回去,之后再将伊芙失踪的原因归咎在异乡人带来的不幸,期间随便撒几个异乡人对宝石女神不敬的谎,不仅有了将他们处置掉的理由,还能再次强化镇民对宝石女神的信仰。
打得一手好算盘。
“还有,”喻晚书看向查尔斯,“我估计他们不止计划对伊芙动手,你最好提醒一下尤金。”
查尔斯倏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凳脚在木地板上发出一声刺耳的巨响,“我,我马上就去!”走到一半,他又想起什么,回头看过去,“照你所说,我们难道一点反抗的办法也没有了吗?”
喻晚书笑得人畜无害,“当然不是。”
事实上,卡特这个局看似精妙的一箭三雕,却又因为匆忙和贪婪,给他们留足了反制的空间。
“卡特既要利用镇民对宝石女神的信仰来对付我们,又想要靠伊芙来控制你们两个,那么他除了将伊芙好好地供养着,没有第二个选择。”
安娜反应过来:“父亲一定是把伊芙藏在哪个秘密空间里,只要我们在父亲对你们动手前找到伊芙……”
“是在他对我们动手时,”喻晚书补充道,“我猜他大概会选择在女神像前,众目睽睽之下,实施什么刑罚,那个时候,也是我们揭开宝石女神真相的最好时机。”
“可他们会把伊芙小姐藏在哪里?”百与之总觉得这个轻飘飘的“只要”并不像安娜所说的那样简单。
查尔斯像是下定什么决心,深呼出一口气,“我先去将这一切都告知尤金,然后就去父亲那里找找看有没有可能的线索,镇上的消息我也会多留意,至于卡特先生和庄园内的消息就交给你们了。”
安娜点点头,认同了他的提议。
查尔斯离开后,剩下四人也争分夺秒地开始分头行动,毕竟卡特随时都有可能将他们控制起来。
虽然卡特大概率不会把人藏在庄园内,但从伊芙进屋,到他们发现她不见之间,一共也没有多少时间,万一他没来得及将人转移出去,他们或许还能掌握更多的主动权。
喻晚书再一次摸到二楼的密室入口,这一层居住的除了他们几个客人,全是庄园的佣人,此刻都在岗位上尽职,廊道里空空荡荡的,安静地能听到她胸腔里沉稳的心跳声。
画框下的开关比她预计得要难弄一些,她稍微费了些功夫才将门打开。
密室里的布置和上次一样,窗户依旧开着,两边的纱帘随着窗外微风轻轻晃动,与窗外柔和的自然景色融成一副静谧油彩,喻晚书却只能轻瞥一眼,随即拉开下行楼梯的门,迈进茫茫暗色中。
地窖里的草垛已经被完全清理掉,只靠着那半扇铁栅栏里透出的微末光芒,喻晚书仔细地看了一圈,四间房里都不像有人来过的样子。
保险起见,她还是走过去一一查看,除了上回卡特三人密会的房间,其余三间房的门把手上全是厚重尘灰,应该是经年未有人进出。
出乎意料的是,那间密会的房间竟然半掩着,细细的门缝后面黑魆魆的,饶是喻晚书已经适应黑暗,也看不清里面的情况。她往前走了两步,轻轻推开铁门,伴着一声刺耳的嘎吱声,屋内的陈设露出边界模糊的轮廓。
地下室里依旧一片沉寂,她轻轻地向前踩下,能听到沙石被鞋底和地面摩挲时发出的挣扎声。
房间里看上去没什么特别的,除了桌椅床榻,只有一排空荡荡的柜子。
喻晚书关上最后一扇柜门,心里没来由地一跳,手上动作快了些,挤出的空气裹挟着年久灰尘直冲进鼻腔,她没忍住弯腰咳了好几声,足足一分钟后才缓过来。
正准备起身往回走,就看到门洞那里堵着一樽挺立的人影。
“那天果然是你。”
卡特的声音如同鬼魅般幽幽传进屋内,回荡在空旷地下室。
喻晚书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男人从容优雅地走进屋内,点亮灯烛,被岁月饶恕的脸上挂着不及眼底的笑。
卡特:“我以贵客之礼相待,没想到你们竟是私自翻动主人家的肮脏老鼠,愿宝石女神谅解,现在我只能将你们关在这不见天日的地下室里,直到因你们而起的祸事终结,我才能放你们离开。”
他一边说着,一边半抬起手臂挥了挥,身后就有人扣着百与之和尤屿走进来。
卡特没有再和他们多说,直接让人锁上铁门,径直离去。
百与之着急地来回踱步:“喻小姐,老巴洛刚才找上门来,没想到卡特先生竟然提前安排了好几个‘目击证人’,表示伊芙是在和我们拜完女神后才不见的,现在老巴洛要卡特给出说法,他顺势就提出先把我们关起来。现在我们彻底与世隔绝,可怎么办呀?”
喻晚书掸了掸椅子上的灰尘后坐下,“静观其变。”
百与之:“???”
在喻晚书身边坐下的尤屿歪了歪头,思索片刻后开口:“你刚刚说要在卡特处置我们的时候动手,是不是还有别的计划?”
“嗯,”喻晚书的声音很轻,像眼前缥缈零丁的烛火,“如果安娜他们能及时找到伊芙,当然最好,但理智来讲,我并不觉得卡特和劳伦斯会给我们留下这样的机会。”
目前他们所掌握的线索是少于卡特的。
要破一场对方已经全知的局,必须要有新的契机出现。
百与之似懂非懂:“是,是指梦境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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