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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瓜文学 > 百合耽美 > 卿卿误我 > 第 81 章【VIP】
    第 81 章


    谢律在行馆, 一直在向昭阳府递信,照魏国婚嫁习俗,在大婚之日前, 他不得私下与新婚妻子碰面, 虽然想得时而心酸时而甜蜜, 也只能寄出一封封书信聊以遣怀, 希望能等来她的回音。谁知音书杳杳,对面不识,谢律等得心焦,实在不愿继续等待。


    小皇帝始终没拟期限, 他不知要在许都待到何时起, 寄出去的书信官卿也不曾回复一封, 谢律的心就像被一只手抓起, 悬在半空中,七上八下。


    卫笈看出了谢律的急迫和困窘, 在谢律开始琢磨着要夜闯昭阳府, 偷鸡摸狗时,他实在忍不住了:“陛下,就这几日了,三年都挨过来了,怎么还急在这一时呢。”


    早知道便把菱歌带来了, 她来还能出出主意,做陛下和昭阳公主的中间人,她也是央求了自己很久的, 但考虑到此行飞骑北上, 沿途环境恐怕不适宜女子随行, 任由菱歌怎生说道, 他都没心软,现在是真的后悔了。


    谢律脸皮一烫,难得被卫笈抓着一次脸红的时候,卫笈又是惊讶又是好笑,暗中忍下了。


    谢律也只好忍下了。


    按理来说他对官昱的承诺很诱人,小皇帝年纪不大,然而野心勃勃,不逊其父,这个条件他应当会接下,谢律并不怎么担心,只是时间早晚问题。


    他现在只是迫不及待想要再见官卿,从淮安一别之后,又是一个月过去,他已经有一个月没有见到卿卿了!


    好在这样的焦灼并未能持续太久,隔日许都宫城里便有圣谕传来,陛下龙颜大悦,许诺五日之后,许谢律花车迎嫁,接昭阳公主赴陈。


    这诚然是个好消息,虽然还需再静静等候五日,但这五日比起先前的煎熬,虽还度日如年,却也不算什么了。


    谢律变得很高兴,亲自忙里忙外,紧锣密鼓地准备嫁娶事宜,把陈国运来的聘礼一车车地往宫里送。


    靠着使自己忙碌,谢律终于捱过了这五日,到第五日夤夜,谢律起得比鸡还早,等礼部的人过来张罗迎亲时,谢律已经把自己打扮好了,甚至还美美地料理了一下又起了一圈细腻绒毛的鬓角,一丝不苟仪容翩翩地出现在众人面前,这个“八分貌”的诨名倒不是喊得徒有虚名,魏人哪里见过这样神清骨秀、如圭如璧的郎君,一时看花了眼球。


    都道,方相公和公主纠缠经年,却被一个南国的小子打败了,原是输在这脸上。


    这脸,真真是造化神功,女娲偏爱了。


    谢律身姿挺拔,如一株青松立在园庭中,等待一切繁琐的礼仪过去,谢律弯腰迈出长腿,走出月洞门,一行人浩浩荡荡,簇拥着陈国陛下来到街市前,谢律款步上马,芝兰玉树的好样貌,在陈国时能掷果盈车,如今到了魏国,这看杀卫玠的情状也实不可小觑。


    老百姓纷纷拥堵而来,早听说公主要与陈国和亲,都盼着瞧一瞧那陈国的小儿,是不是配得上他们如花似玉的昭阳公主,如今这么一看,就看得移不开眼睛了。


    好些魏国女郎,甚至发出了哀嚎声。


    “原来南国的儿郎生得这般俊俏!命苦,偏生就没轮着我!”


    “好一个毓秀萃华的美男子,我见犹怜,公主真是好大的福气呀!”


    “天爷惹,他一来,许都还走得动路么?”


    人群浩如江海,缓慢地流向昭阳府,没人舍得离开。


    高楼上,目睹着人海簇拥飒露紫和马背上的郎君逐渐远去,罗如织红唇荡漾,酒盏摩挲过嘴唇,一片水渍沾在了唇边,潋滟着一抹杨妃色。


    她轻笑:“相公心心念念的人儿,如今就被别的男人娶走了,难过么?”


    对面所坐之人,正是方既白。


    他停杯投箸,眼眸专注,静静地凝视着谢律远去的红影。


    罗如织伸手,摸了摸方既白的手背,调戏了一下他,“罗敷有夫,相公何不试试我呢,阿织心中,只有相公一人,待你比公主对谢律更加情深。”


    方既白皱着眉头,抽回了手,等待人潮散去之后,他起身朝外走,罗如织忽然脸色不愉:“你站着!”


    方既白回眸瞥她:“罗娘子,昨夜之事,方既白孟浪之甚,唐突了你,你要杀或是剐,方既白绝无怨言,但情爱之事,你我断无可能。”


    罗如织哼了一声,早知会被拒绝,他一向对她赶尽杀绝,她早已习惯得麻木了,并不见有多少伤心,罗如织道:“你总是这样狠心,也罢,得君一夜销魂,也不枉了经年痴心妄想,阿织心愿已偿,你放心,从今以后阿织绝不会再打扰相公,这一夜相公玉体的甜美,我会永远记住的。”


    “……”方既白行色匆匆,狼狈地离开了邀月楼。


    谢律随着一众人来到了昭阳府,此刻中门洞开,粉挂红幔,匾额两侧垂悬灯笼,嵌有金箔双喜的字样,身着彩衣的媒人笑脸相迎,请公主出府乘车,以免贻误良辰吉时。


    谢律焦急地朝里张望,直至一行人拥着身着红嫁衣,红盖遮蔽容颜的女子出现,将她送入车中,谢律的一颗心好像才终于落回实处,接着便有人高喊:“启程!”


    谢律取下弓箭,将两串挂在廊柱下的红灯笼射爆,彩纸、如意锁、金豆、蝠纹绢帕、饴糖等吉祥物从灯笼里纷纷掉落,讨喜气的人一拥而上前,将那东西鲸吞蚕食,各自捡到了好宝贝,心满意足地离去,此时对新人的祝福,也格外诚恳了一些。


    “百年好合”“早生贵子”之类的喜气话层出不穷。


    谢律嘴角上翘,让人驾驶马车,于众人的大笑与道贺声中缓缓赶赴陈国。


    卫笈善后之后,连忙催马跟上,花车里,公主的两个陪嫁丫头玉燕和珠箴都好奇地探头探脑,也不知道在看着什么,一直从车窗里回头。卫笈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现象,朝马臀加了一鞭来到谢律身旁并辔前行,不得不禀报道:“陛下,事有蹊跷。”


    谢律沉浸在喜悦和激动当中,虽然与卿卿在陈国已经成婚,又有夫妻之实,可今日才是真正的昭告天下,卿卿从此便是他的爱妻,谁也再夺不走,闻言,他侧眸对卫笈道:“说。”


    不怪卫笈此刻说些煞风景的话,反正卫笈不会看人眼色,冲撞了良辰美景也不是第一回了,他真是与菱歌两个,一对儿的不合时宜。


    卫笈将方才窥见的马车中的情状说了一遍给谢律听,听得谢律皱了皱眉头,道:“不过是舍不得许都罢了,有什么好奇怪的。”


    这的确不奇怪,卫笈又道:“臣刚才跟了一路,要说,公主这新娘子不与陛下您通话,那或许是为了顾全习俗与礼法,怕不吉利,可是都离开魏国了,何况今日是大婚,心情可想而知,昭阳公主竟能按捺得住,在车中一个字都没有与她的婢女交谈,这不太奇怪了么!再加上那两个丫头形色诡异可疑——”


    谢律突然变了神色,一种恐慌之感,毫无征兆地被掀了起来。


    此刻才出许都,谢律再也无法强迫自己继续行进,他一挥手,号令所有迎亲队伍停止前行。


    车队停下,谢律回望身后华盖宝顶,装饰有龙牙凤尾、金络玉穗的迎亲花车,脑中一阵长久不息的嗡鸣,他必须要回去确认一遍,抚慰自己内心的那种荒谬的不安。


    他跃下马背,一步一顿地向着花车走去,直至来到车前,凝定心神,谢律改换轻松容颜:“卿卿,赶路这么久,你渴了么?”


    里头无人应答,两个丫头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回。


    谢律心一提,胸肺中鼓入一股气流,促使着他的身体蹿上了车轩,一把扯开了马车的门,在看到车中蒙覆红盖,嫁衣如火的人时,谢律整个人像被施了定身法般动弹不得。炙热的气流,呛得谢律眼眶瞬间蒙上了一层绯红。


    不是卿卿。


    他今日居然这么高兴,得意忘形,迎亲时都没瞧出破绽,此刻车中端坐无言的人,根本就不是自己的卿卿!


    谢律喉头一哽,冷冷地凝视着车中的人:“你是谁?”


    绣裙底下,是一双男人的大脚,包藏不住,露出了尾巴。


    两个婢女要说话,谢律蓦然扬声道:“卿卿骗我?”


    若这个人不是卿卿,又会是谁?


    他的第一反应是有人拐走了卿卿,可,若不是她自愿的,这两个忠心的丫鬟怎么会半天不出声?只有一个可能,这就是事先串通好了的。


    卿卿……还是骗了他。


    她在大婚之日,用一个西贝货充当新娘,自己呢,逃之夭夭了吗?


    她骗他,来北魏,目的是什么?


    卿卿那些话,果然只是与他虚与委蛇么?她果然只是骗他的,她心中所爱一直就是别人,她是为了用这样的办法让他死心,还是……


    那一瞬间,谢律的心念转了无数遍,似乎每样都无法说服自己,可是铁的事实在前,无法说服又如何?


    正当他一筹莫展,好像被抽去了心力,从马车上踉跄地跌下去时,一双白净纤细的手,从身后接住了谢律。


    那只手,白得像一团雪,轻得像一团絮,谢律怔忡,忽听到身后巧笑嫣然的女子亲了他的耳垂一口,声音响得像耳畔的一道炸雷,谢律还未从这大起大落九死一生中缓回精神,官卿再次狠狠亲了一口谢律的脸,直将他的俊脸嘬出红晕:“怕什么?”


    谢律这才看清,官卿此刻身上穿着一身迎亲队的衣裳,混迹在人群中,方才她就一直藏在迎亲队后头。


    “卿卿你——”


    官卿从身后搂住了他,帮他缓和一下,免得谢律情绪太激动,顺道对玉燕、珠箴道:“你们先下车。”


    这花车空间不大,能容纳三四人便不错了,为了行路方便,太大了不利于赶路。等玉燕和珠箴如释重负地下了车之后,官卿将谢律拐带上车,命令队伍一刻不停,重新开始赶路。


    谢律怔愣地指着那个还盖着红盖的人,“他是谁?”


    就一直闷不吭气地装新娘子,方才差点儿将谢律吓坏了,官卿忍不住笑得直抽气,谢律一问,她将那新娘子的头盖给扯下来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鹤发鸡皮的老脸,嫁衣,红妆,老汉,给人以极强的冲击力,谢律差点儿头撞上车篷,“庞惠?”


    官卿扣着他的手,向一脸视死如归的老院正道:“我总疑心那李圣手医术不精,医了我夫君这么久,却不见有什么起效,庞院正容谅,陛下不允你去陈国,我只好用这样的手段将你带出来,你放心,只要您看过了谢律的伤势,我就放您回许都。”


    这番话其实也平平无奇,但谢律细品了品那句“夫君”,咂摸过味道来,心中一阵激荡。


    庞惠睁着一只眼,闭着一只眼,因为被人用这样的方式带上车来,老脸搁不住,但秉着医者仁心,还是答应了:“我替驸马看了,公主就得放我回许都。”


    “一言为定。”官卿颔首,“必守信诺。”


    官卿将谢律的衣裳风风火火地扒了下来。


    “……”


    谢律根本没做准备,就猝不及防在人前袒胸露乳,纵然自己身为男子,也不禁面红耳赤。


    他身上那盘踞的旧伤,若对面之人不是庞惠,只怕早吓得人晕过去,庞惠却是经历过大风大浪之人,虽然震了震,却立刻稳住了。


    但他这一震,也让官卿的心跟着震了震:“庞院正,陈国时,那个李圣手说我夫君这伤,只怕短折寿命,但我不想年纪轻轻便守寡,您得好好看看,不求延年益寿,但求寿有终时,白发苍苍。”


    人的寿命终究有尽,但求那一日天人永隔到来时,她与谢律皆已两鬓染霜。


    作者有话说:


    庞惠:这特么真是个大难题。


    卿卿:当然,要不是难题,也不找您了么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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