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女孩齐齐地大殿内走去, 她们就如同木偶一般，被什么牵引着往内走去, 慎无真落在了最后一个。
踏入大殿的那一步, 他再次听见了幽婉的歌声，这次听见了几句词。
广开兮天门，纷吾乘兮玄云。令飘风兮先驱, 使涷（dong）雨兮洒尘。君回翔兮?（yi）下，逾空桑兮从女（ru），纷总总兮九州，何寿夭兮在予。
呯——
殿门关闭。
如艳阳般的火焰盏盏亮起, 在大殿内发出轰然不断的声响，整个空间很快就亮如白昼, 空旷又带着风声呼啸的大殿模样展现在慎无真眼前。
高耸巍峨的神像立于大殿正中, 祂盘腿而坐，衣袂在空气中抛出一个风扬的弧度，俊美无双的面容带着冷冽的气息和无上威严, 祂垂眸不视人间, 却又像是看遍人间生死烟火, 如果睁眼，便是要将人带入死亡的轮回中。
慎无真怔怔地看着这尊巨大的神像，大殿巨大空旷，神像距离所有入殿的人有百来米的距离, 可他却觉得神像就在眼前, 触手可及。
他伸手，描摹神像的轮廓, 像是在渎神, 细长的手指尖端却又与神像的肌理融合, 触感细腻，慎无真仿若摸到了自己的脸颊。
一只大手横过来握住慎无真的手腕，这只手上带着黑色皮甲手套，勾着细腻金属的垫片，冰凉却不算粗糙，仅仅两指就将他的手腕牢牢圈住，缓缓按下。
“这是死神像，不要受到蛊惑。”男人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慎无真骤然清醒过来，高大的身影笼罩着他，正是一身黑金色作战服的领主大人。
慎无真怔愣了一下，侧头看见不远处的夏孤和其他几个蓝色、绿色作战服的神引者。意识到自己的手腕还在对方的钳制中，轻微挣扎了一下：“谢谢领主提醒。”
目光瞟到对方还带着一圈铁链的手，抿了唇：“在我的印象里，只有恶兽才会被铁索一直捆着。”
手腕被攥得更紧，慎无真意识到自己冲动了，却听见对方说：“不要给我添乱。”下一秒就被推到了夏孤身边，铁索声作响，领主已经大步往前走去。
慎无真揉了揉自己的手腕，听见夏孤在一边低声开口：“你没看到我消息吗？这次是领主带队，你不应该来的”
其余几人也好奇地看着他，有个人老实地开口：“夏队，这也是我们的队员吗？好，好漂亮”
仰灵也来了，两眼放光：“是啊是啊，是新人吗，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妹妹就是感觉好像在哪儿见过一样。”
“漂亮妹妹你都见过是吧？”有人打趣仰灵，目光却落在慎无真身上挪不开。
夏孤犹豫地点了点头，几人都恶狼放光一样兴奋地看着慎无真，想再跟他搭几句话，却听见前面一声低低的咳嗽，只好连忙低头跟上前面的领主。
“你怎么没穿作战服啊？”夏孤拉着他跟在最后，低声询问。
慎无真看了看都穿着作战服的神引者，只有自己穿着一身女子的舞裙，就算平常脸皮再厚也有些不好意思：“不是我想穿成这样，进副本就变成这样了。我的作战服本来就没有太多防护作用，也不想跟你添麻烦就没穿。”
夏孤看了他一眼，突然“噗嗤”一笑：“你不会以为，无论穿什么衣服，进入副本都会跟角色一样吧？你没发现我们每次进入副本都是作战服吗？”
慎无真愣住。
夏孤难得笑的开心，却又怕前面的人听见，忍得难受，轻声跟他解释：“我们的作战服无论什么级别都有一个功能，就是无视警戒区规则的支配。你看，我们其实拿的都是巫女身份，但都不会被打扮成那个样子。”
慎无真：“你为什么不早说。”
“我发誓，我真的以为你会穿作战服不过你这样很好看，真的。”夏孤努力板着脸，轻咳一声，“这样也好，女孩子比较容易受到优待，当然是你这种长得漂亮的。”
慎无真：开口就是变态了吧？
不过现在不是纠结这个时候，他低声问道：“我刚刚在门口的时候听见有人唱歌，你听见了吗？”
夏孤摇头：“没有啊，我们应该都没听见，不然早就有人说了。唱的什么内容？”
慎无真将歌词的内容大致说了一下给夏孤：“词语很生僻，我记得的不多，第一句印象比较深刻，广开兮天门，应该是辞或者赋一类的我忘记了很多以前学过的东西，不知道你有没有什么印象？”
夏孤略想了一下：“据我所知，古文明的东西早就在万年前末世的时候几乎全部消失，留下的资料也不多，我去问问领主吧。”
“他会知道？”慎无真瞟了眼前面高大的身影。
“当然，我们领主无所不能。”夏孤低声说，又有些犹豫，“如果不是之前发生了那件事，领主消失了百来年，我们基地也不会变成现在的样子。”
“领主消失百来年，是去哪儿了？”慎无真问道，“他看上去脾气很差。”
夏孤点头认同：“没错。有空我再跟你讲吧，还有，我们一般叫他霍领主，他全名叫霍临侵。”
看着夏孤走上前去跟霍临侵说了几句话，男人停住了脚步，其余人也都停下了脚步，顺着领主的目光看向慎无真。
“我知道了。”霍临侵的眼眸藏在灯火投下的阴影里，象牙白的下颌泛着一层冷色，“这次的S在巫女里，所有人分头行动，把巫女集中到这里来。”
虽然没有任何一句多的解释，但众人对于霍临侵的指令毫不犹豫齐齐应声，包括夏孤在内，迅速分散离开，于是只剩下了慎无真和霍临侵目光相对。
“我也去找。”
“你留在这里。”
两人同时开口，也都愣了一下看向对方。
慎无真不置可否：“好。当然是听领主的，我就待在这里哪儿也不去。”
大殿空空荡荡，之前一起进来的巫女也不知道分散到什么地方去了，这里看上去也不像又其他空间的地方，但既然有人发话了，说明还是能把所有人集中起来解决问题的。
慎无真有预感，副本通关似乎变容易了一些，他好像也不用时时刻刻思考着如何才能活着出去了。
如果霍临侵的确有这样强悍的实力，他也不介意对方之前把他赶出神引塔的举动。
面如希腊古神的男人继续往神像走去，慎无真迟疑了一下后跟了上去，说来也奇怪，这神像看上去不过百米的距离，但走了这么久却依旧觉得神像距离很远。
这古怪的大殿究竟有多大？
“广开兮天门，纷吾乘兮玄云。令飘风兮先驱，使涷雨兮洒尘。”男人忽然开口，低沉的声音吟诵这段祭词，钟鼓幽鸣般回荡在大殿里。
慎无真抬头看他的背影，再次感慨这男人真高，他183的身高也只能仰望。
宽阔的肩甲隔出光影的分界线，霍临侵停住脚步，侧脸轮廓美若神祇，又威严肃穆，慎无真觉得这男人甚至比前面那尊巨大的神像还要再好看上几分。
“这是九歌·大司命，出自楚辞，作者屈原。”男人像是在跟他解释，也像是自言自语，“病毒还没有肆虐，人类还没有被逼入绝境时，这是学生们课堂上要苦苦背诵的文章，但到了末世，这些曾经让很多人都觉得是噩梦一样的文学作品，都彻底消失了。”
慎无真问：“那这篇文章讲的是什么内容？”
“传说天地间有位掌管死亡的神，名为大司命，他每年都要在人间寻找一位最虔诚的巫女陪伴他巡视人间，裁决生死。”霍临侵缓声说，“天门大开之时，大司命乘云破风而来，无人敢抬头直视大司命的风采，除了一个胆大的巫女。”
“于是她爱上了这位天神？”慎无真说，“我看这词内有很多仰慕的内容。”
霍临侵转过身，目光落到慎无真的身上：“不错。这位巫女爱上了大司命，于是她就有了强烈的信念将自己的生命献祭给神，只为了永远陪在大司命的身边。”
“她选择了一种极端的献祭之法，就是桑林之舞。”
“桑林之舞？”慎无真觉得这词自己应该听过，毕竟他不是末世的人，他也记得《楚辞》和《诗经》的一些内容，只不过没有霍临侵这么详细而已。
他想起来曾经似乎坐在一个大剧院中看过这么一场舞剧：“是人牲献祭跳的桑林之舞连续三天不间断地舞蹈，直到器官骨骼全部破碎而死，是最虔诚也是最痛苦的献祭方式。”
慎无真明白了：“所以，巫女用了桑林之舞进行献祭，顺利陪伴在了大司命的身边，那后来呢？”
霍临侵垂眸：“死神大司命毫不留恋巫女的爱慕之情，却也感动于她的奉献，于是最后，用他认为最宝贵的东西奖励给了巫女，那就是生命。”
“巫女要的，是死亡后永远留在大司命身边，于是她一遍又一遍地跳起了桑林之舞，将自己的生命一次又一次地痛苦献祭。”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查询了很多资料，也借鉴了一些故事体系，原文在下面。
《九歌·大司命》
广开兮天门，纷吾乘兮玄云。
令飘风兮先驱，使涷雨兮洒尘。
君回翔兮?下，逾空桑兮从女。
纷总总兮九州，何寿夭兮在予。
高飞兮安翔，乘清气兮御阴阳。
吾与君兮斋速，导帝之兮九坑。
灵衣兮被被，玉佩兮陆离。
壹阴兮壹阳，众莫知兮余所为。
折疏麻兮瑶华，将以遗兮离居。
老冉冉兮既极，不寖近兮愈疏。
乘龙兮辚辚，高驼兮冲天。
结桂枝兮延伫，羌愈思兮愁人。
愁人兮奈何，愿若今兮无亏。
固人命兮有当，孰离合兮可为？
第62章
一次虔诚的桑林之舞就已经达到人类痛苦的极致, 而这位想要陪伴在大司命身边的巫女却跳了足足四十九次，听起来就令人毛骨悚然般的偏执。
慎无真在听完这个故事之后沉默了, 霍临侵垂眸看他一眼, 转身继续往神像走去。
说来也怪，之前看上去遥远的神像，此刻很快就走到了, 慎无真抬眼看这神像，莫名的熟悉感在心头笼罩，想要伸手去触碰神像的冲动再次涌起。
“我劝你最好不要去碰这神像。”霍临侵突然开口，仿若能感知到慎无真的想法, 慎无真打算伸出去的手指也顿了顿，默默收回。
“这神像有什么问题吗？”慎无真问, “具有蛊惑人心的能力？”
在他看来, 能让人忍不住想要去靠近，去触碰的，除了他自己以外, 神像是第二个, 慎无真也产生了好奇。
谁知霍临侵却看了他一眼：“蛊惑人心的能力, 只有你有。”
慎无真一愣，他从领主淡漠的声音中听到一丝嘲弄。
“如果神像能够蛊惑人心，那么所有的巫女或许都会收到这神像的蛊惑，但只有欲望熏心的人类才会忍不住想要接近神明。在他们的认知里, 神明可以完成人类所有的愿望。”霍临侵说, “刚刚我们在这里一行8人，只有你一个人想要去触碰这神像, 你觉得是神像的问题吗?”
慎无真无语：“那领主大人认为是我的问题？”
霍临侵点头：“每件事的发生都有原因可以追溯, 你身上的异能或许是一个原因。或许你有没有想过, 不是你被神像吸引，而是你吸引了祂，祂在想办法让你靠近。”
“我的异能？”慎无真嗤笑一声，“领主大人根本没有给我测试异能的机会，又怎么知道我的异能是什么？”
“哦，或许领主大人有肉眼识别异能的功能，所以才直接了当地将我赶出神引塔，分配到机动组无所事事。”
他垂眸道：“不过也正好，我本来就是个没什么用处的人，如果能选择不进入副本，我也绝对不会来碍领主大人的眼。”
一声轻笑从男人身上传来，慎无真以为自己听错了，抬眼看过去的时候，男人唇角的弧度确实往上扬了扬，印象中霍临侵就像古希腊中最威严高大的战神，不仅脾气火爆，实力强悍，恐怕也从来不会笑。
“生气了？”
慎无真皱眉：“怎么领主大人以为所有人都会无条件服从你的命令，连生气也不敢？”
霍临侵看了他一眼：“当然可以生气。只是你要明白，我从不会做任何没有意义的事。”
“你身上的异能和神像之间有共鸣产生，最好不要靠近。”霍临侵不等慎无真再说话，声音平稳道，“我既然回来了，消灭每个警戒区是我的责任，我会把你安全的带出去，直到所有副本被消灭。”
慎无真突然问：“我可以问领主大人一个问题吗？”
霍临侵示意他说。
“你说我身上的异能会和神像产生共鸣，那么我身上的异能是什么？为什么你不会受到影响？”慎无真目光平静。
“004号神引，是个两极化的异能，刚开始显现的时候会无差别地作用在身边每个人的身上，最终造成不可挽回的恶果，便是被异能反噬而死。比如，被狂热的追求者杀害。”
慎无真眼皮一跳。
霍临侵比想象中的更有耐心：“但实际上，具有004的人，也会有一次并且仅有一次重生的机会，这时候只要接触到更加强大的异能者，神引技能会被暂时压制，直到你彻底复活，并真正掌握这个能力为止。”
“更强大的异能者？”慎无真喃喃道，“虞景明？”
他没有注意到面前男人神情微妙的变化。
慎无真在想，刚刚进入副本的时候，似乎总在被人盯着，可逐渐地，他感受不到这种可怕的窥视感了。
“你不能完全掌握你自己的异能，身体各项技能也仅仅和最低等的异能者差不多，所以让你去机动组是最好的选择。”霍临侵说，“这样的解释能接受吗？”
慎无真顿了顿，他是在和自己解释吗？应该只是安抚手下的一种手段而已。
“我还有一个问题”
“领主！”夏孤的声音传来，打断了二人的交谈，只见她身后领着四个打扮和慎无真一样的女孩，忐忑不安地四处张望。
其余几个神引者也都带着同样打扮的女孩走了过来。
加上8个神引者，正好20人。
所有人以霍临侵为中心站好，等待着领主的下一步指示，就连夏孤这个曾经在副本中发号施令的队长，此刻也毫不犹豫地仰头等待指令。
慎无真咽回了原本要问的话，此刻的他对于霍临侵的能力也产生了强烈的好奇感。
霍临侵扫了所有的女孩一眼：“你们跟在我身后，其余人守在最外层。”他顺势浅推了慎无真一把，将他推入女孩们的队伍中。
男人没有过多的解释，又恢复成了那个高大冷漠的战神模样，只有慎无真在隐约间听见铁索碰撞的声响，他很好奇，这样一个领主为什么要被铁索束缚着。
慎无真垂着头，走在女孩们的中间，说来也奇怪，这次副本的玩家似乎都没有太多强烈的情感起伏，女孩们似乎只是害怕和啜泣，并没有像之前那样哭天抢地要离开这里。
他又想起那个古老的神话故事，巫女因为执念而不停地跳舞、死去、复活，重复着这样一个极致痛苦的过程，忍受灵魂和肉身上最痛苦的煎熬，可结局又是什么呢。
众人随着霍临侵来到了神像面前，这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二十个蒲团，祭台上放着一卷厚厚的竹简。
大殿灯火通明，却也有映照不到的黑暗角落，明暗相间里，神像的半边藏在阴影中，英俊的面容略有一丝诡谲。
霍临侵毫不犹豫地上前去取那卷竹简，一股黑雾从竹简中钻出霎时间要笼罩男人的全身，有个女孩开口说了一声“小心”，却见霍临侵周遭突显一圈蓝紫色的电流，穿透过黑色的雾气，那黑雾中发出阵阵惨叫，很快消散在空气中没了踪迹。
慎无真：果然这把躺赢就好了。
竹简封着一张字条，上书四个字——桑林之舞。
“这竹简上说，有人学会桑林之舞，殿门才会打开。”霍临侵开口道。
“我来学。”夏孤毫不犹豫地走上前，“领主，我柔韧性好，有舞蹈天赋，应该很快就能学会。”
仰灵也高高地举手：“那什么，我也行的啊领主，我可喜欢跳舞了，这副本还真简单！”
慎无真：有时候单纯也是一种幸福。
果然，霍临侵下一刻就将竹简丢回了祭台：“桑林之舞是献祭之舞，跳完要三天三夜毫不停歇，并且伴随祭词歌唱，最终身体骨骼和内脏尽数破碎而死才算跳完。”
“也就是说，想要大殿的门大开离开这里，必须要有一个人用这样痛苦的方式献祭神明而死。”
仰灵的手抖了。
夏孤咬咬牙：“领主，我愿意牺牲。”
霍临侵看她一眼，正要开口，慎无真轻声说：“夏队长，不是牺牲那么简单的。完成献祭，必须要从身心都信仰献祭的对象，极度虔诚地完成这支舞蹈，心甘情愿地去死。”
“神引者本来就有极度坚韧的意识和信仰，是不会轻易被这神像蛊惑，愿意心甘情愿地献祭自己，除非是没有任何信仰，并且会被神像吸引的人才能做到。”
慎无真叹了一口气：“霍领主，你说过要安全地带我出副本的。我可不想献祭死在这里。”
霍临侵看了看他，不等他开口，旁边一直听着众人对话的女孩子们有些着急了，有个女孩说：“不献祭的话是没办法出去的，我们我们都经历好多次了”
另一个女孩也连连点头：“是啊，这里三天一个轮回，如果没有人主动献祭，那么每天都会被迫献祭死去一个人，剩余没有死的人会重新再次进入这里，不断地轮回我这已经是第三次进入这里了。”
一直在啜泣的女孩也开了口：“我们，我们都会死的我想早死晚死都一样，还不如帮着大家一起离开，可是我却怎么也学不会那支舞蹈，可能就是他说的，要虔诚地信仰这个神像才行，但我们都恨死这神像了，怎么可能信仰祂啊”
女孩子们你一言我一语地打开了话匣子，她们不是不害怕这里，而是经历了很多次轮回，已经有些麻木和绝望了，这次看到有人能来救她们，总算是有了一点求生的希望。
“求求领主你们救救我们，我们真的不想死，这大殿里一共有两排灯，灭一排就会死一个人，第三天所有人都只能在黑暗里度过，我们根本不知道自己会死，还是会重新经历一次轮回啊——”
有人开了头，女孩们的恐惧和害怕重新涌入眼眶，化成泪水想要淹了这座大殿，夏孤不忍心，上前一个个安抚，其他男人不好去安慰，只能轻声劝慰。
“别哭别哭，有我们领主在，一定会让大家平安离开副本。”
“这次一定不会再发生之前那种事情了，领主一定会想到最好的办法。”
“我们来就是要救你们出去的，刚刚也和大家解释了我们的身份，即便真的要死人，也一定是我们神引者去牺牲，不会伤害到你们的性命。”
慎无真平静地看着一群哭泣的女孩，从外表上丝毫看不出谁才是那个S，但其中有11个无辜的女孩，这件事毋庸置疑。
他默默地走出人群，伸手拿起了祭台上的竹简，灰尘在他手指碰触的一刹那消失无踪，竹片在掌中缓缓翻开，里面绘制着一幅幅女子起舞图，每个动作旁边都标注着一句祭词，他看到的第一眼，这些图画和文字便争先恐后地钻入他的记忆。
自己果然是那个天选祭品。慎无真无奈地自嘲，他只是想要活下去，为什么总是那么困难，如今连副本也开始道德绑架，让他在一群女孩和自己的生命之间做选择了吗？
似乎整个世界都在劝他放弃生命。
他在进入大殿，看见神像的第一眼就明白了，这个副本和他有着绝对密切的关系。
慎无真自认为不是一个能舍己为人的大好人，他深知自己的一身反骨，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是为了自己能够活下去而已，可现在被架到这个点上，如果别人知道他是20人中唯一能救大家出去的人，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呢？
女孩们会哭泣，会跪地请求，希望他能够舍弃自己渺小的生命，去拯救其余19个人这样庞大的群体，毕竟死1个和死20个，谁也会选择前者。
夏孤会怎么样，她这样一个真正大公无私、敢于为人牺牲的好女孩，应该想要保护他，自己去尝试学习这支舞蹈，等失败了很多次，实在没有办法了，来劝他吧。
仰灵可能也会为难，他们这些异能者原本就做好了为人类牺牲的准备，当然也会觉得慎无真这个新人具有同样的心理建设。
可是，慎无真在心里笑了笑，他真的很想活下去，他不愿意为任何人去死。
手里的竹简变得烫手，而戴着黑色皮甲手套的男人抬手按在了竹简上，两人的手掌隔着厚厚的竹简，霍临侵的指尖却依旧能碰到慎无真的指腹。
“丢掉。”他言简意赅，“没有人会献祭。”
慎无真松开了手，竹简被男人抓在掌心，再次丢到祭台上。
“你有什么办法？”慎无真问他，“你知道S是谁了吗？”
霍临侵：“我是异能者，不是神。做事情只能靠实力，靠不了直觉。”
慎无真：这话听上去好像在讽刺谁。
忽而，他觉得视觉上似乎暗了一点，转头看向光线变化的方向，只见大殿内左边一排灯灭了最角落的一盏。
“一排十二盏，灭完就会死人。”
其他人也顺着两人目光发现了这一点，女孩们吓得都忘记了哭泣，捂着嘴露出绝望的神情。
“所有人在大殿内分散，看看有没有什么其他线索。”霍临侵开口，声音低沉有力。
神引者们立即站直身体，齐声回答后迅速分散开。
女孩们看见霍临侵如此高大威严的身形，有些都顾不上害怕，反倒脸红了起来，大胆的甚至上前和他搭话。
“领，领主大人，您可以带我们出去的对吗？”
“是啊是啊，领主大人这么厉害，我们一定会安然无恙地出去的！”
“那个领主大人有没有女朋友啊”
霍临侵只低头扫了她们一眼，冷冽的气质释放出来，众女立即浑身一寒不敢动也不敢说话了。
“你们在这里待着，不要乱跑。”
说完他转身走开，慎无真也提了裙子跟上去，却被一个女孩拉着胳膊：“唉唉，你去哪儿啊，没听见领主大人说叫我们留在这里吗？”
“对啊对啊，我们就别去添乱了，不如就在这里说说话好了，你是第一次进来这里吗？还是来了几趟了。”另一个女孩也抓住他另一边胳膊，声音糯糯地，“你个子好高好漂亮，我看联邦网上的明星都没有你好看。”
“你叫什么名字呀，我叫珍珍，珍珠的珍。”
女孩们七嘴八舌地又和他搭起话来，慎无真小心翼翼地把自己手臂从女孩子们怀里抽出来，略有点尴尬地开口：“我其实”
[别说你是男人，让她们把你当成女孩。]霍临侵的声音突然传入脑海中，慎无真一顿。
珍珍一脸疑惑：“你其实怎么啦？”
慎无真深吸一口气：“我其实也叫真真，不过是真假的真。”
“哇，那很巧啊，我们真有缘！”珍珍惊喜地看着他，又有些奇怪，“不过真真你说话声音还挺像男生的，但很好听！”
慎无真嘴角抽搐，他已经尽量把声音放轻了：“是的，天生嗓子粗。”
幸好衣服领子很高，遮住了喉结，不然他是怎么样也没办法扮女生的。至于霍临侵为什么让他扮成女孩，慎无真几乎瞬间就明白他的意思。
“我第一次进这里，刚刚听姐姐们说这些感觉很害怕，我们真的要在这里待三天才能出去吗？而且随时会死？”
说到副本，女孩们心情再次低沉下来，珍珍担忧地看着慎无真点点头：“我在这里不知道待了多少天，有时候恨不得干脆自己死了算了，免得总要在这种提心吊胆的环境里不断轮回下去但那个桑林之舞我是真的学不会，看都看不懂。”
另一个叫苏娜娜的女孩深有同感：“是啊，我也觉得反正都要死，还不如自己想想办法，可我去看那个竹简，硬生生学了三天都没学会，并且是一个动作都做不标准，只能干脆算了，等着什么时候轮到我。”
一直在哭的张静也出了声：“她们那些被选中死去的女孩，她们死的好惨，我不想那样死去”
慎无真安慰道：“我看领主很厉害，肯定能想到其他办法的。进来之前我听见提示说，让我们想办法通过竞选，还有新娘什么的，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珍珍摇头：“我也不清楚，只知道每次过来都穿着这样的衣服，然后看着人一个个的死去，反正怎么样也出不去。”
其他几个姑娘也都摇头，说不清楚这里究竟要让大家干什么。
看来这次的玩家们都不知道那个神话故事，以及竞选的事情啊。慎无真暗中摇头，看来潜入女孩和S的内部套到一些话是有些难了。
霍临侵的意思应该是让自己同样以普通玩家的身份融入到女孩们的群体当中，毕竟其他穿着作战服的男人看上去并不值得推心置腹，自己反正已经打扮成这样，还不如就装作女孩，也能让S只注意到其他神引者，对自己放松一些警惕。
毕竟早点找到S，才是破局的根本。
原本他打算换下一个话题了，没想到有人开了口。
“这个，这个我知道一点。”坐的较远的女孩小声接了话，“我这是第五次进入副本了之前一直不知道要做什么，后来在上一次进来的时候，我不知道触碰到了什么，然后就捡到一个竹简，不是这个桑林之舞。”
这一下，所有人都看向了女孩，女孩名叫刘聪儿，长得也漂亮，说话细声细语的，却字字说到了重点上。
当时她在每一次经历副本的时候都想了不同的办法，虽然害怕，但也几乎将整个大殿都走了个遍，前几次都一无所获，直到第四次进入副本的第二天，她醒来闻到血腥气，顺着走向了一直不敢靠近的神像，并在神像的后方见到了一个女孩的尸体——浑身赤.裸被绑在十字形的木架上，如同被日光暴晒而死，浑身被晒得皮肤爆裂，多处动物啄食的痕迹，五官都血肉模糊看不清了。
她吓得当场就摔倒了，结果不知道触碰到了什么地方，一卷竹简落了出来，她心惊胆战地将竹简藏起来，所有人都安静的时候才敢看了一眼。
与大家都能看到的桑林之舞不同，上面写满了各种献祭的方式，其中就有死去女孩的曝晒之祭。
“那竹简最后写了几行字，都是古文我看不太明白，不过我硬是记下来了。”刘聪儿摸出一块绢布，“我一过来就找了个地方躲起来，把这些字啊什么的写了下来，要不是夏队长找我，我是绝对不会轻易出来的。”
慎无真接过那块布，只见女孩用血记下了几行字，正是《九歌·大司命》中的最后两句辞，但多出一句来。
欲为新娘，或信神，或弑神。
作者有话要说：
来咯！
第63章
几乎是在一瞬间, 慎无真感到一股莫名的、巨大恐惧，仿若遭受到了极其强大的威胁, 他仰头看神像, 对方垂下的眼眸似乎也正在看着他。
他将布片还给了刘聪儿，那股恐惧感还是没有散去。
“真真，你为什么在发抖, 是不是被吓到了？”珍珍关心地拍了拍他的后背，“没事的，我都已经看开了，运气好说不定还能出去, 运气不好也就是不停地在这里来回转悠，没什么的。”
慎无真用左手握住右手手腕, 止住了那种战栗, 可他自己却并不清楚，这种恐惧感从何而来。
大殿的光线又暗了一些，是灯火又灭了一盏。
女孩们瑟缩在一起, 坐在蒲团上不知该如何是好, 慎无真站起来, 女孩们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他。
高挑的青年一身女装雌雄莫辨，尖削的下巴泛着莹白的润泽光芒，又藏着无助的恐惧感，让人心生怜惜。
“你要去哪儿啊？”一个长相清秀的女孩忍不住开了口, “大殿有很多房间, 但都没有灯光很吓人的之前有人乱跑，遇到机关被乱箭射死了, 我刚刚也告诉那些神引者机关的事情, 他们能力强大, 我们就不去添乱了吧？”
慎无真转头看向女孩们，受尽惊吓的姑娘们有的仰头看他，眼神担心，有些低头，毕竟事不关己，也有些表情木然，只剩了一具空壳。
“我从来不等死，也不敢指望别人。”他低声说，“命还是要掌握在自己手里比较好。”
其他女孩们身体一震。慎无真已经转身走了。
及地的裙裾摆起灰尘，慎无真手中匕首出现，在转角处低头割去碍事的裙尾和宽大的袖子，又把多余的碎布收好，沿着大殿柱子摸到边缘走着。
几乎与柱子相对，不到10米就有一扇半掩着的门，应该是有神引者进去了，他用脚步丈量，整座大殿是个100×100米四四方方的盒子，一边是大门，另外三面墙一共有30扇门，神引们开了7扇，还有6扇，是女孩们进来时候随机分配的房间。
慎无真进去看了看，大多都是卧室，朴实而又简单，点着熏人的香，地面上铺了一张棉絮两个枕头，就当是床了，墙上挂着一模一样的古怪书法作品，南面的蒲团和神龛最为显眼。
不过奇怪的是，简单的房间内，却看不到任何一个神引者的身影。
他们像是进了房间，却又消失在了其中。于是慎无真也没有随便踏入进去。
还有17扇门是关闭的，有了前面的参考，他就小心翼翼地开了一扇，果然里面摆设完全一样，直到开足了20扇，后面的门就再也打不开了。
20个人，20扇门吗？那剩余的门是用来干什么的？
他细致地站在门口，将每个房间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总算是发现了一个极其容易忽略的不同之处。
那就是墙上挂的字。
每个房间内挂的字都有所不同，可这字他看不懂，既不是繁体也不是常用简体，倒像是远古使用的某种奇怪字符。
这二十个字符乍一看上去，就和鬼画符差不多，没人会在意上面写了什么，但慎无真却感觉得到，这个字很重要。
忽而觉得身后有一道凝视着他的目光，慎无真转头，却看见了神像的眼。
那神像原本应该是面朝大门，此刻慎无真在祂身后的房间，可依旧能清晰地感受到神像的眼神。如同被一束精光击中，他一阵炫目，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的是神像孤独的后背，那股瘆人的目光已经没了踪迹。
身体似乎没有什么不适，可当他转身，却发现那副字，他可以看懂了。
面前这个房间中，挂的是一个“霍”字。
他不可避免地想起了那个男人，挺拔如松柏坚石，内敛的锋利如同未出鞘的宝刀，却又带着与生俱来的高贵冷漠，令人看不透，又觉得害怕想要远离。
可实际上霍临侵此人，让他觉得在某些地方有一点点熟悉，很难捉摸。
每个房间的字他都逐一认了一遍，也确定这字符的含义，是他们这些玩家每个人的姓氏。一个房间一个姓氏，或许是他们每个人房间的标识。
慎无真看到了那间挂着“慎”字的房间，犹豫了一会儿，抬脚迈了进去。
房间内的香薰一时间更加浓厚，他在房间里转了一圈，蒲团下面也翻找了一遍，直到找到神龛，他抬眼看见一尊半尺高的神像，模样和外面的神像完全一致。
慎无真看了两眼神像，低头去摸神龛的旁边是否有东西，可心里觉得不太对，再抬头，那神像看着自己，眼睛弯合的角度如同一枚漂亮的杏，眼神熟悉又陌生。
他如遭雷击，往后踉跄着退了一步，半蹲在地上微微喘气。
不会的。
慎无真猛地抬头再次盯着那尊神像，石头做的人形模样，唇角弯弯的好看，他却如同在照镜子。
这神像竟然长成了自己的模样。
神像看着慎无真勾起了唇角，微笑如沐春风，却让他毛骨悚然。
他立即起身走出了房间，一贯心里素质很好的他，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却又听见了凄婉女声在远处唱歌，唱的自然还是那首《九歌·大司命》。
大司命，掌管死亡的神祇吗？
歌声在他耳边回荡，他像是听懂了巫女传达的爱慕，萤火在黑暗中追逐唯一的光热，即将干涸的秧苗期盼着一滴活命的甘露，大司命就是巫女的一切，她那样狂热地爱着神，可神只怜悯地看了她一眼，赐予的生命带给了她无限轮回的痛苦。
于是她就要让所有人也尝一遍同样的痛苦。
这些是慎无真早就想到的。
可有些事情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为什么他能够从这祭祀的歌曲中，听出巫女所有表达的情感呢？为什么他感觉这种情感是传递给他的呢？
他好像是站在天际，俯瞰着苍生，迷茫又无畏，看淡一切又像是从未经历过人生百态，听懂了巫女的爱慕，却又不屑一顾，感怜于少女献祭生命乞求他的回顾，又冷漠地赐予她痛苦的奖励。
慎无真跪倒在地，他捂住头有些难受，像是要被卷入到某种可怕的身躯中成为一座孤独的神像，也像是被吸引，因为那神像告诉他——你我本就是一体。
疯狂的情绪在身体里来回冲撞，慎无真的恐惧和焦躁起伏不停，他头痛欲裂，后悔来到这个副本，却又明白，所有的一切不是他的选择，是有什么在选择他。
他冲向墙壁，狠狠地撞过去试图让自己变得清醒一些。
砰——
他急促的呼吸在这一刻平静下来，额头却没有得到想象中的剧烈疼痛，一只带着黑色手套的大手挡在了前面，所有的力道和疯狂被这只手全部承受。
慎无真头晕目眩，他还是睁眼看见了霍临侵那张脸。
真好看啊，世界上最伟大雕塑家刻刀下雕琢出来的轮廓，下颌线漂亮得想要让人抚摸，但最好看的还是那双眼眸，盛满峡谷的风和静，载着漫天星斗的璀璨，吸引着人想要去探索，但此刻这双眼眸蒙上一层寒霜，冰冷不可侵犯，又高高在上不容置疑。
他轻启双唇，短暂而又冷漠地吐出他的名字。
“慎无真。”
他眼前一黑，倒入了坚硬的怀抱中。
这次的昏迷不深，也不久，或许是之前得到过相关技能的缘故，他很少再做噩梦了，但浑身无力，灵魂深处的战栗让他依旧难以清醒。
在这种混沌的状态下，他一直被人抱在怀里，直到感觉周围温度不断上升才逐渐清醒。
慎无真很瘦，但略有几块浅薄的肌肉，身体倒还很匀称，可无论怎么样，他都是一个183的大男人，他从没想过有人能把他抱出小鸟依人的感觉。
他伸手去抓男人的衣服，却不料抓在了绕过脖颈的铁索上。
他很明显感觉到男人走路的速度变慢了不少。
“好奇心过于旺盛，有时候并不是什么好事。”霍临侵缓慢地开口，这个男人无论是做什么，都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压迫感，慎无真贴着他的胸口，那声音如同砸在心口上，胸腔的震动带着他身体泛起一阵战栗。
慎无真松开手：“抱歉，我是无意的。”
霍临侵并不回应，他似乎平常也并不爱讲话，只抱着慎无真往前走。
“霍领主，你可以放我下来了。”慎无真挪动身体，然后被按了回去。
“现在不是时候，你看看我们在哪儿。”
慎无真顺着男人的目光往前看，整个房间内燃烧起了熊熊的烈火，从地面到头顶都剧烈地燃烧着，不远处有人型的身影，燃着重重烈火扭曲着往他们的方向走来，一眼过去密密麻麻，他头皮有些发麻。
“我的作战服可以保护到你不受火焰伤害。”霍临侵说，“如果你有多的力气，抱紧我。”
男人话不多，也不等慎无真回味那句“抱紧我”的意义，他就撒了一只手。
慎无真连忙伸手环住男人的脖子，双腿也求生欲很强地环住男人的腰，大手不客气地托住他的臀底，没给他脸红的机会，长长的铁链作为武器挥出，与面前烈焰怪物相撞，空气中传来凄厉的尖叫，无数的怪物仿若被激怒了，向他们二人冲了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第64章
烈火圣女。
慎无真脑海中出现了这样一个词, 而他明白，这是眼前怪物的名字。从5岁开始就进行神的教育, 在神殿庙宇中吟诵辞赋, 焚香颂歌长大的美丽处子，在祭祀典礼上身披素衣袍，端坐祭台之上, 烈火从足底燃起，直烧到三千青丝成灰，整个过程中为了不能动弹分毫，还会提前服用下令身体僵硬的药物。
这样燃烧自己献祭的巫女, 心甘情愿者灵魂被超度，心存怨念则在整个祭祀的过程中充满了极致的痛苦, 最终化身为怪物, 也就是眼前的“烈火圣女”。
这些怪物身上已经完全没了半点美丽女子的身影，它们浑身燃烧着熊熊火焰，似乎永远不会熄灭, 骨骼和皮肉在燃烧中发出焦糊的肉味, 它们生前惯于忍受痛苦, 死后成为怪物也并不会大喊大叫，除了铁索鞭挥舞到身上的时候。
“这种烈焰可以达到1800度以上，你的手要是碰到一点，就会立即烧成灰烬。”霍临侵气息平稳, 铁索在他的手中灵活如同毒蛇, 角度刁钻地击退周遭的怪物，乌黑粗大的锁链抽在怪物身上, 它们发出一声凄惨的哀鸣, 有的身体拦腰被抽断, 锁链却丝毫未损。
铁的熔点远远达不到1800度，这锁链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如此高温的火里来回几遍也没有半点损伤。
几只怪物感觉到了霍临侵的难缠，扑上来牢牢抓住锁链，十几只火焰手臂在抱着锁链，周围的温度再次上升，霍临侵却眉头也没皱一下，手腕一抖，锁链如同浪里巨龙，翻腾起两三米的高度，一串火焰圣女被甩到空中，尖叫着摔散在地面，有的则依旧牢牢抓着铁链不放，恶狠狠地顺着铁链往两人爬过来。
可下一刻，铁链上突兀地出现无数尖刺，强力的电压闪现，残余在上面的残肢和怪物都被打成了焦黑的渣，变成粉末落在地上的火焰中消失不见。
如此可怕的怪物，自己抱着的这个男人只凭一只手，一条捆着他的铁索，就轻巧地解决掉了这么多，果然领主的称号不是白叫的。
慎无真好奇，如果霍临侵真的动手又是一种什么样子。领主又拥有什么样厉害的技能，才能得到所有神引者的推崇和敬畏，那应该是排名数一数二的技能了吧。那本神引手册中介绍了很多技能，但并不包括排名前300的技能，是为了保护这些强大的神引者，战斗的时候才能更加出其不意。
正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一只火焰圣女极快的速度从霍临侵的背后冲了过来，它高高跳起，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正在对付前方烈焰圣女的霍临侵似乎并未发现，眼见怪物的利爪已经伸到了霍临侵的背上，它咧着火焰烧出的红唇，里面空洞洞的没有牙齿和舌头，却带着即将得逞的兴奋，是一只开了智慧的怪物！
情急之下，紧紧抱着霍临侵脖子的慎无真手里灵牙乍现，他伸长手臂，柔软的衣裙布料与黑色战甲摩擦出别样的花纹，匕首的寒光毫不犹豫地刺入怪物通红的手臂，被一直护在怀里的青年头一次感受到如此剧烈的热度扑面而来，被割了一半的衣袖在高温中顷刻化为灰烬，白皙劲瘦的手臂裸露在外，很快染上一层热烫的红色。
他闷吭一声，握紧匕首狠狠刺穿怪物手臂，往回一拉，火焰手臂应声掉落，怪物发出一声嘶鸣，不甘地瞪着他，慎无真扬起匕首，毫不犹豫地对准怪物头颅狠狠丢出去。
灵牙仿若明白了主人的意图，在脱手而出的那一刻破风而出，如同一支利箭，霎时间穿透了怪物的头颅，刀尖一转，再次穿透怪物的脖颈，回到慎无真的掌心里。
慎无真被烫的心头一跳，把灵牙丢到了地上。
灵牙：
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霍临侵迅速感知到了一切，他托着慎无真臀部的手收紧了不少，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再动一下，我就把你丢出去。”
慎无真被捏得浑身一颤，羞耻从尾椎骨漫上身体，他右手臂灼得通红疼痛裸露在外面，只是为了帮忙击杀背后袭来的怪物，可有人却觉得他是多管闲事。
他想要开口分辨，却感受到男人行走的速度逐渐加快，手中不停地来回击杀怪物，刚刚那句话分心之后，周围又涌上来一大批烈焰圣女。
算了。慎无真安慰自己大局为重，攥紧了霍临侵的衣服，坚硬的皮甲硌得他生疼，尽量去想些其他的事情转移注意力。
慎无真一向比较细心，很快他就留意到，这个燃烧着烈焰的房间墙上也挂着一幅字，这幅字在大火中并未有半点损伤，上面写着一个“慎”，这是他的房间，就是刚刚他进入的那个房间！可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他想到的那尊神像，以及之前进入房间之后就消失的神引者们。有没有可能，从进入房间的时候他看到的是这里的表面，而神像作祟，他在这个过程中进入到了这个空间的里世界中，这才遇到同样在这里的霍临侵，才会见到原本不存在于原本世界的怪物们。
几次的副本让他想象力快速发展，很快将事情的前后联系到了一起。
每个能打开的房间都拥有表里两个世界，正常看上去就是一模一样的普通房间，但触发了神像这个死亡机关后，会进入到全是怪物的里世界中。
普通的玩家不可能在这里存活，那么死亡就成了结果，女孩们见到的死状各异的尸体，恐怕就是不同里世界的祭祀怪物造成的。
只有一个问题，那就是为什么之前的女孩们没有触发机关，每天也只会死去一个人，而神引者们到来之后，却迅速地全部触发了机关被困在里世界中？
他在模糊间又看见了那尊神像，想起了刘聪儿的那片布上文字。
欲为新娘，或信神，或弑神。
意思很清楚，想要从这里被选中出去，要么相信这个神为其献祭，要么杀掉这个神，那么一切就不复存在。
慎无真在高温中感到一丝来自灵魂的战栗，仿佛有很多人想要杀了自己一样，他或许在这一刻又与神像感同身受了吧。
这里的神引者绝对不会去信仰这尊神，被困在这里的所有玩家都不可能去信仰祂，没人会愿意虔诚地对待将自己笼罩在死亡阴影下的强大威胁，除非患上了斯德哥尔摩症状。
那么他们更想要做什么？
当然是弑神。
隔着烈焰，慎无真再次见到了神像微笑的眼眸，他仿佛在照镜子，将神像赞许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
是了，真正的死亡条件原来是这个。
如果产生了弑神的想法，就会被拉入到里世界进行裁决吗？这是对神祇挑衅的结果。
“不好，那些女孩！”慎无真突然开口，却又发现自己无论说什么都毫无意义。手臂在男人的脖颈上收紧，他心底焦急又无助，攀着别人才能活命的自己已经是个累赘了，这里还不知道怎样才能离开，他又能救谁？
啪——
锁链在地上撩起一大串火焰，电流在火焰中穿梭，碰到这串火焰的怪物都凄厉地惨叫并迅速被强大电流击碎成为一团焦黑的真正尸体。
霍临侵单手抱着慎无真，击杀怪物的速度丝毫不慢，房间内的火焰似乎也在缓慢减少，他的额头沁出一层细密的水珠。
最后一只烈焰圣女在铁索下断裂成两截，无声消失的，还有整个房间不停燃烧的烈火，温度很快回归到正常，房间也恢复到了原本的模样。
慎无真惊讶道：“结束了？我们可以出去了？”
霍临侵：“结束了。”锁链哗啦啦地收回到袖中，不见了踪迹。
慎无真：“麻烦霍领主松松手，放我下来。”那手还深陷在柔软一团的位置，没了危险作为衬托，此刻的姿势格外不妥和不雅观。
青年黛青色的衣衫凌乱，一条纤长的手臂无力地搭在男人背后，另一只手牢牢环着霍临侵的脖子，双腿交叠整个人缠在他身上，脸颊到手臂因为灼热的温度而通红一片，迷蒙的眼眸水雾缠绕，如同□□方毕的盛开模样。
霍临侵只低头看了一眼，另一只手托住了他的腰。
慎无真皱眉，用了受伤的手臂抵在男人胸口拉开两人上半身的距离：“霍领主？”
“除了手臂，还有什么地方受伤？”男人声音沉稳，并没有半点情绪波动。但是比起之前冷漠的命令语气来说，要好得多。
“没有。”慎无真不安地动了动，他明白自己没有和眼前这人对抗的资本，末世中对方的身份处在顶峰，副本里，对方的实力也无人能及，他向来不会当面和强势的一方硬碰硬，垂眸的那一刻脑袋里出现无数个办法。
“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不用动手。”霍临侵开口，打断了他即将要说的话，“我说过会安全带你出去，请你相信我。”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第65章
怔愣之间, 霍临侵把他放到了干净的地面上，有那么一刻, 慎无真感觉自己像是一件易碎品, 因为男人的动作实在过于谨慎，直到他彻底站稳了，才松开手。
慎无真刚刚想要说的话此刻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想了想打算道句谢，手腕被捏住抬起来。
“别动。”霍临侵另一只手掌泛起淡蓝色的光芒，虚覆在慎无真被灼伤的手臂上，清凉的感觉逐渐压下了难忍的灼热, 舒服得他要忍住不发出畅快的叹息声。
他为自己转移注意力，目光挪移到霍临侵胸口不起眼的锁链上, 开口却说：“霍领主是治愈系的异能者吗？”
在末世待了几天, 他也学到了很多不一样的知识，比如在末世中分为几大区域——人类区、混合区和警戒区，人类区中又分为平民的落日城和异能者的神引城, 神引城中也分外围区和塔区, 异能者也会根据自身异能情况分为几大派系, 像善于强攻的攻击系，善于控制的控制系，还有防御系、治愈系、辅助系等等。
慎无真也曾经比对了一下自己的异能，在控制系和辅助系之间摇摆不定, 毕竟他也只是从夏孤口中猜测到自己的异能, 并没有经历过真正的测试。
但控制系既没有自保能力，又没有强力有效的攻击力, 所以现如今剩下的控制力异能者一个巴掌都数的过来, 其余的基本都死于怪物手中了。
据说神引塔中最强的控制系就是副领主斯温伯恩, 一人可以当百，控场力、敏锐度以及观察力达到了变态的程度。
至于辅助系，和控制系相反，多到数不胜数，因为300号以后的大多异能都属于辅助系，如今全系种已经发现了超过3000个不同的异能，变异觉醒的异能者大多也都是300-3000编号之内的异能持有者，能力突出可以收纳进入塔内的异能者数量极少。
所以现在基地一共10万异能者，塔内却只有1万人不到，能参与战斗的更是不到2000。
知道这些的慎无真才明白，为什么夏孤当时面对着霍临侵的驱逐，一定要出头帮他争取入塔名额，因为战斗力的缺失是神引目前最大的难题。
可知道这些的慎无真也同样怀疑起了眼前这位霍领主的意图，如果自己是神引的领主，无论哪个人看起来非常平庸，也绝对不会随随便便地将他丢出塔外，连测试也不许做。
绝对有问题。
“你觉得是，那便是。”霍临侵仔细帮他处理伤势，回答显得漫不经心，通红的皮肤很快就变回了原本白皙的模样，灼烧的痛楚也消失不见，黑色手套和白色皮肤交织在一起，男人目光变幻，最终松开了手。
纤瘦的手指却反过来握住了他的手掌，因为速度没他快，只握住了两根手指，霍临侵动作停住，抬头看他。
慎无真抬起鸦羽般的睫毛：“你要去哪儿？”这话如同羽毛一样往人心里挠，虽然没说下一句，但在霍临侵听来，似乎他还想说“不要丢下我”。
嫩红的唇随着下巴的扬起，填补了两人之间空气的缝隙，逐渐拉进他们的距离，高大的首领正毫无防备地接受一个新手释放出来的异能效果，他的眼神落到两瓣红唇上，深黑的瞳孔像是被人撒了一把颜料，浓墨重彩地交替着情绪变化。
霍临侵：“带你离开这个房间，离开这个副本。”他终于还是伸手将青年的手掌包裹住，深深看了他一眼，牵着他推开房间的门。
大殿依旧是之前的模样，只是原本坐在蒲团上的女孩们不见了踪影，两排灯火中，有一排已经灭了一半。
“她们都去哪儿了？”慎无真蹙眉，“难道是进了房间？”
“你应该也猜到了，每个房间都有两层世界，触发了机制就会被迫进入第二层。”霍临侵说，“在你进来之前，我已经待了一会儿了。”
慎无真侧头看他：“你们从一开始就想毁掉神像？”
霍临侵：“我说过，不会让任何一个人去献祭。这里应该是由我操纵的世界，就不会按照世界的规则来玩游戏。”
慎无真一时不能理解霍临侵这句话的意思，对方也没有给他过多思考的机会。
“S意识到了威胁，才会想办法让所有人触发死亡条件。”霍临侵松开了他的手，“你知道是谁了吗？”
蓄意让所有人触发死亡条件？慎无真顿了顿，大殿当中的一幕幕在脑海中飞快闪过，而他也立即抓住了重点。
“刘聪儿！”慎无真说，“是她说发现了另一卷竹简，上面写了‘弑神’的内容。是她刻意给所有人提供了另一条解决问题的办法，再想办法让每个人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他想了想：“最好的办法就是告诉所有女孩，毁掉你们自己房间里的神像，就能出去。”
霍临侵：“倒是不笨。”
慎无真：“比起霍领主，还是差得太远了。”他伸手勾了男人的衣角，“霍领主不会想着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单独去房间里捞人吧？”
他仰着脸，眼底映着细碎的光，如同华贵又内敛的宝石。
霍临侵难得破冰，露出一抹带笑的神情：“那么你认为，你可以帮到什么忙？”
慎无真手中匕首闪现，眼睛却盯着霍临侵不放：“至少，我还可以杀几个不长眼的怪物。”
对方不置可否，甚至都没多看灵牙一眼。
“您既然夸我聪明，那么也算是一个好用的助手。”慎无真继续道。
霍临侵嘴唇淡淡一勾，抬手弹了弹衣角上的黑灰，一言不发。
慎无真抿唇：“我五感很好，能看懂这里的文字，比其他异能者都要好，我证实过。”
“如果只是这些……”霍临侵说，“在我看来，一文不值。”
“你在这里好好待着，不许乱跑。”男人似乎失去了耐心，转身就走。
锁链声响起，却是在他身上绷直霍临侵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慎无真满手攥着男人身后的锁链，从一开始他就找准了位置，也知道对方并没有对自己设防，便大胆了一回。
“我还有一个作用，不知道领主想不想知道？”
*
沙漠，烈日，滚烫而又干涸。
慎无真感觉双脚都要被沙子烫熟了，浑身被汗水沁湿，皮肤干裂，从开始的疼痛，变成奇痒无比。
他不敢伸手去挠，因为很可能直接抓掉一层皮。
距离和霍临侵走散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可以说，从进入这个房间开始，他就不知道霍临侵去了什么地方。
他在说服了霍临侵带着自己一起进入房间之后，也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直接去刘聪儿的房间，这里布局我全部清楚，也能看到每个人的位置，确实都在自己的房间内，只有刘聪儿的房间是空的。”
“所以只要找到她，我们也能顺利完成这个副本。”
想法是很好的，但刘聪儿房间的门被关上了，而且完全打不开。
于是大殿中只剩19扇开着的门，他们可以再打开一扇。
慎无真的技能无法探知到闭门房间的情形，却找到了藏在“慎”字房间里，神像体内的一块琉璃质地的神像头颅碎片。
系统的提示也恰到好处地响起。
【恢复“破碎的神像”，恶人就会出现。】
于是，每个房间的地狱之旅就开始了。
他跟着霍临侵顺利地通过了三个房间，只救出了一个女孩，这每个房间都如同一个小副本，其中的凶险令人心惊胆战，好在霍临侵实力足够强大，带着他几乎是荡平整个房间的怪物，见到有人死去，还释放了几次大型攻击技能。
可惜慎无真看不清，也不知道那是什么。
却也能感受到霍临侵的实力被身上的锁链牢牢压制着，不然恐怕能更快地救人。
烈日在头顶上像是有无数个，从四面八方照射过来，慎无真还能隐约看到远处的墙面，却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走出去。
这是唯一一个进来之后，两人就走散了的房间，慎无真无数次地后悔没有穿作战服进来，好歹能有个防护，而他只能用身体硬抗这里恶劣的环境，紧紧握着灵牙，偶尔击杀一两只突然从地面钻出来的人头蝎子身体的怪物。
圣女蝎。
他的脑海中会自动出现这些怪物的名字，非常奇怪，但这无疑是一件好事，这也是被献祭的少女变成的怪物，她们被绑在沙漠中承受烈日暴晒而死，被蝎子爬满全身吞噬血肉，最终变成这种能够钻入沙子中突袭人的刁钻怪物。
或许也是因为这怪物的刁钻，导致霍临侵无法立即扫清这里，慎无真冷静地思考对策，却又在灼热和干裂的痛苦中产生一点惶恐。
要死在这里了吗？
他脑海中的地图已经有些模糊，虽然不想承认，但慎无真明白，自己真的太弱了。在这样凶险的副本里，当智慧没有太多用武之地，纯靠实力的时候，他有些束手无策。
如果能出去，如果这次能活着，慎无真想，自己一定要想办法强大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第66章
前方沙漠中热浪翻涌, 慎无真却清晰地感觉到是沙子底下有东西，下一刻, 一只长达三米的蝎尾扬着沙子冲着他门面就来, 阳光的炫目下，蝎尾的尖勾闪着绿色的光芒，女人扭曲的面庞在余光中狰狞, 他条件反射地抬起手，匕首与尖勾狠狠相撞，尖勾尾巴断裂飞到一边的地面上，怪物痛苦尖叫起来, 彻底被激怒。
慎无真强撑着自己不跌入到滚烫的沙子中，即便他的身体素质比以前好了很多, 但没有任何防护的情况下, 衣衫已经破碎得不成样子，长发早就被他用匕首割掉堪堪齐肩，漂亮的裙裾变成超短裙, 不是他不想用衣服遮蔽身体, 只是这布料已经受不了这种可怕的暴晒。
刀尖没入怪物的腹部, 流出一地绿色的毒液，慎无真小心避过，拔出灵牙，刀刃上的绿色液体很快消失不见, 这是灵牙的净化功能。
他闭了闭眼, 沙漠的地图在脑子里第无数次出现，依旧找不到出口, 但在这个怪物被杀死之后, 亮光闪了起来。
这是琉璃神像碎片出现了！
慎无真精神一振, 浑身的疼痛也忘掉了一大半，往地图标记的方向走去。
可就在他走了两步之后，地图上的光点消失不见，慎无真顿时愣在原地，消失了？他凭着记忆，有些焦急地往那个方向走去，脚下不知道被什么绊了一下，浑身的力气在这一下被迫打散，他往前摔去。
霍临侵，霍领主，夏队长，仰灵谁都好，谁能来救救我
活下去的执念根种在心底无法拔出，他手指触到了滚烫的沙子，死亡的阴影和冰冷笼罩过来，慎无真又想起了那个死亡的夜晚。
那天他穿戴严实地回家，九月初的天气才开始转凉，原本他是不出门的，可公司打电话叫他去，说有通告找他。
谁知道等走进公司后，经纪人甩给他一张房卡，有名的顶级国际酒店套房。
“最后的机会了，真真。”经纪人是个干练的女人，叫沈纪，她语气和蔼，“皇岳集团的二少爷，捧过多少艺人你应该也知道一点，只要伺候好了他，一夜爆红都是小事。”
“我知道你不接受这种事。”沈纪见他不说话，又接着说，“可我要告诉你的是，二少我们得罪不起，你不去，公司只能跟你解约，知道内情的其他公司绝对不会用你，这辈子就算废了。”
慎无真起身就走。
“下个月房租付不起了吧。”沈纪不着急，在背后悠悠地说，“你在B市没有房子，没有家人，没有朋友，你该不会打算下个月开始领低保过生活吧？”
慎无真脚步顿住。
沈纪见状，以为有望，跟着站了起来离得慎无真近些，声音也压低了：“你又不是同性恋，被男人压一晚上就当被打了一顿。可这一晚上却能给你换来无数的资源，让你未来的道路光明无限，还住什么破房子，吃什么泡面啊你甚至可以尝试一下上流社会的生活。”
“真真，你是有能力的，只是需要一个展示的平台。如今我费尽心思帮你搭建好了这个平台，也算是仁至义尽，虽说去不去在你，但结果却是完全不同的。”
说罢，她又提醒一句：“我听说，二少在床上很温柔的，尤其是对待美人。”
啪——
沈纪眼前一黑，接着那张房卡落到地面上，被房卡砸了脑袋的事情很快在她意识中发酵，她条件反射地抬手就是一巴掌。
可巴掌落不下去，慎无真高她一个多脑袋，轻松地攥住她的手腕。
“沈姐，这么好的事情，还是你这种美人比较合适。”慎无真松开她的手，浅浅躬身以示礼貌，“停下来是想跟你说声谢谢，当时是你拉我进的这个圈子，惹怒了老板你还能帮我争取每个月3000块的生活费，现在又帮我找到这么好的机会”
他声音温柔，却又极致冷淡：“不论你是为了什么，我终究还是得到了很多便利和好处，那么今天之后，请你好好保重。”
慎无真有些生气，但他也能理解沈纪的行为，她早就习惯了这种推销艺人的方式，也无法对抗强大的势力——他拉黑了沈纪。
一直以来被跟踪的恐惧早就让他精神处于崩溃的边缘，能保持冷静和自持，无非是因为对生命的渴望造成了慎无真强大的克制力。
今天没克制住。他顺着路不知道走了多久，头脑当中一片混沌，他有时候在想，怎么世上会有自己这样一个人，没有父母，没有生平，他对于过去都是一个模糊的影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刻开始从大学毕业进入到了传媒公司，混成这种模样。
可他却如此清晰地想要活着，活着，也是他存在的唯一意义。
那天他在路上走了很久，不知不觉走到附近的公园，已经天黑了。那种隐形的，不知名的尾随感再次出现，他加快脚步，后面的人也加快了脚步。
突然前面一个人将他扑倒在地，跟上来的三五个人压住他的脖颈，按住他的肩膀，困住他的双腿，他感觉到这些手的蠢蠢欲动，感受到这些人蓬勃而又疯狂的爱意，最终他颤抖地感觉到，他们要杀了自己，要剥夺自己的生命。
有人抽出了尖刀，低哑着嗓子：“你是我的”
刀尖刺入皮肤，他就像现在这样疯狂地求救，一只大手捂住他的嘴，他发不出任何的声音，于是在脑海中乞求一切神明和万物——救救我，只要能让我活着，我可以经历世上所有的痛苦、贫穷、疾病——
刀子在心脏内搅动，他的眼泪很快变得冰冷，死亡的笼罩下来，月色即将湮灭在黑色的夜空中，只是一道微弱的光线擦亮了月色，那时候的他感到一阵窒息。
同样的光线在昏花的眼前再次亮起，熟悉的窒息感袭来，他被一双有力修长的臂膀牢牢抱入怀里，密不可分，有力的心跳和硝烟的气息提醒着他，得救了。
清醒的慎无真在第一时间看向自己胸口，没有匕首，没有伤口，没有血液什么也没有，包括衣服！
他一个激灵，男人的手臂收紧，坚硬的皮甲直接接触在皮肤上，冰凉的冷物与温热的身体贴合，无数的粟粒被点燃，慎无真紧张地低头，下身被搭了一件黑色的外甲。
真空了。
“所以，下次进入副本之前，至少穿件衣服。”
慎无真总觉得男人的语气中有按捺不住的嘲讽，他脸在发热，赤身裸体地被人抱在怀里虽然不是第一次，但对方衣服穿的那么整齐就看上去自己过于羞耻。
“副本中的规则会改变你的一些外在打扮和头发，但不会改变你的性别。”霍临侵把他放在干净房间的床榻上，直起身后的影子笼罩在慎无真身上，“所以你还是男人，我只是给你脱衣服治伤，不用这么害羞。”
话都被他说完了，还贴心的给自己盖了件衣服，慎无真也发现自己身上的伤势都消失不见，没办法生出半点意见。
只是黑色板正肃穆的衣甲，和雪白软腻的皮肉挨在一起，因为暴露在空气中泛起的小小粟粒，以及羞涩而发红的胸膛——
霍临侵感觉到自己的目光都带了温度，沉寂在身体内某种不可明说的欲.望几乎要蓬勃而出。
他费力地挪开了眼，保持声音的冷静：“在这里待着，剩下的不要参与了。”
慎无真闻言却不同意：“如果我不参与，霍领主不一定能拿到神像碎片。否则在之前的房间里那么久，为什么你杀光了怪物都无法出来，甚至没有发现琉璃神像的半点端倪。”
这也是之前他说过的话，也正是这番话，霍临侵才决定带上他。
“所有的玩家中，只有我和神像有所关联，加上我有绘制脑中地图的能力，才可以顺利找到碎片，你现在丢下我就没办法顺利完成任务。”
霍临侵：“不是我丢下你，刚刚是走散了。”
慎无真一愣，他说的是现在，可霍临侵说的明显不是这个。是不是错觉，为什么他觉得霍临侵在说这个话的时候，像是在解释。
男人情绪掩饰在垂下的眼眸里，不看他：“我在副本里找到了S，只是不小心让她逃走了。”
慎无真瞬间明白过来，也就是说，他们进入的这个房间，S就藏在里面，出其不意地将他们分开，打算逐个击破。
可以霍临侵的能力，他怎么会让S逃走？
“不过我捡到了一样东西，是祭祀时候使用的祭词本。”霍临侵说，“根据里面的线索，我也能找到玻璃神像碎片，所以你就待在这里不要离开。”
“我说过的话，不会食言。”
慎无真怔愣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突然明白了什么。
霍临侵他该不会是为了救自己才让S逃走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第67章
这种想法一开始就被慎无真否定了。
他和霍临侵才见了几回, 从一开始就非常不愉快，如果说, 这个男人因为自己的技能对自己产生好感, 那又怎么会将他当众赶出塔去？
那也许是霍领主对于责任的重视，才会对他这个普普通通的新人异能者这么照顾。
反正没剩几个房间了，琉璃神像的碎片最多还差四五个, 以霍临侵的速度，恐怕在第二天结束前就能收集齐，他去不去问题也不大。
胡思乱想间，他低头看见腿间搭着的衣服, 是霍临侵最外面的护心皮甲，身上最私密的部位碰到别人最外面的那件衣服, 这种感觉和认知让一向冷淡的慎无真涌上一股热流, 直直往下方窜去。
正常的生理反应而已，他冷静地宽慰自己，目光在房间内逡巡, 墙上的字是“巫”。
如果没记错, 那些女孩当中没有人的名字带“巫”字, 这次一起进来的异能者中间，也没有人的姓名和这个字有关，那只能说明，这个房间就是S的房间。
冷静的思考压下了邪火, 他镇定地将衣服系在腰间, 赤足踩在木质地面上，柔顺的头发在肩头扫着, 裸着半身的青年为这个房间添上几抹耀眼的欲色。
可他的面容冷淡, 唇边似笑非笑, 如同神像的表情一般令人难以生出亵渎之心。
白皙的指尖压上“巫”字的边缘，顺着笔画描摹，最终在右边人字的地方发现一处凸起，他按下去，房间轰隆隆地闷响起来，画卷被扯下，露出后面半人高的洞穴入口，长长的阶梯延伸而下，这是巫女为他准备的天梯。
“吾与君兮齐速，导帝之兮九坑。灵衣兮被被，玉佩兮陆离。壹阴兮壹阳，众莫知兮余所为。折疏麻兮瑶华，将以遗兮离居。老冉冉兮既极，不寖近兮愈疏。乘龙兮辚辚，高驰兮冲天。结桂枝兮延伫，羌愈思兮愁人。愁人兮奈何，愿若今兮无亏。固人命兮有当，孰离合兮可为”
丝竹鼓乐悠然传来，空灵的女声在里面荡漾，辞赋被染上了愉悦的彩色，天神身披灵衣高高在上，风起他的衣袂，冷漠的眼眸俯瞰众位巫女，他要从中挑选一位最虔诚的侍女随行天地，裁决生死。
少女胆大，她对上了天神那双眸，只一眼，她便被掏空了心神灵魂，天地间只剩下高高在上的神祇，她的生命中也只剩下了这么一个男人。
她为了毕生所爱，挥动长袖跳起了桑林之舞，唱起了祭词，她以最为虔诚动人的情，以自己最宝贵的生命，以永生往世的一切，只愿换取留在爱人身边的资格。
慎无真躬身，缓缓迈步，赤足下了台阶。
仿若被歌声所引，或是被虔诚的信仰所感，他顺着歌声的方向一路向下，视野从漆黑的洞口到广阔的云端，就像是一个剥离现实的斑斓梦境。
他穿着白色的灵衣，风起鼓动长袖如仙似谪，长发半成发髻，簪着一根白玉，他站在高高的云端，颇有耐心地看着祭台上女子的歌舞。
与平时的乐舞不同，女孩的身形每个动作都充满了足够的虔诚，甚至更多，他从未见过哪一个巫女有这样强烈的献祭欲望。
很快，他感受到了澎湃的爱意从巫女身上传来，见惯了世间生死的神祇，他欣赏着女孩的一举一动，却对于这种爱意毫无动容。
三日桑林之舞结束，女孩七窍流血地倒在地上，身体骨头经脉已经寸寸断裂，脏器都已经破碎不堪，可她的灵魂却化作一缕清风来到神祇的面前，她哀哀跪地，此刻的巫女却不敢抬头看心爱的人哪怕一眼，死神的恐惧是刻在人的骨子里，即便成为了他的侍女，也绝不敢越雷池一步。
巡视人间只需要七日，女孩就这样默默跟在车驾的旁边，一神一人并没有半点交流，哪怕是一个眼神，神祇也吝啬给予。
神的世界和人类相差太远，他们早就没有□□所扰，只循着世间万物的规律不断运作，给予人类生死欢痛。
但他很满意女孩的虔诚，于是破例赐予了她时间倒转，回到祭祀之舞前，将自己认为的、对人类最宝贵的生命，赐予了巫女。
巫女在祭台醒来的时候如疯似魔，她不明白为什么美梦破碎，她不明白为什么会从神祇的身边离开，她再次以虔诚的舞蹈，经历最痛苦的过程，重新来到神祇的身边。
慎无真此刻能感受到自己和神祇一体，于是他觉得，身体的力量在增强，女孩第二次虔诚的舞蹈，让自己获得了无比强大的信仰之力。
所以，女孩的复活就有了第三次、第四次直到第七次。
神祇终于开口和女孩说话了。
“吾予汝生命，莫要辜负。”
女孩如梦初醒，她终于明白了，复活是神祇的意思，他希望自己能够在人间活下去！难道这才是神想要的吗？
陷入爱情的巫女不会质疑神祇的任何指示，她从此在人间复活，为神祇建了一座巨大的神庙，培养了一批又一批巫女，这些全部是用来对神祇生祭的人。
她让年轻的巫女们和她一样爱上神祇，并且告诉她们，神祇仁慈，会让最虔诚的爱人复生，女孩们陷入同样的陷阱中，飞蛾一般显出生命，扑入泥淖，以各种献祭的方式死去。、
可她们却再也没有活过来。
巫女迷茫地在神像前叩首，她想，一定是那些人不够虔诚，才无法得到神的爱，才无法和自己一样复生。
慎无真叹息一声，一直和神像有牵连的自己，终于明白了所谓祭祀的真相。
神在得到巫女第二次献祭的时候，获得了强大的神力，这让神产生了疑惑和惊奇，于是赐予就有了第三次、第四次，直到第七次的时候，神无法再从中获取神力，才对巫女开了口。
巫女理解了神的意思，在人间成为神的宣传人，让无数巫女以为献祭也能够重生，却不知道这只是神为了获得神力的小小把戏。
人类这种生物，在神的眼中连一粒尘埃也算不上，他一边冷眼看着神庙香火旺盛，信仰之力澎湃，一边顺利收割送上来的虔诚生命，巫女的爱，他从未睁眼看过一次。
死去的献祭女孩越来越多，巫女对神的信任也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她想要亲自去问问神，究竟怎样的虔诚才能得到他的一丝怜悯。
于是，年迈的巫女穿上了华丽的祭祀舞服，再次跳起了桑林之舞。
第一天的时候，她的身体关节已经僵硬难以抬起，足尖开始出血，趾甲脱落，祭台上血肉模糊。
第二天的时候，她的嗓子干裂，声音如同砂纸，再也唱不出一句完整的祭词，张口就是鲜血不断喷涌而出，内脏已经破碎，她随时都能死去，却必须坚持下去。
第三天的时候，爱意和虔诚变成唯一的支柱，腿脚扭曲畸形无法继续舞蹈，她拖着双腿在地上舞动，长着嘴，用干涸的血液蘸着唱词艰难往外吐。
时间到，她倒入血泊，永远闭上了眼睛。
这次，她的灵魂一起死去，没有神的挑选和怜悯，年迈的女子已经没有被挑选的资本，即便是再虔诚的信仰，对于神来说没有半分作用。
她在不甘中死去。
头发花白，身体扭曲成一个可怕角度的死去巫女猛然睁开眼，她恶毒地盯着慎无真，口中漫出黑色的鲜血。
“杀了祂，杀了祂！！！！！！”
慎无真被这一声震得浑身一颤，可下一刻，他却看见巫女表情变得柔和。
“献祭吧，为了我的神，献祭吧”
很快，巫女表情再次变化。
“杀了祂，杀了祂！！！！！！”
“献祭吧，为了我的神，献祭吧”
巫女的表情和声音就在这两种状态当中来回变幻，就像她纠结的内心，她又爱着神，愿意为他献出自己的一切，却又恨他，恨他为什么从不舍得给自己一点爱意。
呵。
淡淡的笑声从慎无真的口中发出，但不是他，是祂。
笑声过后，巫女的眼神瞬间变得不可思议，而再也没有开口的机会，她的身体霎时在祭台上爆裂，血肉雨从天而降，连着巫女怪物重生的灵魂一起，碎成了漫天的血色。
慎无真也怔愣住了，巫女S被杀死了？
——这是我帮你的一个忙。
脑海中传来温润的声音，和慎无真的声音几乎一模一样。
“你是谁？”他沉声问，“难道这次副本当中，你才是那个恶人吗？”
——我是神。我们是一样的。
“这话是什么意思？”慎无真呼吸几乎要凝滞，他脑中冒出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你，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当然知道，我欠你一个人情。
“那你告诉我，我是谁？”慎无真腾地从地面上站起来，他还在云端上，但他明白，这里的一切大多数都是幻像。
——有人不希望你知道，为此付出了极大的代价，除非那人亲口告诉你，否则谁也不能说出你的身份。
慎无真：“那人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下一章结束这个副本。
第68章
慎无真话音一落, 整个世界霎时间消失，他已然坐在了大殿的蒲团上, 依旧穿着那身纯白无瑕的广袖灵衣, 长长的裙袍散落在地，神像闭上了眼，神像还在, 却又不在了。
他伸手捂住自己剧烈跳动的心脏，终于明白最初的恐惧是从何而来。
神像与他几乎可以一体相融，如果有人去毁了神像，那么就如同杀死了自己, 这种恐惧是源于生理的战栗，对于死亡的可怕, 那是神将恐惧传递到了他的身上。
但, 一个掌管死亡的神祇，也有害怕死亡的一日吗？也需要运用这种手段找到一个人，帮助祂逃脱这种威胁吗？又是什么能威胁到高高在上的神祇？
慎无真缓缓站起身。
“神的身份不是为所欲为的代号。”他垂着眼眸, 像是自言自语, 也像是在和谁说话, “你带我看见巫女的这一切，是想让认为事情已经结束，你就能在我们彻底放松的时候将我们送入幻境，从而彻底杀死, 对吗？”
密不透风的大殿忽而扬起一阵风, 吹灭了所有的灯火，慎无真陷入不见五指的黑暗里。
他闭上眼, 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巫女的悲哀在于她的信仰是你, 你的悲哀在于认为人类都是蝼蚁, 不值得一提。”慎无真淡淡道，“所以当信仰变成诅咒，巫女的三日桑林之舞成为致命毒药，你一朝被信仰之力反噬，堕入凡尘，困于神庙直至今日。”
——胡说八道。
神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是不是胡说不是你说了算，也不是我说了算。”
“你问问刘聪儿啊，问问那些因为献祭而逝去的年轻生命，问问承载你魂体的这尊神像，还是刘聪儿亲手为你锻造的。”
——我做的一切都是帮你活下去，你难道不想知道自己真实的身份吗？
“活下去，或者寻找自己的身份我自然有我自己的办法。”慎无真一字一句说。
“但我不会相信一个S的话。”
大殿温度下降了几度，寒冷裹挟着他的身体，沉默也在发酵。
良久，那个声音才再次响起。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这算是默认了。
慎无真勾唇：“我现在才知道。”
神像：
“之前只是猜测而已，因为我从没见过在一个副本当中，还会有比S更加强大的怪物，更没有见过什么所谓的神。”慎无真冷笑，“如果是传说中的神，慈悲的胸怀，渡世的姿态，绝对不会放任神庙大殿当中不断地出现残忍的杀戮，那些无辜的玩家不应该到现在依旧困在每个房间中成为怪物。”
“除非，这个所谓的神就是最强大的怪物。”
慎无真踩上了柔软的蒲团：“从一开始我就察觉到了问题，我每次都会从S通道进入游戏，这次当然也不会例外。但在整个过程当中，唯一见到的活人就是国师大人，其余的，从侍女到其他选拔的巫女，都是幻像。”
“因为那些形同木偶的人，没有一个是本次副本里的玩家。”
“既然是S通道，那么除了我，另一个人就是S才对。可国师并未进入游戏，因为这次我见到的玩家，除了我的队友之外，都是女孩。直到我得到领主的暗示，让我扮演一位女孩的时候，我突然想到这一点可能性。”
——荒谬。
“我也觉得荒谬，一位高大的男人，怎样才能扮成女孩毫无破绽呢？”慎无真轻轻踢开全面的蒲团，腿碰到了桌子，那是香案。
“除非他不是人类，同时具有变化外形的能力，比如远古而来，被封印至今的神祇。”
他话音一落，抬脚轰然踹翻了桌案，上面的祭品和香炉哗啦啦滚了一地，大殿外传来一道雷鸣，闪电之中，神像的眼睛睁开了，狰狞之色骤然而起，一个身穿祭祀舞服的少女立在神像脚边。
“你终于肯出现了。”慎无真看着刘聪儿，“是你在大家面前刻意说出‘弑神’的话，引导所有人触发死亡条件，因为你见到这次进入副本的人非同寻常，打算速战速决吧。”
“我原本以为你是巫女，可直到刚刚祭台上的巫女在我面前彻底灰飞烟灭，我才想到，你或许并不是那位爱慕神明的女孩，而是早已占据女孩躯壳的、被困在这里无法离开的神明大人本尊！”
女孩闻言笑了，开口是冷漠的男声：“你又是怎么猜出我是国师的？”
“巫女被复活七次之后，认为自己得到了神谕，于是建立神庙培养巫女，成为了祭祀的主宰人，可在幻境的画面中却一直没看到巫女的身影，那是因为巫女束起了长发，成为了国师，变成了挑选新娘的人。”
“而她在死后，诅咒降落到神明身上，为了不让祭祀中断，神明落入凡尘接手了国师的任职如果说我是怎么发现的，国师大人，还记得你牵过的手吗？”慎无真伸出自己的手掌，黑暗中，神像的周边亮起了一盏灯，微弱的光线下，修长的手指带着些透明的柔软，“我的五感奇特，在后来碰到刘聪儿手的时候，就产生了一种熟悉感。”
“我当时就有些奇怪，我从来没见过刘聪儿，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呢？然后我看到了‘弑神’的通关方式，就没有去多想。”
手指在空中微微握起，慎无真的话语并不停：“一个人的外貌或许很容易改变，可他灵魂的触感是不会变化的，你说是不是啊，国师大人。”
说道最后两个字的时候，虚握的手掌中霎时出现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慎无真高高跃起，用身体的力量结合灵牙的能量，狠狠刺中了女孩的心口。
国师冷笑一声，整个身体消失不见，匕首上一滴鲜血都没有留下，而大殿内最庞大的神像，此刻却苏醒了。
高约有二三十米的庞然大物缓缓起身，带动整个房子疯狂震动起来，神像放下了手臂，他高高在上地俯瞰地面上立着的青年，语气略带遗憾。
“我以为你是个聪明人，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我只知道，我得想尽一切办法离开这里。”慎无真握紧灵牙，“其中一条必须要做的，就是杀了你。”
“杀了我？你也会死。”神像冷声，“你感受到死亡的恐惧了吗？”
“那是心魔！”慎无真低声喝道，“你能勾起我恐惧的心魔，误导我的思路，让我以为和你真的有什么生死关联，其实根本不是！”
“你信吗？”神像说，“你不如来试试。”神像抬腿，巨大的轰鸣声响彻整个大殿，世界都开始地动山摇，慎无真在这样庞大的怪物面前如同一只可怜的蝼蚁，他转身往外跑，却无法逃离神像的攻击范围。
他在心底默数数字，以最快的速度逃离，眼见头顶上漆黑一片，死亡的压力即将到来，慎无真踉跄摔倒在地，脊背已经感受到了巨大的力量袭来，他的冷汗冒出，咬紧牙关将灵牙反方向狠狠刺去。
而就在这时，一个黑影从缝隙中滚到他的身边，握住他的手腕，庞大的力量让灵牙一震，整个匕首没入到了神像的足底，慎无真被迫贴着地面趴了下去，而身后有什么重重地压了过来。
不是千万斤重的神像，而是一个高大男人的重量，如同磐石一般压着他，也护着他。
“你对神像做了什么？”霍临侵有些吃力地开口，他似乎承受着很可怕的攻击，却还能抽出空来说话。
慎无真反而冷静下来：“毒梦粉，在收集每个琉璃神像碎片，以及刚刚用匕首刺中刘聪儿的时候，我都用了。”
霍临侵轻笑一声：“预判能力倒是很强，怪不得神像攻击力有些奇怪。”他单手撑地，另只手从怀里摸出一个晶莹剔透的神像，放到慎无真面前。
“让巫女出来吧。”
神像似乎有些站立不稳，它想起了一些非常不好的回忆，那个女子充满爱慕的双眸，对他来说变成了剧毒和诅咒。于是它的攻击歪了，它愤怒地高高抬起腿，狠狠地再次对着地面上两个微不足道的蝼蚁踩塌而去。
可就在巨大的足将要落到霍临侵背上的时候，大殿内响起了一个青年的歌声，如最清冽的甘泉，淌在灰尘扑扑的人世间。
“广开兮天门，纷吾乘兮玄云。令飘风兮先驱，使涷雨兮洒尘”
石足在空中僵硬半晌。
“君回翔兮?下，逾空桑兮从女。”慎无真低低唱着祭词，眼前的琉璃神像逐渐变得活了起来。
他凭着记忆中的曲调和歌词，缓缓地娓娓道来：“纷总总兮九州，何寿夭兮在予。高飞兮安翔，乘清气兮御阴阳。”
神像静默无言，它慢慢收回了攻击，似乎在聆听这千万年来都只存在记忆中的曲调。
一个女子的声音从琉璃神像中传来，与慎无真的歌声相和：“吾与君兮齐速，导帝之兮九坑。灵衣兮被被，玉佩兮陆离。壹阴兮壹阳，众莫知兮余所为。折疏麻兮瑶华，将以遗兮离居。老冉冉兮既极，不寖近兮愈疏。乘龙兮辚辚，高驰兮冲天。结桂枝兮延伫，羌愈思兮愁人。愁人兮奈何，愿若今兮无亏。固人命兮有当，孰离合兮可为”
琉璃神像浮空而起，变成了一个美丽女子的身影，她穿着华丽的祭祀舞服，看着神像的目光依旧痴恋难分。
可神像在见到琉璃巫女的那一刻，崩溃地痛苦大叫起来。
“走开，走开！！！！！”
“你不要过来——”
巫女依旧笑的甜美，她痴痴地看着自己的爱人，张开双臂紧紧抱住神像的头颅，不顾神像的痛苦大叫，琉璃质地的身体缓缓与神像相融。
巨大的神像在这一刻瞬间静立不动，慎无真推开身上的霍临侵，抬眼看去，石质的神像脸上出现一条条裂缝，整个身体缓缓地向后倒去。
——慎无真，你也会一样不得好死啊
高大的男人伸手抱住他，纵身一跃躲开了砸落的神像，还在揣摩神像意思的慎无真忽而听见霍临侵低沉的声音。
“你和他不一样。”
“你不会有事的。”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第69章
神像倒塌, 剩余一卷桑林之舞的竹简落在废墟之中，摊开的竹简里, 却不是舞蹈的姿势模样, 而是绘制着一副奇怪的图。
不等慎无真看清楚，霍临侵一脚踏了上去，竹简碎成渣, 同时他大手一挥挡住了慎无真的眼睛。
“不该看的东西，就别看了。”
他倒是很直白，慎无真呼吸起伏剧烈，脑中思绪纷乱, 不由得胡乱伸手去抓霍临侵，扯得他身上锁链哗啦乱响。
或许是为了转移慎无真的注意力, 再或者是多次被扯到身上的锁链让霍临侵有些不快, 男人一把攥住慎无真的手。
“你是不是想知道为什么我一直被锁着？”
“领主！”
“霍领主！”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夏孤几人的声音，霍临侵想要说的话被打断, 慎无真在他怀里挣扎了一下, 低声道：“放开我。”
霍临侵如愿松开他, 慎无真有些狼狈地从他身边挪开，夏孤几人也赶到这里，身上多多少少都挂了彩。
他们有些愕然地看着两人，主要是不敢置信那位平日里从不苟言笑的领主大人会如此亲密地抱着别人——还是亲口被他驱逐出塔的男人。
夏孤和仰灵都领教过慎无真的魅力, 一开始没有设防的时候, 两人都曾因为他而晃过神，艾蒙更是因此还纠缠过慎无真, 这次她知道慎无真会来, 话里话外都让几位同行的人注意开启精神防御系统, 只不过没敢跟霍临侵说这件事。
难道领主被吸引了？夏孤想，慎无真身上的异能要不是004号神引，她就把头砍下来。
慎无真有些踉跄地站起身，夏孤上前一步扶着他：“你没事吧？受伤了吗？”
他受过伤，但都在霍临侵的手下被治好了，转头看见夏孤腹部一片深色血迹，手臂和脖颈大大小小的伤痕遍布，反手托住夏孤的手臂：“夏队长，我没事，反倒是你还有你们，一直被困在房间内吗？”
“是的，我们一进去看到神像就进入到了里世界，里面的怪物很多，虽说不致命，但一时半会儿出不来，要不是你们解决了副本，我们恐怕至少还得困一天。”夏孤点头，她眼神明亮，“不过伤势不重，都是些皮外伤而已。”
旁边的人在给仰灵捆伤口，少年龇着牙：“嘶——不重不重，就是不知道过来干什么了，打了几架副本就结束了。”
说着说着又觉得不对，看了看慎无真，仰灵一脸惊奇：“咦咦咦？你怎么在这里！”
慎无真此刻穿着一身白色广袖灵衣，早就没了之前女子的妆容，仰灵和他见过两次，自然一眼就认出来了。
接着仰灵脸色变幻莫测：“那个漂亮妹妹不会是”
“闭嘴。”慎无真忍无可忍，“出去再说。”
夏孤一记刀眼过去，仰灵顿时偃旗息鼓不敢再说话，剩余几个神引者在旁边好奇不已，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只是觉得慎无真长得极好看，又像是在哪儿见过，他浑身散发的气质就如同一株高山奇草，让人觉得柔和想亲近，却又似乎无法靠近。
韶北有意接近：“你也是神引的人吗？在哪个部门任职呢？”
慎无真抬头见男人穿着一身蓝色作战服，身材修长挺拔，说话的时候礼貌客气让人很舒适，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机动三组。”他开口应了一句。
韶北点点头：“自我介绍一下，韶北，攻坚一组，应龙分队队长。可以认识一下吗？”男人伸出干净修长的手，期待着慎无真回应。
“韶北，夏孤。过来。”前方一道冷漠的男声打断了他们的聊天，韶北悬在半空的手掌也顿了顿。
他和夏孤对视一眼，又冲慎无真抱歉地笑笑，转身往霍临侵的方向走去。
仰灵狐疑地看了看韶北的背影，又看看慎无真，他轻嘶着气，还是小声说了句：“韶北队长的取向特殊，你小心点。”
慎无真问：“为什么你们都是攻坚组，可级别却差一些？”他不在意韶北对他是否有意图，只记得神引手册中写过，异能者等级可以按照作战服来分，一般来说，蓝色是最高级别，然后才是绿色、黄色、白色，而黑色只有直接隶属领主的异能者才能穿，金色则是领主的象征。
每种颜色的作战服功能也完全不同，像霍临侵那种黑金色的作战服能够带着他一起抵御1800度以上的高温，但夏孤他们的就没这样厉害的功能了。
作战服的颜色是实力的象征，慎无真之前见识过夏孤那一队的能力，武器装备威力巨大，他们本身素质也极高，听园园说也在攻坚一组，但居然还是没有韶北的能力强？
仰灵脸色刷地就垮了：“差什么差，哪儿差了，我姐去跟韶北单挑，还指不定谁输谁赢呢！”
“少吹牛了仰灵。”刚刚给仰灵裹伤的青年笑呵呵地拍拍他肩膀，“谁不知道我们韶队长异能排名进了前30，而且之前差一点就进入领主区，领黑色作战服了，夏队长虽然厉害，但也很难在韶队长手底下撑过十分钟。”
仰灵眉毛一挑：“治愈系了不起，靠技能就能直通攻坚一组，我们这些天天在怪物堆里拼杀的反正比不过，也撑不起。”
那蓝色作战服青年“啧”了一声：“仰灵，会不会说话！亏得韶队长还帮你疗伤了。”
毕竟拿人手短，仰灵抿唇不语，还是不太服气。慎无真伸手搭上他的肩头，柔声道：“我的错，说话不过脑子，仰灵你别多想。”
他没说谎，整个大脑还是混沌一片，并没有理顺弄清楚如今自己的处境，以及霍临侵对他奇怪的态度，还有神像在消失之前说的话。
神引内部一般来说还是比较团结的，谁也没把刚刚的小插曲放在心上，尤其是有慎无真在的情况下，几人都好奇地问东问西，直到整个副本世界消失，他们在前一刻还期待着和慎无真再次相遇。
毕竟美人谁不喜欢，无论男女。
清醒过来的慎无真依旧躺在自己那张简陋的床上，身上衣服整齐，头发也恢复到了原本的短发，清爽了不少。
他赤足下床，到浴室洗了个澡，穿不惯作战服，还是换上自己舒服的衬衣去食堂用餐。
离开了接近三天，回来的时候最强烈的感觉就是饥饿，所以洗完澡第一件事就是去吃饭。因为是工作时间，所以他没看见周园园，食堂里也没几个人。
在第一个窗口打了份A级套餐，扣款的时候慎无真一愣。
原本卡里只有3000余额，后来夏孤给他转了10000，用了几天还请周园园吃了几次，加上买了些日用品之类的应该还剩9000多，可现在卡上居然突然多出来了10万贡献点。
扬起手腕扣了钱，慎无真端着餐盘找个角落的地方坐下来，边吃边开始整理通讯器当中的信息。
[恭喜神引慎无真完成红色警戒区任务，奖励贡献点100000，升级评估中，三个工作日内将会下发通知。]
[神引韶北想要添加您到通讯录，请问是否通过？]
[神引仰灵想要添加您到通讯录，请问是否通过？]
[神引敖牙想要添加您到通讯录，请问是否通过？]
都是副本中那几个神引者的消息，慎无真没多想，也没往下再翻，在韶北的信息上点了通过，系统弹出来对话框“是否一键通过所有好友？”，他点了是。
很快信息就不停地发送过来，慎无真先喝了口汤，胃里暖融融的舒服了很多，才一一去看信息。
这里的通讯器比以前使用的手机不知道高级了多少倍，手腕上的东西几乎是个装饰，他只需要激活腕带，所有的信息都会投影在眼前，并且只有他一个人可以看见，操作的时候可以用手，也可以语音或者意识直接来操作，出错率也非常低。
他还是先看了夏孤的信息。
孤狼-夏：[身体状况还好吗？我一回来就给领主递了讯息，一定为你争取入塔的机会。下次进入副本记得穿作战服。]
机动三-慎：[好的，谢谢。我待在机动组也挺好的。]
回复完讯息，他总觉得这个“机动三-慎”的名字看上去很傻，于是随手更改了一下，变成“机动三-慎十八”，十八线小明星，这个名字看上去贴切多了。
他还是不习惯新的世界模式。
下一条信息是韶北的。
应龙-北：[明天去找你可以吗？帮你看看身体是否有内伤。]
慎无真手顿了顿，往下滑，基本都是刚刚那几个人的信息，不是约他出来吃饭，就是想过来找他出去。
他在副本里几乎没和这些人打过交道，他们对自己的兴趣，要么是因为脸，要么就是因为霍临侵当时离自己太近了，人的好奇心总归是极度旺盛的。
可慎无真实际上也压抑着无数个问题，想来也只有霍临侵能帮他解答。但他进不了塔，怎么去找那位霍领主呢？
就在他打算关掉通讯器的时候，一条信息闯入。
塔顶-霍：[明天来塔顶找我。]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第70章
慎无真筷子一顿, 如果他没记错，没有加为好友的讯息是无法传过来的吧？难道领主还有这种特权不成？
末世究竟是怎样的一个社会模式呢, 他感觉自己现在一知半解。
好在本来就要去找霍临侵, 这下倒是有了正大光明的机会。
第二天，他穿上白色的作战服站在神引塔的台阶上，熨帖的衣服在他的身上更加挺拔好看, 隐约可见流畅的肌肉线条，纤薄而又紧致，勾勒出很好看的身材比例，黑色短发浓密柔软, 琥珀色的眼眸出神地盯着一层的大门。
上次在这里碰到了霍临侵，可留意着这件事, 后来询问过周园园和夏孤, 才知道每个人进入神引塔的通道是唯一且固定的，不可能在通道内遇到其他任何人。
但这样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在他的身上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了, 霍临侵和他身上的秘密变得更加诱人起来。
随着慎无真的步伐往前, 高塔的大门缓缓打开, 他没有再遇到霍临侵，想必对方已经等着他了。
进入大门的下一刻，他整个人飞速上升起来，骤然的加速让慎无真身形不稳, 下意识伸手找东西稳定身形, 手掌间触碰到玻璃材质的墙壁，很快他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全透明的“电梯”内, 周围电梯壁都是由类似玻璃的材质组成, 只是外面一片混沌看不清情形。
内壁中有一排密密麻麻的按钮, 唯有999层亮着灯。
这塔真有一千层吗？慎无真在心中腹诽，站那么高不会缺氧吧。
很快他就知道了答案，因为不到十秒的时间，电梯就停了下来，周围的玻璃消失不见，地面呈深色，光滑的材质类似大理石，却又带着金属的质感和色泽，空旷的大厅周围拔起高大的建筑墙体，颜色和地板色调统一，科技感十足的曲型前台横跨大半个厅，穿着黑色作战服的神引者正来回忙碌着。
这里装饰极少，超高的挑空上方是一片星光，整个999层像是悬浮在宇宙至高处，他只能感慨这种9D天花板做的过于逼真，果然未来就是科技的世界，这还是倒退了将近万年技术水平的末世。
“我说了学院不归我管，有事情去找亚丽，不要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都找我！”黑色作战服的亚麻色头发男人急匆匆地从慎无真身边走过，甚至都没多看他一眼，语气中充满着不耐烦，“你投诉我，行行行，正好领主回来了，随便投诉！”
慎无真好奇地看了他一眼，对方风一般地消失不见了，看来是离开了这一层。
“04号警戒区又出事了？派出一个小队尽快把里面的人救出来，营救为主，不管通关了。”另一个低着头的男人神情严肃，“去攻坚一组调人。”
“新出现的异能者先带进来检测，编号1000以内，或者18岁以下的都送进学院去。”蓝色作战服的女人也在通讯。
每个人都在不停地忙碌，像极了慎无真曾经的公司，演员明星们为了登到顶峰，不惜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经纪人们来回奔波，为手下的艺人处理大大小小的糟心事，最轻松的或许就是公司里面那几个扫地的清洁工，他们甚至可以定时上下班，虽然薪水微薄，但不会黑了眼圈，让生活拔掉了头发和朝气。
有那么一瞬间，慎无真突然好像知道为什么霍临侵不让自己进入塔内了。在塔外即便过的难堪和贫苦一些，可没人注意他，没有繁杂的事务压到他身上，是不是也算另类的保护？
至于霍临侵为什么要保护他，慎无真不知道，但他心想，自己或许很快就知道了。
他顺利来到霍临侵的会客厅，宽敞、明亮，四面的玻璃能看到外面云海，也能俯瞰下面庞杂而又纷乱的世界。
霍临侵难得换了一身衣服，依旧是黑色，不过是熨帖合体的正装，肩缝和领口用密密的针脚绣了暗金丝线，像极了他曾经见过的军装，可肩章和胸章却是从未见过的样式，高大的身材此刻被包裹在里面慎无真不懂，只觉得这身打扮看得他心底一阵荡漾——尤其是见到霍临侵手腕上那条熟悉的黑色锁链之后。
他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受之前那个副本影响，产生了些不太好的趣味。
“坐。”霍临侵像是没见到他的目光，下巴指了指皮沙发。
这是一个靠窗，而且类似双人卡座的位置，两人之间放着一个圆形茶几，上面已经放了两杯不知名的饮品。
难道霍临侵真的是请他来喝茶聊天的？慎无真有些惊讶地看着霍临侵，男人目光询问过来，他只好先坐下。
“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想问，不论是关于我的，还是关于你自己的，我能告诉你的今天都会告诉你。”霍临侵开门见山，似乎又觉得自己说话语气过于生硬，便指了指慎无真面前的杯子，“能量液，咖啡味道的，尝尝吧。”
慎无真狐疑地端起杯子，还有一点烫手，扑鼻而来确实是咖啡的味道，小口尝了一点，醇厚的口感和苦涩在舌尖顺势爆发出来，他忍不住吐了吐舌尖，放下了杯子。
“不喜欢咖啡？”
“不喜欢苦的。”慎无真摇头，口中的苦涩挥之不去，可他的精神似乎好了不少，“我喝咖啡，不过要加双份的糖浆和双份的奶您这个也不是咖啡。”
“我很希望能回到从前有咖啡的日子。”霍临侵凝视着眼前的杯子，若有所思，“现在这些全都是满满的科技啊。”
慎无真无语地看了眼杯子，莫名想起了网络上曾经轰动一时的“三花淡奶”。
科技好歹让气氛稍微缓和了不少，慎无真来之前其实也想好了问题，随即便开口：“霍领主，在副本里你对我处处照顾，不像是对我有偏见，或者对我很厌恶，可那天却又为什么把我从塔里赶出去？相信你应该能看出来，我就算本身的异能不是神引，其他的异能也对副本通关有些用处。”
他说：“我这么说不是一定要加入到塔内的组别来，只是想在通关副本的时候能有更加安全的保障，我不想死在这里。”
霍临侵淡淡道：“我当然不讨厌你，甚至很喜欢你。”
慎无真：“那为什么什么？”他蓦地睁大眼，是不是出现了什么幻听，对面的男人是在说什么？表白吗？这么突兀？
“把你赶出塔自有我的原因，现在不能告诉你，是时候不对。”霍临侵似乎忘记了自己刚刚说了什么，语气平稳冷静，“但你要知道，我能在副本里护着你，就能在基地里护着你，绝对不会害你。”
这么神秘吗？慎无真无言以对，好在他已经习惯了这种诡异的对待，于是问出下一个问题：“你认识傅温薄吗？”
“还有合泽，以及虞景明。”
霍临侵的眼神微微变化，却又看不出具体的情绪：“你认为呢？”
答案显而易见了。
慎无真虽然早就想到了这一茬，但对方真的承认之后，他有种被戏耍和荒唐交织翻炒的感觉：“这太荒谬了，实在超出我的认知范围。如果不是经历了这么多奇怪的事情，又莫名其妙来到末世，我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
“居然有人会分裂成为不同样貌、不同性格的其他人，然后然后还这样面无表情地出现在我面前？！”
他一拍扶手站了起来，一扫平常的温和，声音都带了怒火：“霍临侵，我早猜到你这个人有问题，可没想到这种荒唐的事情也居然能发生？你觉得耍我有意思吗？在每个副本里逗猫一样对我，到了现实世界倒装作不认识了，如果我不说，你是不是就打算一直这样骗我骗下去？”
霍临侵靠坐着仰头看他：“我骗你什么了？”
“你骗我——”慎无真顿时语塞，“你骗我”
“我不是骗你。”霍临侵缓缓站起身，走到慎无真的面前，“这件事情非常复杂，我几句话没办法跟你解释清楚。”
慎无真怒道：“那就一句一句说清楚，你究竟是个什么存在，为什么会有那个刀鞘？那把匕首是杀死我的凶器！你是不是和杀死我的凶手有关，却又在副本中不断地救我，你到底想干什么？！”
一双大手按住了慎无真的肩膀，带给他一份沉甸甸的安抚，他正在气头上，抬腿对着霍临侵就是一脚，男人不闪不避，甚至被踹到腿上都没颤动半分。
他双手一紧，压着慎无真的肩膀：“如果想出气，后面我会给你时间，但下次副本的开启就在明天，以你每次都会从S通道进入的情形来看，最多今晚就会进去。所以你先听我说。”
掌下的青年终于冷静了不少，霍临侵这才开口：“虞景明、合泽、傅温薄，包括上次你见到的国师，他们这些NPC人物的身体里都有我一部分破碎的魂魄。”
“如果不是你杀死这些副本中的怪物，释放了那些魂魄，现在的神引塔依旧没有领主，我就不可能出现在你面前。”他看着慎无真的眼睛，“首先我要告诉你的是，慎无真，不是我在副本里一次次救你，而是我坚信，你可以救我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还是过渡章，走走感情线。
第71章
在慎无真茫然的眼神中, 霍临侵缓缓放开了他的肩膀，将他按到座椅上, 跟他讲了一些事情。
慎无真的表情逐渐变得凝重起来, 后来怎么出的神引塔都没有留意，回去后脱了作战服躺在床上用被子蒙住了脑袋，很快就昏睡了过去。
在得到毒梦这个技能之后, 慎无真很久没做过梦了，这次却又例外地沉入深渊。他看到汪洋大海中巨大的触手上长满人脸，那些人拼命地哀求和惨叫，却无法躲过被厄运缠身, 被怪物吞噬的命运；他看到天空中无数的陨石冲撞而来，怪鸟硕大的身躯遮天蔽日, 狞笑着扑向地上的人类；街道上四处都是损毁报废的车辆, 商店早就被砸的稀巴烂，许多不像人却又长着人类模样的怪物在街道上巡视；医院中的医生带着口罩，转过头来确是一双没有瞳孔的眼睛, 手术刀下面是还没死透的人类；教室里的学生一拥而上, 将讲台上的老师扑倒在地, 天真可爱的孩子露出黑色獠牙，在女老师身上开出一个个血洞，吸食她的鲜血，啃噬她的骨肉；公交车司机把油门踩到最大, 带着一车恐慌尖叫的人类冲下大桥, 汽车在空中炸出烟火一样的巨大火花
他梦到了整个世界，从变异开始, 到惨剧发酵, 他的视角高高在上, 仿佛冷静又漠然地看着所有的事情发生，岿然不动，又等待着什么。
——你也会一样不得好死。
神曾经这样对他说过。
慎无真感觉身上一片黏腻，燥热难忍让他终于猛地清醒了过来，身上应该是出了很多汗，浑身几乎都湿透了。
他微微喘着气，盯着天花板沉思。
是不是白天霍临侵说的那些话，才让他做这样的梦呢。
霍临侵在末世到来的第一天就觉醒了异能，但所有的家人都在这场史无前例的灾难中失去了生命，他只简单说了几句当时的情形，慎无真就能体会到那种头皮发麻的绝望场景。
“后来我加入了神引，准确来说，是被前任领主的技能吸引过去的。那是一种神奇的力量，让人信服她，相信她，她也没有辜负大家的期望，带着极少异能者解救人类，最终在这里建立了领地，神引这才逐渐发展起来，人类和怪物的力量慢慢均衡。”
“但是怪物的智慧在这个过程中也变强了，他们去寻找厉害的同伴，将沉睡千万年的亡魂唤醒，集聚人类的怨念和贪欲，于是我们都遇到了巨大的麻烦，第一任领主也是在这个时候被无数的怪物吞噬而死。”
慎无真仿若被带入了另一个极端而可怕的世界，他期望的平淡生活、和平世界的念想在霍临侵的声音中变得虚幻和缥缈起来，他被一只大手拉入到了末世，他明白自己一时间是无法逃离了。
“后来，神引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我做了一件事，封了剩余的所有警戒区，也做好了死亡的准备。”霍临侵说到这个的时候明显不愿意多说，“不过命运总是那么神奇，我没死，甚至现在一部分的灵魂也回归了身体，只是想要恢复力量，必须要收集所有的灵魂碎片。”
“你有通过所有副本的需求，我也需要在这个过程中找到所有的灵魂碎片，而我发现，那些灵魂碎片或许受到我的影响都很喜欢你、接近你，有你在，我才能顺利地找到他们并且回收。”男人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慎无真心脏一阵颤动，他声音低了很多，如同最浓醇的酒，在黑夜中落在喉间，“我需要你，你也需要我的力量来通关。”
“我们合作吧慎无真。你要接受自己已经身处末世的现实，要接受成为异能者的现实，还要明白，在这里我可以命令任何一位异能者配合我做任何事”
“但我会尊重你，并且请求你。为此你也可以跟我提出任何条件，除了在塔内生活。”
“灵牙是我的第一把武器，那时候跟着我一起碎裂消失了，我身上只剩灵牙的刀鞘，却不知道为什么它会成为杀死你的凶器。如果能找到其余的灵牙碎片，我帮你重新锻造，会是一把极佳的异能武器。你如果介意，用不惯这个武器，我可以为你寻求更合适的武器”
“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所以，你能答应我的请求吗？”
慎无真当时淡淡瞥了男人一眼，高大的男人收敛了所有凌厉和强势的气息，在他面前微微低下脑袋，像一只桀骜不驯的巨龙终于愿意低头的模样。
没有人能拒绝这样的体验。
窗外漆黑一片，他已经一觉睡到了晚上，霍临侵告诉他下一个副本会在明天到来，而他因为提前进入的原因，估计今晚就会进入。
这个副本很特殊，会排斥作战服的特殊材质，导致进入副本失败，之前已经有神引尝试过穿作战服进入，都被排斥出来了，于是霍临侵告诉他晚上穿正常的衣服睡觉。
慎无真在想，好不容易他记得穿作战服了，以免再次遭遇尴尬的装扮，这下可好，还得再被支配一次外貌了。
身上的汗冷了一些，黏在衣服上很难受，他打算去洗个澡再回来躺着，盯着天花板想事情的眼神此刻凝聚到灰色的室内，他却愣住了。
天花板上吊着破旧的电扇，那扇叶有一下没一下地动着，上面的灰尘和油渍看上去起码几年没有人来清理过了，刷了一层腻子的墙皮脱落了不少，蜘蛛在角落安了家，也想用密密的网把旧电扇划归自己的地盘，电扇不远处垂着一个灯泡，此刻并不亮，于是屋内一直保持着昏黑的状况。
这不是他在基地的房间。
直接进入副本了吗？慎无真心跳逐渐加快起来，这里的环境让他产生了一些并不好的想法，而就在他试图下床的时候，这种不好的想法成了现实。
腰间一条皮质的带子紧紧将他束缚在床上，双手手腕上扣着金属的铁环，同样固定在床的两侧，不仅如此，两只手的手指和手掌都被细绳捆在一起，手指头到手掌都无法动弹半点；双脚同样被紧紧束缚着，更可怕的是，他的脖颈也被皮革给固定住了，整个人如同一条砧板上的鱼，此刻毫无办法只能任人宰割。
他努力地仰起头想要看清四周的模样，却只看见自己身上条纹的开襟衣服和同款裤子，昏暗中看不清楚颜色，但能猜到，这是一套标准的病服。
这是医院？慎无真不禁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白天和霍临侵说了那么久的事情，居然忘记问这次副本的内容了。
周围的空气都是温热，想必是个炎热的夏日，他穿着长袖长裤，即便没有盖被子，也足以在这间不开电扇和空调的小小房子里闷出一身的汗。
但这会儿不是讲究的时候，慎无真努力调节自己的呼吸，默默召唤灵牙，匕首是来了，静静地躺在他的身边，他却没有手去握住匕首解开身上的束缚。
要是灵牙能自己动多好。
显然这武器还没达到那种程度，慎无真只能无奈地将匕首收回去。
不知道又等了多久，他从开始的慌乱到冷静，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直到有光线照射到眼睛，与光线同步感受到的，是一只游走在身上的手。
橡胶材质在下颌划过，医用手套的味道刺鼻，很快滑到了他脖颈，扯了扯束缚着他脖子的皮革带，又扯开他的衣领。
慎无真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睛。
他对上一双冷淡的眼眸，那人带着医用口罩看不清面容，只觉得气质冷冽危险，修长的身材俯视下来带给人极强的压迫感。
慎无真瞬间就想起了霍临侵。
这个人，以及他的灵魂碎片都带有一种强烈的特制，慎无真说不清那是什么，可他却能从一个眼神就认出来，这就是他。
眼前医生装扮的人明显就是霍临侵的一个碎片，但这人明显不认识自己，并且还把他当成了病人。
“你出了很多汗，昨夜发烧了吗？”医生冷淡地开口。
这么热的天气能不出汗吗？慎无真心里腹诽，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如果不说话，那你之后就不要再开口了。”医生从旁边的托盘上拿出一个东西，是个带孔的小圆球，两边还有黑色皮革扣带，慎无真瞳孔一缩，以前的他或许不认识，但在那个傅温薄的副本里却也看到过，以那个变态的性质，这也觉得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没有发烧。”他立即开口回答，因为出汗过多有些轻微脱水，慎无真的嗓音有些哑。
医生满意他的开口，却又忽略他说话的内容，放回圆球后，从旁边拿出一个水银温度计放在他唇边。
“张嘴含住，消过毒了。”
慎无真头皮发麻，冰凉的前段碰到他有些发干的唇上，他怎么也张不了口。
温度计丝毫不留情地往他唇内挤了挤，他听见医生没有半点感情的声音。
“这张嘴测温，或者下面那张嘴测温，你有三秒钟的选择时间。”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今天还有一更。
第72章
“一。”
慎无真条件反射地收紧了屁股, 又觉得自己举动可笑，可对方的态度和表现明显什么都干得出来。
“二。”
他微微张开唇, 那支体温计依旧悬在唇边, 医生的眼中划过一丝戏谑。
“三。”
慎无真认命地微微仰起头，张嘴伸出舌尖，将体温计往口中卷了卷, 医生眼中划过一丝不明的神色，松开了手。
“五分钟，如果撒谎，后果自负。”医生冷漠地抽手, 往他的肩膀去按去，手指一路向下, 揉捏着他的胳膊。
慎无真口里含着体温计, 有些不适地扭动了身体，医生的力度重了不少。
“帮你活血，别想多了。”医生嗤笑一声, “绑了一晚上, 你不怕绑废了, 我还担心出医疗事故。”
慎无真闻言便不动了，医生的手果然是在他被绑缚的关节周围给他按摩，他的手法十分娴熟，几下的功夫, 原本有些发麻的手腕和手指就慢慢活泛了起来。
也许是医生看他还算听话, 把手指上的细绳缓缓解了，只是被绑了太久, 慎无真还是不能立即活动, 有些发凉的手指隔着橡胶手套握上他的, 在麻木的手指间不轻不重地缓缓按着，血液逐渐流通，挣扎一样的疼痛感袭来，慎无真的手指不住颤抖。
真疼啊。
医生并没有因为他的颤抖而减轻力度，但目光却从手指移到他的脸上，似乎在仔细地欣赏他的表情，他被看得有些难堪，垂了眼眸，含着体温计发出一两声闷吭。
那声音如同小猫叫一般，两人都同时愣了一愣。
“这会儿来勾引我，晚了点儿。”医生揉搓着他的掌心，淡淡地开口，“因为你的一系列举动，加上昨天试图伤人和自残的行为，医院已经同意你哥哥的申请，今天会将你转到弗列达精神病院去。”
精神病院？慎无真精神一振，看来那里就是副本位置了。
“呵。”头顶上传来一声冷笑，医生显然误会了他的意思，“别以为去了那里就能想办法逃出去，那里只会比这儿更加恐怖和森严。”
“没有一个人能从弗列达活着出来，因为那里都是有暴力倾向极度危险的病人。但凡还有治愈的可能，没有谁会花费高额的金钱把家人送到那个鬼地方去。”医生绕到他的另一侧，帮他解开另一只手的束缚，“你这种样子过去，恐怕会被吃的连渣滓也不剩。”
医生垂眸，他的睫毛很浓密，可以掩盖住眼中的所有情绪不被发现。
“如果你求我，慎无真，看在以前的情面上，我可以勉为其难地帮你一次。”
慎无真抬眼看他，情分？是剧本里面的情节，还是因为眼前的医生是霍临侵灵魂碎片的原因？
不过他体会到了风水轮流转的滋味，不久之前高大的领主还低头求他合作，转眼他得求回去了。
“求求你，放了我。”他含着体温计，说话还有些模糊不清，甚至担心咬破体温计导致自己水银中毒，他口中蓄了些口水没来得及往下吞咽，顺着唇角流了下去。
慎无真羞耻到闭眼，手被困着也无法擦拭，可他感觉到唇边的橡胶味道，男人轻柔地替他抹去了涎液，他睁眼，对方却将那液体缓缓涂到他的脸上。
羞辱的成分一瞬间爆棚。
“放了你？想得美。”医生轻笑一声，抬手抽出了他口中的体温计，对着窗外缓缓升起的太阳，日光下转动残留着水渍的体温计慢慢看着。
慎无真明白自己又遇上了一个变态，对方让他求饶，却又出尔反尔，只因为决定的权利都在对方的手上，恐怕只能乖乖听话，才能达到对方想要的结果。
他向来会从细节揣摩别人的心思。
“那你想怎么样？”他的声音依旧干哑，却微微地颤抖着，害怕而又绝望，还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
这种反应显然取悦了医生，对方的目光从体温计上往下挪，看着他带着畏惧的神情，隔着口罩也能感觉到唇角在上扬。
“36.3，果然很乖没有骗我。”他将体温计丢入酒精消毒液中，俯身离得慎无真很近，像是要看清他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我不会放了你，因为我没有这个权利。”
“但我可以申请陪你过去，成为你的主治医师。”
“我的小可怜，这下你就不用怕了。”
押送精神病人的衣服结实而且怪异，没有袖口的反穿，他的双手甚至还和身体绑在一起，可见想要把他送进精神病院的人有多么担心他逃走，但路上他没看到其他任何人的身影，难道那个“哥哥”不来送自己一程吗？
看来是不重要的角色了。
他一路上都很安静，押送的车辆和救护车差不多，平躺着可以放两个人，而且在他上车后，很快又抬上来一个人。
那人却没有他这么安静，不停地挣扎、哭闹，导致最后被戴上了口塞，还打了一阵镇定剂昏睡过去。
医生是最后一个上车的，他摘下了口罩，五官锋芒很盛，冷淡的基础上更多的是桀骜，左耳上带着一枚耳钉，那材质让慎无真感觉到熟悉。
脑海中的灵牙突然兴奋起来，他默默地将这开了灵智的匕首压下去，医生的目光也看了过来。
他长腿一迈，就到了慎无真的身边，缓缓坐下来之后冲外面打了个手势，车厢门关上，汽车很快也发动起来。
“我怕是疯了。”医生低叹一声，“我为什么会想要陪你去那个魔窟呢？”
慎无真看向对方，两人目光相接的时候，他缓缓开口：“因为先生可怜我，对吗？”他不知道对方的名字，“先生”这个称呼，似乎会比其他的更亲密一点。
医生果然怔愣了一下，表情却变得柔和了些，连面上的冷傲也去了不少，他抬手去抚摸慎无真的头发，这次没有戴手套：“是啊，你就是一条可怜的乖狗。”
慎无真被他揉着头发，垂眸之下却在心底默默笑了笑，谁是狗，现在说得清吗。
车辙在泥泞的地面留下印记，慎无真被抬下车的时候，看到周围一片荒芜，一眼扫过去居然看不到任何的建筑，远处有个湖泊，但目测起码有好几公里，而他要进去的地方，是个围着十来米高电网的破旧建筑。
往内靠近，他发现头顶上也是一片不怎么明显的电网覆盖着天空，真是插翅也难飞的地方啊。
车辆不允许进入院内，他和另一个病人被抬着往里走，医生在前面进行手续的交接，没再看慎无真一眼，非常单纯的医患关系。
慎无真被抬着路过的时候却看到他扫过来的眼神，充满着警告。
里面非常危险，这是他得到的讯息。即便慎无真已经做好了准备，但在进入大门的时候还是被里面的场景给震撼到了，这哪里是什么医院，简直是地狱！
呜咽、厮打、啃噬、狂笑无数可怖的声音在四处传来，到处都是穿着蓝白条纹的病人，而更多的是穿着白大褂，手里持着鞭子、针筒、木板，甚至还有匕首的医生在制服这些病人，病人龇着牙咬人，就有两个医生按住他，另一个拿着钳子将病人的牙齿一颗颗拔下来，敢叫唤的，抬手就是皮鞭打在身上，根本不分部位和力度，劈头盖脸地抽过去，有的病人双手举起输液架去攻击医生，被一刀捅在肩膀上，拔出匕首后用钉鞋在伤口上狠狠碾过，直到病人抽搐着求饶、或者昏死过去，然后有人来将这些人捆好带回病房。
即便受到如此残暴的对待，依旧有病人不断地想要逃离房间，想要攻击医生，于是整个大楼的一层充斥着浓厚的血腥味，地面上留着一层洗不清的褐色痕迹，显得这里更加陈旧可怕了。
他被放到了一个房间的床上，另一个跟他一起来的病人被放在隔壁床上，那人还在昏睡中。
根据对医院浅薄的经验来看，这里应该是个检查室。很快，他的猜测就得到了证实，几个白大褂甩着手上的血走了进来，草草地用酒精消了毒，他们拿起旁边的针筒和一系列工具往两人的床边走过来。
“这个长得好，下手轻一点，别弄坏了。”其中一个戴眼镜的看着慎无真的眼神一亮，“看着很乖呢。”
“这个是有人跟着过来的，别想了。”另一个高个子医生笑了一声，他脱下外面沾了血的外套，手臂上留着一个深可见骨的牙印，“妈的，又被狗咬了。检查和抽血就交给你们了，我去处理一下伤口。”
这人说完话就转身走了出去，留下两个医生分别往慎无真和另一个病人的方向过去。
“有人跟着怎么了，好狗都是大家一块儿养嘛。”眼镜医生丝毫不把高个医生的话放在心上，盯着慎无真的脸不放，目光变得逐渐痴迷起来，“这么个小宝贝，怎么有人舍得送到这里来呀，啧啧啧，要不了几天就要坏了噢。”
他拿起旁边的针筒，也不知道有没有消过毒，就这样靠近慎无真，拉开他防护服旁边的拉链。
“医生”青年软软的声音飘入眼镜医生的耳朵，酥了他半边身子。
“我怕疼，能不能不打针了，我会乖的。”清透的眼底此刻蓄满了泪水，青年的睫毛湿润地看着眼镜男，声音哑得可怜，“可以给我一些水吗，求求你”
他的声音轻了很多，在眼镜医生越来越炽热的目光中，放低了声音：“您想要做什么，我都不会反抗的，我很乖的噢。”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腹黑的小狗。第二更！
第73章
眼前的漂亮青年脸色苍白, 红着眼圈小声乞求，这幅美景霎时间占据了眼镜医生脑子全部的容量, 他的眼里只剩了这个青年, 浑身如同过了电一样，那种多巴胺分泌旺盛的美好感受让他瞬间就痴了。
“好好，好”他连忙应声, 语言词汇全部紊乱，只剩下了一个“好”字。
青年小心翼翼地看着他：“水”
眼镜医生连连点头，丢掉手里的针管和工具，转身就出了门, 他要给自己心爱的小狗弄到最甘甜的水，可不能让他难受啊。
隔壁的医生正专心地给昏迷的病人抽血, 听到动静转头看过去, 莫名其妙地嘀咕两句：“这么快就抽完血了？”
不过他也没有太注意慎无真的情形，毕竟被束缚成这样，又见到大厅内情况的病人, 刚开始不被吓尿都算好的, 压根生不出任何逃跑的想法。
于是他就没有看到, 刀尖从束缚服中慢慢伸出，悄悄划开一个裂缝的场景。
这是慎无真第一次尝试使用自己那个本命技能——神引，虽然以前都是被动触发，可他大概也知道触发的一些规律, 无非是让对方从情绪和思想上都落在自己身上, 利用言语和表情吸引，那种奇异的能量就会顺势移动到对方身上, 从而达到目的。
一旦中了神引, 想必是没办法轻易解开了。
他丝毫不担心隔壁床的医生, 手指没有被束缚，那么能握住刀柄的自己，就不会再是鱼肉了。
灵牙割开了皮革和衣服，他悄然地坐起身，在隔壁医生没有反应过来之前抬手用刀柄将他敲晕了。
低头割开昏迷病人的衣服和束缚，慎无真拍了拍他的脸，镇定剂的效果太好，这人一时间醒不过来。
略微思索了一下，他的指尖冒出一点漂亮的紫色烟雾，那是毒梦粉。
在基地的时候他了解过，自己多出来的技能实际上都是前100的异能，一个是能在脑中绘制和预判活体地图的043号异能——魂图，以及052号异能——毒梦。
毒梦粉不仅能够让人陷入自己最害怕最恐惧的噩梦中，还能够侵入和操纵别人的梦境，让对方陷入永远的睡梦中死去，或者切断梦境立即醒过来。
男孩看上去年龄很小，最多十七八岁，青涩的眉眼看上去单纯可爱，细皮嫩肉的像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少爷，他清醒过来的时候眼底全是迷茫和单纯，看到慎无真的那一刻怔住了神。
“你是天使吗？我是不是已经到了天堂？”
“你没有死，但是你要想想，自己在什么地方？”慎无真温声开口。
男孩迷蒙的眼神逐渐清醒过来，于是那双澄澈的眼底逐渐蓄满了悲哀和痛苦，眼泪大滴地往下落，他痛苦地捂住脸。
“哥哥，不”
又是哥哥？慎无真眉头动了动，之前那个变态医生说过，自己是被哥哥送进来的，难道说的是这个男孩？
他每次进入S通道总会占据别人的一些剧情，早已习惯了。
男孩哭的真实，慎无真不免也有些同情，他伸手摸了摸男孩的头发：“别哭，这里不是能说话的地方，我们要先出去。”
“出去，去哪儿？”冷漠的声音在身后传来，是那个变态医生，“原来小狗的可怜都是装的，咬人才是真实面目吗？”
慎无真淡淡道：“会咬人的狗都不叫呢，先生你这种总在叫的狗，难免有些色厉内荏，让人看轻了。”
“倒是能说会道。”变态医生抬手反锁了门，一步步走过来，男孩吓得都不敢哭了，紧紧攥着慎无真的手臂不肯松开。
医生的眼神落在男孩的手上，逐渐变得冰冷：“有办法离开，还想带个累赘当好人？”
慎无真看着他一笑：“我什么时候说过要走了？”
医生眉头一皱，上前一步伸手去抓慎无真，青年一个侧身躲过了他的手，顺势抓住他的手腕，接着迎上慎无真手里的匕首，刀尖抵在他的胸口，他已经能感受到刀锋的锐利。
“你浑身上下都被我搜过了一遍，哪里来的匕首？”
浑身上下？慎无真又想起了那个温度计，声音更是淡了下来：“躺过去，不然你知道后果。我可是个精神病患者，在这里就是发疯杀了医生也不用负任何法律责任。”
很快，在男孩的帮助下，一个昏迷的医生，以及清醒的变态医生都被牢牢地捆在了两张床上，慎无真很贴心地剥了医生的衣服，将自己二人的病患服与其对调，一身白大褂的慎无真把玩着匕首站在变态医生床前，居高临下地俯视他。
“游戏刚刚开始，我的先生有没有后悔跟我到这里来呢？”刀尖在男人英俊的脸色缓缓移动，慎无真笑的贴心，“我开玩笑呢，医生先生你是不会后悔的，因为待会儿我会带人来送你回到该去的地方。”
“你打算去哪儿找人？”医生不紧不慢地开口，他似乎并没有因为身处劣势就变得急躁，“外面的情况你应该看见了，患者会被医生拖在病床上治疗，可是医生会被患者往死里攻击，你确定要穿着这身白大褂出门吗？”
“这件事就不劳先生您费心了。”慎无真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医生再次开口，“我知道你要找谁，刚刚交接的时候，听说这里来了一批奇怪的病人，因为有人表现过于激动，整体都被关到地下室去了，我可以带你去。”
有了技能“魂图”的慎无真，根本不担心找不到路：“不用了，我自己能找到位置。”
他带着男孩走到门口，手放在了把手上就要开门。
“这里的怪物是不认白大褂的，你知道吗？”医生突然开口说了这么一句，“每个医生在门口登基的时候可不仅仅是领了一身衣服，你以为没有病人攻击医生想换了衣服混出去吗？最后只会死的更惨。”
慎无真犹豫了，他的攻击力是弱点，在没有找到霍临侵之前得保住自己的性命才行，何况还带着一个男孩。
他转过头：“你为什么说这里有怪物？”
医生躺在床上，微微侧头：“这是一场游戏，难道不是吗？别跟我装傻了，小狗。”
慎无真抿唇：“我叫慎无真。”
医生眯眼：“程苏遇。”
“我的刀不长眼，而且很锋利。”慎无真把白大褂丢给程苏遇，刀尖一挑勾断了他脚腕上的绳子，手上依旧捆着。
程苏遇一挑眉：“这样我怎么穿衣服？”
慎无真伸手把衣服披在他身上，靠近了一些，替他把扣子扣上：“你说了，衣服不是重点。”
“嗯。”程苏遇的声音在头顶上懒懒地，他低头看见青年纤密的睫毛，颤动的时候像是扫在心尖，“抬头。”
慎无真下意识抬头去看他，额头迎上了男人微凉的唇，那吻冷淡却又放肆地往下落在他的眼睫上，闭眼的瞬间睫毛在程苏遇的唇上划过。
“不好意思，不是故意的。”程苏遇勾起唇角往后挪了挪，把青年泛红的耳根和恼怒的眼神收入笑容里，“我只是想跟你说几句话。”
慎无真面无表情地把他从床边拽下来，没错吧，这就是霍临侵说的，自己对他的每个灵魂碎片都有强烈的吸引力，他很怀疑这是异能的原因，可惜他没有证据。
“砰砰砰——”门被大力敲响。
“怎么锁了？”眼镜医生的声音疑惑地传来，“刘医生开门啊，锁门干什么？你不会对我的病人在干什么事吧？”
“艹，那小东西是我的你听见没有！”
程苏遇冷哼了一声，低声开口：“你倒是很会哄人呢。”
慎无真淡声：“过奖了，比您嘴巴甜上一点。”
程苏遇看过来，慎无真心里咯噔一下，被男人的眼神给冻到了，忍不住往后撤了一步。
“没出息。”程苏遇嗤笑一声，下巴指了指门口，“去开门。”
门打开的一瞬间，身材看起来比较瘦弱的程医生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只抬腿一脚，就将眼镜医生连同水杯一起踹翻在地，对方还没来得及看清楚面前攻击他的人是谁，就被第二脚踩到的头上，直接昏厥过去。
“对于这种人不用留手。”程苏遇说，“这里的医生和病人都是怪物，等到他们变身就晚了。”
慎无真好奇：“你究竟怎么知道这么多的？”
程苏遇：“见到你的时候，就知道了。”
说来也奇怪，原本哄闹的外面，这会儿却安静了下来，病人们都被带回了房间锁着，有的被捆在床上拼命挣扎叫嚣着要操遍医院所有公狗云云，有的被打了镇定剂昏睡着做噩梦求饶，有的锁在房间里，不停地找东西砸门，最后用头撞，头破血流地从门上透视玻璃传来吓人的视觉效果，出来了一些清洁工打扫战场，医生们龇牙咧嘴地去包扎伤口。
“据说这里每天早上6—8点是病人放风时间。”程苏遇对着地上的眼镜又踹了一脚，“长期把病人关在房间里，再温柔的人也会变得暴虐。”
慎无真：……请问这里有能称得上“温柔”的生物吗？
当然，除了他自己以外。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第74章
医生们看到程苏遇带着两个病人出来并没有多说什么, 他们也根本不顾上管别人的闲事，地上的血迹残渣很快就被清理干净, 但周围的嘶吼声依旧没有停止, 这里虽然不是地狱，但胜似地狱。
慎无真身后的男孩一直在低声啜泣，但慎无真知道, 男孩并不是因为害怕这里的环境，而是因为他口中的“哥哥”将他丢在这里。
他抓着男孩的手臂一直没有松开，时不时地摸摸男孩乱糟糟的头发以示安慰，也许是很久没有被人这么温柔地对待, 男孩逐渐地停止了哭泣。
前往地下室的路程有些远，他们要一直走入医院的最深处, 通关很多道关卡才能到达, 可以明白关在地下室的病人是多么凶残可怕的。
一路上有医生跟程苏遇打招呼，并且下意识距离慎无真和男孩远了些，恐怕以为程苏遇是要将他们两人关入地下室的。
“往往只有丧心病狂且破坏力极强的人物才会被关入地下室中, 那里几乎是个等死的地方, 没人能从地下室活着出来。”程苏遇在路上和他们解释, “当然，这也是外面的人不想让他们继续活下去了。”
慎无真：“我很好奇，这个医院有活着出去的病人吗？”
程苏遇：“当然有，只不过近百年来活着出去的病人一个巴掌能数清楚。”
慎无真默默看了男孩一眼, 对方显然听到程苏遇的话之后更加落寞了。他低声和男孩交谈, 用余光留意着程苏遇的举动。
披着白大褂的男人似乎并不在意两人的对话，脚步也放慢了些, 丝毫没有逃走的意思。
从对话里, 慎无真知道男孩的名字叫周贺楠, 今年还在读高二，是从上个月开始，他晚上总会看见死去的父亲要掐死自己，白天上课完全没有精神，一个小动静就能吓得他跳起来，后来就一直跟哥哥周贺彬睡在一个房间，但这些症状不但没有好转反而变本加厉，哥哥就将他送到医院治疗。
“我想着只是住院嘛，但不知道为什么那些人就突然把我送到了精神病院，还说是哥哥签字送我进来的呜呜呜”周贺楠眼睛肿的像两颗胡桃，“而且那些医生们都很可怕，动不动就打我，给我打针，还绑着我”
“呜呜呜我想回家”
眼前的男孩像是蜜罐里泡出来根本不知世间冷暖的少爷，他面上的单纯和惶恐让慎无真觉得有点好笑又有点悲哀。
三言两语间他就问出来很多东西，男孩根本没有心理防御这一说，觉得慎无真从无良医生手底下救了自己，便什么都告诉了对方。
周贺楠家里果然有钱，而且不是一般的有钱，父亲生前是H市医药企业中的老大，几乎H市所有医院的设备和药物大多都是他们公司提供的，业务拓展到全国各地不说，同时还开了海外分公司，早在周贺楠还没出生的时候，他们家族的企业就早已联合上市多年。周贺楠妥妥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孩子，自出生起周围就是4个保姆轮流照顾，家里房子大到天天迷路，有时候贪玩藏起来，保姆找得直哭，每次都是哥哥周贺彬才能找到他，加上他们母亲死的早，父亲工作忙，所以都是周贺彬在照顾弟弟，兄弟之间关系一直不错。
而问题就出在他们父亲去世之后，因为常年的高压工作，导致心梗猝死，整个集团的压力骤然落到了两兄弟身上，成年的哥哥才步入职场几年，周贺楠更是个金屋里不谙世事的少爷，于是他们几个叔叔，以及集团里其他股东就开始打他们手里股份的主意。
“爸爸去世了我哭了好几天，那时候每天上学都是哭着去的。说来也是倒霉，经常我一下车就遇到不好的事情，有一次还遇到广告牌掉下来差点砸到我，最吓人的是有一次我打算周末出去跟同学聚会，都安排好了车子，但我突然头晕不舒服就推了，谁知道我那辆车居然自燃了。”周贺楠想到这件事情就害怕，揪紧了慎无真的衣服，“还好我没上车，不然我早就死翘翘了，谁有我这么倒霉啊”
滴——
程苏遇打开了最后一道门，背后是深不见底的下行楼梯，一股血腥气和霉味儿涌了上来，娇生惯养的小少爷忍不住捂着嘴干呕了两声。
“到了，下去吧。”程苏遇淡淡道。
“你不去？”慎无真问。
程苏遇好整以暇地看他：“你找人，我又不找人。我们如果都下去了，万一有人把门从外面关上，那么谁都不出去了。”
慎无真：“那你要是跑了呢？”
男人从白大褂下面伸出被捆在一起的双手，缓声说：“那你，再把我绑的紧一些？”
慎无真默默看他，两人目光久久对视。他拉着周贺楠的胳膊，推着他往下面走去。
“呜呜慎，慎哥哥，我能不能不去下面好黑啊”周贺楠拼命摇头，“我，我想回家”
“陪我找到人，才能带你回家。否则这里的怪物这么多，我们无论如何都逃不出去。”慎无真拍拍他的肩膀，趁周贺楠还在愣神的时候，一把将他推了下去。
男孩凄惨的叫声中，慎无真转头看了眼程苏遇：“我信你，骗谁，你也不会骗我。”
程苏遇一怔，眼底划过意思奇异的光芒，他看着慎无真的背影若有所思，慎无真说的话没错，他确实不会骗他，可是这个一身刺的青年，又为什么会对自己产生信任呢？
他低头看了看手上的皮革束具，轻轻一动便挣开了。
思索了半晌，程苏遇低头跟着走入了地道中，金属门在身后砰然关闭。
慎无真脚步一度，他似乎听到了身后传来的关门声，难道是他判断错了，霍临侵的这些灵魂碎片并不是每一个都能帮助自己的吗？
无所谓。慎无真并不是太在乎，关了门他也会想其他办法出去，更何况周贺楠在自己的手上。
他当然不会无缘无故同情心泛滥去救助副本中一个普通的NPC，这里既不是剧组副本，也不需要扮演角色，玩家进来之后不会按照副本中的剧情发展，而是寻求逃离这里的办法。
周贺楠明显不是玩家，而且他和自己上了同一辆车来到这个精神病院，两人之间的剧情有些许重合，如果他没猜错，周贺楠就是本次副本中的S。
慎无真从不怀疑自己的判断，只是他从没见过这么胆小娇气的BOSS，即便是第一个副本中伪装极好的唐吉也没有轻易对他说这么多事情。
如果周贺楠是装的，那演技也太好了。
周贺楠下楼梯的时候被摔了一个狗啃shi，地下室的地面脏兮兮的，他的病号服染了一层污垢，这会儿气的直哭。
“呜呜呜，你，你干嘛推我啊——”
“嘘——”慎无真低声说，“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正在哭泣的男孩吓得浑身一个激灵：“什，什么声音？”
哭声停了下来，周贺楠立即听见了慎无真所说的“声音”——那是如同幽魂恶鬼一般的低嚎、大笑、啜泣，这些全部来自地下室的深处。
“上面的门已经关了，不往前走也回不去，收起眼泪乖乖跟我走。”慎无真淡淡开口，又揉了揉男孩的头发，“有我在，他们不会伤害你。”
周贺楠被揉的霎时间红了脸，恐惧感也被害羞所覆盖，只好点了点头，心想，这个哥哥可真好看啊，而且让人觉得很可靠。
慎无真则默不作声地观察周贺楠的表情，又牵着男孩的手慢慢往前走。
地下通道很多，顺着那些声音的方向，他们很快看见了一个又一个半人多高的笼子。这些笼子仅能放进去一个人，并且放进去的人无法直立，无法卧躺，只能蜷缩着身体躺在地上，或者坐在里面，笼子角落放着一个桶，即是座椅，打开也是马桶，看来吃喝拉撒都在这个笼子里解决。
而且通道的两侧密密麻麻全是笼子，往里走可能都是这些非人的囚禁地点，里面的人半死不活，有的紧闭双眼似乎早就没了气息。
就是以往古代的牢狱也没有这种地方来的可怕，慎无真心底想着，又突然产生了一个疑问，这是副本世界，那曾经的现实世界中是不是也有这么一个丧心病狂的医院，拥有这样一个可怕的地下室呢？
旁边的周贺楠小公子再度干呕了好几声，他已经一天多没有吃过饭喝过水，不然这会儿恐怕胃酸都要吐出来了。一部分是恶心，更多的是恐惧。
笼子里的人见到有人来了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啃指甲的继续啃，咬笼子的继续咬，昏迷中的则继续昏迷。
不知道走了多久，这些惨状慎无真看得快要麻木的时候，突然感觉前面干净了不少，里面的病人也整洁一些，而他在一个笼子中看见蜷缩在地上昏迷中的男人，浓密的发遮住一半眉眼，却挡不住男人俊美的面部轮廓，他紧紧蹙着眉，一身的病服看上去少了许多凌厉的气质。
牢笼和囚禁让这一切美好被打碎，曾经站在神引塔顶端的男人手上带着镣铐躺在他的面前，慎无真心脏猛地一跳，一股热流强烈地往身下冲去。
他深吸一口气，暗骂自己，慎无真，原来你也是个变态啊。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插着空出去新买了一台电脑，口罩原因，卖电脑的商家四周都是挡板，加上半挂的卷帘让我一度觉得是在做什么暗地交易
第75章
他轻咳一声压下心里那股邪火, 灵牙出现在手里，轻松破开了笼子上的锁。
这样的动静依旧没有把昏睡中的男人惊醒, 也许是进入副本的时候就已经被注射了大量镇定剂的缘故。
而且副本排斥作战服的进入, 也就是说，但凡进来的人都必须在没有装备的情况下从这个地下室开始往外突破，可见难度之大。
慎无真蹲下身体, 掩盖住自己反应的同时，观察霍临侵的状态。男人睡得很不安稳，手上黑色的锁链紧紧箍在腕上，虽然没绑在一起, 但是看上去也很难受，高大的身躯蜷缩在一个小小的笼子里, 怎么看怎么憋屈和难受, 充满了羞辱感。
真是让人兴奋的场面。慎无真深感自己的变态，也许是在副本中混久了，也许是因为霍临侵前后这种强烈的反差, 让他有些心猿意马, 伸出去想要推搡霍临侵的手也变成了抚摸, 在他的喉结处流连了一二。
“霍领霍先生？”他轻声叫着，手指攀上了男人的下颌，指尖下的皮肤不算特别光滑，阵阵的温热却让他心悸不已, “醒醒, 霍临侵。”
也不知道这样能不能把人叫醒，他却希望这一刻霍临侵别那么快清醒, 让他看见自己正毫不客气地揉搓他的唇瓣, 像是得到了什么有趣的玩具。
慎无真以前觉得, 自己可能不会对任何人产生兴趣，或者喜欢的情绪，可实际上在遇到霍临侵的第一个灵魂碎片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了这人的有趣，并且产生了强烈的好奇，起初是因为那把匕首，后来他在不断的冒险中得到这人一次又一次的保护和救助，两人之间亲吻过，拥抱过，甚至上了床，可他也没有这一刻觉得该如此亲密，情绪里有这么多细碎的部分系在这个人的身上。
他向来情绪不愿意外露，是因为外界的危险过多，只有用一个笼子将自己的所有情绪笼罩在心底里，甚至忽略不计，才能有更多的空间去思考如何顺利地活下去。
但是当有人保证了他的生命能够不受威胁，那么其余的情绪就逐渐地往外放肆翻涌起来。
手指突然被温热的口腔包裹住，慎无真一怔，却觉得指尖一阵轻微的刺痛，连忙抽了出来，抬眼对上霍临侵淡淡的眼神，他有些心虚地垂眸：“你，你醒了啊。”
男人翻身坐起，伸手就扶住他的腰往外推了推，两人出了笼子，但霍临侵的手却似乎没打算挪开，看得周贺楠眼睛都直了。
“你们你们”憋了半天，涉世未深的周贺楠只能憋出一句，“你们认识啊”
霍临侵“唔”了一声，看了看几人的衣服，又往周围瞟了一眼：“医院地下室？”
慎无真不露痕迹地掰开他的手，往旁边挪了一步：“弗列达精神病院地下室。”又指了指周贺楠，“周贺楠，Searching。”
霍临侵立即看了眼慎无真，明白过来对方的意思，也看到慎无真眼底的暗示。
不要轻举妄动。
周贺楠则很奇怪地问道：“searching？搜索什么？”
慎无真笑笑：“这是他的外号，搜救犬。其实是个警察，叫霍临侵。”
“警察！”周贺楠自动忽略了慎无真前面的玩笑话，恨不得蹦起来，冲上去抱住霍临侵健壮的胳膊，“呜呜呜，警察叔叔救命啊——我不是精神病，求你救我出去见见我哥哥，他不会这么狠心把我丢到这里不管的”
霍临侵觉得自己头上的血管在蹦蹦跳跳，瞪了慎无真一眼，“搜救犬”是什么情况，怎么好像一晚上不见，这个家伙变得张狂起来了？
还有面前这个哭得眼泪鼻涕糊成一团还试图往自己袖子上蹭的家伙，他是S？这是什么滑稽的剧情？
是不是镇定剂的效果还没消，他产生了幻觉？周围的两个人都有些诡异，霍临侵破天荒地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
慎无真似乎看穿了霍临侵的疑惑，他抬手将周贺楠从人肉架子上拽下来：“小声点儿，你没看到警察叔叔都被抓进来了吗？这里可不是什么好出去的地方。”
周贺楠抽泣着那袖子擦眼泪，这才后知后觉地盯着霍临侵看了几眼，面前的男人身材高大得不像话，肩宽窄腰的一看就练过，但身上的病号服却和他们穿的一样，连这么厉害的人都被抓了进来，看来真的要完蛋了！于是他哭得更凶了。
只是捂着嘴不敢大声。
“你也说他被抓了进来，居然还指望他带你们出去？”一个凉凉的声音从拐角处传来，男人长腿一迈，白大褂先映入几人的眼中，不是程苏遇是谁呢。
慎无真：“果然不该相信你会帮忙守门。”
程苏遇的目光落到霍临侵的脸色，口中却说：“我只是担心你的安全，怕被什么神经病给骗了而已。”
霍临侵看到程苏遇的那一刻就感受到极其强烈的共通感，明白这是自己的一块魂魄碎片了。
“我看过新一批病人的病例，有在外面杀了人的，有把人肉当猪肉下酒的，还有强.奸起来不分男女和物种的”程苏遇的声音冷得掉渣，“不知道你是哪一种呢？还是每样都沾上那么一点？”
霍临侵淡淡一笑：“或许是专门进来杀人的呢？”他瞥了慎无真一眼。
慎无真意会，一把扯过还在哭泣和懵逼中的周贺楠往更深处走去，同时捂住了周贺楠的眼睛：“大人要打架，我们走远一点免得伤及无辜。”
程苏遇见状浑身的寒气止不住地往外冒，上前就要去捉慎无真，被霍临侵一把拦住。
慎无真没有看过霍临侵收复灵魂碎片的过程，其实有点好奇，但又担心这个场面刺激到懵懵懂懂的周贺楠，这小子如果突然觉醒变异就不好玩了。
夏孤之前跟慎无真说过，因为警戒区被封印，形成的小世界规则过于真实，有些执念太重的S会一遍一遍地沉浸在过去发生的事情中无法自拔，时间久了就会忘记自己是个怪物的事实，还以为自己是个真实存在的人类。
如果遇到这类的S，轻易不要唤醒对方，也不能直接杀了它，因为那样杀死的是记忆幻觉中的S，将会引发更加严重的后果，只有帮助S从执念中走出来，趁它虚弱的时候一击必杀才能彻底解决副本。
周贺楠很明显就是这样的一个S。
可慎无真现在还没弄清楚周贺楠的执念是什么。
“你很想见到哥哥吗？”慎无真问，“他会不会来看你？”他们一定出不去这个精神病院，如果周贺楠的执念是见哥哥，那么只能等他哥哥来这里。
周贺楠拼命点头：“想，想见他，爸爸妈妈都死了，这个世界上只剩下哥哥了。可是他，他一个多月都没来看过我，自从我住院之后他就再也没来看过我。”男孩眼泪啪嗒啪嗒地掉。
慎无真：“那你有想办法联系他吗？打电话、找人帮忙递口信？”
“我住院的时候手机都被没收了，我试过半夜偷偷溜出去用医院的座机打电话，可是哥哥接了之后发现是我就挂了”周贺楠委屈极了，“被他们发现后，他们就把我绑在床上打了镇定剂，每天要让我吃好多药，根本没人愿意告诉我哥哥在哪儿，我也根本逃不出去我都好久没有看到哥哥了，我好想他”
真是个傻子。
慎无真在心底叹息，委婉地说：“你有没有想过，谁会把你送到这里来？比如你哥哥？”
周贺楠头立即摇的像个拨浪鼓：“不会不会，绝对不可能是哥哥的。肯定是他送我住院，大伯他们就趁机想办法把我丢到这个地方，让我死在这里，或者是三叔，小姑，但绝对不可能是哥哥！”
“为什么不可能是你哥哥？”
“因为哥哥哥哥和我是世界上最亲最亲的人了我们说过一辈子都要在一起，永远永远不会分开。”周贺楠认真地看着慎无真，“别人也许会因为想要家族的钱财和股份对我下毒手，我也知道自己是个没用的废物只能给哥哥添麻烦，但哥哥跟我说过，他永远都会保护我，不管我多少岁，我都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亲最爱的人！”
慎无真看着周贺楠的眼神从疑惑逐渐转为震惊，毕竟这小子说起哥哥的时候态度有些太不对劲了，他嗓子有些发干：“你和你哥哥”
他从来没想过这一茬，最初只觉得周贺楠一定是因为家族财产的纷争被人陷害弄到精神病院等死，可现在看来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了。
周贺楠眼神闪躲了一下，又抬了抬下巴：“我不丢人，我反正都要死在这里了，跟你说了又怎么样我和哥哥”
“跟你和外面那个搜救犬的关系，差差不多。”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
第76章
慎无真不是没见过同性恋, 甚至他自己也在往这个方向越走越偏，可周贺楠与周贺彬是兄弟啊！
或许是他过于震惊的眼神让周贺楠这个迟钝的家伙也反应过来了点什么, 连忙摆手解释：“你, 你别误会我和哥哥不是亲生的，他是我爸妈收养的。”
周贺楠连连解释，慎无真这才明白事情的原委。当时周贺楠的父母结婚将近十年都没能生育, 家族催的很紧，两人各种方法都试遍了也无果，周父又极爱周母，绝对不愿按照家族长辈的意思离婚再娶, 就从孤儿院领养了一个各方面条件都不错的孩子。
这个孩子就是周贺彬。说来也奇怪，自从周贺彬来了之后, 周家父母越来越恩爱, 并且奇迹般地很快怀孕，生下了周贺楠。
他们将周贺彬当做福气，而对于这个来之不易的小儿子更是心疼得如同心肝宝贝, 无论周贺楠要什么就给什么, 就连周贺彬也非常宠爱这个弟弟, 一度劝说父母寻找家庭教师在家里给弟弟上课，恨不得时时刻刻都把周贺楠拴在身上不离开半分。
直到7岁那年，周母因为前些年吃了太多药而身体不好，得了一场大病去世, 周贺彬对于弟弟的保护更是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
“那时候哥哥连学校也不去了, 天天就在家陪着我，无论我去什么地方都跟着我, 吃饭、睡觉、上厕所”周贺楠回忆着, “我不知道哥哥为什么会变成那样, 但我当时觉得很烦，第三天就跟他大吵了一架，我还说最讨厌哥哥了，永远不要看到哥哥”
小少爷的眼泪又哗啦啦地掉了下来：“哥哥那时候肯定是生气了，他第二天就真的不回家了，我又着急又害怕，赶紧给爸爸打电话，后来过了整整一天，爸爸才在学校的角落找到他，那时候他还被人打伤了，要是再晚一步，哥哥说不定就没命了”
“我不知道那时候学校的人都欺负他，说他是个野种，说爸爸妈妈有了我就不在乎他，说他只是我们家的一条狗。那天被十几个同学围殴，就是因为有人说母亲是被他害死的，他转身就和人动了手，又因为我说不想看到他，所以就躲在学校不愿意回去。”
周贺楠捂着眼睛哽咽：“我从来不讨厌哥哥，我很爱他，他从小就什么都让着我，让我当马骑，帮我偷零食，帮我顶包被爸爸胖揍他对我太好了。”
“后来爸爸把我送到学校，哥哥为了照顾我一直待在高三，每天必须接送我上学放学，还定时跟我班主任打听我的情况，直到留级三年后爸爸忍无可忍才狠狠揍了他一顿，他才去了大学。我那时候才知道，原来哥哥的成绩那么好，但为了我却白白耽误了三年的青春。”
“原本父亲要把他送出国的，但哥哥死活不肯，迫于无奈，爸爸只好把我一起打包送到国外，他才欢天喜地地去了。我那时候怕的不行，可是哥哥和以前一样，每天送我上学接我放学，我读初中他就读研究生，我读高中他就读博士，还接管了海外的公司分部。”
“那时候他越来越忙了，在我面前的时间也少了很多，我开心了好一阵，终于没有人一直管着我了！可是后来我才知道，其实班里有一半同学都被他买通了，从初中开始，我每天干了什么说了什么话，都有人一字一句地记下来给他，四五年的时间，这些东西他都攒成了一书柜的本子。”
慎无真可算明白为什么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少爷看上去还像个十二三岁的小朋友了，被保护得太好有时候也不一定是件好事，何况这周贺彬确实古怪，即便是再喜欢自己的弟弟，也不至于保护到这种程度，这已经不是单纯的保护，而是一种可怕的占有欲。
“对于你哥哥的这种行为，你不会觉得奇怪和难以接受吗？”
周贺楠说：“我是有些不太喜欢，但也没有到难以接受的程度，毕竟哥哥从小就这样，我也习惯了他在身边陪着我，爸爸妈妈工作忙的时候，都是他照顾我的生活和情绪。而且我的哥哥是世界上最完美的男人，追他的女孩数不胜数，但都被他拒绝了，到现在也是单身。”
慎无真：“所以他跟你表白了，你们就在一起了？”
周贺楠瞪大了红眼睛：“什么表白啊哥哥才不会跟我表白但是，但是我们彼此都清楚”
“这种事情不一定非要说出来，尤其我们对外是兄弟的关系，更不能轻易把话说到面上，哥哥会怕我接受不了，我也担心哥哥会对我失望”周贺楠叹口气，“但我认定了我们今生都会在一起，永远永远不会分开，我们就是一家人，不会再组成什么其他家庭，这就足够了。”
慎无真欲言又止。
周贺楠难得理解了他的意思：“你是想问，既然哥哥对我这么好，又怎么会把我丢在医院，现在又把我送到精神病院吗？”
“之前也跟你说了，家族内部的斗争是很可怕的，父亲留下的资产过于庞大，我什么都不会，压力自然就到了哥哥的肩膀上，他没空顾忌我，就被别人钻了空子害我。”
“但我相信，哥哥一定会来救我的！到时候我会带你们一起出去！”周贺楠眼睛亮亮的，除开爱哭这个毛病，男孩的天真和纯善是这个阴森地下室的一抹亮彩。
慎无真却感到一阵寒意。如果周贺彬真的能救他弟弟出去，周贺楠又怎么会变成一个沉浸在过去回忆中的怪物呢。
自己给自己成功洗脑之后的周贺楠瞬间就开心了起来，他拉着慎无真东拉西扯，说着他和哥哥之前发生过的一些事情。什么他想吃金枪鱼了，晚上就有一整条摆在家里餐桌上，专业的厨师给他做全金枪鱼餐啦；什么他想玩游戏，哥哥就陪他去电玩城包场，让他玩到这辈子看见电玩就腿软；还有什么半夜做噩梦惊醒，哥哥就过来一把抱住他
慎无真觉得再听下去就不太合适了，于是打断了周贺楠的话：“我们回去看看情况。”
周贺楠停下一直叭叭不停的小嘴，这才想起来他们在什么地方，外面还有两个人似乎在打架。想到这个，他迅速而又敏捷地抱住了慎无真的胳膊。
“慎哥哥，我，我害怕。”
慎无真扶额，刚刚这小少爷嘴里还全是哥哥哥哥呢，这会儿变成慎哥哥了，他直觉，那位哥哥听见这个称呼一定会上来跟自己干架。
“怕什么，你不是说你哥哥会来救你？”
周贺楠抬眼委屈地看着慎无真，含义不言而喻。
这一眼看得慎无真也心软起来，是啊，周贺楠虽然娇气但不是个傻子，他虽然嘴上说得天花烂坠，实际上是在给他自己洗脑罢了。如果认定周贺彬能来救他，他又怎么会听到一句找人求助就跟着自己来地下室这种可怕的地方。
明明不相信，却又嘴硬。
慎无真抬手揉了把他的头发以示安慰，拖着这个挂件往外走去。
没什么动静，显然霍临侵已经成功收复了自己的灵魂碎片，不过等到慎无真二人回到原来的位置却愣在当场。
眼前确实只剩下了一个人，但这个剩下来的人穿着白大褂，身材修长高挑，听到动静缓缓地转过身，正是程苏遇医生！
慎无真一时间有些不解，他反应迅速地把周贺楠往身后一塞，手里匕首寒光闪烁。
“怎么是你？”
程苏遇瞟了眼他手里的灵牙：“你很在意那个人？”
慎无真皱眉：“他去哪儿了？”
“死了。”程苏遇轻描淡写，垂眸挽起袖口，动作缓慢优雅，“他不死，就是我死。”
“放屁，你能杀死他？”慎无真嗤笑，“说实话。”
“不信就算了。”程苏遇看了他们两人一眼，“地下室也参观够了，乖乖跟我回房间去，否则一人一个笼子，你们就住在这里算了。”
“不要不要，我才不要住在这里，又脏又臭又小又挤的”周贺楠头摇的像拨浪鼓。
慎无真盯着程苏遇看了几眼，缓缓收起了匕首。
“那就走吧，程医生。”
他缓缓走向白大褂男人，对方勾起了唇。
慎无真毫不留情地抬脚就踹，却被轻易握住了脚腕，他瞬间借力腾空，另一只脚踢向对方脑门，程苏遇偏头躲过，手上也自然松了，慎无真在他身后落地，伸手就圈住他的脖子，程苏遇握住他的手腕，两人僵持住。
手里匕首蓦地出现划破了程苏遇的脖颈，他声音冰冷到极点：“说实话，霍临侵去哪儿了？”
鲜血顺着程苏遇的脖颈缓缓往下流，他却无奈地笑了一声随即松手。
“松松你的刀，要出人命了，真真。”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
第77章
身材纤长的男人声音在这一刻变得低沉了许多, 慎无真一愣，立即放开了他。
“霍临侵？”他停顿一下之后毫不客气地用手肘狠狠撞了一下男人的后背, “疯了吗, 你居然骗我？！”
霍临侵没躲，被撞得闷吭了一声，才缓缓开口：“现在用这个样子会比较方便一些。”
慎无真脑子很灵活, 几乎瞬间就明白过来他的意思，气也消了，但随即就觉察到了不对，这不是自己应该会产生的情绪吧, 他居然开始担心霍临侵的安危了？
难道他不由得抬眼看了看眼前的男人，想起在999层的落地窗边, 男人非常平静地说过“我喜欢你”这句话。
他喜欢霍临侵了？可为什么啊？慎无真自己想不明白, 忽而余光瞟到正在看戏的周贺楠，如果这会儿有瓜子，小少爷就嗑起来了。
周贺楠被骤然一眼看得浑身一抖, 背后一阵寒气。
三人前后脚底出了地下室, 慎无真一路看着被困在笼子里生不如死的病人, 手有些痒，却被霍临侵给按了下去。
“只要不是玩家的病人，在这里都有可能是怪物。而且这里不是真实的世界，真正的世界里, 他们早就死了。”
慎无真只好乖乖跟着出去。
说来也奇怪, 地下室里确实没有任何一个玩家，他也没看见其他的神引者, 于是小声地询问霍临侵。
“这次只有我们两人来。”霍临侵低声说, “你是必然会进来的, 而其他人，我不想让他们冒险。”
“果然是个好领主。”慎无真语气平淡地夸赞，“舍己为人值得称赞。”
霍临侵不介意他阴阳怪气的话，反而觉得有意思，慎无真似乎越来越像个有血有肉的活人了：“过奖。”
“那领主为什么还一直被锁着？”慎无真顺口问道。
前面的男人脚步一顿，他没留神就撞了上去，周贺楠撞在他的背上，连环撞车了。
他揉揉鼻子，感觉自己确实有些越界了：“我无心的，随口一问。”被锁着无论如何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尤其这人还是末世的老大。
果然，霍临侵应该是生气了，站在地下室的出口处不动了，身上传来的气压让周围空气也冷了几度。慎无真轻咳一声，想说点什么来缓解气氛，可霍临侵先开了口。
“我自己锁的。”
“啊？”
“我犯了很大的错误，一时心慈手软导致许多人因为我的失误而丧生，我自己也因此四分五裂，沉寂了百来年，导致神引没有领主，导致斯温伯恩承受了太多不属于他的压力，最终落得双腿残疾”
霍临侵低低地说道：“只是目前的形式不允许我使用其他的方式来惩罚自己，镣铐，只不过是一种警示和对能力的限制，让我不再仗着自己的异能做出无法挽回的事情。”
这也许是霍临侵第一次说出这么多关于他的事情来，慎无真一时间听得有些呆了，直到对方往前走，扫了虹膜和指纹打开地下室的门，他才反应过来跟上去。
他们在地下室待了估计有一两个小时，但是外面的天已经黑了，除了不明所以的周贺楠，慎无真和霍临侵都发现了这里的时间不对。
墙上高高挂着的圆形钟表指到了6点，而他们来的时候慎无真记得是早上8点，也就是说，短短2个小时的时间，这里已经过去了10个小时，日夜变换交替的速度未免过快。
不过慎无真很快明白，这里是周贺楠的记忆空间，自然都是被他所控制，而在周贺楠的世界里，白天很快就会过去，黑夜几乎瞬间到来。
和白天的吵闹不同，天黑了之后的精神病院中格外安静，那些敲打门板、嚎哭、大笑不止的病人们似乎都休息了下来，医生们也不再骂骂咧咧，偶尔看见几个护士推着推车、端着托盘面无表情地走过，他们脸上泛着一种不像活人的青紫，看到三人的时候会对走在前面穿着白大褂的霍临侵点头示意。
剩余的时间就安静到可怕，外面连一阵风声也听不到，周贺楠抱紧了慎无真的手臂，即便这样，他的浑身也在发抖。
三人来到问诊台，大理石材质的台面边角被磕得坑坑洼洼，渗着常年老血渍，看不出红，只觉得一团脏污，泛着令人恶心的腥气。
“他们的病房是多少？”霍临侵直截了当地询问问诊台后面的男护士，对方白着一张脸，抬起的眼睛里没有半点活气，这场面堪比诈尸。
周贺楠吓得张口咬住了自己的手臂瑟瑟发抖。
“名字。”男护士的声音如同锯齿割在木头上发出的噪音，恨不得拿砂纸帮他打磨一下嗓子。
“慎无真，周贺楠。”霍临侵声音平静。
男护士看了一眼霍临侵，确认他是同事后才开始翻找资料，好在他们的名字都记在第一页：“慎无真202，周贺楠202。”
一道黄色的不明粘液从男护士的嘴角落下，而他的嘴唇像是被这种液体腐蚀掉了一块儿，跟着往下掉落皮肉，露出里面白森森的牙齿和红色牙龈。
时钟瞬间指向了7:00。
男护士的浑身都开始滴落黄色粘液，他的脸上皮肉跟着往下掉，整个头皮也融化掉了下来，掉在他的面前，他愣了愣，突然惨叫一声：“好疼——啊啊啊——”
“跑！”几乎在男护士开口的一瞬间，霍临侵抓着慎无真的手就往楼上跑去。
也就是在这短短的时间里，走廊上的男女护士，以及医生们都迅速开始被融化，他们痛苦地嚎叫，黄色的液体不断腐蚀他们的皮肉往下落，地面被腐蚀得直冒烟，可见如果碰触到了会是个什么下场。
他们只能小心地绕着走。
好在这些怪物只顾着哀嚎，没有要攻击他们的意思。
心惊胆战地来到202的房门前，推门进去后，霍临侵迅速地关上并反锁了门。
外面的可怕场景被阻挡在了门外，房间内则还算整洁安全，整洁是因为整个房间里只有两张铺着白床单的床，以及一个惩罚用的单人刑架，上面没有任何东西，就连床单和床垫都是一体的，应该是怕有病人会在房间内自杀，没有其他任何便于自杀的器物，墙壁也是偏软的材质包裹过一遍，撞墙都撞不死。
原本就害怕得发抖的周贺楠进了这个房间之后突然变得沉默起来，他目光一寸一寸地在房间的每一个地方扫过，像是熟悉，又像是从没来过的陌生，似乎在回忆什么，整个人安静了很多。
慎无真这会儿没工夫管他：“那些是怪物吗？可是似乎没有什么攻击性。”
霍临侵：“不是每一种怪物都有攻击性的，他们确实是怪物。只不过似乎只是一种被困在死前不断重复痛苦的怪物。”
慎无真顿了顿，默默瞟了周贺楠一眼：“也就是说这些医生和护士都是被特意困在死前的那一段时间不停地重复痛苦？”
霍临侵也看了周贺楠一眼：“如果没猜错，这些人应该是被泡到强酸池子里弄死的。”
慎无真不信周贺楠这个娇滴滴的小少爷会干出这样的事情，不过在精神病院被关久了之后，能做出什么事情来也不稀奇。
“那些病人为什么没有动静了？”
霍临侵伸手挡住他往外看的眼睛，肌肤相触时候的温度烫的慎无真心头一跳。
“应该都睡了。”
“你们也该休息了。”
遵从霍领主的吩咐，慎无真带着些疑惑把周贺楠拎到床上。
“我和周贺楠睡一张床吧，你个子大。”慎无真说着展了展被褥，周贺楠乖巧地让出半边床位来。
大手捏住慎无真的手，霍临侵轻松夺过了被子，扔到周贺楠的身上。
“你要是半夜把他踹下去怎么办？”
“我睡觉很规矩的。”慎无真不服。
周贺楠也连连点头：“我之前都是跟哥哥睡的，他说我的睡相也很老实。”
“他是你哥哥吗？”霍临侵拍了拍慎无真的肩，冷漠地看了周贺楠一眼，“你哥哥要是知道你跟别人睡一张床，会是什么表情什么反应，你想过吗？”
周贺楠闻言僵住，默默裹了裹被子不说话了。
关灯后，慎无真睁眼盯着天花板有些睡不着，而旁边的霍临侵似乎很快呼吸就均匀了，难道领主还有这种特异功能——秒睡吗？
亏得他以为霍临侵非要睡一张床是为了干点儿什么。
他侧头看了眼隔壁床的周贺楠，也许霍临侵不想让他和S离得太近，即使周贺楠现在看上去再可怜无辜，也改变不了已经成为可怕怪物的事实。
事情有时候就是悲哀又可笑吧，那场灭世的病毒给无数人带来了灾难和痛苦，却也给了一些不甘和枉死的冤魂一个报仇、寻找真相的机会。
如果要彻底解决这场灾难，是不是要寻找到病毒的源头才是一劳永逸的办法？他突然想到，难道霍临侵当时就是在这件事上犯了错误？
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情，听着旁边两人均匀的呼吸声，慎无真也很快犯了困，逐渐睡过去。
轰——
一声巨响如同在脑仁里面炸开，慎无真被瞬间惊醒，外面睁眼还是黑夜，而旁边的人依旧睡着，嘈杂和喧闹，惨叫和火光在走廊外响起，甚至有人在砸他们的房门。
慎无真紧张起来，伸手去拍霍临侵，触手却觉得一片黏腻。
借着火光，他呼吸急促地看见身边的人早就没了动静，而他的手上全是鲜血。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第78章
慎无真很难形容此刻心底是一种什么感受, 他迅速对自己使用了毒梦粉，检测是否处于梦境中, 很快, 他的意识重新从床上醒来，猛然坐起身，他感受到自己背后发凉, 全是冷汗。
身边的霍临侵睡得很熟，他却惊魂未定。
噩梦，又是噩梦。
自从活过来之后，噩梦缠身已经成了家常便饭, 梦里都是他所恐惧的场景，和不愿意发生的事情, 比如不断重复死亡时候的场面, 不断地被人坑害、杀害。
梦到霍临侵死去，这是第一次。
难道他潜意识里是在担心霍临侵的安危？
轰——
又是一声巨响。
这次慎无真再度惊醒，他第三次从床上坐起来, 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息, 梦中梦吗？这种感觉太过于糟糕, 不过这次他确信，自己是真正地醒过来了。
旁边一双枯瘦的手顺着他的脚踝往上抚摸，带着一股焦糊的味道，他看见一个被烧焦的干尸正趴在他的身上, 惊惧之下他抬脚踹过去, 干尸的手臂发出“咔嚓”的响声，接着应声而断, 但干尸没有痛觉, 它加快了速度往慎无真的身上爬过去, 焦黑的脸上挂着没烧干净的肉渣，簌簌地往下掉，眼看就要一口啃到慎无真的脸上去了。
情急之下，慎无真的匕首在手中闪现，迅速刺入了干尸的左眼眶内，短暂地阻止了干尸的行动后，他翻身滚下了床，鼻间是浓烟滚滚的味道，房门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还有一只干尸正在往房间内冲过来，周贺楠和霍临侵都不见了！
他迅速站起来，面对冲过来的干尸反手一刀削掉了对方的脑袋，脚踝却再次被拽住，是刚刚那句断了手臂的干尸，慎无真头皮发麻地踢过去，干尸被踢开了不少，可干柴一样的爪子依旧紧紧攥着慎无真的脚腕。
一脚踩碎了干尸的另一只胳膊，他顾不上脚腕上的“装饰”，冲出了房门。
“霍临侵——周贺楠——”
扬声叫了几句，走廊上却没有任何回应，此刻天还没亮，走廊上的灯早就熄灭了，灰黑的走廊只听见一阵密密麻麻的脚步声过来，没有厮打和吼叫的声音，但这种情况让慎无真更加感到发寒。
果然，很快一大批穿着病号服的干尸就冲着慎无真走了过来，两边走廊密密麻麻都被他们给堵满了，不说逃生，简直没有半点可以下脚的位置了，干尸与干尸摩肩擦踵，互相踩断隔壁的脚爪骨，或者撞断前面人的胳膊，以及自己的下巴恐惧之中莫名有股喜感。
在这种规模的怪物面前，说不怕是假的，慎无真手里只有一把匕首，但这些干尸只要近身了，一人一下就能把慎无真给撕了。
“停下！别过来！”慎无真大喝一声，手里出现了毒梦粉，不知道对干尸有没有效果，但至少得试一试。
谁料，他的毒梦粉还没出手，所有的干尸都齐刷刷地停了下来，他们用空洞洞的眼窝“看着”慎无真，真的就一动不动了。
“啪嗒”一个干尸的胳膊掉了下来，它甚至都没有低头去捡。
慎无真也同样愣在当场，这些怪物怎么这么听话了？
“全部趴下！”他试着开了口。
所有干尸立即齐刷刷地往前倒去，一个压一个地趴在了地上，比训练有素的小狗都要听话。
突然想到，刚刚冲进房间的两个干尸似乎没有对自己下杀手的意思，不然以他梦中梦中梦的睡眠状况，早就死了几百回！
编号004——神引。
[让所有生物、死物拥有极致的屈从性和服从性，获得虔诚的信仰者，拥有召唤、命令、支配信仰者的权利，拥有窥探、支配信仰者/非信仰者生命的权利。]
他脑中嗡然一响，如同破开了坚硬泥土的春芽，异能的反应在脑海中不断地繁殖、生长，茎叶枝干交缠生长，逐渐从寸把的苗拔地而起成为一颗巨树，这树干还在不断攀升，不断接纳新的枝干进入，越来越粗，以一种顶破苍穹的气势在慎无真的脑海中强硬地开天辟地，以他的心脏为根，盘结错乱的虬枝与血管相连，枝干与经络共生，绿色的大叶片和血液交融，生机伴随着极其强大而可怕的力量充斥着他的全身。
身穿着蓝白条纹病服的青年骤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到了半空中，他的皮肤白到半透明，淡青色的血管在皮肤层下若隐若现，身前的扣子大开，露出无暇的胸膛，而那些青色的血管在皮肤下层汇聚成一颗巨树的模样，贯穿青年的头颅到腰际下方。
青色的能量顺着枝叶往他的四肢百骸输送而去，他因为惊惧而皱起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来，一点青色的光芒从眉心往外逐渐散发，他完美的身躯和脸庞此刻看上去更不真实，已然超脱了人类的范畴，□□的足腕上那只干枯的干尸手逐渐化为一个木制的脚环，褐色的光芒笼罩住下方趴伏的所有干尸。
很快地，地上的干尸一具具化为褐色的光芒融入到那只朴实无华的脚环里，木枝状的脚环滴溜溜转起来，将所有干尸收入其中，其表面的光泽亮了不少，体积也在逐渐缩小，变成一个精致的铜环贴着慎无真脚腕的皮肤扣上，柔和地散发出光芒帮助滋养他身体里的那颗大树。
一楼的霍临侵很快察觉到了动静，他捏碎一只干尸的脖颈，抬腿就往二楼赶去。半夜里发现周贺楠不见了踪迹之后他就醒了过来，慎无真似乎陷入了梦魇中无法叫醒，他便将门锁好自己摸索着下楼，却发现所有的病房门都被人刻意打开，里面的病人化作烧焦的干尸在四处咆哮，身上的烈火和极快速的攻击有些棘手，他这次没有带任何装备，于是发动了异能——轰炸，清理了大批的怪物。
只是一直没能找到周贺楠的踪迹，霍临侵猜测周贺楠在晚上的时候会变成本体的模样出现，和白天的胆小爱哭不同，夜晚的周贺楠一定通过这些医生病人的死状回忆起来前世发生的事情，他变成本体之后是这个医院世界的主宰，霍临侵必须要找到这个家伙并把他干掉。
他一间一间的病房找过去，没有发现周贺楠的踪迹，反而觉察到所有的干尸怪物都往一个方向蜂拥而去——正是慎无真所在的二楼。
霍临侵踏上二楼的时候感觉到一股强大的能量扑面而来，不得不调用起身体里的能量来进行抵抗，这股力量的强大不输于现在的自己，难道是周贺楠来找慎无真了？
几乎没有丝毫犹豫，他身体迅速变得高大起来，斯文的长相也出现了锋利的棱角，程苏遇医生在瞬间变回了那个带着强大压迫感的霍临侵——神引领主。
他的脸色并不好看，尤其是在看到悬浮在半空中的青年，半裸的慎无真紧闭着双眼，原本就如同CG建模一般的完美容貌此刻透着一股不可亵渎的光亮，潜伏在他身体里的巨树在霍临侵到来的这一刻似乎被激活和激怒，慎无真毫无意识地抬手，巨大的藤蔓从他纤长的五指尖端爆涌而出，分出无数的尖刺包围住霍临侵，以柔软的藤条将他的手脚身体牢牢捆绑，尖刺顺着霍临侵的皮肉往内穿透，直到被异能挡住无法再进入半分。
霍临侵冷冷地看着慎无真，并没有要反抗的意思，他被藤蔓牵扯离地，来到慎无真同样的高度。
“杀人凶手，我找到你了。”慎无真的声音冷漠地从口中发出，他依旧闭着眼睛，声音如同从最高空中坠落到地面，空灵而又肃穆。
“你本不该在这个时候苏醒。”霍临侵看着他，“事情没有解决完，你没有苏醒的资格。”
“呵。”慎无真发出一声冷笑，“你利用我沉睡时候的无知，给我创建新的人生和记忆，再设计圈套逼着我去屠杀同类，你们人类可真是无耻。”
藤蔓不断地收紧，霍临侵浑身滴血，瞬间白大褂就被染成了血红色。他一声不吭地看着慎无真，手指逐渐在身侧攥成拳。
“你挣扎吧。”慎无真恶意地笑了一声，唇边出现的笑容足以让众生倾倒膜拜，“伤害了我，就是伤害了他，我和他共生一体，如果不是你的强行剥离了他，恐怕你们神引基地早就不复存在了。”
霍临侵的手终究是缓缓展开，他盯着慎无真的眼睛，轻声叫到：“真真，醒醒。”
藤蔓越来越紧，霍临侵能听到自己骨骼发出的叫嚣声，还好是他，拥有一副常人难以置信的刚劲铁骨，早在几百年前的时候就淬炼成了一般异能武器都无法撼动的程度，换做其他人，夏孤也好，韶北也罢，甚至斯温伯格来了，也难以抵挡这样的强度。
可这样任由对方攻击而束手就擒明显不是聪明人能干的事情。
霍临侵可以挣扎，可以砍断藤蔓，可以反击，甚至能用异能彻底将眼前的怪物在没有成熟之前消灭掉。
可他不确定这样会给慎无真带来怎样的伤害。
他看着眼前依旧闭着眼睛的青年，深吸一口气：“慎无真，快醒过来！”
“慎无真——”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第79章
慎无真——
朦胧之间似乎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浑身四肢都被固定住无法动弹，那种放在砧板上成为鱼肉的感觉再次出现, 慎无真的思绪一点一点被唤醒。
真真, 醒醒。
那是谁的声音，好熟悉。他头很疼，心脏也疼, 血管皮肉骨骼简直没有一处不疼的，生理性的眼泪一颗颗接连不断地往下砸，太疼了，太疼了, 好像有什么在身体里面扎了根，还在不断地生长, 不断地强势和他的身体相融合, 这个过程堪比凌迟，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像死了一次又重新活过来。
醒过来的时候他终于发出了一声痛呼：“好，好疼”
有人抱着他, 手上似乎湿乎乎的, 蹭着他的额头安慰：“没事了, 不疼了，一会儿就不疼了。”
这是霍临侵的声音，慎无真一下清醒了很多，他努力地睁开眼, 却依旧看得眼前血红色一片, 就连面前的人也变成了纯粹的血红色。
“你，你怎么红了”他嘴里胡说八道, “而且是超红的那种, 一夜爆红。”
似乎被他这无厘头的话给逗笑了, 霍临侵扯开嘴角，把手从他额头拿开：“还疼吗？”
慎无真缓缓从他怀里坐起来，深吸一口气：“好多了，似乎没有那么疼了。”身上依旧有针刺的感觉，但相比之前那种铺天盖地的疼痛来说，已经算是可以忍受了。
然后他仔细打量霍临侵，皱起了眉头：“你怎么伤成这样，你不是会治疗异能吗，赶快治啊！”
“没什么事了，这都是外伤。”霍临侵淡淡道，“你知道周贺楠去哪儿了吗？”
慎无真一愣，回想起来昏迷之前发生的一切，似乎那些干尸都很听话地让停就停，让趴就趴，然后他意识到这是自己本体异能004号产生了作用，后来后来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环顾四周，没有了半点怪物的痕迹，除了满身是血的霍临侵，没有一个人或者怪物的身影。
“不，不知道。”他摇摇头，“刚刚似乎我的异能觉醒了，所以能够短暂地控制怪物，可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就失去意识了。”
“因为你身体的强度不足以支撑你释放这个异能。”霍临侵说，“当你被动使用这个技能的时候，可以利用声音和形态让周围的生物产生驱从性，并且看到其他人的生机情况，这对你的本体伤害并不大。可如果你想要主动激活并且使用这个异能，需要消耗的能量可以把你抽成人干。”
慎无真瞪大了眼睛：“不会吧那这个异能岂不是很危险？”
“非常危险。”霍临侵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答应我，从现在开始，不要轻易地使用这个技能。等回去之后你来找我，我带你去封印，并且送你去学院练习怎样提高自己的身体机能，等你足够强大了再去使用它。其余的辅助技能你都可以使用。”
“封印学院？”慎无真怎么觉得这是霍临侵早就计划好的事情，“可是我不定时就会进入副本，如果不使用技能，遇到危险怎么办？”
“这次是我的疏忽，之后的每次副本我都会陪着你，并且不会让你离开我身边半步。”霍临侵沉声道，“回去我会申请解除禁锢，慢慢恢复所有的力量保护你。”
男人说这句话的时候就像理所应当，他丝毫不避讳地对慎无真说出了形同于诺言一样的句子，手上的温度沾着鲜血也灼热得厉害，慎无真看了他良久，反手握住他的。
“是你叫醒我的吗？”
“我说刚刚的时候。”
霍临侵默默地看着他，点点头，却心想，是我叫醒你的，但不止是刚才。
青年颀长的身躯落入怀里，修长的个子在他的怀中显得娇小柔软，他张开双臂如同花朵的枝叶，柔和地包裹着他坚硬的身躯。
“霍临侵，你是不是说过喜欢我啊？”
霍临侵突然心底空了一块，低低“嗯”了一声。
“那你是因为喜欢我，才这样保护我的吗？”
“不止是这个原因，我会尽力保护所有人。”霍临侵有力的手臂牢牢环住他的腰，这一刻像是全世界的珍宝都在怀里，全世界的希望也在自己的怀里，他声音变得哑了起来，“但你不同，你永远都是不同的哪一个。”
“有什么不同？”慎无真把下巴搁在他血糊糊的肩膀上，此刻嗅着属于男人的血腥气，一直吊着的心脏似乎在这样的环卫中缓缓落地，心安极了，“我究竟有什么不同？”
“我爱你，这个世界上仅此一份。”霍临侵低沉的声音缓缓道，“这份爱是不同的，你以后会慢慢感受到。”
“你要相信，即便我的灵魂被打碎，每一个碎片也都是爱你的。”
“你感受到了吗？”
慎无真的脑海里闪过每一个“霍临侵”，他勾起唇角：“我感受到了。”每一个“霍临侵”都认识他，都在一个并不完整的状态下保护自己，在不断带着自己通关副本，不断地试图加深两人之间的羁绊。
有根叫做理智的弦此刻松懈了下来，慎无真闭上眼睛。
“我也喜欢你。而且也喜欢你的每一个灵魂碎片。”
虽然慎无真很想继续巩固一下初来乍到的恋爱关系，以及询问霍临侵更多的事情，但还是以寻找周贺楠为主，先到医务室给两人找了一套干净的衣服换上，再回到房间的时候却看见周贺楠正好端端地躺在床上，睡得微微打鼾，像是从来没有从这张床上离开过。
可能是因为怪物都被消灭干净了（霍临侵抗下了所有），天空也提前亮了起来，看到这个场景，两人还是分别找房间简单冲了个澡，回到病房的时候周贺楠正在哭。
看到慎无真回来，他扑下床，一把搂住了慎无真哭哭啼啼：“呜呜呜你去哪儿了，怎么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啊吓死我了，呜呜呜”
那个好哭又胆小的小少爷又回来了，慎无真叹口气把他推开一些：“我们去找地方洗了个澡，你昨晚没有醒吗？”
周贺楠挂着鼻涕和眼泪摇了摇头：“没，没有醒啊”
“快去洗把脸，等会儿查房的护士要来了。”慎无真回来的路上就看见模样正常的护士一个个推开病房，想来是在查房。
周贺楠乖巧地点头去洗脸了，霍临侵在慎无真耳边说：“昨晚大楼的所有房间我都找了，没看见周贺楠，今晚可能要去地下室找了，我刚刚去前台打听过，这里总共有两个地下室病房，还有一个我们之前没去过。”
慎无真点头：“周贺楠可能就死在地下室，晚上我们兵分两路？最多还有两小时就晚上了。”
霍临侵瞟他一眼：“两路？”
实话说，霍领主这个身高和实力，随随便便扫人一眼带来的压力太过于强悍，慎无真迅速认怂：“啊一路，我们肯定一起。”
于是霍领主满意地点头，虽然依旧没什么表情，可伸手紧紧攥住了慎无真的，像是害怕他再次出现危险。
“霍领主，既然你这么喜欢我，那为什么当时见面的时候装作不认识我？还把我赶出塔去？”慎无真小声问他。
“你根本不认识我，突然对你过于亲近，你难道不会想要逃跑吗？”霍临侵淡淡道，“至于神引塔的事情，我会在合适的时机跟你解释清楚。”
又是这句话。
慎无真发觉霍临侵身上的秘密实在是太多了，无论两人是什么关系，不到那个“时机”，他也绝对不会跟自己讲。
他默不作声地抽出手，霍临侵看了他一眼，并未阻止。
慎无真不了解霍临侵的性格，这会儿过了之前那股冲动，他的理智终究是凌驾于感性之上的。一向敏感、谨慎又排外的慎无真，对于不确定的事情、人和某种关系，他还是保持距离才能有观察和退路的余地。
霍临侵却是太了解慎无真了，他明白慎无真的脑袋里是什么想法，也清楚地知道，慎无真心底的疑虑绝对不是三两句话就能打消的。
沉默的时候，房门被敲响，只能从外面反锁的房门直接被打开，护士面无表情地开口：“周贺楠。”抬眼看见霍临侵立即变了脸，迅速堆起微笑，“哎呀，程医生在呢。”
霍临侵早已变回了程苏遇的模样，点点头：“我已经查过房了，周贺楠在洗脸，两人表现不错。”
女护士笑盈盈的：“当然，有程医生在他们怎么敢不乖呢。刚刚前台有电话来，说是今天有人来探望周贺楠，麻烦您让他准备一下，一个小时后到楼下接待室见人。”
霍临侵眉头一动，和慎无真不动声色地对视了一眼，问道：“来人说和周贺楠是什么关系？”
女护士明显当时没有认真听电话，想了想才说：“好像说是周贺楠的什么，哥哥吧。”
啪嗒。
男孩手里的牙刷和水杯直直落地，一嘴巴泡沫直勾勾地看着女护士：“你你说，谁来看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终于表白了呜呜呜
第80章
周贺彬进来的时候明显和这个精神病院格格不入, 即便会客室已经装修很得体，茶几上还摆放了一盆绿色的植物, 但是他身上高定的西装, 价值不菲的罗杰杜彼在手腕上低调地若隐若现，他神色冷淡，俊朗的脸上没有半分笑容, 从内到外都透着一股疏离。
这样的情绪连在门外偷看的慎无真都发现了，可周贺楠却似乎丝毫没有察觉，他几乎是冲进了房间，直直地扑到男人的怀里痛哭, 眼泪鼻涕都蹭在男人昂贵的西装上。
“呜呜呜——哥哥！哥哥你终于来看我了！！我以为你不要小楠了呜呜呜”
之前信誓旦旦地说“哥哥一定会来救我的”这人就是周贺楠你本人吧。
“哥哥，这里好可怕, 这里的床也好硬, 不抱着你，小楠晚上都睡不着觉”
打算跟自己一起睡未果后沾床就睡的人不是你小楠本人吗？
“呜呜，这里的病人也好可怕, 他们欺负我, 小楠只能让哥哥你一个人欺负啊”
慎无真要听不下去了, 这就是恋爱脑的世界吗？
周贺楠絮絮叨叨地哭了一大场，直到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胡乱说了一通，可男人只是静静地抱着他，一句话也没有回应, 他终于觉察到了不对劲。
男孩小心翼翼地从男人怀里抬起头：“哥哥, 你，你怎么不说话？”
周贺彬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真丝的手绢, 细细地帮男孩擦拭眼泪：“你不是在说吗？还想要说什么？”
周贺楠一把抓住周贺彬的手, 双手紧紧攥着：“我, 我还想说，哥哥你带我离开这里，你带我回家！”
周贺彬静静地看着他，并不回答，男孩的心一点一点沉到谷底，有些着急：“哥哥你为什么不回答我，你不是最爱——”
“想离开这里，没问题。”周贺彬猛然开口打断了周贺楠的话，用力从男孩手里抽走了自己的手，当着周贺楠的面，他从包里拿出两份合同丢在桌上。
“把它签了，你就可以离开。”
周贺楠呆呆地去拿合同，一本合同厚的跟课本一样，现在状态的他哪里看得进去，一通乱翻也没看出个所以然，干脆伸手：“哥哥，给我笔。”
周贺彬顿了顿，摸出钢笔丢给他。
“签到哪里，你翻出来给我。”周贺楠半蹲在地上，捧着合同和笔递给周贺彬，眼巴巴地看着。
周贺彬说：“你不问问这是什么，我让你签你就签？”
“只要哥哥让我签的，我就签，哥哥不会害我的。”
“我不会害你？”周贺彬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他俯身勾起男孩的下巴，冷笑一声，“我给你下药，让管家扮成周总死去的样子吓你，再把你送进医院治疗，期间不断给你服用米拉帕加重病情，最终签了一纸合同100万买你终生待在精神病院，不论死活——”
“这样，你也觉得我不会害你？”周贺彬对于男孩眼中的震惊和恐惧显然很满意，他一把推倒周贺楠，“你不过只是一个我得到周家的棋子而已，如今你没用了，我又怎么会管你的死活？”
“今天来这里，就是让你把这份合同签了。”周贺彬叠腿坐在沙发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周贺楠，“我没想到老头子还留了这么一手，居然在律师那里立了遗嘱，把集团的30%股份全都给了你。我为你，为他当牛做马这么多年，依旧是什么也得不到。”
“你刚刚叫我爸爸什么？”周贺楠不可置信，“你叫他什么？！”
“周总，老头子，老不死的。”周贺彬的薄唇吐出残忍的言语，“你以为他怎么突然就死了？还记得三年前开始，我每天晚上都会看着他吃了药才去睡觉吗？当时他可是觉得我很孝顺呢。”
“你你”周贺楠的嘴唇都在发抖，“你，你杀了爸爸！你杀了他！”
“我不仅要杀他，还要你们所有人的命！”周贺彬冷淡地道，“演了这么久的戏，我早就演够了，天天看着你们父慈子孝，听着你叫我‘哥哥哥哥’，我每天都想吐！”
周贺楠摇头，拼命摇头：“不可能，你一定是在骗我，不可能，你，你为我读了三年高三你还差点因为我放弃最好的大学，你因为我被父亲打，半夜我有一点动静你都会立即醒过来，你亲我，抱我的时候，你也很开心啊这些不可能是假的，不可能！”
“白嫖的小少爷谁会不喜欢呢？”周贺彬残忍道，“就是可惜了，当时为了获得你爸爸的信任不敢上了你，现在觉得有那么一点点的遗憾。不过只要你肯签下这份合同，我就能带你出去，养在以前的家里，我们还会和之前一样，你也依旧可以叫我哥哥我们之间还能发生更多愉快的事情。”
周贺彬最后的这段话彻底击垮了周贺楠的心理防线，他原本就服用了过多致幻药，加上连日来的摧残，此刻唯一的救命稻草成了压垮他的致命一击——
周贺楠崩溃了，可男人不允许他的颓废，拿着他的手签了字，按了手印，像丢垃圾一样把周贺楠丢出了房门外。
他哭的几乎昏厥过去，绅士一样的男人整理好衣服后款款出了门，临走的时候连一个眼神也没给他，只交代前台。
“看着他，不许让他自杀，也不许弄死他。过几天，我来接他走。”
看来故事的剧情比想象中的更加悲惨，慎无真在一旁默默地看着这一幕，猜想后来这个周贺彬一定没来接他弟弟走，因为周贺楠是死在精神病院，才会将这里变成一个永远轮回的世界。
这些场景，不知道在死去周贺楠的世界里来回经历了多少次。
身边的人顺着周贺彬的脚步往外走去，慎无真拽住霍临侵：“你去哪儿？”
“我跟过去看看。”霍临侵低声说，“你出不了这里，但我能。”
对啊，程苏遇还算是这个副本中的NPC。
“你去房间里待着不要出去，我天黑之前一定回来。”霍临侵顿了顿又交代一句，“这次没办法，为了早点出去寻找到线索，只能先离开你一会儿。但是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不要使用你的技能，那只会让你死的更快，明白吗？”
慎无真点头：“知道了。”
就在霍临侵走后不久，护士就拎着周贺楠的衣服催促两人回房。
“马上就是一楼的防风时间，你们两个不想早点死的话就别出来，知道吗？”
“尤其是你，你哥哥说了过几天就来接你，表现好一点，别给我惹事。”她临走时拍了拍周贺楠的脸，看样子对周贺楠还是挺有兴趣的。
砰——
门被关上，接着是从外面反锁的声音，周贺楠止不住地哭，慎无真也不知道怎么劝才好，脑仁被哭声吵得疼，昨晚本来就没休息好，加上使用技能受伤，他此刻只想躺在床上休息一会儿。
只是刚刚躺下，他突然听见周贺楠开口说话了。
“你，你知道哥哥最后来了吗？”
慎无真一顿，“最后”？他转头看向缩在墙根的周贺楠，男孩还抽泣着，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跟慎无真说话。
“他没来，他还是不要我了。即便我签了那份合同，他还是不要我，我连当他小狗的资格都没有了”
慎无真坐起身：“你这只是猜测——”
“不是猜测！是真的！这些事情我已经经历了三千八百遍！！！！”周贺楠猛地抬头怒吼，男孩的脸上布满红色的伤痕，他一只眼睛没了眼珠，耳朵也缺了一半，像被人啃的。
慎无真迅速站了起来，背靠墙亮出匕首。
周贺楠突然笑了：“我是不是很丑，很吓人啊这还不是我最丑的时候”
“他们不把我当人了，他们扒了我的衣服围观，他们感兴趣的就来强.奸，不感兴趣地就殴打，每天的镇定剂都是他们玩乐的工具。”周贺楠解开上衣的扣子，原本光滑的皮肤上出现了各种各样惨不忍睹的伤痕，甚至有被生生割下肉的痕迹，“虐待，这已经是最轻的说辞了，这群恶鬼，他们根本就不是人，我表现的很乖了，我真的希望这样乖乖的能够有朝一日被放出去，可是我这么多年在家里养出来的只有天真，天真，愚蠢！！！”
“第二年我就被丢到了地下室，从此就没站直过，也没有躺平过，有时候我恨不得砍掉自己的一双腿，只为了能够好好躺着休息一会儿，或者和他们卖乖讨巧，得到几天好过的日子。”
“可是那些病人也会嫉妒我，他们半夜挖了我的眼睛，毁了我的脸，我连这一点卖.骚的资本也没了。我是怎么死的呢我不记得了。”
男孩捂着脸哭了起来：“慎哥哥你可怜可怜我好吗？你救救我好吗？我真的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了，我这次真的不想再重复一次这种可怕的经历了，你能不能帮帮我！！！”
慎无真屏住呼吸，看着越走越近的男孩：“我很同情你的遭遇，但是你想让我怎么帮你？”
周贺楠闻言停下了脚步，他放下双手，露出一张纯洁无暇的天真面孔，歪了歪头：“慎哥哥你来代替我就好了呀！”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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