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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昭请端福郡主赵烈央带她进花卉宴找老夫人。
昭昭已经想好了,被国公府责罚就责罚,赶走就赶走,横竖她得去把阿白带回来。
不管什么结果,她担着就是了。
但赵烈央说要稍等一会儿。
她说昭昭现在双眼有些红,这么走到贵人跟前,这叫做失仪,是要挨罚的。
赵烈央没有说全,这叫做君前失仪。
昭昭暗暗心惊。
连郡主都要小心对待的贵人,这得是多贵的老夫人……
昭昭脑子里不由浮现出一名满头银丝的慈祥老夫人,慈爱抚摸阿白的样子来。
于是赵烈央等了一会儿,等二人的眼睛红肿不那么明显了,带着二人往花卉宴里头走。
山儿是第一看到自己干了那么苦力活的花卉宴长什么样子。
布置得真是宛如仙境一般好看啊。
中心区域的弯形小湖泊中,水面上一只只花篮里摆着的都是各种颜色的名种花卉,盛放得五颜六色,一时间叫人瞧得眼花缭乱。
真可谓是繁花锦簇。
山儿只觉得自己的眼睛都看不过来了。
每走一步都好看。
这就是齐国公府的气派啊。
姑娘若是能留下来和十一郎成婚,让她少活几年她都愿意。
水榭这边,齐世子带人端着新鲜出炉的鱼羹,正准备送进去。
却见妹妹颖章急急拦住他,“哥哥,把碗给我吧。”
齐世子不解,“五娘,别胡闹,这是太子殿下要的。”
齐颖章干脆伸手端过托盘,“哥哥放心,我把鱼羹送进去就出来,不会让殿下不愉的。”
齐世子是有些怵这位东宫的,见妹妹这么坚持,倒也给了她,只是叮嘱,“不该说的话不要说,这可不是陛下。”
陛下当年宠爱他们的姑母皇后娘娘,娘娘膝下没有子嗣,最疼爱的就是齐国公的这对嫡出子女。
尤其是齐颖章,当年在宫中的待遇,比公主都过犹不及。
齐世子知道妹妹爱慕东宫多年,可他们家已经不是从前,再不具备争太子妃的能力了。
齐世子希望妹妹能明白这一点。
齐颖章冲他灿烂一笑,“我知道的,哥哥放心。”
齐颖章此刻并能体会到齐世子的失落,她只知道,既然赵烈央可以用那只猫做借口,接近太子殿下,那她也可以屈尊降贵。
只要能靠近殿下,哪怕要她去讨好那只野猫,她也做得到。
少女亲手端着温热的鱼羹,站在水榭外的弧形大平台上,声音温柔得体。
“启禀殿下,鱼羹好了。”
正如齐颖章想的那样,大平台周围的贵女们纷纷露出了吃惊又后悔的表情。
她们怎么就没想到呢……被齐颖章给抢先一步。
于是,各家贵女在春风中得体微笑,转头就吩咐自己的贴身侍女,赶紧去寻些猫喜欢的东西来。
朝内朝外什么时候见过东宫对政务以外的东西或人上过心了。
这就是这只猫的难得之处。
得了太子殿下的青眼,这只猫就值得被所有人讨好。
水榭中,湖风阵阵,纯白的极薄纱帘被吹拂。
齐颖章进入时,望着美人靠上坐着的年轻男子,脸微红。
玉冠下,那清隽的脸庞上弥漫着淡淡的厌倦感,仿佛什么都不能让他提起兴趣。
齐颖章的进入,东宫连看都没看一眼。
齐颖章心头发热。
若是……若是她能让殿下为她……
她福下身,声音因为激动有些颤抖,以至于楚辞都看了她一眼。“殿下,您要的鱼羹好了。”
东宫没有任何反应,闭目养神,只是挪开了手。
楚辞知道殿下懒得说话的,便道,“把鱼羹放下,出去。”
不用东宫有动作,那只闻到味道早就馋疯了的猫猫犹如飞箭离弦,从东宫身上蹭蹭蹭跳下来,坐在地上仰头看着齐颖章。
齐颖章最讨厌猫了。刚才就是这只猫擦到的她的腿。
真想叫人打死它……
齐颖章努力显得自己温柔可亲,将鱼羹端起放在地上。
“小猫,是你要吃鱼羹的吗?”
楚辞在心中翻了个白眼。
小猫坐在地上吭哧吭哧舔起来,埋头苦吃。
楚辞无声地看着赖着不走的齐颖章,以眼神质问她为什么还不走。
齐颖章紧张忐忑,但她不甘心就这么离开了,开始称赞起猫猫长得有多漂亮,眼睛像宝石一样,她都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猫。
齐颖章想现在走了,下次见到太子殿下,又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不甘心之下,她去做了一件蠢事。
她去给吭哧吭哧中的阿白擦嘴。
齐颖章跪在地上,拿出自己染着熏香的昂贵的蜀绣帕子,覆在指尖上,伸过去要给阿白擦胡须,擦掉上面溅到的鱼羹汤水。
阿白又不认识她,而且阿白对陌生人一直很凶的。
它咬人。
齐颖章被咬到了,她指尖感受到了刺痛。
惊怒害怕之余,齐颖章尖叫了一声,拎起阿白的耳朵就要把阿白往外甩。
水榭里头再宽敞,毕竟就这么大,往外一扔就是湖。
猫猫又不是狗狗,猫猫最怕水。
“放肆!”
东宫赫然抬头,那双凤目布满寒霜,盛满了怒意,如雷霆般逼视着齐颖章。
齐颖章本能地停下动作看着东宫。
楚辞乘这个空隙抢下了猫。
齐颖章整个人愣住了,“不是我,我……”
楚辞见主子伸手,便把猫递给了他。
阿白像在外面受了委屈回到了家长身边的小孩一样,两三下钻进太子的怀里,脑袋埋在他脖子里,不停小声地喵呜喵呜。
楚辞也是目瞪口呆。
他第一次知道原来猫的声音,是可以听出情绪来的。
最起码现在,这猫肯定是在撒娇没跑的。
这猫到底是谁养的……成精了吧?
简直是个小祖宗。
齐颖章深恐东宫就此厌恶自己,急忙跪在地上膝行到东宫脚边。
“请殿下恕罪,颖章是受了惊吓,并非心狠之人。
颖章平时也很喜欢猫儿狗儿,亦是爱宠之人。颖章自知惊扰了殿下,不敢辩解,请殿下责罚。但请殿下千万不要误会颖章是狠心之人呐……”
楚辞:……
不敢辩解?那你说的这一堆是什么?
阿白这猫猫,日常就很能撒娇。
受一分伤它能嚎出十分的气势来。
现在被东宫抱在怀里,一只小猫硬生生演绎出了委屈,害怕,颤抖各种情绪,还在东宫怀里斜眼看齐颖章。
任谁看了都觉得这是齐颖章的错,丧心病狂欺负小动物。
齐颖章真的委屈坏了,明明就是那只猫先咬人的。
明明是猫的错。
但是掰手指算一算,齐颖章被咬了,阿白被拎了一下耳朵。
齐颖章甚至都没能把阿白拎起来。
因为阿白它……重。
齐国公父子在水榭外听着就知道不好了。
孽障啊孽障,送碗鱼羹都能出事。
水榭前守着的东宫舍人和侍卫,不知什么时候撤了,
齐国公父子发现不用通报了。
二人齐齐去给东宫赔罪。
*
昭昭跟着赵烈央,一路上还是有些担心。
阿白的脾气不是很好,会不会惹恼贵人。
还是赶紧把阿白带回来才放心。
眼看着越走越偏,有些许远离花卉宴最繁华的地方。昭昭不解。
赵烈央解释道,那是因为贵人没有呆在最繁华的地方。
只有贵人呆的地方,才是宴会的中心。
昭昭点点头。
看来这位贵人真是十分气派,但又十分好心的人。
前面肉眼可见得贵人越来越多。
昭昭认定这是她最后一次出现在齐国公府了,既然留不下来了,也不必再伏低做小了。
于是她目不斜视地从九娘和秦诗红面前走过。
九娘听说齐颖章得罪太子了,脸上是藏不住的幸灾乐祸,正和秦诗红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乍然看见昭昭的时候,她们眼中尽是灿烂的笑意。
直到她们看见昭昭无视了她们,路过了。
九娘觉得今天真是上天助她。
先是五娘,再是洛昭昭。
她讨厌的人都在这一场宴会上被处置了。
洛昭昭还是为了一只猫闯进宴会来了。
秦诗红眼中的笑意率先退去。
她对昭昭是十分敏感的,毕竟昭昭才是十一郎名正言顺的未婚妻。
秦诗红拉住五娘的袖子,疑惑地问,“洛昭昭前面的,是……端福郡主吗?”
即便是背影,可满帝京的贵女,会在腰间别一条鞭子的,也就只有端福郡主一人了。
实在不难认。
九娘立刻转头去看。
果然是端福郡主。
紧接着,让九娘觉得荒谬的事情发生了。
端福郡主竟然带着洛昭昭那个商户女进了太子殿下所在的水榭。
连带着她那个蠢笨粗陋的婢女都一起进去了!
“这……这怎么可能……”
秦诗红一样傻眼。
连齐国公的嫡女想进水榭都得找尽借口,洛昭昭是怎么这么堂而皇之地就走进去的?!
九娘恨不得伸长脖子去看。
她向来有自知之明,知道以自己的身份,再多给她几个台阶,她也够不到太子殿下。
她不肖想,也不敢肖想。
更何况,太子之妻是未来国母,是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没有家世背景,怎么压得住。
所以,她的目标向来都是勋爵人家或世家的嫡子。
可这洛昭昭凭什么?!她身份那么低,连他们三房都配不上的人是凭什么?!
秦诗红道,“九娘,不若我们凑过去看看吧?水榭前的人撤了。”
一句话换来九娘怒目而视。
“你可蠢吗?”
满宴会这么多贵胄,可看见有谁因东宫舍人和侍卫撤了就凑上去的?
震慑这些权贵的难道是舍人吗?
是坐在里面的东宫啊!
以为人人都是端福郡主,有那么硬的靠山吗?
秦诗红在九娘面前再唯诺,到底也不是没有脾气的。
“九娘不用着急,定然是端福郡主带着洛昭昭去太子殿下面前回个话,并不是被许进东宫了。”
“你敢讽刺我。”
这二人眼看着就要吵起来了,秦诗红突然想到了。
是那只猫!
跑进殿下那里的猫果然是被她们放进来的那只!
秦诗红大喜,洛昭昭算是彻底完了。
她去殿下那里,不是去奔向富贵的,是去领罚的。
齐国公长房,东宫,她算是得罪了个遍了。
洛昭昭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她倒是要看看,怎么度得过这一次的风波。
秦诗红猜得也没有错,昭昭的确是完了。
虽然不是以她以为的那种方式。
在踏入水榭的那一刻,昭昭还在期待着找回阿白的踏实。
赵烈央跟她说待会儿进去,不可直视贵人,要半低垂眉眼,贵人叫抬才能抬,贵人不叫绝对不能擅自抬头。
若是抬头还撞上贵人的眼睛的话,这还是失仪,要被罚的。
昭昭暗暗心惊,这位老夫人规矩还真多。
连郡主都这么小心,难道是宫里的太后大娘娘?
不过昭昭也不知道宫里有没有太后。
昭昭谢谢赵烈央人真好,什么都提醒她。
赵烈央心想表姑娘都不知道她有多体贴,自己怕吓到她,都没告诉她要见的是太子殿下呢。
赵烈央心中感叹,她真的好体贴。
表姑娘要谢谢她。
*
水榭内,齐国公父女三人都被呵斥速速退下。
齐国公都快哭了。
他们不能退下,若是就这么退下了,他们阖府的性命都要断送在今日了。
就在此时,端福郡主进来了。
她大剌剌地行了个礼,笑容满面,“殿下,小猫的主人我给您带来了,现在您该猫归原主了吧?”
赵烈央心里美美的。
她今天可做了一件大好事。
东宫挥了挥手,示意她让人进来。
东宫向来寡言少语,大家都习惯了。
齐国公父子对视一眼,眼中都是羡慕。
不得不说赵家人得君心啊,端福郡主一走进来,水榭里的气氛都不一样了。
刚才那种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的氛围都不见了。
君威都收回去了,仿佛上首的那一位十分无害一样。
齐颖章跪在地上,哭都不敢哭,捂着嘴,泪眼朦胧地看着东宫。
常伴东宫身侧的楚辞,自然也感觉到了这种明显的变化。
赵家有那么受宠吗?
最受主子倚仗的难道不是他们楚家吗?
楚辞如常的目光中带着淡淡的攀比,看向端福郡主,顺便看了一眼郡主身后的女子。
审视靠近殿下的每一个人是否安全,是他的职责。
只这一眼,楚辞的心感受到了“砰通”一声跳动。
他立刻将目光从昭昭身上挪开。
好奇怪啊……他这是怎么了?
难道他对这个女子一见钟情了?一见钟情就是这种感觉吗?
楚辞又看了一眼昭昭。
心脏的跳动声更加明显,而且后背发凉,混身都不对劲。
他的身体在告诉他,这个女子很特别。
楚辞不得不再看了一眼昭昭。
好眼熟啊,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可他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只是越来越觉得眼熟。
难道一见钟情都会觉得对方眼熟?
是这样的吗?
楚侍卫被这种感觉吊得不上不下很难受,低着头猛想。
昭昭进入水榭后,一直低垂着眉眼。
赵烈央让她跪下,于是她就领着山儿跪在了贵人面前。
赵烈央让昭昭跪下也是为了昭昭好。
她想着昭昭还要继续住在齐国公府的,齐国公的嫡女尚且跪着,她一个表姑娘跑来站着,这不就是打齐国公的脸吗?
对昭昭不好。
所以她叫昭昭跪下。
迄今为止,赵烈央都表现得很靠谱的样子,昭昭很信任她。
昭昭的视角,能看到贵人的靴子和袍边。
没有看到她最在乎的阿白。
赵烈央真是对阿白不忍直视。
亲主人都来了,还赖在太子殿下身上。
有没有一点身为宠物的自觉了?
执着的楚辞还在想想想想。
他确定见过这名女子,他印象越来越深刻,在一扇大雨滂沱的门里。
就在这时,楚辞猛地抬抬头,眼睛睁得滚圆,死死盯着跪在东宫面前低眉顺眼的洛昭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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