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七夕
星河流转, 夜光皎皎,天恒民风开化,七夕是一年一度最为热闹的节日, 有情人相会桥上水边, 放河灯, 看烟火,甚至有年轻的男女当街相拥。
这样的氛围是爱情最好的催化剂, 也是一向保守内敛的古人最为奔放的时刻。
而裴昱瑾跟迟砚也是在登马车的时候才知道小王爷并不是只邀请了自己一个人, 不过这也不能怪沈听澜不提前通知他们,这么做不也是想要创造一些惊喜吗?
那日小王爷仰着一张写满了想出去玩的小脸看他又提起了过两日是七夕, 磨了半天裴昱瑾才松口陪他出府通通风的。
其实以少年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就不能太劳累, 但谁又舍得让他失望,还不是只能顺着他的意思来。
至于迟砚,沈听澜是让孟衡去通知的, 倒不是他厚此薄彼, 而是迟砚最近都不主动出现, 他不想走到隔壁院落, 既是觉得累也是不想碰见裴昱瑾,破坏他精心准备的惊喜。
所以乍一看见对方他们二人的兴致都不高, 敌意有, 但却是很默契地没有在小王爷面前显露出来, 不过是不想让他多想, 忧心罢了。
但是他们说出来的话又让沈听澜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原来殿下也邀请了相爷吗?也是, 相爷才高八斗必然是能叫殿下欢心的。”迟砚低垂眉眼,有些失落也有些自卑。
而裴昱瑾也不遑多让, “想来殿下还是更欣赏牧云一些, 既然如此, 臣本不该打扰,要不还是给你们让地方,我一人去逗奕哥儿玩好了。”
这是在开茶艺大会吗,味道太正宗了?!
这俩是怎么了,是嫌自己碍眼打扰他们相处了,可也不对呀,要是这么想的话,怎么演成了争宠的怨妇,是拿错剧本了还是演技太差了?
沈听澜用一种嫌弃的眼光看了他们一人一眼,“你们要是都这么不想去,那本王自己去。”
正好也给你们腾地方,自己花前月下吧!
“去!”听他这么说,这俩人这会儿倒是异口同声,默契十足了。
这才对嘛,刚才一定是自己的错觉,小王爷毫好不费劲地说服了自己,率先爬上了马车。
其实想要融入市井和百姓所营造的氛围最好是步行的,可相府远离市井实在是太远了,沈听澜怕是还没走到一半就要倒路边了,为了不煞风景这才折中想着等快到热闹之地再下来走的。
马车是荣氏让桂嬷嬷悉心布置的,小食点心,暖炉热茶,话本子一应俱全,说起来最近沈听澜除了经常能吃到老夫人亲手炖的补品外还能收到亲手做的衣物之类的。
弄得他曾一度羡慕裴昱瑾有这么一位既全能还面面俱到的母亲,但他不知道的是当年裴三郎是摔打着长大的,小时候皮得很,身体又好,荣氏对他都未曾这么精细过。
当然这些对于荣氏来说是爱屋及乌,对于沈听澜来说那就是她关心后辈了。
不过摸到手边的话本子,小王爷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这荣氏是怎么知道自己喜欢看这些没有营养的闲书的,他的形象啊!
肯定是裴昱瑾,这么想着他带着极度的幽怨瞥了裴相一眼,里面控诉的意味直接拉满。
这小眼神看得裴昱瑾有些忍俊不禁,“这是臣怕路上无聊让人备下的,马车颠簸殿下看了会伤眼睛,臣念给您听。”
知道少年面皮薄,在意面子,他当然是不会跟旁人多言这人的小爱好。
念,就不必了吧。沈听澜自己读的时候尚不觉得有什么,但这要是真从别人的口中念出来他总觉得有一种无形的羞耻感在包裹着他。
“不用了,本王先闭目养养精神,等会儿也能多看看风景。”只要我睡着了,你总不能还要读了吧,小王爷像是生怕给他机会让他读一般的赶紧闭上了眼睛靠在车厢上,一副听不见我听不见的模样。
裴昱瑾见状轻笑出声,“好,那就先休息一会儿,等到了臣叫您。”
原本是沈听澜坐在上首,而裴昱瑾和迟砚分坐在左右两侧的,但听说他想睡会儿后裴言之往他那边挪了挪,挤在了他身侧,把他的头掰到了自己肩上,让他靠着自己。
小王爷察觉到这一动作后睁眼瞥了一下发现是他后就舒舒服服的靠着不动了,把裴昱瑾当靠枕这件事情他已经做的很熟练了,全然是忘记迟砚还坐在另一边了。
而迟砚看着他这熟稔的动作想起了那日他毫不犹豫拒绝自己的时候,两相对比面色自然是好看不起来。
而在沈听澜重新闭上眼睛后,裴昱瑾的唇角勾起了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抬眸看了迟砚一眼,那一眼中有着浓浓的挑衅和不符合他身份的幼稚。
一时间暗潮汹涌,气氛诡谲,可闭目养神的珩王殿下却是半点不知,还在幻想着一会儿他们二人花前月下互诉心意的和谐画面,却是不知这两位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只差没有打起来了。
马车晃晃悠悠地行至目的地,沈听澜睁眼的时候迟砚已经不在了,应该是提前下去了,“怎么不叫我?”
刚刚睡醒的声音里还带了些迷茫和软糯,让人在与他说话的时候下意识地将声音放的轻柔,“刚到没多久,时间还早,不急于一时。”
沈听澜下去的时候迟砚就守在侧面,见状抬了一条胳膊给他借力,这次小王爷并没有拒绝,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要是一不小心崴了脚他可就只能跳着去凑热闹了。
而他这一举动却是在无形中抚平了迟砚心底的那一丝躁郁。
裴昱瑾就跟在沈听澜的身后,看见这一幕连眼神都没变一下,不过就是扶了一下,没什么大不了的,他要是想等会儿就能摸回来。
而迟砚在他站稳后就收回了手,并没有做任何僭越的动作。
但小王爷见他这一举动还有些奇怪地问了一句,“你不扶他吗?”
虽然在沈听澜看来裴昱瑾并不需要搀扶,可是他们俩是正经的CP呀,怎么能放过这样身体接触的大好机会呢!
听他这般问,俩人对视一眼,迟砚眼底闪过一丝嫌恶无奈,而裴昱瑾则是多了几分玩味地伸出了手,“如此,便有劳牧云了。”
沈听澜在旁边目光灼灼地看着,迟砚只能是违背心意地抬手,脸还扭到了一边不去多看一眼。
嗐,这怎么还害羞了呢!
小王爷在旁边看着觉得有趣的很,这两人真是纯情的过分,也对,毕竟他俩连小手都还没拉过,难免会不好意思,情理之中,可以理解。
街市上的热闹喧嚣远远超过了沈听澜的想象,七夕这夜同除夕一样,整个上京城不设置宵禁,人们可以纵情玩乐,寻欢达旦,就连元帝都会带着洛后微服出巡,体会寻常夫妻的浪漫快乐。
街两侧的小贩卖着成双成对的小物件,多是一对又一对的璧人在摊边驻足挑选,如他们这般的三人行倒是不多见。
路上行人虽多,可裴昱瑾和迟砚一左一右地把他护在中间,却也没让人挤着他半分,街边的小游戏颇多,凡事小王爷瞧着有兴趣的,这俩人就都去参与一番,赢了不少彩头。
文有迟砚,武有裴昱瑾,他二人配合的如斯默契,甚是登对,沈听澜看了既是欣慰又有些说不上来的酸楚,他们谈起诗文时对望的眼神,那是旁人无论如何都插不进去的。
当然这是从他的角度得出的结论,也不知怎么就忽略了那里面四射的火星。
沈听澜看上了一个小食,可那小贩一转眼就不见了,迟砚见他想要知会了一声就转身去追,他都没来得及拦。
好不容易只剩他们二人了,裴昱瑾自然是不让旁人扫兴,“牧云不是小孩子,迷不了路的,殿下还有什么感兴趣的,臣带您去玩。”
少年今日笑了许多回,想来是高兴的,他高兴裴昱瑾自然也开怀,但总还想着要让他更舒心一些。
迟砚不在,没太多的舞台给裴昱瑾展现自己了,沈听澜索性摇了摇头,就跟着他这般散步,可散至拱桥的最高点时裴昱瑾停下了步伐,面向了他。
“怎么了?”沈听澜顺着他停下,回首问道。
此情此景,裴昱瑾的心头有千言万语想要诉说,直觉告诉他这是最好的契机,所以他选择顺从心意,“殿下,臣有句话一直未曾与您说过,今日……”
“砰砰砰”
几束烟花自河岸边拔地而起,在沉沉夜色中散落星河,极致的绚丽摄人心魂。沈听澜的目光被它吸引,不禁抬头观赏,巧的是这桥上正是最好的观赏点,他身心沉浸的看完了全程。
而这焰火显然也不是只是这一次的,这一束就像是一个开场的引燃点,此后你方唱罢我登场,持续了许多场烟花秀。
但这些光影的变换始终都没有吸引到裴相的半点目光,他的所有心神都倾注在身侧人身上,那么的专注,沉迷。
少年的侧颜掩映在明暗交织的色彩下,那份笑意是那么的鲜活,裴昱瑾多想永远都定格在这一刻,永远美好,绚烂。
可这一切终究会结束,等色彩湮灭,声音沉寂后,万事万物都恢复了原状,或许是很多人还沉浸其中没有回神,这一刻的世界是安静的。
“你想说什么?”沈听澜见识过更加震撼的烟火表演,震撼提不上,可还是为古人的智慧所折服,用最原始的方法能够呈现出这样的景象,已然是万分不易。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猜这一次他能顺利说出口吗
晚一点还有一更……
第72章 和离
这一次即便是被打断, 裴昱瑾也断然是不会让这个话题被轻易揭过了。
“臣想说的是……”
“嘶。”沈听澜一手撑着桥上的围栏,一手熟练地按上了心口,微微弯下了腰, 一副心疾发作的模样, 可他低下去的眉眼间闪过一丝慌乱。
他的心脏在那一瞬间跳动的有些乱, 确实是搅扰的他不得安宁,但也并没有疼到这样的地步, 他这一动作不过是在逃避, 逃避那人目光里的灼热,逃避那人未宣之于口的某些情感。
好似只要他不听就可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就可以继续活在自己编织的幻梦中。
小王爷觉得主角攻这是学坏了, 脚踏两条船是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他不能一边和主角受你侬我侬,甚是般配的走剧情, 另一边还要在他这里说些有的没的。
这样不守男德, 是要被千夫所指, 万人唾骂的。
沈听澜很确信这绝对不是自己在自作多情, 更没办法说那是因为裴昱瑾那双眼看狗都深情,毕竟只要跟裴相对视过的人都知道他那双常年没有温度的某人瞧人时有多冰冷。
可刚刚那对招子里的明明是如火般炽热的深情, 烫的沈听澜下意识地想要躲闪。
“殿下。”裴昱瑾这会儿已然是把那些有关情爱的想法全部都抛诸脑后, 满心满眼里都是上次林之航的那些话, 他承认他在害怕, 害怕少年的身体一再恶化, 害怕他没有办法能长长久久地留下眼前人。
但这一次沈听澜却阻止了他想要把自己横抱起来的动作,大庭广众之下如此拉扯实在是不雅, 更何况小王爷在这短暂的时间里也反思了一下自己的行为。
他发现自己也有不对之处, 明明一再跟那人强调要保持距离, 不能轻易搂搂抱抱,可自己却鲜少拒绝他的亲近,有时甚至是会主动跟他贴贴。
是他的错,这才让他们之间出现了一些不该有的偏差。
“本王没事,刚刚只是有些心慌,大抵是爆竹声太响,有些惊着了。”他不动声色地拂开了那人扶着他的手,往旁边退了退。
但这会儿着急上头的裴相却并没有察觉到他可以疏离的意味,反而是更近两步紧紧地贴着他,沈听澜的后背都快抵到桥柱子上了,退无可退,再退就要掉河里了。
“殿下的身体马虎不得,臣这便带您回府。”虽然他事事都纵着少年,几乎一向是少年说什么那便是什么,但在某些特定的事情上,裴相有着自己的坚持且根本就不给对方商量和拒绝的余地。
“那迟砚呢!”你那么大个老婆,说不要就不要了,拜托,你务必要分得清主次啊。
“都这时候了殿下还在想着他吗,他认得相府的路,丢不掉。”如果有人要问裴相今年做过最后悔的事情是什么,那一定要属同意少年一时心软将姓迟的带回府里了。
“不是我在想他,你们最近不是相处甚欢吗,我那日还在你院子里看见他给你披衣服来着。”沈听澜自认不是锯嘴葫芦,有些话还是说明白的好。
可他这话在说出口的时候好似是带了些
那日,衣服?这两个关键词串在一起,裴昱瑾想他大概是知道少年说得是什么时候了,不过那天他喝的太多了,竟是全然不知少年来过,但看这反应,多半是误会了些什么。
所以,其实他是在吃醋吗?
想到这里,裴昱瑾的态度更是软和了许多,“那日臣也不知迟砚来过,还是翌日清晨才见到的衣衫,后也让人去与他道过谢了,仅此而已。”
连道谢他都不是亲自去的,只是让人备了些面子上过得去的礼,如此足够证明他们之间一清二白,什么都没有了吧!
可沈听澜却不这么想,用“”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来形容迟砚这个人他还尚觉不够,让他能够做出这等多管闲事的举动来,且先不论裴昱瑾是怎么想的,迟牧云的想法就绝对不清白。
肯定是有些隐忍的爱意在的,就是可惜裴昱瑾这人还不怎么开窍,没有察觉到,而等自己这个所谓的白月光领盒饭后他就会意识到所爱为谁了。
一想到要领盒饭,沈听澜觉得心口是真真切切地开始疼了,不行,一定要在自己快死这个剧情点之前让某人认清自己的心意。
“萧昱,你与本宫尚未和离就已经如此迫不及待了吗?”还没等沈听澜想清楚,一道熟悉中带了陌生的声音自不远处传来。
循声望去,那不是他一向端庄高贵的姑母吗,怎么也会有这般失礼于人前,歇斯底里的一幕。
稀奇事!当然感慨归感慨,小王爷还没有忘记先前说要帮萧昱一把的承诺,于是他讨好地拉了拉裴昱瑾的袖口“裴言之,我想去看看。”
他这般放低身段,轻声呢喃的模样就像是有人拿了一根羽毛在裴相的心上轻轻地拂来拂去,让他丢盔弃甲,缴械投降。
“殿下啊,无非是仗着臣不会拒绝您罢了。”最后,裴相轻叹了一口气牵着他往那边去了。
关于牵手这一举动,沈听澜表示他是挣扎过的,但是全然没有效果。
而走到近处后才发现现场远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精彩,原来再是体面的人发起火动起怒来也都是这样的不管不顾。
虽然来往的小情侣你侬我侬多半是在忙着自己的事情,但喜欢热闹是人类的天性,这边很快就远远地围成了一个圈,不乏垫着脚尖还要往这边张望的人。
而萧昱将身侧的女子护到了身后,开口时仍旧沉静有礼,“和离书我早已署名,还望殿下早日成全,莫要强求。”
“强求,如果本宫偏要强求呢,这个贱人究竟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把你弄的五迷三道的。”沈琦樱红着一双眼瞪向萧昱,虽然他们这些年从来算不上美满,可终究不曾闹到过这般田地。
此番她若是真的同意和离,那失去的不仅仅是萧昱这个人,更是她身为大长公主的荣光,她怎么可以被一个乡野女子比下去,这要是传了出去她必然会沦为全上京城的笑柄。
而萧昱在听到“贱人”这两个字的时候一向温润的眸子里也多了一丝严厉,开口时暗含警告,“还望公主慎言,莫要失了气度。”
“慎言?本宫有哪一个字说错了不成!”大长公主向来嚣张跋扈,在大庭广众之下就更是不会低头,无论对错。
而原本被萧昱护在身后的女子站了出来,递给他一个眼神让他安心,然后丝毫没有畏惧的迎上了沈琦樱的目光,同样淡定地屈膝,不卑不亢地道,“这么些日子了还未请过殿下安,是民女失礼了,殿下的言辞自然不会有错。”
“你在挑衅本宫。”这一副柔弱无骨的狐媚样,不知夜半在萧昱床头吹过多少次枕头风,如今又何必这么假惺惺地在她面前示弱。
这样硬碰硬下去,谁都讨不着好。
“姑母,过了。今日七夕佳节本是和美之时,您与萧郎君的恩怨对错本该放在内宅详谈,如今在街市相争,扰了百姓们的雅兴不说,丢的可也不仅仅是您府上的颜面。”
沈听澜本来没打算这么早就掺和进来的,可周围的百姓已经就公主二字开始议论纷纷。沈琦樱的名声如何他是管不着的,但这盆脏水怎么也不能泼到天恒皇室的身上。
他的皇兄清正廉洁,理政勤勉,那些功绩无论如何都不能因为这些负面影响而被遮盖分毫。
大长公主也是没有料到上京城这么大,在这里还能遇见沈听澜这小祖宗。
“珩王殿下。”萧昱看到沈听澜时行的是平民所行的礼,可见他意已决,再难动摇。
那日从长公主府上回去后就因为迟砚的事情被掳到了听风寨,后来因为一系列的变故,沈听澜倒是忘记要去皇兄那里告状,而裴昱瑾的折子也没递到御史台,反倒是沈琦樱提心吊胆地等了许久都没等到元帝发难。
如此一来,难免让她形成了一种这珩王也不过如此的错觉,此番再见也多了些长辈的气派,但终究语气和缓了些,还带了点并不走心的笑容。
“原来是佑彦啊,陛下应当教导过你,什么是尊敬长辈,姑母所为即便不妥,也不当由你指出。”
“可如果不是殿下指出,只怕就会由言官提起,想来公主殿下也不会想要看到这样的画面吧!”裴昱瑾话虽不多,可永远能够一针见血,直戳他人痛点。
“你在威胁本宫?”沈琦樱在说这话的时候远远没有刚刚那么有底气。
“您若是这么理解也可以。”毕竟只要他想,这可以很快成为事实。
“裴大人在朝中为官数年,想来也树敌不少,知道什么是过刚易折,过犹不及吧,不该你管的事就不要插手了。”大概是因为情敌就在旁边看着的缘故,沈琦樱并没有为他的话所屈服,至少面上是没有的,至于是不是在强撑那就不得而知了。
“这一点就不劳您操心了。”裴昱瑾在朝堂中的政敌虽多,可被他按死的却更多,就凭这是绝对威胁不到他的。
好样的!
沈听澜暗戳戳地给这人递了一个赞许的目光,果然不愧是他的最强嘴替。
“萧郎君,本王听说你有意想要和离,可有此事?”沈听澜状似无意地再度提起,沈琦樱若是一日不松口,那就一日不得安宁,倒不如趁早解决了这个源头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
“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增广贤文》
第73章 不得再娶
而沈绮樱听了这话, 脸色算是彻底沉了下来,“珩王,就算陛下再是纵容你, 也绝对不会容许你这般不懂分寸。”
可沈听澜却只是眨了眨眼睛, 笑得一脸无辜, “姑母误会佑彦的意思了,佑彦自然是不能, 也无权插手您的事情, 可既然你们二人达不成统一的意见,那不如就交由皇兄裁断, 如此也算是能有个结果, 总好过你们一直这般纠缠。”
听了这话沈绮樱沉默了片刻,不到最后一刻她都不想要把这种家丑闹到元帝跟前,可元帝和沈听澜这种只会凭喜好做事的孩子不同, 他会考量许多也会顾及着自己母家势力, 萧昱在这一点上绝对讨不了好。
“好, 那便请陛下决断。”在权衡过利弊后, 大长公主很干脆的应下了沈听澜的提议,还抬眸望向了萧昱, 似乎是想要看看他敢不敢。
她能想到的事情旁人自然也是不会轻易忽略的, 萧昱身侧的女子有些担忧地抚上了他的手臂, 唤了声, “萧郎”
萧家根基浅薄, 朝中并没有什么可以依靠的长辈,不然当初也不会被沈绮樱逼婚成功了。
这女子带了面纱让人看不清容貌, 但光是那一双宛若一池秋水的明眸就足以让人想见那层薄纱下的倾世容颜。
其实这时候跟大长公主府翻脸, 对萧昱来说百害而无一利, 不过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却也不是一句妄言。
萧昱握住了那一双纤纤玉手,抬眼和大长公主的目光对上,并没有半分闪躲,更多的是坚定,“好。”
他知道如果是让元帝做主,即便自己最后能求得和离,那也必然是要付出足够抹平皇室丢失的颜面的代价,而这份代价无疑是难以承受的。
“盈儿,你先回去等我,很快我就可以正大光明的回去娶你了。”萧昱收回目光,轻轻安抚了挚爱两句,他不能把女子也带到元帝面前,所有的怒火和惩罚他一人担下便好。
女子似是还想要在说些什么,却是被萧昱很坚决的打断了。
不过他们这副鹣鲽情深的模样在沈绮樱看来还真是万分扎眼,她不欲再看干脆转身,“那便走吧!”
萧昱本是步行出门,此刻却也不愿上大长公主府的车驾,可若是走进宫里,怕不是要到后半夜了。
“萧郎君,不妨与我们同乘。”帮都帮了,干脆就帮到底好了。
“多谢殿下。”萧昱安顿好女子后就跟随着沈听澜走了。
而小王爷直至到了宫门口都没想起来自己好像忘记的到底是什么。
是迟砚这么个大活人!!!
裴昱瑾倒是记得的,可他并不觉得在这种情境下,迟砚适合与他们一同进宫,所以从始至终都没提过,任由他被遗忘在了繁华喧嚣的街市。
而迟牧云捧着好不容易买到的糖炒栗子在街口找寻了许久,最后孤身一人回了相府。
他们进宫的时候,元帝和洛后也不过刚刚回来不久,本是准备洗漱洗漱好好亲热一番,也算不辜负这良辰美景的时候,外面却有人通传说是大长公主和珩王殿下求见。
按理来说这个点了,若非紧急军情或是朝中要事,帝王是一概不见臣下了,这次若是只有大长公主一人求见,那么都不用通传,元帝身边服侍的大太监就能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了,可珩王殿下是个例外,这才会这么晚了来搅扰帝后。
沈云逸的外衫都脱了一半了,闻言倒没有多恼火,只是有些奇怪,“他们是怎么凑到一块儿的,姑母素来不好相与,朕去看看,你就莫要起来了。”
“那陛下快些去瞧瞧,给咱们佑彦撑撑腰。”洛时嫣闻言也有些担忧,若非是出了什么事,沈听澜怕是不会主动来找陛下的。
“姑母难得来朕这里,可是有何要事?”沈云逸面上对大长公主是有些尊敬在的,是以他从后殿出来的时候面上是带着笑容的。
但沈绮樱绝对不会不识趣,恭恭敬敬地给他行国礼,“臣见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她都行礼,身后众人当然也不例外,萧昱更是直接一撩衣袍跪了下去,口中自称是草民。
听见这个称呼,元帝的眉心一跳,心头有些不好的预感闪过,看来事情比他想象中的要棘手,可他面上不显,反倒是温声让众人平身,还多问了一句,“这么晚了,佑彦怎么也在?”
沈听澜笑了笑,这可不是他的主场,他的存在感可以不需要那么强的,“街边偶遇,凑了个热闹,他是陪我的。”
见皇兄的目光又落在了他身侧的裴昱瑾身上,小王爷补充了一句。
“热闹?佑彦,朕记得同你说过,莫要过管闲事。”好好的何必去掺和长公主府的烂摊子,平白惹一身腥。
元帝这话看似是在教育珩王殿下,可实际不过是将他的逾矩划归到了管闲事上,轻飘飘的一句连责怪都算不上的话就把他可能对沈绮樱的不敬都带过去了。
避重就轻,让人寻不出错来。
不过,大长公主早就料到了元帝会护短,本来她要攀扯的也就不是沈听澜,所以此刻自然是顺着元帝的意,对小王爷的言行是闭口不提,而开口就直奔主题。
“臣这么晚来搅扰陛下休息本是不该,实是有事要求陛下做主,还望陛下海涵。”在沈云逸面前,沈绮樱把自己的身段放得很低,因为在皇家谈乱亲情,辈分,原就是一件很荒唐可笑的事情。
帝王愿意顾及一二那是情分,若是不愿那就是自讨没趣了。
不过元帝显然是想要维系表面情分的,哪怕这种情分是用利益作为纽带的,“姑母严重了,您若是有话不妨直言,若是在理,朕一定替您做主。”
但他这话无疑也表明了立场,不会一味偏帮。
“臣与萧昱成亲数十载,膝下亦育有一女,虽是算不得恩爱,可多年来也算和谐,而今他却为了一届江湖女子与臣提出和离,这既是让臣面上无光,也是在下我天恒皇室的颜面。”
沈听澜在旁边听了觉得大长公主这话术实在是高,她同萧昱这多年有名无实的婚姻用和谐来形容属实勉强,更何况她最后以蔑视皇室作结,真是好大的一顶帽子。
但反观萧昱却是丝毫不为自己辩解,而是对元帝另有所求,“陛下,是草民负公主深情在先,若是公主不愿和离,那亦可休夫,草民都认。若是陛下觉得此举有伤天家颜面,那无论是何种惩罚,草民也都不会有任何怨言。”
倒是个情种,其实朝中重臣哪个不是三妻四妾,尚公主多年,他们夫妻怨偶的名声元帝也不是没有听过,只是即便他心底对萧昱有着些许同情,可面上还是要关切地询问沈绮樱的意见。
“驸马所言已是态度明确,只是不知姑母所求为何?”
萧昱这些话沈绮樱早在当日宴会时就听过一遍了,如今复又提起虽然难免怒火中烧,但到底不至于御前失义。
“臣别无他求,所求无非萧昱一日为驸马那便终身为驸马,臣既不同意和离更不愿意休夫。”大长公主的回复铿锵有力,显然是心意已决。
这样的诉求让元帝有些为难,都说强扭的瓜不甜,当年先帝的赐婚本就不妥,如今若是再这样强绑着不让人家走,那就更是显得沈氏一族欺人太甚。
“姑母,上京城中年轻帅气的儿郎不少,您若是喜欢,只要不闹的太过都可。”养面首这种事情虽然传出去难听,但损的更多的是沈绮樱的私德。
“陛下,这是要偏帮于他了?”
“姑母,朕并无此意,只是觉得一别两宽对你们二人都好。”
沈云逸自然不是要帮着萧昱,他最看重的永远都是利益,前段时日他让裴昱瑾对世家下手,算算日子差不多该清算到顾家了。
顾家这些年拥兵自重,如今已在一步一步被架空,虽然现在还没到最后撕破脸的时候,可他也不必太过纵容沈绮樱那些无理的要求,况且萧昱还朝,朝中不少双眼睛都在盯着呢!
虽然元帝没有明言,可沈绮樱看出来了此事难有转圜,好,即便她不能如愿以偿她也绝对不会看他们笑到最后。
一向高傲的大长公主此刻也屈膝跪在了元帝的面前,泪珠一颗一颗地落在了地面上。
这一跪让元帝都有些始料未及,自从当年他看在顾家面子上说过免她跪礼后,他这姑母可是从未跪过任何人了。
“姑母这是做什么,快快请起。”
沈云逸都亲手要去扶了,可沈绮樱是动都没动,声泪俱下道,“陛下,臣不为难您,臣同意休夫但臣有一个要求,那就是萧昱此生不能再娶,更要带着那个女人永远消失在上京。”
她能主动松口无疑是好的,这要求虽还是无理却也不能一再拒绝,况且在元帝看来不娶缺的不过就是个名分并不妨碍他们做恩爱夫妻。
于是帝王拍板,“好,朕替他应下了,不得再娶,不过休夫难听还是换做和离吧,再者萧卿才华出众,于朕而言也算是股肱之臣,上京还是莫要驱逐了。”
“陛下。”萧昱闻言站起了身,眼中满是不愿。
“好了,萧卿,朕一言九鼎,既说做主那便就是做主了,你就莫要多言了。”帝王已经说出口的话如何能再修改,萧昱就是千般不愿也不能多说半个字。
“姑母意下如何?”
这话虽是询问却焉知不是做好了决定后的通知。
作者有话要说:
长公主这对不是重点,重点是那个女子,她很重要,宝子们那么聪明,应该能猜到她是谁!
晚上还有,或许还有不止一更
第74章 失落
但沈琦樱总还是想要在争取争取的, 萧昱的仕途并不是她的执念,但在天子脚下她做任何事情都会束手束脚,可一旦离开了上京城这个地方, 她就有的是办法让他们付出代价。
“萧昱近十年都远离朝堂, 未必能予陛下助力, 科举在即,陛下定是能收获不少贤臣。”她这话说得诚恳, 全然是一副在替元帝考量的模样。
而沈听澜觉得自己在旁边看戏也看的差不多, 少不得要出来说两句,拉拉偏架。
“姑母此言差矣, 萧郎君的才华是当年父皇都赞不绝口的, 科举是能选拔新人,可这与皇兄重新启用旧臣之间并不矛盾,相反此举有利于朝堂兴盛, 是件好事。”
有些话元帝不方便直言, 可小王爷是毫无心理负担的想说什么说什么。
可很明显, 大长公主仍旧没有死心, 那没办法了,他少不得要再添一把火, “皇兄春猎之时曾许诺过臣弟两个心愿, 不知如今可还作数?”
仅仅是将萧昱留在上京还不够, 沈听澜还想要放在明面上护着。
虽然不知道这小兔崽子这时候提这个是要做什么, 可沈云逸还是顺着他的话点头, “朕金口玉言,岂有许出去的话不作数的道理。”
“那便好, 皇兄也知我近日对学术有些兴趣, 裴言之教的虽好可臣弟还想再听听别的, 都说萧郎君才学一流,其后才是裴卿。更何况当初萧郎君执教上书房时臣弟因病缺席,而今倒也想要补上。”
当年萧昱年轻时确实名满上京,惊才艳艳,也就是他游历山水退隐多年后风头才被裴昱瑾这些小辈们盖过去了。
“若是他真的不宜重新入朝,那不妨来相府给臣弟做个讲学的先生,也不算埋没了他这一腔才学。”
重新入仕对于萧昱这种过惯了闲云野鹤般闲散生活的人来说未必是好事,而朝中人际关系错综复杂,少不得会有人拿他做文章来行谄媚之事。
沈听澜要做的就是用元帝的承诺顺水推舟地保下萧昱,还要让他的皇兄显得无比中立,全然被迫。
有了小王爷递的梯子,元帝虽是心下轻笑两声,可面上还是故作为难,“君无戏言,朕既已许诺了你就不会反悔,只是姑母这儿……”
沈云逸说这话的时候看了沈琦樱两眼,她若是这时候还要发难,那便是不识大体,蔑视君威,置圣上的颜面于不顾。
刚刚口口声声说着要保全天家颜面的大长公主此刻自然是不能再出言阻拦,虽是不愿却还是说了一句,“全凭陛下做主。”
她都松口了,那接下来的事情就很好办了。但沈云逸还是顺着流程问了裴昱瑾一句,毕竟是要把人领回相府的,还是要过问一下主人家的意见的。
“裴爱卿意下如何?”
先有迟砚,这后又有萧昱,自从珩王殿下入府,他这硕大的相府都快变成收容所了,可谁让他的殿下善良呢!再说了,萧昱这般年纪又有挚爱,对他构不成任何威胁,所以裴相乐得做这顺水人情,哄少年高兴。
“臣,谨遵圣意。”
如此在元帝面前过了名路,也算是把萧昱扒拉到自己这边来了,沈琦樱便是真的想要做些什么那也要掂量掂量。
不过和离一事终究会引起轰动,元帝可以看在沈听澜的份上不重罚,但还是要有所表示给朝野上下一个交代。
“萧昱,朕虽是许你和离,但朕有言在先,那就是千般不是,万般错处都只能归咎在你的身上,明白吗?”和离的名头是双方以一种和谐体面的方式分开,但他们在街市上闹了一通,难免会生出些不该有的闲话。
沈云逸要的是把所有不好的影响降到最低,至于是谁担责那不在他考虑的范围之内。
萧昱原本都做好最坏的打算了,如今元帝只是这样的要求,已然是比他预期中的要好上许多,自然是无所不应,“草民,叩谢陛下恩典。”
今日过后,他就是真正的自由身了,唯一的遗憾便是不能给他所爱之人一个名分。
萧昱是直接跟他们登车回府的,而沈听澜知道他放心不下什么便找元帝要了俩侍卫让他们去客栈接人。
在回府的路上,萧昱对小王爷感激不尽,直言必将尽他所能地传授平生所学,为殿下答疑解惑,吓得沈听澜连连摆手。
而裴昱瑾在一旁听着也不免轻笑出声,“殿下身体不好,寻常时候听不到五页书就会犯困,学生一人他尚且受不了,说想要向您请教只是一个帮您脱困的由头,先生不必当真。”
裴昱瑾私下里唤萧昱一句先生,也是全了当初的师生情谊。
萧昱虽是不解,但看他二人全然不像是在说笑的模样,便也不再坚持了。
反倒是沈听澜提起了另一件事,“萧先生,等这阵子风头过去了,在相府给你们补办一场婚宴吧,就是不能宴请外宾,委屈你们只能在自己的院子里,咱们几个庆贺一下了。”
元帝都答应了沈琦樱,萧昱此后不能娶妻,如此阳奉阴违实乃抗旨之举。
萧昱的眼中有些不可置信,但更多的还是些期盼,但他没有接话而是用带了些疑惑的目光看着沈听澜,他不明白珩王殿下此言究竟是何意。
沈听澜知他顾虑,也不介意详细说给他听,“皇兄答应大长公主的无理要求是有所顾忌,可萧先生虽然不能在外人面前以妻名相称,但一个女子将终身托付于你,该有的体面不能少。”
他这既是在为他皇兄收尾也是设身处地地替旁人想过的,古时的女子虽然不必如菟丝花一般依附于夫君,但没名没分终究可怜,他还是想要多帮衬些的。
从沈听澜开口时裴昱瑾就知道这是少年又动了恻隐之心,也明白即便元帝知道了也不会怪罪,但为了让萧昱安心,他还是补充了一句,“届时一应事务都会交由我的心腹去办,天知地知你们知我们知,不会让外人知晓的。”
如果说刚刚萧昱还只是有些感动的话,那么此刻是真的发自肺腑地感激他们,明明也算是萍水相逢,但他们确实真诚以待。
“若来日二位有用到萧某之处,萧某必将肝脑涂地。”一句简单的谢已不足以表明他的心意,虽然言语终究浅薄,但也能略表他的情绪。
“萧先生言重了,能帮到您也是我们的幸事。”
日行一善,以求长命安康。
而等回到府门口看到等在门前徘徊的人时,沈听澜忽然觉得他今日可能是要功过相抵,善恶相消了。
罪过罪过,他就说自己应当是忘记了什么的,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原来是把迟砚给丢在街市上了。
想到这里他回头瞪了裴昱瑾一眼,满眼都是你怎么不提醒我的诘问,而裴相收到小王爷这样的眼神后抬头看了看星空,不知道,不了解,与他无关。
不过说到底还是因为自己不够细心,怪不了旁人,于是沈听澜带了些愧疚地走上前,“走了挺远的路,累了吧,怎么不回屋歇着还站在门口,这样我等会儿让孟衡给你送点热水,你泡泡脚,别明日起水泡。”
珩王殿下关心的话语张口就来,根本就不给对方插话的机会,还是他这一连串问完空下来迟砚才能开口说上一句,“不累,看到殿下平安归来牧云就放心了。”
这话语里有藏不住的失落。
怎么能不失落呢,他满心欢喜地跟着少年出游,捧着刚出炉的香喷喷热乎乎的栗子回来时却找不到那个他想要投喂的人。
明明是夏日,却硬生生是让他体会到了数九寒冬的冷意。
沈听澜自知理亏却又不知该如何安慰,无奈之下他把裴昱瑾往前头推了推,“你陪他聊会儿,我带萧先生去看看住处。”
谁老婆谁哄,也算是提前给你适应的机会了,然后他也不管面面相觑的两人是什么反应就急匆匆地拉着萧昱往内院去了。
速度快到裴昱瑾都没来得及提醒他住处还没有安排,人都没影了。
相府门口穿堂风大,将相对二人的衣衫吹起,墨发纷飞,月色下他们的脸色如出一辙地冷冽,神情间有着太多的相似。
少年已经不在现场看着了,他们完全没有那份耐心也没有那种必要再去伪装粉饰出那种原本就不存在,或者更严谨些说应当是完全背道而驰的和谐。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这八个字用来形容他们现在的状态那是再合适不过了。
迟砚清楚地知道小王爷并不是一个不打招呼就会把人直接扔下的性子,之所以能把他忘得干净,干脆提前离开,这其中必然是少不了裴相的手笔。
而裴昱瑾也是毫不掩饰直接承认,是又如何,他若真是心中有你又怎么忘,甚至他还好心提醒,“日后别在殿下面前显露出今天这般姿态了,就算是有委屈那也给我藏好了。他身体不好容易多想,若是因为你诱发了心疾,本相决不轻饶。”
敲打完后,裴昱瑾甩袖就走也不管身后人是什么脸色,指望他哄人怎么可能!他就算是要哄那也是要哄刚刚某个落荒而逃的人。
他可没忘了刚刚少年还说有些心慌。
而沈听澜拉着萧昱步入内院后才发现他们刚回来根本就没来得及让人收拾房间,萧昱肯定是不适合住在他们院里的,少不得要另辟一处独立的院子。
于是小王爷先带着人去自己院里稍事休息,然后招来了顾管家让他看着安排,选个清静些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迟砚:终究是错付了
晏庭:宝贝,你还有我。
第75章 偷亲
安排给萧昱夫妇二人的院子离主院有着不小的一段距离, 这是裴昱瑾的授意,他们不过是暂住,离得远些也是为了能让他们更自在些。
相府地大, 院落也多, 住的本就分散, 若非刻意去寻是碰不上面的,这样安排也是为了减少他们寄人篱下的不安, 住的能更舒心。
萧昱明白裴昱瑾的苦心, 自然也是承他的情。
解决了这么一桩麻烦事,沈听澜觉得松了一口气, 虽说七夕之夜恰好碰上是巧合但误打误撞地在这一日成人之美也是一桩美谈。
就是进宫折腾了一趟他实在是累得慌, 都没吃什么东西就洗漱上了床,孟衡还跪在床榻边给他捶腿。
小太监这次没跟着他们一起出去,虽说他这辈子是不可能娶妻了可也不妨碍他对这样节日的好奇和向往, 所以一边给主子揉捏着腿部另一边还问了些街上的光景。
沈听澜虽是累但也想满足他的好奇心, 于是就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着他的问题。
裴昱瑾进来的时候就看着少年半阖着眼睛还在强撑着说话, 孟衡这小太监忠心归忠心就是有时候不太识人眼色。
“想问什么去找迟砚问去, 你家主子累了,该休息了。”裴昱瑾在床前站定, 示意小太监可以出去了。
这, 他与迟公子也不算多熟稔, 如何好意思去搅扰, 但孟衡知道这是裴相嫌他碍眼了, 于是很麻溜的起身准备走。
但还没退两步身后就传来了裴昱瑾补充的那句,“你同他说是殿下让你去问的, 迟砚一定会认真地把他觉得今日有趣的事情都一一说给你听的。”
小太监闻言眼睛都亮了一瞬, “是, 奴婢这就去。”
刚刚殿下说得敷衍极了,一点趣味都没有,迟公子满肚子墨水,肯定能描绘得极有意思。
“孟衡这小子痴,你这么逗他,他能缠迟砚一整晚,你还真是不安好心。”沈听澜看着小太监小跑着离开的步伐,抬眼瞧了裴昱瑾一下,倒不是责怪,只是觉得不应该。
“满足一下他的好奇心,刚刚我瞧着迟砚的精神很好,想来这晚间也是不会困的 ,给他找件事打发一下时间,未必不妥。再说你不是让孟衡给他打水泡脚吗,干脆让他今夜在那边伺候就行。”
裴昱瑾坐在了刚刚孟衡跪的位置,唯一不同的是他坐在了床榻上,然后轻轻抬起小王爷的双腿放在了自己的膝上,用手给他揉着小腿。
他这才刚动,沈听澜的眼睛就睁开了,“做什么?”
“替你揉揉腿,今日走了些路,明日怕会不舒坦。”他掌下那一块地方正对着小腿肚子,沈听澜人痩,那里也没二两肉。
许是真的太缺乏运动了,明明也没走多远,那里就硬邦邦的,难受极了,沈听澜原本下意识的拒绝都因为他这精妙的放松手法而咽下了。
哪日裴昱瑾若是辞官不干了,开家给人按摩的店想来也是饿不死的。
等他又捏了一会儿,沈听澜觉得差不多了的时候就动了动脚示意他可以停下了。
天热,小王爷并没有罗袜,就赤着一双足,他的脚白嫩也不大,裴昱瑾觉得自己应当是一只手就能够握住的。
大概是鬼迷心窍了,他轻轻在那双足底用指尖勾了勾,惹得小王爷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发出了一声轻笑,天知道他最怕痒了,尤其是足底最为敏感。
“裴昱瑾。”沈听澜佯怒着用脚蹬了蹬那人的胸口,却是被那人用手握住了,抓得紧紧的,但是不疼。
“撒手。”他的脚就这么被人提在手里,这姿势看起来要多怪异就有多怪异。
裴昱瑾轻轻将手放下,可还是把他的脚牢牢按在自己膝上。
“你也不嫌脏。”虽是已经濯洗过的,可脚这个部位毕竟不同于别的地方,嫌弃的人还是挺多的,更别说是直接这样毫不避讳上手抓了。
“臣不嫌弃殿下,无论是何处。”裴昱瑾轻轻拍了拍那双小脚,一脸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如是说。
完了,又是这种心脏乱跳的感觉,沈听澜你争气点,这是主角攻,不能被蛊惑!!!
“本王困了,想睡了。”他曲起还放在那人膝上的腿,上半身已经躺平钻进被子里了。
“那便睡吧。”裴昱瑾掀开身侧的被子,将那一双脚放进温暖的被褥中,少年刚刚就有了一些困意,早些安置也好。
沈听澜闭上眼睛过了好一会儿还是能察觉到身侧人的存在,“你不走吗?”
这是又想看他睡觉,睡觉有什么好看的,他又不会流口水,留不下什么黑历史的。
“孟衡今夜不在,您一人臣不放心,臣亲自守着。”裴昱瑾这话说得有理有据,也不算逾越,不过沈听澜现在听来倒是有理由怀疑他刚刚把孟衡支走有些动机不纯了。
“不用 ,睡个觉而已,什么事都不会有,你大可以安心。”沈听澜把自己埋在被子里,就露出了一双眼睛和毛茸茸的发顶。
要是裴昱瑾不走,他怕是休息不好了。
“殿下是怕臣休息不好?殿下若是愿意分半张床塌与臣,臣便是再乐意不过了。”裴昱瑾把他覆盖了半张脸的被子往下拉了拉,怕他把自己闷坏了。
呵,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吧!
沈听澜觉得自己窥见了本质,于是他极有骨气地翻身朝里,好半晌才开口,“房中有软榻,你要是死赖着不肯走就睡那边去,本王才不要把床让给你。”
说完他就觉得自己还不够狠,一个真正的狠人就应该让对方睡地上的,谁让他放着自己的豪华大床不肯睡,非要来打扰旁人的清梦。
而裴昱瑾听他这么说也不算太失望,毕竟上少年床的机会可遇而不可求,来日方长,他不急于眼前这么一时半刻的。
他就坐在床边,“那殿下…….”
“不许讲故事。”沈听澜回头,故作凶狠。
这人的睡前故事不仅不催眠还能提神,完全是反作用,无聊的很。
“好好好,不讲不讲。”裴昱瑾举手向他妥协,其实他刚刚只是想说少年晚上没吃什么,要不要再让膳房做些东西送进来,但见他这会儿困的紧干脆就不提了。
但刚吼完沈听澜就在反思自己刚刚是不是太凶了,于是别别扭扭地回头,给自己找补,“本王不是故意要凶你的,实在是你没什么讲故事的天赋。”
既替自己找了个理由还把锅给甩出去了,他可真是个小天才。
“臣都知道,您困了就快些睡吧!”裴昱瑾本就不计较他说些什么不走心的话,既是喜欢那总是要多包容些才行的。
扭着头这姿势太难受了,沈听澜干脆翻了个身正面对着他,但四目相对也很奇怪,他眨了眨眼睛不太想没话找话说。
很快一双手就覆在了他的眼睛上,周围的光亮一下子就被隔绝开来,那双手凉凉的,“殿下,你该睡了!”
沈听澜本来是顺着这句极具有蛊惑性的话闭上了眼,但又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般往后弹开,逃离了他的手。
“你刚刚才碰过我的脚,离远点离远点。”沈听澜扯过被角在眼睛上揉了揉,好像这样就能擦干净了。
裴昱瑾见他这反应都气笑了,怎么连自己都嫌弃!
但这其实也不能怪沈听澜,脚就是脚,就算是长在自己身上也改变不了它的本质属性。
少年那张脸都快皱成包子了,看上去实在有趣,裴昱瑾将那双手又往前伸了伸,果不其然床上的人又往里退了退,满脸都写着你不要过来啊!
眼见着他都退无可退,后背抵着床架了,裴昱瑾才收回那双“恶魔之手”,不再逗他。
“臣去洗洗,一会儿就香了。”没办法,少年太挑剔了,还是去洗干净了好。
“本来也不臭!”沈听澜缩在被子里嘟囔了一句,他的脚虽说不可能是香的,但也是绝对不会有难闻的味道。
“那你还这么嫌弃?”听少年说的振振有词,一脸不服,裴昱瑾是直接笑出了声。
“那不一样!”小王爷觉得自己跟他说不通,干脆不说话了。
而等裴昱瑾洗完手回来的时候,沈听澜已经侧着身子睡着了,脚还露在外面。看着眼前这一幕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弯腰将他的身体放直,把他那条腿塞进被子里。
等这一切都做完后,他垂眸看向了那泛着水光的唇,俯身在上面轻轻碰了一下,然后又在那人的眉心落下一吻,最后才老老实实地坐在床边看着床上人安静的睡颜。
在这一刻他忽然觉得自己本就没有必要去和迟砚争些有的没的,少年的心底是有自己的可却未必有迟砚的一席之地,这不是出于自信,而是他能从少年的眼睛中看出来这种想法。
虽然少年总觉得自己藏得很好,可实际上完全是无处遁形。
这一夜,裴昱瑾很规矩地没有多做些不该做的,只是在沈听澜的卧榻之侧伏着睡了一晚,早上起来的时候脖子都有些僵硬的疼。
但是他的身上多了一床薄衾,是原本闲置在卧榻上的,他下意识的去看床上的少年,可少年还未醒,仍是那副恬静乖巧的睡颜。
可不必多问,裴昱瑾都知道这是少年做的,就像很久很久以前那件带着药味的绒毛大氅,那人永远都是嘴硬心软,经常做些默默关心人的事情。
上朝的时间快到了,他不能耽误太久,将那薄衾折好放回到原处,裴昱瑾轻轻摸了摸少年的脸颊后才起身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沈宝:昨日夜里梦见好像是被狗啃了
裴相:唔,竟然有这种事?
第76章 工具人
炎热的夏日虽不算短暂但过去地却又让人觉得异常的快, 沈听澜现在是一日赛过一日的慵懒,能躺着就绝不坐着,能坐着更是不愿意起来动一动, 恨不得把自己焊在椅子上。
倒不是因为他变懒了, 而是他虽然不曾同旁人说过, 却是觉得自己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精神也是越发的差, 还没到冬日就有些想要冬眠的意思在了。
但是在秋日里有一件沈听澜看来顶顶重要的大事, 其重要程度能在他的小册子上排前三的那种。
倒不是别的,正是那场能就此改变迟砚命运, 也能推动着剧情一路高歌猛进的考试——科举。
很明显, 对于这场考试的到来,小王爷的重视程度完全不亚于当事人,他不是紧张只是有些说不上来的激动, 但这种激动是为了什么他又说不上来, 更多的是情绪宣泄后的茫然。
“孟衡, 去把本王桌子上的端砚拿去送给迟砚, 看看他那边毛笔什么都有没有缺的,若是差了什么你直接跟顾叔说, 亲自出去买, 挑贵的买, 不用给相爷省钱。”
沈听澜半靠在卧榻上本来是在闭目小憩的, 但是突然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睁眼吩咐了孟衡一句。
他这几日往迟砚那边送东西如流水一般, 就像是小动物在屯过冬的粮食,想到什么立马就添置上, 生怕一转脸忘了。
若要是别的东西就罢了, 可那端砚……
“主子, 这方端砚是上次您说要读书,相爷特意替您寻来了,您就这么转赠给迟公子会不会不太妥当?”小太监尝试着提了两句,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两日裴相的心情不大妙,浑身上下都弥漫着一种低气压。
这种气压明显到所有的下人看到他都是绕着走的,若是实在避不开也就是简单地行个礼后就直接低头装鹌鹑。好在裴相修养好,没有拿下人撒气的习惯。
也就是自家主子什么都察觉不到,还每日乐呵呵地关心那位。
果然,这次沈听澜也没有明白他的用意,反而是一种疑惑的口吻问道,“何处不好,他既是赠予我那便是我的东西,本王自然有处置的权力。更何况物尽其用,给迟砚会比留在我这里落灰来得有价值。”
可是裴相怕是宁愿它在您这里落满灰尘也不高兴在旁人的案头瞧见它了,毕竟是一番心意。
但这话小太监只敢在脑海里想却是半个字都不敢说出口,他知道自家主子现在好像还没怎么开窍,有些事情就是说了多半也是白搭,还会平白惹他生气。
“你只管送便是。”小王爷一锤定音,这方极为珍贵的端砚顷刻之间就易了主。
当然迟砚是不知道来历的,若是知道,只怕也不会立刻就替换了原本的砚台,把它当宝贝。
不过等裴昱瑾发现的时候已经是很多天以后的事情,他不记得自己那日是因为何事去找的迟砚,又或者可以说是从他看到那砚台后就全然忘了原本要说什么。
他只记得自己很失态的或许又是带了三分怒意地冲到了少年的院子里,可最终还是顾及着少年的身体,停在了他的房门口,没有进去。
不是因为说服了自己亦或是说冷静下来了,仅仅只是舍不得少年被自己在怒意操控之下的言语所伤,所以他宁愿将这些负面的情绪都自己憋着,也不愿意去伤他分毫。
后来那日他让人把傅筠叫来了府上,两人真刀真枪的你来我往了许多回合,最后以傅指挥使毫无形象地一屁股瘫坐在沙地上,一边摆手一边说着,“不打了不打了”做结。
裴昱瑾还记得少年说过希望他少喝酒,也不许他跟傅筠出去瞎混,怕他学坏,但他又不想待在院子里,便一手拉起了傅筠,“走,去你府上。”
傅筠年纪还轻,既没娶妻也没有红颜知己,府上冷清寂静的很。傅指挥使到了自己府上尚还有些懵,这人是怎么如此熟练地把这里当自己家的。
他被按坐在桌边,看着那人娴熟地从他的酒窖里拿酒,他现在有充分的理由怀疑这人完全是看上了他这几坛酒才会跟他回府,或许更准确些说是带着他回他的府邸。
“谁惹你了,这么暴躁?”傅筠把眼神从面前被倒满的酒碗上移到对面人的脸上,他跟裴昱瑾认识这么多年了,当然是能够轻松分辨对方的情绪。
从他让自己挑武器要切磋的时候,傅羽泽就察觉到了这人不对劲。裴昱瑾这厮吧,一向装的清高无暇,也就打小跟他一起混着长大的为数不多的几个人知道他这层斯文皮下到底有多浑。
刚刚跟他切磋的时候那是拳拳到肉一点都没有手下留情,要不是他的武功也还可以的话完全就是个出气用的沙包。
这是在哪受的气上他这来撒了,不过他觉得更稀奇的是竟然有人能给这位气受,毕竟这位是出了名的不记仇,一般有什么仇怨的都是当场叫对方下不来台的。
有情况啊!
“喝酒。”这些事裴昱瑾显然是不想跟傅筠多提,他全然是把对方当成了发泄情绪的工具人。
“哎,先说了再喝。”这要是放在平时傅筠是肯定不会敢做出抢裴昱瑾酒碗这种极其需要勇气的事,但今天他是真的很勇敢,又或者说是人类八卦的天性帮助他克服了恐惧。
即便是在对方的死亡凝视之下,他都没松手。
“他最近,总是给迟砚送东西,上到笔墨纸砚下至衣食住行,他甚至还将我费了不少心血寻来的端砚都转赠给了姓迟的。”裴昱瑾没有直接上手抢,说出来后还是好受多了的。
他,迟砚?
傅筠从这个简短的句子里提取出了两个关键词,略微一想大概是知道好友说得是谁了,再结合挚友这话里满到要溢出来的酸意,他觉得自己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你是不是对珩王殿下有意,这事儿陛下知道吗?”傅筠这下也把酒碗放下,凑过去后压低了声音问。
虽然这不是什么上不得台面的事情,但就以今上那幅宠弟狂魔的劲儿,要是真知道了只怕不能轻易作罢。
“应当是知晓的。”元帝知道的东西远比他们想象中的要多的多,细想之下好像前不久还寻他去隐晦的说了不少话,不像是要反对的样子。
“那就好那就好。”傅筠闻言松了一口气,但很快又觉得自己忽略他刚刚话中的另一个重点。
“你说他把你送的东西转赠给迟砚了?”这么看来好像是姓迟的更胜一筹啊!
虽然不是自己的爱情,可傅筠还是被激起了一些奇怪的胜负欲,就差没有直接撸袖子去把姓迟的套麻袋打一顿了,最好把腿打折了让他爬着去参加科举,看他还敢不敢跟自己兄弟抢。
不同于傅筠的义愤填膺,裴昱瑾还算是镇定地从他那边把自己的那碗酒扒拉过来端起来喝了一大口,“少做没意义的事情。”
这么多年发小了,不仅仅是傅筠了解裴昱瑾,裴昱瑾同样也知道自己这发小脱了官服有多么的混不吝,要不怎么能是人以群分呢!
迟砚是死是残他都管不着,但不能是在科举前,他知道少年有多重视这次科考,便是为了让沈听澜宽心,他也不能让姓迟的在十月之前出半点岔子。
他们在这边喝酒,而沈听澜则是在自己屋里坐着,第四五六七八次往门口瞥了。裴昱瑾最近雷打不动得来陪他用膳,可是今日都这个点了竟是连个人影都没瞧见。
“主子可是在等裴相?”他的眼神自以为隐蔽,可是在孟衡看来却很清晰。
被这么猝不及防地点破心事,沈听澜当然不会承认,“谁是在等他了,本王不过是现在还不太饿罢了。”
最多也就是因为习惯了才会想着瞧瞧那人来没来,不来更好,省的有人跟他抢,自上次他与皇兄软磨硬泡后,药膳就被取消了,如今满桌子都是他爱吃的菜,还有几道是裴某人喜欢的。
膳房的厨子自作主张上的,与他无关!
“这样啊,那您什么时候要用膳,奴婢先前瞧见相爷和傅指挥使一起出府了,可能晚膳是不在府上用了。”孟衡怎么会不知道自家主子那些口是心非背后真正的心思。
但主子性格别扭,他也只能是装作不经意的提起。
不在府上用了,还是和傅筠一起出去的。
这两个条件叠加在一起,沈听澜觉得自己是更不放心了,他可没忘傅筠带裴昱瑾去仙鹤街的事情,如今可是科举前的关键时候,主角攻更当洁身自好才是。
但他虽然心下焦急,可面上却又不能显现半分,毕竟刚刚才说过不在意的,“如此,那就先摆膳吧!”
但这顿晚膳沈听澜明显是吃的心不在焉,食不甘味,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孟衡在旁边看了都着急。
用完膳后,沈听澜还按照惯例在院子里散了一小会儿步,目光也是不住地往隔壁看,偶尔和小太监的视线撞在了一起还要欲盖弥彰地提一嘴“不知道迟砚还缺些什么。”
后来他散步累了上床后还找了个理由让小太监去隔壁走了一趟。
“主子,迟公子这会儿正在温书。”孟衡回来后认真地把从迟砚那看见的详述一遍给他听。
“嗯,还有呢?”可有关迟砚的都说完了,小王爷却又问了这么一句。
这小太监刚刚话里话外都有意无意在提裴昱瑾,怎么这会儿倒说不到点子上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傅筠:工具人是吧!!!
棠:对(超大声)
第77章 垂怜
孟衡的一双眼睛里透露着一些清澈的无辜, 他很确信刚刚主子确实只是让他去隔壁院里看看迟砚在干嘛的。
“裴昱瑾呢,这么晚了还没回来吗?”沈听澜靠坐床头在翻前两日新出的话本子,明明情节还挺吸引人, 在市面上也卖的挺火, 可他这会儿却没读进去多少, 思绪总是往外飘,这会儿还装作不在意的提了一句。
他都这么言明了, 小太监自然是知道该回些什么, 也明白看看迟公子不过就是个借口,全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相爷还未回来, 不过刚刚碰见苏侍卫, 奴婢多嘴问了一句,说是相爷从前跟傅指挥使出去大多晚归,这夜不归宿也是有的, 殿下不必担心。”
孟衡要是不多后面这句嘴倒也还没什么, 可他提了从前反而让沈听澜觉得心里不舒坦, 手上的册子都被他捏卷边了, 自己还没有察觉到。
傅筠,看来还是差事太少太闲了, 等过两人他一定要让皇兄给他多找些事情做做, 务必要忙起来才好。
之后的一个月里傅筠那是忙的脚不沾地, 私心里还觉得这是圣上的器重, 天天干劲十足, 全然是不知这背后还有某个会告状的家伙在戳弄。
交友不慎,无妄之灾, 莫过于此了!!!
那天沈听澜很晚都没睡, 一直留心着外面的动静, 后面还是身体太虚实在撑不住了才昏睡过去,再睁眼时天光大亮。
细问之下才知道裴昱瑾昨夜是宿在外头的,根本就没回来,沈听澜原本还想着等晚上他再来的时候一定要好好与他说说夜不归宿的坏处,可一直到晚上都没见到他人。
如果说一晚上那还能用忙来解释,可一连好几天都没看见,沈听澜即便是再迟钝也能察觉到是有什么地方不对了。
这人是在刻意躲着他,可为什么呢,小王爷觉得凭借着自己聪明的脑袋并不能想通这个问题。
“裴昱瑾最近,是不是在故意躲我?”所以他问了孟衡,虽然他并不觉得小太监有多睿智,但不得不承认有些事情可能真的就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哎呦,我的爷,您可终于察觉到了。
孟衡看了几天,心都快急焦了,何止是故意躲着,裴相明明就是生气了在等人哄呢,但是这祖宗自己意识不到,旁人提了他又会急,可把他一个当差伺候的给急坏了。
现在殿下自己问,他可算是能够开导劝诫了,“裴相躲着您,多半是生气了。”
“生气?为什么生气,我们最近并没有什么分歧亦或是争论之处,何来生气之说。”沈听澜并不觉得孟衡说的是事实,前几天还好好的,又不是河豚,哪有那么多气好生。
还是不开窍啊!
小太监默默叹了一口气,觉得自己任重道远,“您最近频繁往迟公子处送东西,前两日更是把相爷送您的端砚也一并送去了,许是裴相无意间看到,不高兴了。”
孟衡斟酌了一下言语,尽量把其中关键点描述的更清晰一些。
“不可能,他不是这么小气的人。”沈听澜几乎是想都不想就出言反驳,相府富可敌国,区区几样东西还不至于让那人生气,至于砚台,自己确实是用不上,所以在拿到的时候就说了,那人还表示随他心意自由处置都可的。
相爷自然不是计较那些钱财,他计较的多半也不是端砚这么件死物,但孟衡却不知道该怎么样才能解释清楚,让自家主子明白关键点在哪里。
好在沈听澜有自己的决断,“晚膳的时候请他过来,不,你中午就去他院子里等着,别让他又跟傅筠跑了。”
有误会就要趁早说清楚,他又不是锯嘴的葫芦,最不喜欢藏着掖着了。
“是,奴婢一会儿就去。”主子能这么想,连带着孟衡这么个小太监都高兴的很。
不得不说,早做准备去堵人的效率还是很高的,不到晚上,裴昱瑾就被孟衡“以一句殿下身子不适。”给带到沈听澜屋里了。
他承认自己这几日是在生闷气,原本他自认度量很大,可近来却是越发小气了,还都是在碰上某个人的时候尤其不理智。
“终于舍得过来了?”沈听澜看着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要多少怨气就有多少怨气,但这种浓烈的情绪之下还藏着一些小孩子弄丢最心爱玩具时的迷茫和难过。
听起来委屈极了。
看见他这副明明眼眶都难过红了却还要努力装凶的小模样,裴昱瑾哪里还能气的起来,反倒是反思了自己,觉得自己不该冷落少年太久。明知道这人身体不好受不了那么强烈的情绪波动,自己同他又有什么好计较的呢!
“殿下是何处不适,唤太医来看过了吗?”裴昱瑾走到他跟前,语气放缓了很多,毫不掩饰其中的关心和心疼。
但沈听澜却是一巴掌拍掉了他伸过来的手,眼泪竟是止不住地吧哒吧哒往下掉,“不用你管!”
明明这几天自己待着的时候情绪都十分稳定,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可不知道为什么从看见裴昱瑾的那一刻沈听澜就是觉得从心底涌上来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委屈,眼泪也是不听使唤的往下掉。
一定是因为这句身体被宠坏了,容不得一丝一毫的怠慢。
他那一下没收着劲,裴昱瑾的手背都被拍红了,但即便是这样裴相都没有生气,更没有像往常一样逗他,说“不要我管那我就走了。”
而是坐在床边把人抱进怀里,一边用手揉着他的心口,一边轻声道歉,“是臣的错,让殿下伤心了,殿下怎样罚臣都好,但是莫要哭了,您的心脏受不住。”
少年哭的时候容易喘不上气,一张小脸苍白,唇色却会呈现不正常的绀紫,这都不是什么好兆头,所以当务之急是把人哄好,对错与少年的身体相比那都不重要。
好在沈听澜自己也知道自己这脆皮身体是个什么状况,所以很快就收住了,手边没有合适的东西擦眼泪,他就一把扯过那人宽大的衣袍在脸上随意抹着。
而一向还有些洁癖的裴相却是什么都不做的就由着他,他不哭了便好,哭的自己心间都拧着疼。
等哭完了,小王爷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有些丢脸,但哭都哭完了,也没什么魔法喷雾能帮助他把身后人的记忆消除了,所以他干脆先发制人,在声势上压倒对方。
“你最近为什么躲着我?”他问这话的时候气势十足,倒像是裴昱瑾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一般。
而裴相也自知绕不过这个话题,心底暗暗叹了口气,将一切锅都甩给元帝,“最近陛下交给臣几项重任,六部催得紧,实在是忙的很。”
元帝确实给他安排了些任务,但一早就言明不急,他慢慢带着做就行,顺便也可以磨砺一下手底下的人,忙是肯定谈不上的。
沈听澜当然也不会那么好糊弄的,他最近时越发精明了,“忙,忙还有空跟傅筠彻夜不归,别是又去仙鹤街看姑娘跳舞了。”
这话说出来有一种极致的酸,也不知道是珍藏几年的老陈醋了,味道这么重。
裴昱瑾也没想到他能误会到这上面去,当即是连欣喜都没敢有就急忙否认,“臣那日是与傅筠有事谈,谈完后天色已晚就宿在他府上了,傅府上下都是人证,殿下若是不信,可以让孟衡去问。”
他这么言之凿凿的,沈听澜自然是相信,但他还是觉得这人是在刻意回避,“孟衡说你这两日之所以躲着我,是因为生气了,为什么生气,我要听实话。”
闻言,裴昱瑾还抬头看了孟衡一眼,这小太监倒是比他想象中的要敏感,也不是那么没用,下个月可以让顾叔适当的给他加些月例。
孟衡被相爷这么一眼吓得立马就跪下了,“奴婢随意揣测,相爷恕罪。”
虽然小太监不觉得自己猜错了,可到底不清楚裴昱瑾是怎么想的,主动告罪总是没错的。
有人主动递台阶,裴想当然也不会自己上手去拆,“你也没说错,起来吧!”
“是。”孟衡又看了自家主子一眼后才慢吞吞地爬了起来,站到了离这两位主有一定距离的地方去了。
“你竟然真的是生气了。”沈听澜听他这么说还有些诧异,所以是为什么?
沈听澜的疑惑太过明显,半点都不像是装的,根本就是一丝一毫都没有察觉到,也不知道是该怪他太迟钝还是怪他真的对自己漠不关心。
但裴昱瑾也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他,“殿下最近对迟砚好像过度上心了。”
这都不是个问句,毕竟他对迟砚的好只要是长了眼睛的人就都能看出来,也不怪他乱吃飞醋。
但沈听澜却是有些奇怪,他对迟砚一直都挺上心的,若说近来尤其好那也是有原因的,“科举在即,他在京中又举目无亲的,本王当他是朋友,自然是希望他能高中,一慰寒窗之苦,这才关心了些。”
“只是朋友?”听他这说辞,裴昱瑾又追问了一句。
“当然,不然还能是什么?”小王爷用一种莫名其妙的眼神看向对方,全然是不懂他为什么这么问。
但好像又有点灵光乍现,他该不会是吃醋了吧,自己这是抢了他的表现机会?沈听澜觉得自己真相了,但他很快就会发现自己错的离谱。
因为裴昱瑾问了他这么一句,“殿下与臣也算朋友,臣这几年算来也是举目无亲,为何未能得到殿下半分垂怜?”
作者有话要说:
裴相:会哭的孩子有糖吃,我要自己争取老婆的疼爱
今天头疼了大半天,剧痛,我妈已经在想我要是阳了要用塑料碗给我送饭了……不至于不至于,希望不是,虽然我的爪子现在冰冷但我坚信只是因为天冷,不是因为要发烧了,晚安,宝子们,我先睡了!
第78章 秀色可餐
严格意义上来讲, 他也没说错,前五年他孑然一身无人怜惜,确实可怜!
但沈听澜很快就觉得自己的思维被他带跑了, 他二人在本质上是没有可比性的, 这人也远没有他现在表现出来的可怜, 于是小王爷往后面退了退,“你若是想要人怜惜, 总有人会前赴后继, 不缺本王一个吧。”
这当然也是实话,裴昱瑾位高权重更兼他本人也是上京出了名的风雅公子, 青年才俊, 是不少朝中老臣眼里的香饽饽,贤婿的第一人选。
更何况他还是皇兄最为倚重的兄弟,他若是都可怜的话, 那旁人也别活了。
但裴某人不这么觉得, 又或者说这根本就不是他想要的, “臣想要的不是那些。”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又凑得极近, 完全就是贴在小王爷的耳畔低语,听起来又委屈又带着不易让人察觉的蛊惑。
果然沈听澜只要稍不留神就会掉进他挖好的坑里, “那你想要什么?”
话刚出口, 小王爷就有一种想要把舌头咬掉的冲动, 让你嘴快, 怎么就这么被动地顺着人家的话走。
裴昱瑾闻言轻笑两声, 连胸腔都微微颤动,可以看得出来是真的很满意于对方的反应, “臣想要的自然是来自殿下的关怀, 但臣更贪心, 想要的是殿下独一无二的偏爱。”
是迟砚没有的那种。
他并非不知道少年对迟砚多半只是出于善良,但他还是吃味的紧,尤其是在知道迟砚对少年本就存在些不清白的想法后。
又是一记直球,直直捣进沈听澜的心窝,让他不知该怎么回答。
都这么大人了,怎么还跟孩子似的,为了些身外之物这般小气,沈听澜忽然觉得自己像极了幼师,要费些心思来哄面前的这位大朋友才成。
这一刻的他并没有想太多,裴昱瑾现在对他或许是有一些白月光的滤镜,但是距离科举很快了,等迟砚入朝大放异彩后那人的眼光总是会被吸引的,他要做的是加快这个进度,让他们有些前期基础。
而裴昱瑾真的就像是个讨不着糖就赖着不走的孩子,这会儿缠他缠的紧,偏偏若是这会儿临时去买又会显得太没有诚意,难办得很。
好在沈听澜在这左右为难的困境里寻到了一线机会,他差点忘了,他手里确实是有一样很适合送给对方的礼物,或许有一点点逾越,但是肯定能把这人哄好。
于是他拍了拍这人的手臂,示意他给自己让出些位置来。
“谁说本王不关心你的,要送给你的东西很早就备下了,只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送出去罢了。”
东西是一早就买好了,不过原本是不是要送他的又有谁能知道呢!
听他这么说,裴昱瑾往旁边让了让,不再严丝合缝的把人堵在床上,给他留了个下来的空档,然后就一直看着他走到了衣柜前。
当初沈听澜带迟砚去买衣服的时候看上了一套冰丝寝衣,当时虽然看着就大,但他因为那店里就剩这一套也就买下了,后来一直扔在衣柜里连试都没试过,完全是崭新的。
裴昱瑾比他高上不少,体格也健壮,目测是能穿的。
他橱里的衣服一直都是孟衡收拾的,小太监打理的井井有条,于是他一拉开柜门就看见了那叠好的寝衣。
这件寝衣是暗色系,本来没往这处想还没发现,如今细看之下倒像真是专门给这人买的。沈听澜拎着那件寝衣看了两眼又回头看了裴昱瑾一言,合适,太合适了。
于是他将那件衣服举到胸口,转身示意对方,“你要不要试试看大小合不合适。”
裴昱瑾也是全然没有想到他要送的会是寝衣这样贴身私密的物件,有些许的晃神,没有第一时间回应他。
看他这反应,沈听澜还有些怀疑自己的眼光,“不喜欢?”
“喜欢的,臣心甚悦。”
他送迟砚的只是些笔墨纸砚这样的身外之物,而送给自己的却是贴身的寝衣,亲疏远近,高下立见。裴昱瑾觉得自己一下子就不醋了,甚至还能让人再寻些好的文墨书具送去给迟砚。
他很大度的,真的!
看他这样,沈听澜还有些将信将疑,但还是把手上的衣服递了过去,“那试试。”
“好。”裴昱瑾接过那件轻薄的上衣,先是脱去了外衫,而后竟是直接在沈听澜的面前就开始解里衣上的扣子,丝毫都不回避。
“等等,你不回去换吗?”沈听澜是想让他试一下大小,可也没让他当着自己的面就这么试啊!
裴昱瑾听他这么说后下意识停住了手上的动作,可眼神中的疑惑却是做不得假,似乎是在问他,有什么不妥?
按理来说,都是男子,即便是赤身裸体,坦诚相见也没什么不妥的,可沈听澜就是觉得面皮一阵一阵的发烫,不过若是出言阻止,倒是显得他露怯了。
于是他咬了咬牙,口不对心地道,“没事,那你换吧!”
听他这么说后,裴昱瑾才继续他刚刚的动作,将那件里衣除去,露出了精壮的胸膛和纹理清晰的腹肌,他虽是文人可皮肤并不白嫩,更不显瘦弱。
沈听澜只瞥了一眼就红着耳根转过头去了。
如果说裴相刚刚还不清楚小王爷为什么会那么问的话,那么此刻看着他这副模样,还有什么不清楚的,他的少年怎么会这么容易害羞啊,都不用他逗,自己就会脸红。
“殿下。”
隔了一会儿后,裴昱瑾才出声,沈听澜本以为是他换好了想要让自己看看合不合适,于是就回了头,却不料那人是将寝衣披上,可前襟大敞,一颗扣子都没系,什么都没有遮挡。
这是在做什么,不守男德,差评!!!
沈听澜下意识闭眼不敢再看,可裴昱瑾却是上前两步牵住了他的手,“殿下,这寝衣的扣子好难系,臣自己扣不上,还得劳烦您帮忙。”
这就真的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了,又不是背面的扣子自己看不到,这正面的怎么会扣不上。
“自己扣。”他仍旧没有睁眼,十分无情地想要抽手,可是无奈那人抓得太紧,他一下子还没能挣脱。
“殿下若是不愿,那臣就只好出去找别人帮忙了。”裴相的语气里充满了遗憾和惋惜,然后当真是松开了他的手,作势要往外走。
沈听澜看见这幕都怔住了,他发觉裴昱瑾这人是越来越不要脸了,就这幅形容怎么能出去,被人撞见了成何体统!
但那人就像是全然没有察觉一般地径直往外走,面子什么的全然是浮云。
“站住,我来系。”沈听澜这几个字完全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他觉得自己被这人拿捏的死死的,根本就是只能顺着他的意思来。
而裴昱瑾也应声停在了门口,唇边还有一抹得逞的笑意,跟他的形象极端不符,略显幼稚。他转过身还有些抱怨的口吻道,“殿下早说愿意不就好了,臣又何必舍近求远呢!”
得了便宜还卖乖,说得绝对就是这人没错了。
沈听澜带着些小情绪上前帮他扣扣子,手上的动作算不得轻,指尖倒是无意识地多次蹭过他的肌肤,所以裴昱瑾一把握住了他的手。
“做什么,不是要扣扣子吗?”扣子还在他手里,他抬头看向抓住他手的人,不懂他这是又要闹什么幺蛾子,所以目光中还有些警惕。
“殿下,痒。”裴昱瑾只用一个字就表明了他的感受,那人的指尖就如一片羽毛在他的身上拂过,他本就有些心猿意马,自然是感官更加敏感。
痒什么?冰丝如此光滑,穿起来最舒服不过了,怎么可能会觉得痒,姓裴的不免也太挑了。
很显然,沈听澜的脑回路又一次和他错开了,此痒非彼痒,两者天差地别,毫不相关。
裴昱瑾也发现了这一点,眼神颇显无奈,就好像你使出了浑身解数可对方根本看都不看你一眼那般。
“臣说的是殿下的手弄得臣痒。”这话听起来若是不结合语境,那真是要多色气就有多色气。
这人不对劲,今天是不是吃错什么药了?
沈听澜虽然一张震惊脸,可脸上的颜色却是开始泛红,他觉得自己怕是要冒烟了。
“自己扣吧,或者你就这么出去也行。”他是管不了了,反正丢的也不是他的脸,这人自己都不在乎,他完全就是在操一份闲心,还把自己弄得这么无措。
沈听澜用力踩了一下裴昱瑾的脚,发泄了一下自己被调侃后的不满,那人吃痛松手,面上还是带着欠扁的笑意。
这哪里是什么儒雅端方的世家公子,分明就和那些纨绔子弟有的一拼。
沈听澜觉得自己就是脾气太好了,才会让他一再蹬鼻子上脸。
知道他这是羞而不是气,裴昱瑾也不担心他的身体会出什么问题,不过过犹不及的道理相爷还是懂的,于是他后退两步自己将最后的几枚扣子系上。
这件寝衣,当真就如沈听澜所预料的那样穿在他身上大小合适,严丝合缝,款式也好看,虽只是一件寝衣,却衬得他格外贵气。
果然不仅仅是人靠衣装,这好的衣衫也挑人。
沈听澜虽是自己无缘穿上这件他一眼相中的冰丝寝衣,可能为它寻个好的去处,不至于闲置在他衣橱中落灰,终归是件让人高兴的事情。
“很合适,很好看。”小王爷认真看了几眼后中肯地回复道。
“殿下很会挑。”裴昱瑾抬了抬胳膊感受了一下,正合适,不会让他的行动受限。
最重要的是真的很舒服,就是可惜秋天穿不了多久。
作者有话要说:
裴相:老婆怎么能忍住不看呢?
一觉睡醒,满血复活!
第79章 糗事
那天珩王殿下用一套冰丝寝衣哄好了刻意回避他许久的裴昱瑾, 好不容易把人高高兴兴地送出门了,一回头就对上了孟衡写满崇拜的眼神。
不愧是他家殿下,真是深谋远虑, 原来这么早就把路铺好了!
小太监的眼神都能发光, 看得沈听澜觉得莫名其妙的, 刚刚他跟裴昱瑾极限拉扯都快忘了角落里还站着一个努力缩小存在感的人。
不过他哪里能想到这人对他开了八百层滤镜,脑补能力也堪称一流。
“殿下高明, 奴婢佩服。”孟衡这话说的真心实意, 丝毫没有那种溜须拍马带给人的不适。
沈听澜以为他夸的是自己临场应变的能力,点了点头就顺势在桌边坐下了。
刚刚那寝衣是真挺好看的, 他寻思着要不要让人将样式画下来送进宫里, 让尚衣局再做几件冬日里穿的,倒不是为了给裴昱瑾做的,主要还是小王爷自己想要, 顺带着捎上罢了!
这话也就能骗骗他自己了, 那衣服若是往小了改感觉就不对了, 哪里能适合他呢!
过了没多久裴相的回礼就到了, 是一根木簪,不同于女子挽发髻的配饰, 男子用簪多半是连冠于发, 起一种固定的作用。
那根簪子的簪尾上刻了他的小字和一朵盛开的鸢尾花, 看上去朴素而又简陋, 不像是裴昱瑾一贯的风格。
这样一根簪子若是丢到沈听澜的簪盒里也是显眼的, 毕竟一堆金银玉器中就它最黯然了。可是小王爷却并没有随意处置,因为他有一种预感, 这簪子和街市上花银子就能买来了一定不同。
于是他让孟衡去找了一个锦盒, 将它单独放了起来, 他近来懒得很,不怎么挽发,一时半刻的也用不上。
而晚些时候东院那边派人来说是荣氏想请他一起用顿晚膳。
自从上次玉泉寺后,沈听澜倒是没再见过荣氏的面了,这位夫人一向深居简出,一般遇不上。
与主人家一起吃顿饭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他原以为裴昱瑾也会在但等到了后才发现裴老夫人这是只请了他一个人。
这是,鸿门宴?
沈听澜的内心有些不安,但细想之下又觉得自己应当是没有得罪过她的。
荣氏看出了他的局促,于是偏头吩咐了桂嬷嬷一声,“去将奕哥儿带来一起用膳。”
奕哥儿寻常时候都是在自己的屋里吃的,她吃惯了斋饭所以少食荤腥但小孩子需要营养,所以一般不同食,但这样的场合有孩子在,气氛会松快不少。
“殿下随意一些,不必拘束。”按规矩荣氏应当是要行君臣礼的,可后宅里一向又不讲究那么多,干脆就省了。
如此一来,沈听澜也能放轻松些。
“您是长辈,无外人在时唤我小字——佑彦便是。”小王爷挑了一个离荣氏不远不近的地方坐下,坐姿还是有些僵硬。
不知道为什么,这次见荣氏,他比上次要紧张不少,全然是手足无措,对方不说话他总是要找些话题的,“怎么没有叫上裴相一起。”
他们母子关系都缓和了,没道理叫自己一个外人却不喊亲生儿子的。
可裴老夫人却是笑着摇头,“他一日里公务够忙的了,来我这里倒是拘着他了;再者他说话一向气人,叫来了没白的给咱们添堵。”
这后半句沈听澜是深有同感的,而听她这整句话的意思明面上是嫌弃,旁人焉知这里面就没有爱意了,所以小王爷但笑不语,既不插话也不附和。
而这一小段的沉默,最终是以裴奕的到来终结的。
裴奕先是向祖母请了安,而后又记着祖母上次的教诲,冲沈听澜喊了声小叔叔。
毕竟不是第一次了,小王爷觉得自己也不是那么不能接受,毕竟古人成婚早,很多人在他这个年纪孩子都能满地跑了,所以一下子升级做叔叔也不是不行。
奕哥儿到了就可以开吃了,今日大概是因为沈听澜会来所以菜色丰富了许多,但还是以清淡为主。
珩王殿下本以为像荣氏这样一位极具涵养的贵夫人应当会是食不言寝不语的典范,着实是没料到她会选择和自己边吃边谈。
“没有外人,佑彦不必惊讶。”虽然她出身高门,但她嫁的是武将世家,私底下并没有那么在乎那些所谓的礼数,她的夫君在时便说过裴家不讲究这些。
“我寻你来只是想同你闲聊几句,近来没怎么见你出门,身体可好些了?”荣氏这话问的太过自然,完全就是一副在询问自家小辈的模样。
“好多了,只是近来有些累,嗜睡了些,劳夫人挂心了。”沈听澜的回复中规中矩,既不算亲近也并没有很疏远。
荣氏并没有很在意他的态度,而是问起了另一件事,“近来你与三郎似是闹了些不愉快,嗯,顾管家是府上的老人了,府中发生的事情他有时会说与我听。”
并非蓄意窥探,但这个府上却并没有什么是她所不知道的。沈听澜算得上是聪慧的,自然也能明白荣氏话里的含义。
“一些小误会,如今都解开了。”沈听澜还想在荣氏面前给裴昱瑾留些面子,自然是不会什么都照实说。
但谁生的孩子谁了解,裴昱瑾是个什么性子,荣氏哪能不知。
“言之这孩子性子其实不算多讨喜,也不太会说话,总是能把人气得够呛,但他本性不坏也不会拒绝沟通,若是他何处招惹了你,你可以让人来告诉我,我替你收拾他。”
裴老夫人这话乍一听是在贬斥裴昱瑾,但这里面又有些回护的意味,这是怕自己会仗着身份欺负了裴昱瑾?
荣氏站在顶层看待他们的关系,全然是在替儿子的未来考虑,她能看出来自己那个对谁都没兴趣的儿子这次是栽的彻底,可反观眼前这位却未必有同样的心思。
但沈听澜站在底层去理解荣氏的话,压根就没有想清楚她找自己真正的目的是什么,可还没等他多想裴昱瑾就急急忙忙地跨过了门槛。
“母亲怎么单独邀殿下用膳都不叫上儿子,儿子可是会吃味的。”他听顾叔说荣氏单独叫了沈听澜,几乎是没有耽搁立刻就来了,但言语间却又听不出那份急切,一切都很得体。
但从他进门时落在沈听澜身上上下扫视的目光就暴露了他心底最真实的想法。
“我又不是母老虎,不会吃人,瞧你那紧张的样子。”儿子没长嘴,有什么情绪都藏在心里,那少不得要她这个做母亲的来代劳。于是荣氏喝了一口汤,毫不犹豫直接拆穿。
其实若是荣氏不提,沈听澜是真的没有察觉到这人的情绪是在紧张的。
被这么点破,裴相也不恼,笑着点了点头后在沈听澜身旁坐下,“母亲喜静,殿下却喜欢热闹,儿子只是怕他搅扰了您,望您多担待。”
瞧瞧,这不值钱的样子。
荣氏轻飘飘地瞥了儿子一眼,只觉得他在遇到某些人的某些事情上属实是算不得多聪明,“君臣有别,殿下即便是做了什么,我也不会多言。更何况,我觉得佑彦与我甚是投缘,比跟你聊天有趣的多。”
“是是是,母亲说的是。”虽是被嫌弃了,可裴昱瑾还是带着笑意应和,比起母亲对自己的偏爱,他更想看见的本来就是她能接受,喜欢沈听澜。
而沈听澜在一旁坐着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觉得自己还是不要插入他们母子的对话比较好,于是老老实实做个倾听者,但是见裴昱瑾也有在言语上落入下风的时候,属实是新奇的很。
当然他不知道的是,这才只是开始,很快他一心想要给裴昱瑾留住的面子就被裴老夫人毫不犹豫地揭下来了。
用完膳后,荣氏让人先将奕哥儿抱走了,有些话在小辈面前还是不好明说的。
当年裴三郎在京中风头最甚,做过的荒唐事儿也不少,毕竟谁还没有过年少轻狂的时候,只不过大多都被裴侯压下来,不为外人所知罢了。
“你不是公务繁忙吗,还在这里做什么,快去忙你的吧!”把奕哥儿送走了还不够,荣氏还想着把当事人也支开。
但裴昱瑾坐的不动如山,笑意明显,“公事白日处理,难得来您这儿一趟,自然是要多待一会儿,陪陪您的。”
虽然知道母亲不会多做些什么,但他确实是没什么事,而且母亲想要支开他的目的太过明显,那他就更不能走了。
“你若执意不走,那就一起留下听听看吧!”荣氏本身是不太介意他在场的,只是怕他会觉得面子抹不开才想着把人支走的,不过他既然想听,那就一起回忆回忆,也挺好的。
虽然他们母子这五年一直心存芥蒂,但有关于小儿子的点点滴滴,荣氏心里都记得清清楚楚。
“佑彦,日子太过无聊,我说几件趣事儿给你听听。”反正将来都是一家人,多了解些总是好的。
于是裴相就听他的母亲从他五岁那年开始说起,从上房揭瓦到下河摸鱼,后来又说到他……
“母亲。”越说越多,什么糗事都被抖了出来,任是谁都想不到这会是一向儒雅端方的裴相能做出来的事情。
荣氏知道这小子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可她却并没有停下的打算,“刚刚让你先走,是你非要留下来听的。”
沈听澜也顺着话音往裴昱瑾那里望去,此刻他笑得眉眼弯弯,脸色也透着一些寻常时候少有的鲜活红润。
很明显,他是喜欢并对这些过往感兴趣的。
作者有话要说:
裴相:给孩子留条底裤吧,求求了!
第80章 宠他
见他这般开怀, 裴昱瑾到嘴边的话就这么咽了下去,罢了罢了,若是能搏他一笑, 这些陈年旧事, 翻出来便翻出来吧。
反正都不是外人了!
而一直到走出荣氏的院子了, 沈听澜的面上还洋溢着明媚的笑容,荣氏描述的那个裴三郎和他现在看到的裴昱瑾, 不能说是一模一样, 只能说是毫不相关。
“刚刚老夫人说,前任大理寺卿处事不公包庇世家, 你夜间带人把他套麻袋狠狠打了一顿, 他大半个月都没能下床,是真的吗?”珩王殿下转身问那个此刻沉默着跟在他身后的男人,眼角眉梢间都是带着笑意的。
这事儿做的多少有些不厚道, 打人一顿苦主都找不着是谁干的, 不过, 小王爷还是要说一句干得漂亮。
裴昱瑾闻言摸了摸鼻头, 难得显出了几分局促来,那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那时候的他最是少年意气, 见不得天下不平之事, 所以难免冲动, 做事也欠考虑。
“臣当时年少, 让殿下见笑了。”这种带些孩子气的报复手段裴昱瑾现在看来觉得太过幼稚,也有些难以启齿。
可沈听澜却是笑着摆手, “不会不会, 若是年少时都不能随心所欲的冲动, 那什么时候才能呢?”
他觉得自己透过那些直白的文字,足以跨越时光的变迁看见那个鲜活的,真正能够用鲜衣怒马来形容的裴三郎,这是一件莫大的幸事。
虽未能参与,但足以想见。
可还是真的很好笑,谁能想象英明神武的裴相蹲在后院玩泥巴的场面呢?荣氏是真的一条底裤都不给自家儿子留,小时候发生的事情她都说与沈听澜听。
于是小王爷路走得好好的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对不起,他也不想笑的,可是真的忍不住。
“真的有那么好笑吗?”裴相面露无奈,但又并未生气。
“当然好……嗯,也不是那么好笑。”沈听澜话本来都说出口了,但想着身侧的就是当事人,出于礼貌他又临时改了口风。
可是又实在憋得难受,竟是没忍住偏头咳了几声,大概是呛着了风,竟是有些一发不可收拾的意思。
见他这般,裴昱瑾赶紧站到他身后替他顺着后背,轻轻拍了拍,开口时也多有纵容,“殿下若是真觉得有趣那便笑出声来,臣面皮厚,不会觉着不好意思的。”
裴昱瑾这样的纵容和宠溺,全天下也就沈听澜能独得一份儿了,还记得上次傅筠一不小心在外人面前提了他从前的一件糗事,后来被他明面上使了不少绊子,再往后就学会了三缄其口。
这也就是看在跟傅筠还有些为数不多兄弟情的份上手下留情了,这要是换了旁人,裴昱瑾也就不会放到明面上了,暗地里能整的人哭都没地哭。
如今在对比一下沈听澜的待遇,那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压根儿就没有可比性。
不仅许他说还许他笑,还生怕他笑得不够开怀憋坏了身子。
沈听澜又咳了一小会儿后才缓过来,咳得他觉得喉咙都有些痛,果然还是不能笑得太大声,报应来得太快了。
秋日里风已经有些凉了,他刚刚咳嗽的厉害,裴昱瑾也不敢让他在外面待太久,但又嫌少年走得慢,于是干脆弯腰把人抱进了怀里,大步流星地送他回自己的院子。
沈听澜反应过来的时候裴昱瑾都走出去有一段距离了,原本他的院子和裴母的院子就隔得不算太远,没有多久就能到了,所以他也就没有挣扎,省的还显得他有多矫情似的。
这边孟衡也急得在院门口走来走去,荣氏请人时说了不要伺候的人跟着,自家主子又体弱,先前在玉泉寺的时候也算是得罪了裴老夫人,这下还不知道要怎么受磋磨呢!
不得不说,这脑补能力属实是不错,做个贴身伺候的小太监都有些屈才了。
于是远远瞥见裴相抱着自家主子后,孟衡赶紧小跑着上前迎了两步,一脸的担忧。
知道小太监这是忠心,也是发自内心地替少年忧心,裴昱瑾的语气都比平时要有温度不少,“你家主子没事,就是有些累了,外面凉,你去把他的手炉找出来。等等,再让人去告诉膳房一声,备两样少油的点心送到殿下房中。”
他一边说一边稳稳当当地把人抱进屋放在了软榻上。
身体一沾了软塌,沈听澜就自觉地松开了环在对方脖颈上的双手,刚刚裴昱瑾走得太快了,他怕这人一时不察把他摔着了,所以手上抱得还挺紧。
“不是用过晚膳了吗,还让人送点心做什么?”小王爷近来懒,不怎么运动,觉得自己好似是重了几斤,所以已经有一段日子不吃宵夜了。
“臣观殿下刚刚用得少,怕您夜间会饿,趁着时辰还不算晚,多少再吃些。”裴昱瑾刚刚一双眼睛就跟长在沈听澜身上一样,他哪道菜夹了几筷子都知道的清清楚楚,当然也清楚少年根本就没吃饱。
他不说沈听澜还没觉得,现在他提起了,小王爷还真觉得自己这饭吃的是一点饱腹感都没有,胃里空落落的。
“殿下若是不喜欢去母亲那里,下次直接推了便是。”裴昱瑾能看出来少年的拘谨,后面也是母亲提及了他感兴趣的话题才会让他开怀至此。
“这样,不太好吧,其实我还是挺喜欢和老夫人聊天的。”沈听澜就属于那种后辈里的乖乖仔,不怎么会拒绝长辈的要求。
当然这话也不全是假,荣氏比他先前以为的要好相处很多。
裴昱瑾闻言微微颔首,“殿下随自己心意便好。”
他当然是希望自己喜欢的人能与他最亲近的人友好相处的,若是能够最好,若是不能倒也不必勉强。
府上的膳房已经能够精准把握沈听澜的喜好和相爷的需求了,送来的点心既是合小王爷的口味,配料也健康。
不过考虑到已经用过晚膳了,沈听澜只是一样各吃了一块,然后眼一闭心一横将那两盘糕点推到了裴昱瑾的面前,“本王吃饱了,剩下的你吃吧,别浪费了。”
要不是他都快有双下巴了,他少说也要再吃上两块。
少年的那点小心思全部都明明白白的写在脸上,裴昱瑾都不用细想就知道他是在担心什么,但这种时候多半是不能硬劝的,还要讲究说话的艺术。
于是裴相拿起了一块糕点,远远地闻了闻,“御厨的水平是越来越好了,臣肚子里的馋虫都被勾起来了。”
沈听澜听他这么说微微偏过头看了那糕点一眼,咽了咽口水,谁说不是呢,做的这么勾人,简直就是让他长胖的罪魁祸首。
但是他是个极有“恒心”的人,说了不吃那就是不吃。
但这时又听身侧人叹了一口气,“臣是很想尝尝,不过殿下也知道臣的胃不好,林太医交代的过了戌时就不宜饮食了。但臣每样想尝一点,一块糕点的四分之一便可,这剩下的四分之三就要劳烦殿下了。”
裴昱瑾拿了工具,一样糕点取了一块又在每一块上只切了一点点放进口中,剩下的就放进一旁的小碟子里推回给了沈听澜。
其实裴昱瑾本就不是个重口腹之欲的人,再说了,他什么时候这么听林太医的话了,他此举的目的也很明显,不过此刻小王爷陷入了一种吃还是不吃的纠结中,一时还没有发现。
亵渎浪费美食被沈听澜列为人生第一大罪过,于是他并没有纠结太久就以一种勉为其难的表情把那碟点心扒拉到了自己的面前,“行吧,本王就勉强帮你吃了。”
少年的腮帮子一鼓一鼓的,肉眼可见的心情很好,裴昱瑾在一旁看着都愉悦的很。这人浑身上下都没二两肉,明明已经很轻了却还是在乎些有的没的。
偏偏还不让人劝,谁劝他就跟谁急,全然就是个说不得也动不得的小祖宗,除了哄着宠着也没别的办法了。
那天沈听澜多吃了不到两块的糕点,刚好到了一个饱却又不会觉得撑的状态,因为有了一种是在帮别人解决食物的背景滤镜在,他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吃太多的负罪感。
还让孟衡去厚赏了御厨和膳房中那些帮厨的孩子们,至于剩下的糕点就留给孟衡和苏秦他们分一分了。
科考的日子在秋日枫叶最红的几天,那天沈听澜都罕见地起了个大早亲自帮迟砚检查了一遍东西看看是不是都带了,虽然知道结局是什么,可他还是克制不住的紧张。
这种紧张倒不是自己要上场的那种,可能更类似于父母送考的担忧,但是出于种种考量小王爷并没有将人送到考场门口,而是将这个光荣且艰巨的任务交给了裴昱瑾。
亲自送老婆去考试,有了爱的加成,迟砚一定可以金榜题名,马到功成的。
而此刻坐在马车里面对着面的两个人却并没有这样好的心情,迟砚是觉得如此重要的日子还要看到裴昱瑾十分晦气,而裴昱瑾则是不分时间点的讨厌对方。
总之是相看两相厌就对了。
沉默了半路,两人谁都没有说话更是没有看对方,并非刻意回避,只是单纯觉得无话可说。他们唯一的共同话题大概是沈听澜这个人,可是他们又不愿意跟对方提起心中的宝贝,气氛自然是无比沉寂。
知道的是要去考试,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去慷慨就义呢。
不过这种死寂并没有持续到最后,在快到贡院之前裴昱瑾还是开口了,有些话他要提前交代。
作者有话要说:
裴相啊,你舅宠他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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