贡布一走。
那对情侣再回到后窗,发现窗户怎么都打不开了。扣得死死的,一丝缝隙都不留。
女朋友抱怨男人:“都怪你!关那么紧!留一条缝进去喝口水也比在这外面晒死强啊!”
男人只是拉下窗,没想到能关这么死。他也没用多大力气啊。
头顶的太阳越来越晒人,站在房屋的阴影里浑身大汗长流。
热得人心烦气躁。
想起房子里的冰冻可乐,还有整面墙的投影。
男人心中烦躁顿起。
身旁的女朋友还在怪他:“刚才我都看见里面的冰箱了,那里面肯定有冻水。都怪你,不然我们现在都能喝冻饮料了,说不定还能煮碗面吃。”
声音聒噪得像麻雀,叽叽喳喳的在耳边吵。
越听越烦。
“闭嘴吧你!”
男人猛地回头,热得大汗淋漓的脸上双目怒瞪。
“留条缝?留缝被贡布发现了还有我们的份?我是为了谁才这样提心吊胆?还不是你!”
“有点用吧你!几个大男人跟一个小女人都能处得好,你一个女的怎么就跟她混不熟了?你要是多用点心和她好上,我们至于在这里晒太阳?至于没饭吃没水喝?”
男人吼得脸红耳热,盯着眼前满脸尽显沧桑的女人,在喉咙里打转的气愤登时吐得艰难了。
她晒得和土一样黄的脸上,鱼尾纹比他年老的妈的鱼尾纹还深。
鼻梁上,颊骨上全是晒斑。抬头不可置信望着他的眼睛浑浊无光,眼皮松弛。
越看越丑,越看越倒胃口。
真不知道他是怎么一路和这个黄脸婆在一起的!
他一脚踢开挡路的锄头,向高速路的路坡走去。
高速路铁网下面的路坡有几簇很高很茂密的草丛。他和女朋友晚上就睡在这里,令人不舒服的地方,但能挡住风,勉强算得上暂时的安全地。
鸡毛每天早上给他们一整天的水和干粮被他埋在草丛里的泥土里。
他挖开土,掏出一瓶矿泉水和一包饼干。拍拍上面的泥渣,拧开瓶盖,坐在草笼里,喝一口温热的水,再咬一口干巴巴巨难吃的饼干。
食物下肚,心中的怒气逐渐泄下。
没有人吵他,整个世界都是安静的。
他坐在干草丛里,拥有了小片的阴凉,整个人渐渐放轻松。
嘴里的饼干没那么难嚼了。
远处暴晒在太阳下的钢板房莹莹反光,绿茵茵的菜园子仿佛永远不怕太阳,成熟一周了,一点也没有被太阳晒死。
不像他头顶的草丛,高温之下,没两天就晒干了。
“张超!”女朋友提着锄头直接扑了过来,“你他妈什么意思!当初要不是你让我出来,末世爆发的时候我还在家里,我买了那么多吃的,就因为你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我没从抱怨过没吃没喝,你他妈凭什么反过头来怪我!”
“当初我没嫌弃你是农村的,没嫌弃你爸妈没嫌弃你还有个弟弟,我帮你换好工作。你妈生病了,我帮你找医生,我一句怨言都没说过,你现在什么意思?怪我拖累你?怪我没像那几个人一样讨好她?混到现在是因为什么?还不是你?当初说了去基地去基地,你不去,你非要凑合在这里,我说什么了?还不是跟着你来了!你现在又怪我了!”
“你他妈有心没心!他们大男人能讨好那女的,你他妈怎么不去?你就不是男的了?你他妈就不是个男人!”
女朋友扑到他身上,对他又打又踢,油腻腻的头皮糊在她水渣渣的脸上就跟女鬼一样。
饼干撞掉了,矿泉水瓶翻了,倒出来的水把他的衣服打湿了。
今天的大半的食物就这样没了。
男人手忙脚乱去挽救还剩一点点的水,却被女朋友一口咬在手臂。她下了疯劲,手臂疼得要被咬断了一样。
“松口!”
任由他怎么推她都不松口,狠了心要咬死他。
不能受伤!
男人一把揪住她的头发将她的脑袋提起来。
头发扯得女人又哭又叫,终于松开嘴。她尖叫着骂他:“张超你他妈不是人!”
扬起手“啪”地给了男人一巴掌。
男人丢开她的头发,抄起拳头就往他脸上送。
女人藏在乱蓬蓬的头发后面“哈哈”大笑,“你打我啊,打我啊。打啊!”
她又哭又笑,笑得浑身颤抖。
“我他妈是瞎眼了才同意你!当初要不你天天往我办公桌献殷勤我他妈才不会认识你!”
“疯婆子!”
男人握拳的手一顿,狠狠甩了一下手,钻出草笼子。
右手臂传出阵阵的疼痛,疼得他吸气。
他抬起手臂,两排深深的牙印浸出一点点血。
他揩掉冒出来的血珠,狠狠骂了一句。
“真是个疯子!”
*
贾衣带着墙漆和家具回来时,是下午一点。
一天中太阳会烧人的时候。
天气热得鸟都不飞了。
装载家具的大货车和面包车停在辅道,鸡毛三个人直接钻进帐篷里放冰块乘凉。
贾衣也回房子里去洗澡。
洗完澡出来,她捞过小方桌上的牛奶补充消耗的能量。
桌上的便宜种子长得有她手掌那么高了。
几天不观察,长得比她想象中的快。
“真是看着就不长,不看就猛窜。”
花盆里的便宜种子不知道是听懂了还是被风吹的,像是肯定她的话一样点头。
贾衣笑出了声。手指压压盆里的土,很干。
她用异能水浇透土壤。
“加油长哦,让我看看你是个什么东西。”
点头的果果骤然顿住——什么东西?!
果果疯狂颤抖,颤得嫩芽像抽筋一样点来点去。
恨不得从土里拔出根茎弹死这个无礼的人类——可惜土里的水太好喝了。
贾衣已经下楼了。
没有看见发疯的便宜种子,倒是看见窝瓜在厨房里忙碌。
菜刀在菜板上“剁剁剁”地宰小米椒。
贾衣:“怎么今天在里面做饭?”
往天再热,他们也是在外面用大锅炒菜。
大锅炒菜比小厨房的小锅炒好吃。
“不做饭。吃泡面。”窝瓜手里的刀不停,红通通的小米椒堆了一菜板。
贾衣下意识接话:“我不吃泡面。”
窝瓜:“嗯。”
后知后觉,贾衣才反应过来这是他们要吃泡面,窝瓜进来单独给她做饭。
贾衣:“……谢谢。”
窝瓜:“不客气。”
窝瓜说话一板一眼,不说多余的话。
贾衣也没话跟他说,转身去后窗。窗户被锁上了。
她顿了一下,打开锁扣,拉开窗。
外面没人。
只有一把锄头丢在菜园子边。
菜园子没有被入侵的痕迹。遥远的高速路铁网下面,那对情侣晚上住的草笼子里躺着那个女人。
没看见男人。
窗台上的薄荷长了几片嫩叶。
贾衣揪下来,洗干净扔到水壶里泡。
窝瓜给她做了一道小米椒炒小公鸡,腌韭菜。
贾衣:“……你可以去休息,等会我自己收拾。”
站在一旁等待的窝瓜沉默地收拾完厨房,出去了。
贾衣关上大门,叫章阖出来。
她分小半份菜给章阖——她最近的食量很大。
一边吃,一边听章阖说今天发生的事情。
章阖:“他们吵架后,男人往公园去了。女的在草丛里。”
她捕捉到提了几次的名字——贡布。
耳生。
但抢物资才不管认不认识。而且被派来当间谍还想打她房子主意的情侣,她可不会放过。
吃完饭,让章阖洗碗。贾衣上楼睡觉。
下午醒来,坐在窗边发呆时,看见楼下鸡毛三个人在给新修的几栋房子刷墙漆。
太阳还没下山就开始干活了,前所未有。
注意到贾衣在盯他们,鸡毛嘿嘿大笑:“妹妹,知道拥有新房子的乐趣嘛?”
看着他们脸上身上的白漆,和夕阳余晖里他们大汗淋漓的快乐笑脸。
大致知道那种乐趣。
她下去帮他们刮室内的墙膏子。
鸡毛靠过来说:“那个女的在草笼子里哭,妹妹,我不晓得咋叫她除草,她哭得快断气了。”
扬子接一嘴:“她男朋友不晓得去哪儿了,是不是受不了苦被抛弃了啊?”
贾衣挑眉:“苦吗?”
面无表情地发问,没情绪时,她看起来冷血得很。
扬子立刻摇头:“不苦不苦。”
害怕地换到另一栋房子去刷墙。
鸡毛问:“那还除不除草了?”
贾衣:“除,为什么不除?”
鸡毛:“诶,那我去找找那个男的。”
贾衣:“去小公园里看看。”
那男人有想法占房子,肯定不会跑远,也不敢回去找贡布。
鸡毛拍拍手,脸也没洗地去了。
然后,天黑也没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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