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不喜
这人也就是今天才唤了一声自己的小字, 他们有那么熟吗,一上来就这般称呼,没有半点分寸感。
素来不知道分寸感是什么的裴相竟然也有在这方面教训人的一天, 真是难得。
“那殿下觉得他住在何处比较合适。”这些都还是小事, 裴昱瑾并不想因为这个惹他不快, 总还是想多顺着他些的。
而沈听澜会顺杆爬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见他这么问就知道事情都好商量, 便试探着开口道, “我记得你院子里有空的厢房,匀一间给他便好。”
这才是最近的安排, 也是真正的近水楼台先得月。
裴昱瑾倒是没想到他会这么安排, 但就他对迟砚现在的观感,让他们住在同一个屋檐下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府里还有其他空的院落,我不习惯与人同住。”除了某个人以外。
这样啊, 也对, 凡事不能太操之过急了。
沈听澜也不想太强求他, 万一适得其反就不妙了。
“行吧, 我院里也还有空的厢房,孟衡, 你去收拾一间出来给迟公子住。”
他的院子紧挨着裴昱瑾的, 也算是退而求次中最好的选择了, 他也没有不习惯与人同住的毛病。
挺合适的。
“好, 那便叨扰殿下了。”
沈听澜院中的人很少, 就他和一个小太监,很清净也很符合迟砚的要求。
裴昱瑾本以为拒绝便够了, 却是没想到事情还能这么发展, 这绝对是违背他初衷的。
“顾叔, 去把旁边的厢房收拾收拾,让他住。”
裴昱瑾最后几个字咬的有些重,情绪有些外化了。
咦,不是不习惯与人同住吗?
沈听澜带了些疑惑的看了过去,这人说话怎么还自相矛盾呢?
“殿□□弱每日务必要有充足的睡眠,迟砚既是要读书应试那难免会晚睡早起,必然会影响殿下的正常休息。只要是为了殿下好,臣克服些难处也是没什么的。”
前面的话听着还有些道理,这最后一句怎么有点茶香四溢的感觉,这是近他者茶吗,现在连主角攻都不能幸免了?
但不得不说他的话还是精准地命中了沈听澜的想法。
因为小王爷这人吧,有些起床气,要是有人把他从睡梦中吵醒,那绝对是能上他暗杀名单的。
再者说,裴昱瑾为什么妥协不重要,重要的是迟砚可以顺利地住进他院里,这就够了。
好像没人真正在意迟砚的心意,顾叔意识到自家大人可能是有话要同珩王殿下单独说,便道,“迟公子这边请,小孟公公,你也来帮把手。”
孟衡闻言看向自家主子,见沈听澜点头了才跟着他们出去,走前还不忘把门带上。
“有话明天说好不好,我好困。”沈听澜又打了个哈欠,眼角都有些湿润了,声音也糯糯的,整个人看起来乖巧极了。
“好,那殿下先睡吧!”裴昱瑾虽然有话想问他但终归是不忍心让他强撑。
沈听澜得了这话原本还紧绷着的一丝神经也彻底放松了,沾到枕头便睡了过去,全然是忘了这里并不是他的房间。
等裴昱瑾想要提醒的时候他的呼吸已经变得平稳悠长,显然是已经睡熟了。
裴昱瑾蹲在他的榻边将他散落在脸上的几缕发丝拨开,很轻地在他额上吻了吻,“殿下,好梦。”
沈听澜早上是在床上醒来的,虽然对昨晚睡着后发生的事情没有一点意识,但用脚想都知道肯定是裴昱瑾给他抱上来的。
分寸感减一,不过床确实是会比软榻睡着要舒服很多,他决定原谅那人的自作主张一次。
他用完早膳出去透气的时候东边的厢房里已然有朗朗书声传来,仔细听听多半是些听了就让人犯困的之乎者也。
裴昱瑾去早朝,迟砚在读书,而自己……在摆烂。所以说,有些人能成主角不是没有道理的,沈听澜一边吃着孟衡洗好的水果一边想着。
“再去洗盘果子来。”我要去给人送送温暖。
主角攻受都这么努力了,他也不能太拖后腿,又是为别人绝美爱情添砖加瓦的一天。
顾叔办事还是无可挑剔的,虽然就是间客房,但房中什么都不缺,笔墨纸砚也都很齐全。
沈听澜站在房门外朝里面探头,第一眼没瞧见人便伸手在门上轻轻扣了三下。
读书声戛然而止,“进。”
迟砚立在窗前,手里捧了一本书卷,也不知是几时就起身了。
洗好的果盘被孟衡放在了一旁的桌上,沈听澜则是三两步就钻到了他的面前站定。
昨日太过仓促倒是没有好好看过这人的长相,面如冠玉,端方雅正,虽然不如裴昱瑾那般第一眼就能摄人心魂,惊艳四座,却也是极为优异的长相。
更准确些来说应当是一种极为耐看的长相,让人觉得很舒服,不像某人一样极具攻击性。
“殿下有事吗?”
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人看无疑是极度失礼的,迟砚还是等了他一会儿才开口。
沈听澜被他这句话唤回了心神,“无事,给你送些水果,用功虽好但也要注意劳逸结合,别太累了,营养要跟上。”
迟砚的目光从桌面上扫过,握着书卷的手紧了紧,“殿下费心了。”
许是在窗边站的太久,沈听澜离他不算特别近都能感受到从他身上散发出的阵阵凉意。
还是穿的太单薄了,真是个小可怜。不过没事,以后会有裴昱瑾来爱他,现在自己也可以代行其责。
“读书要劳逸结合,本王现在不耽误你的时间,你今天什么时候空了本王再来。”
迟砚并不想同他有太多的交集但无奈拿人手短,“两个时辰后。”
哦,那就是四个小时后,大概中午十二点左右,也行,不妨事。
“殿下待迟公子真好。”孟衡又带了些羡慕的口吻感叹道。
“这便是好了,你上次还说本王待裴昱瑾也好呢!”跟迟砚约定好了时间,沈听澜也就不必继续待在裴昱瑾院里了,带上孟衡就回自己屋里。
“那是不一样的好。”小太监的想法很简单,殿下带迟砚回府又是给他提供住处又是给他送水果的,可以说是有一种超过身份的体贴。
但对于裴相的好是孟衡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来描述的。当然殿下待自己也好,因为殿下本就是个心善的人。
听了小太监的话,沈听澜有些好笑地摇头,他自认对待裴昱瑾那是同好完全不沾边的,至于迟砚嘛也是因为别有所图。
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说,自己真的算不上一个好人。
裴昱瑾中午回府后直接来了沈听澜院里,他下午还要进趟宫,回来全然是为了陪他吃顿饭的。
原本沈听澜是想要让人叫迟砚一起的,但又觉得这样可能是有些操之过急便也就没提了。
“你昨晚想同我说什么来着。”昨天他虽然困得迷糊但也记得这人是有话要对他说的。
沈听澜夹了一小块鸡肉放进口中慢慢咀嚼,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在裴昱瑾面前他是越来越放飞自我了,吃饭时间就应该用来聊天交流感情,食不言寝不语的未免太过无聊。
裴昱瑾也乐得纵着他,甚至还同他一起,不然叫他一人唱独角戏也太容易恼了。
“迟砚是有何处吸引殿下的地方吗?”裴相这人并不喜欢兜圈子,所以说话也是这样的单刀直入。
他不是吸引我,他是对你会有致命的吸引力,就是可惜你现在还没察觉到罢了。
自以为拥有上帝视角的沈听澜默默喝了口汤在心中想道。
“坚韧不拔,如冬日雪松屹立寒冬,甚好。”总还是要说些好话替迟砚加加分的。
雪松,这评价倒是高。
“殿下与人接触的少,当知何为知人知面不知心。您总是这般善良,臣担忧您会吃亏。”裴昱瑾又替他盛了碗热汤推到了他手边,语气有些漫不经心。
听起来不是故意要给人上眼药,但就是好像有哪里不对劲的样子。
沈听澜在某些方面还是很敏感的,“你对迟砚是有什么成见吗?”
原来你也能感觉的到。
可裴昱瑾却又有些心口不一,“怎么会,他如何与我何干,犯不上。”
“不,你就是有成见。”沈听澜用着确定一定以及肯定的口吻又说了一遍,甚至还把筷子都放下了,小脸绷得紧紧的,有些严肃。
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这两人即便现在还做不到相亲相爱,却也不能是剑拔弩张的状态吧。要不然自己努力把他俩往中间拉,他俩疯狂往两头跑,那不是白费力气。
“先用膳吧。”裴昱瑾并不想把与他独处的时间都浪费在讨论迟砚这件事情上,又替他夹了两筷子菜放在碟子上,试图越过这个话题。
可沈听澜却不想让他这么糊弄过去,既不说话也不动筷就盯着他看。
谁惯的这样固执的脾气。
裴昱瑾在心底叹了口气后也把筷子放下了,到底还是有些妥协一般地开口,“算不上成见,只是不喜。”
这份不喜多半也还是源于眼前的少年。
“为什么呀?”沈听澜想不通,按照道理来说,迟砚应该是他的理想型才对。
“锋芒太盛不懂藏拙,愚蠢至极。”
嗯,这个理由属实是沈听澜没有料到的。
“他还年轻,有些书生意气也实属正常,虽然我不知道你如他这般年岁时是什么模样,但想来也是意气风发,不遑多让的。”
当年的裴三在京中的风采无人能及,他即便未曾亲眼见过也是能够想象的。
作者有话要说:
裴:他是雪松那我是什么,好好想,想不出来今天不许睡了
沈宝(困的迷糊):大鸡腿,你是大鸡腿,香香。
第32章 长寿
他的十八岁, 不提也罢。
“殿下比迟砚还小些,怎么话说出来这么成熟。”倒像是年长者一般。
其实算上上辈子的年岁,他不说比裴昱瑾大, 至少是不比迟砚小的, 但沈听澜也没办法解释这个, 只能笑笑就过去了。
“既然都住在一个屋檐下了,那就宽容些, 尝试着不要讨厌他, 好不好。”沈听澜主动想夹个肉圆给他。
但谁知还没到他的碟子里就啪嗒一下掉桌上了,还好不是汤里, 至少没有汤汁四溅。
尴尬, 大写的尴尬。
沈听澜举着的筷子还停留在半空中,显然是没料到会这样,浪费可耻, 他有罪。
可还没等他做出下一个反应, 裴昱瑾就先他一步将那个肉圆夹回了自己碗里然后放进了口中。
没咀嚼两下就咽下去了。
挺不可思议的, 他这样的身份不挑剔就不错了, 毕竟权贵们用膳每道能夹到三筷子都算多的了。
“陛下提倡节俭,臣身为百官之首理应以身作则。”裴昱瑾连台阶都给他铺好了, 很难说他不贴心。
“节俭好, 节俭好。”有了台阶, 沈听澜很麻利地就下来了。
“所以, 宽容些?”沈听澜低头扒了几口饭又把话题绕回来了, 看向他的眼神里都带了几分期待。
“他给殿下下蛊了?就这么得你青眼。”裴昱瑾自认在情绪控制上算是成功的,但这人在他的底线上反复横跳多少是有些过分了。
怎么突然就翻脸了, 不宽容就不宽容嘛, 凶什么。沈听澜觉得有些委屈, 而他表现委屈的方法是撂下筷子按上了心口,扶着桌子低下了头。
心口疼,你气的。
在碰瓷这方面他是在行的。
“殿下。”裴昱瑾也被这突然的变故惊到了,很快就越过凳子蹲在了他身侧,想去看看他的脸色。
但沈听澜就把脸埋在手臂里,既不理他也不抬头。
“孟衡,叫太医去。殿下乖,心口疼是不是,别这样闷着,你抬头让臣看看。”裴昱瑾这句话前半句语气又急又利,后半句却刻意放轻了声音在哄他。
这不也是挺会说话的吗!
由着他又哄了一会儿沈听澜才勉强抬头,许是身体真的太差,即便这会儿没犯心疾脸色也不大好看,有些苍白没什么血色。
“殿下,太医马上就到了,臣先扶您去榻上躺会儿。”看着他的面色虽是不好却没上次昏厥时那般难看,裴昱瑾的神经略微松了松。
刚刚才吃的有些饱,沈听澜这会儿还不太想往床上瘫,便见他缓慢摇头,声音中还透着虚弱,“不要,躺着心悸。”
演技精湛,十分逼真,这要放现代的话,影坛里多少得有他沈老师的一席之地。
“好,不躺着,那您靠着臣歇会儿。”裴昱瑾站起身走到了他身后扶着他的肩膀让他往后倚在自己身上。
裴昱瑾的身量高,沈听澜坐着的时候脑袋就枕在他的腹部,发顶也就将将能够到胸口的位置。
靠着不费力气他也就不想动了,但这样的姿势脖颈处会不太舒服,于是沈听澜把他往旁边扒拉了一下,用脸侧贴着,顿时感觉好多了。
而裴昱瑾则是完全顺着他的心意来,他要如何自己便顺着他的力道调整,务必要让他舒服才行。
胸腹间本该是一个人身上相对较软的地方了,但大概是因为裴昱瑾有腹肌的缘故,沈听澜觉得枕着一点都不软。
看来是没什么事了,还能动手摸他的腹肌了。
裴昱瑾原还担心他的状态但直到感受到腰腹间有一只不太安分的手先是戳了戳又试图再捏一捏,这是仗着自己这会儿不会同他计较便这般的肆无忌惮。
其实沈听澜一开始没打算上手的,但他自打上辈子算起就是个运动废物,他从来都只有一块腹肌,还是一整块的那种,这乍一碰到有六块以上的他难免眼馋,而手部的动作又总是快于脑袋的思考。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手都不知道在人家身上上下摸索了几个来回了。
不听使唤的爪子,沈听澜在心底默默唾弃了自己一下,暗戳戳地把手放下去了。
老太医来的时候就见他俩这般贴在一处,有些不合规矩,但贵人们的事总也轮不到他置喙就是了。
见太医到了,裴昱瑾捞起怀中人的一只手就递了过去,毕竟不是女子,帕子之类的遮挡物属实是没有必要。
沈听澜也就由着他托着自己的手腕让太医把脉,这具身体的底子让他无所畏惧,反正总是能诊出这里虚那里弱的,毕竟字面意义上来说他确实是有病的。
果然太医切完了脉又看了看他的脸色,然后一手捋着自己白花花的胡子道,“殿下脉象虚浮无力,情绪不宜太过激动,偶有心悸也是因宿疾所致。汤药不能停,要多静养。”
沈听澜的病根没办法拔除,是以总如悬在脖颈间的利剑让人时刻不敢放松。唯有他自己知道真正致命的根本就不是他的病而是他在这个世界的故事里所扮演的角色。
继续承担白月光的职责就注定年岁不永,可一旦跳出这个设定就能寻得一丝生机,让他做一条长命百岁的咸鱼。
总结一下就是人生多艰,还需努力。
“下去煎药。”裴昱瑾即便再是努力也无法忽略少年或许难以长久相伴在侧的可能性,总会有人一再提醒,让他无法释怀。
就算是智多近妖的裴相也没办法去掌控生死,气氛一时有些凝重,而沈听澜埋在他怀里也感觉不到他的情绪,还一心沉溺在又要喝药的痛苦中。
早知道就不作妖了。
“气性怎么就这么大。”裴昱瑾用手轻轻顺了顺那颗圆圆的脑袋,语气中有些宠溺的无奈。
他怎么不在自己身上找问题?
沈听澜听了这话险些又要炸毛。
“谁叫你又不让着我,明知道我说不过你还故意气我。”颠倒黑白,横加指责,就算是无理他都要占三分。
当真是被宠坏了,也对,被偏爱的总会有恃无恐些也是正常的。
裴昱瑾没接他的话却只专注于给他顺毛,一下一下又一下,摸得沈听澜晃了晃脑袋想把那只修长的爪子甩下来。
别薅了别薅了,弄乱他的发型也就算了,等会儿再给他薅秃了。
难道现在这人已经不满足于在言语上击垮他,都开始物理攻击了?
真是个诡计多端的男人。
感受到了他那点微弱的抗议,裴昱瑾就把手从他脑袋上挪开,下滑到他的背部开始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跟哄孩子似的。
这究竟是要做什么!
沈听澜觉得他有点不懂裴昱瑾的脑回路,突然跟撸猫似的撸他是要闹哪样!
“殿下,你乖一些,好好吃药,会寿数长久的。”这话说出来也不知是在安慰谁。
“那是自然,本王便是不吃药也是会好的。”只要你跟迟砚早点两情相悦,放过自己这个小炮灰。
沈听澜说这话的时候脸上还带了些对未来的憧憬,眼睛都是亮的,看上去乐观积极,仿佛早就将生死置度外一般。
更让人觉得心疼了。
裴昱瑾觉得自己心口最柔软的那块地方酸酸胀胀的,仿佛能拧出水来一样。
“时辰不早了,你是不是要进宫找皇兄去了。”沈听澜只贴了一小会儿就松开他了,他不太喜欢被人当成小动物般摸来摸去的触感,挺奇怪的。
“不急,陛下那里迟些也无妨,臣等您用完药后再走。”
放眼全天恒敢让今上等的除了沈听澜也就裴昱瑾一个了。
这人是有多不放心他,怕他把药拿去浇花啊?
但沈听澜估计这多半还是怕自己把他那盆名贵的兰花给浇死了。
“喝,本王现在就喝。”
他和迟砚约定的时间快到了,不把裴昱瑾打发走今天自己怕是出不了门了。于是沈听澜在药端上来的第一时间就一气饮下,差点没吐出来。
啊,这药是越来越苦了。
他改天一定得找太医聊聊看看能不能改一下药方,再这么喝下去他人还没病死都快被苦死了。
裴昱瑾见他真的如此听话,神色也好看了许多,“等宫里的事处理完了臣就回来,殿下当听太医的嘱咐,好好休息。”
“好,本王知道。”沈听澜面上乖巧点头还躺在榻上盖好了被子,可心底想的却是:快走快走,别在这儿耽误事。
可裴昱瑾前脚才踏出府门,他后脚就掀了被子去隔壁院子找迟砚了,他还不仅是要去找迟砚还准备要带人出府去逛逛,孟衡想拦都没拦住。
“殿下,裴相说了要您卧床休息的,这要是让他知道了,奴婢会吃不了兜着走的。”
“咱们走后门,早些回来,你不说迟砚不说,他怎么会知道。”再说了他也不是真的病的严重。
当然这些考虑都要建立在迟砚愿意跟他出去的前提上。
先前就提过裴府的墙不怎么隔音,迟砚即便是有心沉浸在书里也难免会对沈听澜这边的动静有所耳闻。
但看见沈听澜来他又不那么惊讶,既然有言在先,那么守信便是最基本的。
“殿下可是身体不适。”迟砚不习惯于说这些关心人的话,语气冷硬没什么波澜,有点公事公办的味道。
听不出半点真心。
不过沈听澜并不在乎这个,冲他摆了摆手,“老毛病了,不碍事,他们就是喜欢大惊小怪的。”
他们,是指哪些人呢?
“不知殿下上午想要同草民说的是何事。”
沈听澜的欲言又止太过明显,迟砚不傻自然明白他是有话要说。
作者有话要说:
裴相:好怕你早早就死了怎么办,本相不想当鳏夫。
第33章 哑谜
“天气越发的暖和了, 现下穿的衣衫未免有些太厚,本王准备去成衣店逛逛,便想着邀你同去, 不至于太无聊。”
沈听澜的服饰从来都是宫里的尚衣监负责承办, 无论是冬装还是夏装向来是数不胜数, 绝不会有要他自己操心的一天。
这话显然就是他随便找的由头,上午的时候他见迟砚穿着单薄便动了要带他买两身衣服的心思。但考虑到这人出身寒门难免敏感, 这才以自己为由, 力求不伤了他的自尊心。
但聪慧如迟砚,又怎么会轻易被他糊弄过去。
“草民生性无趣, 陪您出门只怕是会扫了您的雅兴。”
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 看上去竟是比裴昱瑾还要讨厌三分。当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了。
“有没有趣不是你说了算的。迟砚,本王要你作陪是吩咐,不是请求, 认清你的身份。还有一点你记住, 那就是你读十辈子书都未必有本王的一句话管用。”之前一心想着要把这人忽悠进府姿态难免放的有些低, 竟是叫他险些忘了自己拿的是什么剧本了。
他可是一个娇纵蛮横身份颇高的小作精。他要讲什么道理, 连裴昱瑾在他这都讨不着好,迟砚又凭什么例外, 不都是主角吗, 谁又比谁高贵了。再说了他是要来当雷锋做好事的, 为什么要这么憋屈。
想明白了这一点后, 沈听澜表示他不装了他要摊牌了。
迟砚看着眼前努力板起脸故作恼怒的少年,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不喜欢在自己还无力偿还的时候去领别人的情, 或许还是那点可怜的自尊心在作祟。
他也知道少年的身份高贵。
虽未入朝, 但举子们都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了解过朝中的势力, 有的是为了登科后结交钻营,有的则是出于谨慎怕一不小心得罪了贵人。被那些人谈论最多的一个是百官之首裴昱瑾,都道若是能得裴相青眼那么离平步青云便不远了。
这另一个就是当朝珩王,虽然没有一官半职在身,但他的身份以及帝王的宠爱那都是得天独厚独一份的,要是能被这位主子看中那也是一条出路。
但迟砚私心里却觉得不然,裴昱瑾或许是一条捷径但这人不是好攀附的,可珩王应当不是。今上圣明必然能断公私,而眼前的少年即便表现的骄纵不堪,但他有一种预感这并不是一个会仗势欺人,倚仗着身份为所欲为的人。
这也就是他可以同相爷保持距离却愿意让珩王近身的原因之一。
“草民去换身衣服。”最终他选择妥协却根本不是因为那句威胁。
原来还是这样的管用,沈听澜觉得自己悟了。“不用换了,这身也挺好的。”
反正等到了店里也是要换成新的,这穿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旧衫也是时候可以丢弃了。
沈听澜走前拿了好几张银票带在身上,不过这不是他小金库里的,全是裴昱瑾给的。他住在相府的这段时间所有的开销都是裴昱瑾付的,那人甚至还给他月例。
虽然有些奇怪但应当没人会跟钱过不去,他之前同皇兄提过,皇兄虽然神色古怪但开口说得却是“言之既是要给那佑彦你便安心收着,反正他有钱的很,你替朕能捞一笔算一笔。”
当时的沈听澜还不太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但后来瞧见了裴昱瑾是真的富可敌国便也不同他客气了,他这么辛苦得当月老撮合姻缘,收点辛苦费也不过分吧。
再说沈听澜这人一向也不喜欢越疱代俎,谁的老婆谁养,给迟砚买衣服那可不得由裴昱瑾出钱吗,他来出力那都是情分了。
为了不在路上被人认出来,这里的人尤指每天工作就是在上京城里乱晃,啊不,巡查的傅筠,沈听澜特意戴上了帏帽遮挡面容。这帏帽不似女子偏爱的幕篱,他带着也不算太违和。
毕竟要是正巧被这人撞见了那裴昱瑾想不知道都难。
京中有些名气的店铺都在往来人群最多的闹市,既是要替迟砚挑衣服,那沈听澜肯定是要挑些贵的好的。
他才不会主动给裴昱瑾省钱呢!
虽是悄悄出门用不了相府的马车,但路途不近沈听澜也不想委屈自己,就让孟衡去租了辆车。迟砚就很会把握分寸,宁愿与孟衡一同坐在前室也不想和沈听澜共处车厢。
正巧,沈听澜也不想,这人能这么识趣倒是省得他多费唇舌了。
听雨轩的衣裳就同他家店名一样走的是高端素雅的路线,京中不少贵人都是这儿的常客,沈听澜到的时候里面还挺热闹的。
能在上京这个富贵窝里开长久的店铺,老板一定是个聪明人,是以即便迟砚穿着贫寒也依旧有里面负责招待宾客的小厮带着笑容迎了上来。
“你的身量跟本,跟我差不多,我今日没什么力气不想去试,你替我试试,若是好的话便都买下。”沈听澜到了嘴边的自称又咽下了,不能引人注目。
其实这话没什么说服力,迟砚虽是清瘦但高挑,再是不济也会比他这个常年卧病的人要健硕不少,他们的身形相差还是甚远的。
迟砚不想再去顺着他的意思装聋作哑,干脆挑明了道,“您是待谁都这般好吗?”
他这个人一穷二白,没什么值得图谋的价值。
呦吼,他也不装了。明牌好啊,明牌说话就不用那么弯弯绕绕的费脑子了。
“当然不是,我又不是什么大善人,对你好,不过是因为你有利用价值,至于这价值是什么你早晚会知道的。”虽然和迟砚相处的时间不久,但沈听澜觉得自己已经大致能猜中他的心路历程了。
对他有所企图反而比一无所求更能让他安心。
这性子别扭得跟裴昱瑾俩人平分秋色,都什么臭毛病。
果然,迟砚在听完他这话后神色都放松了一些,站姿也不似先前那般僵硬,好像一直有所防备,不愿显露半分自己的内心。
“快去试试吧,等会儿还得早些回去。”回去晚了会被裴某人抓包,那就大事不妙了。
虽然沈听澜自觉身份高,但只要是对上裴昱瑾他就会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心虚和怂,大概是因为这位大哥连他皇兄的面子都是看心情给的,让不让他也是一个未知数,最近还有些奇奇怪怪的,所以能躲的话还是不要往枪口上撞的好。
等迟砚进去试衣服了,沈听澜就找了个地方坐着喝口热水尝两块糕点,他还没有陪人买过衣服,就算是两辈子加一起这都是头一遭,真是便宜迟砚了。
他坐的地方正对着的那面墙上挂了很多男子的寝衣,有一件一下子就入了他的眼,他让孟衡把掌柜的叫来问问有没有合适自己的大小。
“公子真是有眼光,这件寝衣是以冰蚕丝为原料织成的,夏日穿来凉爽轻盈,体感最是舒适,但因为太过名贵小店只做了这一件,若不合适短时间内也无法调换。”
掌柜的让人将那寝衣取下来给沈听澜看了看,虽未上手摸但他能肯定这就是他在现代最喜欢的那种冰丝睡衣。
冰蚕丝在本朝是由西域传入,在王公贵族中并不流行,是以他还没在自己的衣柜里看见过这种材质的衣衫。虽然价格高昂但难得能让他看上便准备一起买回去。
看着是有些大了,但这种贴身的衣物不大方便试,不过就算他穿不了也无妨,总归是有用处的。
“包起来吧,等会儿一起算。”
沈听澜从刚进来的时候就说过让迟砚尽管试,看中的便买下,这负责的小厮难得能遇上这么位财大气粗的主,当然是给他挑选了许多款式。
不过来买衣服都能听见些有用的消息属实是沈听澜没有想到的。
“顾兄不是一向喜欢深色系的衣衫吗,怎么尝试起这种偏紫调的来了?”带了些调侃的声音从身侧不远处传来,沈听澜侧目看了一眼。
说话的人穿的五彩斑斓的跟只锦鸡似的,十足的纨绔相,倒是那穿着紫色衣衫的人看起来还沉稳些。
这装扮看着好眼熟,但沈听澜一时又说不上来是在哪里见过。
“要去长公主府赴宴,你也挑身得体一些的,你寻常穿的那些若是穿去那儿,仔细让唐大人给你腿打折了。”被称呼为顾兄的人理了理衣袖,在铜镜前看了看身上的衣衫,还算满意的点了点头。
“你少挤兑我,我几斤几两我爹心里还是有数的,我去长公主府就是去当绿叶凑数的,穿成什么样他都不会管的。”
长公主府?
沈听澜听了一会儿提取出这么个关键词。
这大长公主同先帝虽非一母所出但就血缘而言也算是原身和今上的姑母,先帝驾崩后今上也一直厚待,是以尊荣显贵不输当年。
不过,沈听澜同她是没什么交集的,也不知府上是因何事要宴请众人。
“你说,今年那位会去吗?”那锦鸡这会儿的语气中可就不是调侃了,而是多了些看热闹的意味在。
“那位去不去与我何干。”叫顾兄的明显有些恼怒了。
“怎么不相干了,那位今年要是去了,诸位的心思可就都白费了。”
这是在打什么哑谜,说人名是会死还是怎么的。
沈听澜吃瓜吃一半还吃不明白,像极了当年去某博看见不明白的缩写时一样恼火,偏偏还不能上去问个清楚。
“这几年都不曾来过可见意图是很明确的,今年多半不会来。”要说全然不在意那又为什么要这般给自己心理暗示呢!
作者有话要说:
裴昱瑾:你竟然用我的钱去养别的男人!!!
沈宝:什么叫别的男人,眼光放长远些,那分明就是你的男人。
第34章 婚配
但很快那只锦鸡就不打哑迷了。
“清河翁主心悦裴相在上京也不是什么秘密了, 人裴相年年受邀年年不去,一点面子都不给;而你们呢,年年去年年都得不到半分青眼, 图什么呢?”
清河翁主是大长公主唯一的女儿, 也算是上京城里一等一的贵女了, 这追求者自然是如过江之鲫。毕竟想要攀上长公主府这颗大树的人可太多了。
现在沈听澜总算是知道那身装扮的熟悉感是从哪里来的了,他第一次见裴昱瑾就被那一身绛紫色带来的贵气所吸引。而这人刚刚那一身完全是在比照裴昱瑾的着装风格。
虽然也不丑但这人身上没有他那种睥睨天下的拽劲儿, 撑不起这种颜色, 所以总觉得差了点意思。
不过清河翁主喜欢裴昱瑾是京中人尽皆知的吗,他怎不知道。
“那你说清河翁主年年都请不到, 年年还要请又是图什么呢!无非是觉得日久见人心, 期盼着一种渺茫的希望罢了,顾某倒是觉得比起郎心似铁,可能神女无心会更有希望一些。”
这古人也不知道是该说有点韧性在身上还是该说有点叛逆刻在骨子里, 好像都挺喜欢强扭的瓜。
但话说回来, 沈听澜自己不也正在进行一个扭瓜的操作吗, 努力把裴昱瑾对迟砚的偏见抹平, 把他俩往一块儿凑。
不过这么看来迟砚潜在的情敌还不少,好在姓裴的既不近女色还洁身自好, 这才没在遇见自己的天命之子前把自己弄脏了。
迟砚试完衣服后沈听澜真的是把所有他穿着合身的全都买了下来, 不仅仅是夏装。
不过这种承包衣铺的感觉还是差了点意思, 一点都不霸气。
回府的路上沈听澜的兴致不太高, 累是一方面, 这另一方面则是觉得回去后还是得问问清河翁主的事情,不管有没有威胁都得防患于未然才行。
他们回去的时辰不算太早但好在裴昱瑾应当是在宫里被绊住了脚还没回来, 沈听澜让孟衡去给迟砚收拾收拾, 自己则是换了寝衣爬上床去瘫着。
啊, 床可真是咸鱼的天堂,舒服。
迟砚住的东厢房里的两个衣柜都被塞满了才勉强把买的都装下了,殿下的购买力实在是太强了。
“有劳孟公公了。”
孟衡手脚快收拾起东西来有很有条理,迟砚基本上都没怎么插上手。
“迟公子折煞奴婢了,奴婢也是听主子吩咐办事儿。”孟衡在某些事情上缺根弦但在另外一些事情上又格外精明。他看得出来主子的态度,因而对迟砚也客气的很。
裴昱瑾回来的时候沈听澜也不知是梦见了什么还在那里咂巴了两下嘴巴,然后翻个面接着睡,连有人在他身边坐下了都毫无知觉。
能吃能睡也是一种福气。
裴昱瑾用手指轻轻蹭了蹭他的脸颊,而后用帕子擦去了他唇角一点点濡湿。他睡的是真香,一点都没有形象可言,八爪鱼一般抱着引枕在床上四仰八叉的。
而就在他准备把手收回来的时候却被那人一把抓住了,嘴里还不知是在嘟囔着什么,裴昱瑾凑近了听正听见“鸡翅,好吃的鸡翅,香香。”
真是个小馋猫,裴昱瑾有些忍俊不禁,手就任由他攥着,然后招来一个伺候的小声吩咐了一句,让膳房晚上给他做鸡翅吃。
沈听澜这觉睡的久,醒的时候外面天都不亮了,他是被饭菜的香味给勾醒的,梦里蛋黄鸡翅的味道太过真实,乍一醒来还有些分不清是梦是醒。
“醒了?”听觉早于思维的恢复,裴昱瑾的声音传来时他还有些懵,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你怎么又在我这里啊。”沈听澜刚睡醒时的声音有些绵软,像极了是在跟他撒娇。
这几天裴昱瑾总是来他这里蹭饭,说是蹭也不那么准确,毕竟都是从府中膳房里端出来的,虽然他的是皇兄赏的御厨做的,但因为顺手的缘故裴昱瑾跟他吃的也是一锅里盛出来的,不过是分成两份送到各自的院子里罢了。
“殿下不想和臣一起用膳?”明明就是一句简单的问句,但沈听澜却能从中听出些不悦来,大概是他想多了。
其实说不想也谈不上,毕竟猪多抢食,啊呸,是多个人在旁边自己也能吃得更香一点。但这一天天的他们之间的气氛有些和谐的过头了,这他要吃也应该是陪迟砚去吃啊,来自己这里凑什么热闹。
见这人半天都没给个答案,裴昱瑾也不为难他,至少不是直截了当地说不愿。“膳房今天做了鸡翅,殿下来尝尝。”
本来还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沈听澜一下子就被鸡翅这两个字勾走了思绪。他这刚梦到鸡翅醒来就有现成的可以吃,膳房的御厨同他真是心有灵犀。
加鸡腿,必须得给他们加鸡腿。
沈听澜自己穿上皂靴又净过手后很快就坐到了桌边,近距离闻,果然更香了,是那种令他魂牵梦萦的味道。
被炸至金黄的鸡翅上均匀地裹满了绵密流沙质感的蛋黄,沈听澜光是看着就忍不住要流口水。
御厨的水平是值得他的大拇哥的。
“殿下尝尝看吧。”裴昱瑾用筷子给他夹了一只后将筷子放在了他的碟子旁边。
在美味面前一切都是可以往后让一让的。
“嘶。”沈听澜迫不及待的上嘴,不出意外地被烫了一下,但就是这样他也没舍得把鸡翅丢开。
真的好香,自从他穿到这具病恹恹的身体里以来就很少沾荤腥,鸡翅更是很少能出现在餐桌上的。
“慢些,没人同您抢。”裴昱瑾倒了杯凉茶送到他手边,示意他喝两口缓一缓。
虽然小王爷此刻的吃相太过不雅,但裴相却是半句都舍不得说他,刚刚问过太医说是只食用少量是不碍事的,这才敢放开了让他吃。
大概是上午太医的话属实是让他难受,所以裴昱瑾此刻只想尽可能地满足少年的愿望,让他在或许有限的生命里尽可能的快乐。
但裴相或许又奉行了一些奇怪的原则,比如食不过三。
沈听澜面前的碟子里就放了三根鸡翅,多半根都没有,但膳房的御厨是绝对不可能就做了这么点儿的。三根的量太少他还没有吃尽兴碟子里就只剩下一些碎屑了,碍于身份他也不可能去舔盘子不是。
于是便见一向高傲的珩王殿下眼巴巴地瞧着裴昱瑾,眼睛里写满了还想要,那湿漉漉的眼神看得人心软,但前些日子这人因为贪嘴而辗转反侧难受的模样还历历在目,虽是有些不忍可裴昱瑾还是拒绝了。
“殿下不可贪多,等过两日臣再让人给您做。”怕他失望,裴昱瑾还给他留了个盼头,而为了不勾起他的馋虫,这鸡翅就只在他面前放了,自己是一根都不尝的。倒不似初见时故意在他面前啃猪蹄那般可恨。
“好吧。”知道这不是最后一顿,沈听澜很轻易就松口了,毕竟他也知道什么是贪多嚼不烂。
吃完三个鸡翅他这小鸟胃也差不多了,再喝碗汤就行了,于是他一边小口喝汤一边用眼神瞥裴昱瑾。
“殿下有话要说。”裴昱瑾夹了一筷子菜放进口中,口齿清晰地问。他们好像已经习惯了在用膳的时候交流。
沈听澜是想要问问他关于清河翁主的事,但就这么毫无铺垫的直接问好像又太过突兀了,少不得要兜兜些圈子。
“裴相今年二十有三了?”这话题开启的略显生硬,沈听澜低头喝了口汤,掩饰一下自己的尴尬。
“嗯。”裴昱瑾点了下头,显然是不太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问。他的生辰宴刚过去没几天,殿下不该这般健忘才是。
“咳,那你想过婚配的问题吗?”这话题的走向越来越奇怪了。不过裴昱瑾这样的年岁放在古代确实是早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他的同袍中应当有不少都升级当爹了。
“嗯?”虽然跟刚刚是同样的字但不同的语调很好地展示了他的疑惑。
“婚配,就是你有没有看上哪家的姑娘或是公子,有想要同她/他行周公之礼的想法。”沈听澜字正腔圆地重复了一遍,全然是不知羞。
天恒的民风开化,无论是与女子成婚还是与男子互相钦慕都是一件值得祝福的事情。
“怎么忽然问这个。”裴昱瑾的心中是有一些猜测的,莫不是殿下也有意,不过这种事情还是应当由他先说出口才好。
对了,就是等他问这句话,然后自己就可以顺理成章地问自己真正想问的东西了。
沈听澜心下一喜,当即回道,“就是今天听闻清河翁主对你有意,而长公主府又给你递了帖子,这才想着问的。”
清河翁主,裴昱瑾还是反应了一会儿才把这个名号和人脸对上,因为不是什么重要的人,他也素来不往心上放。
长公主府的帖子今天确实是送到府上了,但他让顾叔看着处理,送份礼便好也就没在意,竟是有话多的人在他面前嚼舌根吗?裴昱瑾不知道沈听澜偷偷出府的事情便以为是府中有些长舌者管不住嘴,还想着等会儿让苏秦去查查都是谁。
“神女有心,襄王无梦。臣与翁主无意,自然不会招惹。”在这种事情上,裴昱瑾是不会逗他的,无意就是无意,不必让他无端猜测。
“那便好。”沈听澜下意识道,全然是松了一口气的模样。
“殿下缘何这般在意。”裴昱瑾将筷子放下直视着对方的眼睛,他想要看看能不能从这人口中听到一句真心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
沈宝:只能承包衣铺,不开心
裴相:给你承包鸡翅
沈宝:好耶
第35章 咸鱼学习
可他注定是得不到想要的答案了。
“好奇罢了。”
沈听澜就像一只小龟, 遇见想知道的事情就主动伸出头来试探,得到答案后就整个缩进壳里,冷漠无情的很。
好在裴昱瑾也不是第一天了解他了, 虽是没能让他吐露心声却也不见得有多失望。
“你最近很忙?”经常都看不见人, 让他很难给迟砚制造机会。
“是有点, 等再过几日就会闲下来。”有空陪您了。
先前给朝中官员换血还留了些扫尾工作,这是事情由他亲自经手, 元帝才能真正放心, 所以这段时间他忙的脚不沾地,往往还是特意抽时间来陪他用膳。
嗯, 那就好, 这样他的计划就能正常进行了。
作为一条咸鱼,他真的是难得的敬业了,从把迟砚忽悠回府的那天起, 沈听澜就拿了一本小册子列好了一二三四条, 想着到时候按照自己做的攻略来逐一进行, 一定能帮迟砚把裴昱瑾一举拿下。
为了效果他可以说是博采众长, 除了参照前世他看过的那些不算太有营养的闲书外,还在集市上买了些话本子, 虽然大多是写富家小姐和穷书生的, 但代入一下他二人好像也有共通之处, 可以用, 都可以用。
虽然他们之间没有俗套的一见钟情也没有难度极高的互相倾慕, 但他们可以走温馨向的日久生情。
沈听澜给他们安排的明明白白,只要他们按照他指的明路走, 那他们仨就都会有光明美好的未来。
裴昱瑾忙着把手上的事情做完, 陪他用完膳后就匆匆走了。而沈听澜觉得迟砚不与自己住在同一个院子里也是有些麻烦的, 那就是他去找迟砚的时候总会有一种偷偷摸摸,跟做贼一般的感觉。
他去找迟砚,多半还是要挑裴昱瑾不在的时候,更像是在背着他干坏事了。
之后的一些日子,沈听澜雷打不动地去给人送温暖,即正大光明又偷偷摸摸,好在裴昱瑾从来不会主动过问迟砚半个字,是以半点不知,他俩也根本就碰不上面。
而在阳光明媚,蝉声聒噪的初夏,裴昱瑾总算是闲了下来,每日除了上朝那么一小会儿的时间,剩下的就都在府里带薪休假,教他骑马作画是挺积极的,但就是把迟砚当成个透明人,没半点进展。
但沈听澜表示他可以是假的,但他要撮合的CP绝对不能散伙。山不来就我那就只能靠我来就山了。
他之前给迟砚画的饼里就包括要给他找个良师益友,就身边的人的来说可没有比连中三元的状元郎更好的人选了。
但沈听澜心里很清楚若是把这个想法同他们二人说,迟砚答不答应未知,但裴昱瑾必然是会拒绝的,所以说得打曲线球。
于是乎,一向跟读书绝缘的沈小王爷在某天傍晚抱着四书五经去敲响了裴相的门。
要知道读书于他而言可以说是这世上头等令人头疼的事情了,为了他俩的幸福生活沈听澜觉得自己真是太不容易了,他默默摸了摸自己的咸鱼皮,再等等,很快就以躺平休息啦。
最近沈听澜很少主动来寻他,乍一看见他来裴昱瑾还有些意外,更别说他怀里还抱了不少书,连孟衡都没带。
沈听澜见他开了门就将他挤开自己走到桌子边把书摊开,别说,书没几本,还挺重的,压的他手臂都有些酸,当然他是绝对不会承认这是由于他缺乏锻炼才导致的。
“四书五经?”裴昱瑾瞥了一眼把书名念了出来。
这些书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翻出来的,书边角卷起不说,粗粗翻阅页面都隐约泛黄,凑近了闻还有点儿霉味,也就字还算清晰了。
裴昱瑾略有些嫌弃地拎起了一本,灰尘簌簌地往下掉,“殿下拿这些书是要做什么?”
总不会是想要读的,毕竟以少年的身份不需要靠读书科考这种登云梯。
但沈听澜的答案却出乎他的意料,只见他有些奇怪地瞥了裴昱瑾一眼,仿佛是不清楚他为什么会这么问,“当然是用来读啦,总不会是拿来吃的。”虽然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精神食粮。
“殿下要读书?”好嘛,这吃惊的语气。
他不就是要读个书吗,又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做什么大惊小怪的。
“你觉得我不是这块材料?”虽然可能确实不是,但也没必要这么不留情面的当面戳破不是。沈听澜眉眼高挑一副我看你敢说不的模样。
裴昱瑾当然是不会反驳,只能说顺着他的毛捋,“自然不是,只是读书太费心神,臣担忧殿下的身体,这才有些惊讶。”
这话也不完全是在哄他,不过在裴相看来少年多半也就是一时兴起坚持不了多久,哄着他也就罢了。
沈听澜这才给了个算你识相的眼神,”本王的身子本王心里有数,不会那么刻苦的。”反正读书也不是他的目的,读了十几年书卷生卷死的人是真的不想再继续了,学识够了,再多就要溢出来了。
“但也不能一点不学,毕竟本王好歹也是个亲王,不能仅仅以识几个字作为标准,这要是传出去了多少会有损我天恒国威。”心里想的归心里想的,嘴上总还是要有另一套说辞的。
“陛下若是知道定会感到欣慰的。”裴昱瑾倒是没想到他能有这番见地,看向他的目光里都带了些赞许。
就是盯得沈听澜有些心虚。
“不必告诉皇兄,本就是份内职责。”他怕元帝要是真的知道了,自己就不能愉快地划水摸鱼了。
不过相府中发生的这些事儿就算裴昱瑾不说,元帝也还是能在第二天知晓的,根本就没什么事情能瞒得过耳目众多的帝王。
孩童在五六岁起从《三字经》,《幼学琼林》等等开始启蒙,有些刻苦的学完后就会开始读背《四书五经》,所以以沈听澜的年纪学习这个应当是不会太难的。
更何况若他真心想学,那自己把这些知识掰碎了一点一点的授予他,慢慢累积既不会累着他也能让他有所收获。
“殿下想学,那换几本书吧,这些放了太久灰尘太厚,读它能吸不少粉尘。”书本既是要每日接触的就不能不上心。
“行,那你再找几本。”沈听澜也不知道这几本书是孟衡从哪个摊贩手上买来的,外观确实不行,多半是因为小太监贪图便宜了。
裴昱瑾点头应下不一会儿顾叔就拿了个布包裹来,里面装着不少的书,看上去也有些年月了,但书很干净整洁,翻开来里面写满了批注,字迹飘逸,煞是好看。
“殿下用这几本吧。”裴昱瑾伸手点了点书页,面上的表情没什么异常。
但沈听澜的心里却有一种猜测,像这样有些年头却还能被保存的如此完好书多半与书铺里随意买来的不同,肯定是有些故事在的。
他摸了摸书的封面,抬头问他,“这是谁的书,来历不明的东西本王可不用。”
“是我的,虽然看起来有些旧了,但里面的批注大多都是臣当年捧读时有感而发,或许会对殿下有所启发。”这也算是他的一点私心,这是他当年参加科举时不离手的物件,之前宝贝的很,如今倒是想要赠予值得的人。
状元郎的笔记本耶,这何止是有所启发,这要是放在世面上说是价值千金都不为过。沈听澜忽然觉得自己有点配不上这本书,要不是怕不道德,他都想把这书转赠给迟砚,为他们的爱情添砖加瓦。
沈听澜的惊讶完全摆在了脸上,有趣的很,让裴昱瑾都忍不住想逗逗他,“殿下不想要?”
“要得要得。”沈听澜忙不迭地点头,还俯下身伸手将书拢进了怀里,动作很是急切,像是生怕他反悔了会收回去。当然他很快就意识到了这一举动有些傻气,站起身松开了手。
“殿下想什么时候学,臣替您安排。”这时间肯定是会避开早晨的,他要上朝不说,少年不睡饱也是不行的,多半是安排在下午,或是傍晚。
“都行,你看着排吧,不过,本王还有一个要求。”前面都铺垫好了,沈听澜觉得是时候拋出自己的真实目的了。明明是他要读书,如今却摆出了一幅你先答应我才行的架势,属实是不讲道理。
但都说被偏爱的总是有恃无恐,这话还是有些道理的,他再不讲道理裴昱瑾也愿意纵着,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情,本就无解。
“是什么。”这语气全然是都好商量的意思。
“一个人学未免太过无趣,本王想找个学伴一起,这样也能共同进步。”皇子们在上书房学习按旧例也都是有伴读的,沈听澜的这个要求并不算过分。
“可,殿下想挑哪位大人府上的公子做伴,臣让人去知会一声。”裴昱瑾虽然不见得有多希望有外人来打扰他们独处,但一些合理的要求他总不舍得让这人失望。
能来给珩王殿下做伴读,这无论是挑中了谁家的,在裴昱瑾看来那都是给他们的恩典,更别说是由他亲自授课。当然那些大人们心中是怎么想的他是一点都不在乎。
可沈听澜却摇了摇头,他又不是真的要寒窗苦读,找那些不认识的人做什么,他社恐,他拒绝。“费那事做什么,府上不就有现成的人选吗?”
他就差没把迟砚这两个字写在脸上了,不怕裴昱瑾看不出来。
可裴相真的就是反应了一会儿才想到他说的是谁,虽是在一个院落但许久没碰见了,他都快忘了府上还有这么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沈宝:咸鱼学习真是要了老命了,你俩最好赶紧让我要撮合的CP成真!
第36章 爱情的火花
第三十六章
“你是说迟砚?”大概是因为最近沈听澜很少在他面前提起这个人, 裴昱瑾现在念到他名字的时候好像少了一些排斥,那种厌恶感不那么明显了。
果然时间可以冲淡一切吗?
沈听澜为他的敏感欣慰点头,很好, 你已经成功地把人看在眼里了。“对, 就是迟砚, 他的学识虽不及你但应当也不错,你若是忙了他来教我也是可以的, 当然你们也可以多交流交流。”
这后半句话才是重点, 虽然都说文人相轻,自古而然, 但沈听澜却觉得裴昱瑾不是那么狭隘的人, 若他与迟砚在文学上能够擦出火花成为志同道合的人,那么离心动也就不远了。
他刚刚的话明里暗里都在捧着裴昱瑾,希望他能欣然接受自己的建议, 给彼此一个机会。裴相不傻, 当然能听出他的意图, 而他近来也越发能拿捏住小王爷的心思了, 知道直截了当的拒绝非但达不到目的,可能还会把人气着, 便也学会了怀柔策略。
“臣当然是没有意见的, 只是迟砚要参加科考, 那于他而言分秒都极为珍贵, 耽误不得, 臣想殿下也不愿误了他的前程。”他的殿下最是心软,绝对不会为了一己私欲去损害他人的利益, 他太单纯干净了, 绝对是会愧疚的。
沈听澜若是不知迟砚会在不久的将来在金銮殿上被他皇兄一眼相中点为状元的话, 他是肯定不会再这样的关键时刻去打扰他的。但迟砚是这个世界的气运之子,系统很早就说过世界的轨迹是早就确定的。
也就是说迟砚注定是状元,是个能跟裴昱瑾在官场上互相扶持,平分秋色的人,是绝对不会因为他的举动而产生所谓的蝴蝶效应。不过这个他既解释不了也不必多言,反正他觉得自己人设立得还是蛮稳的。
“读书也是要懂得劳逸结合的,他陪我读书权当是放松,若是有幸能得你指点一二那更是比他自己瞎琢磨要强。再说了本王给他提供好的环境让他能心无旁骛,那么他回报一二也是理所应当的。”
都说施恩莫忘报,他这番话乍一听来真是一点都不符合他美好的品德和优良的传统。
“殿下真是替他考虑的周全。”想给他铺路又不想伤他自尊,恶人全是自己一个人当了,还冠冕堂皇的给他寻了个回报的机会。
迟砚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讨厌。
这怎么又是替他考虑了?沈听澜呆滞了一秒觉得自己不是很能跟上这人的脑回路。
“好,那殿下让人去问问,他若是应下了,臣立刻就去着手准备。”裴昱瑾最终还是选择了妥协,比起要看见迟砚,他更不愿意失去与沈听澜相处的机会。能亲自陪他在书海中畅游,能握着他的手带他领略墨香,是件很静谧美好的事情。
当然这份静谧只是他以为的静谧,在不久的将来裴昱瑾看见捧着书打瞌睡,枕着书都能睡过去的沈听澜就会明白有时候轻微的鼾声其实也可以算是另一种静谧了。
迟砚几乎是没有犹豫就答应了,不是为了能从裴昱瑾那里得到零星的启发,他向来只相信自己,他只是不喜欢欠别人东西,珩王既然提了出来而他又恰好能够做到,那便不会拒绝。
初夏阳光微醺还够不上毒辣,晒在身上很舒服,相府是有书房的,但为了能增加沈听澜读书的趣味性,裴昱瑾将授课的地点选在了府中一处湖心亭。湖不大水却深,湖中还养了很多游鱼,有时在亭中拍手便能引逗的鱼群环绕,很是有趣。
亭子被改造过,除了书案外还放了一张软塌和薄衾,若是读累了还能供那人小憩片刻,当然最过分的还当属榻边摆放的小食瓜果,知道的是在学习不知道的怕不是以为这是在郊游。这样的读书氛围可以说是绝无仅有的,若是让那些老夫子们瞧见了少不得要批判上几句不敬先贤,不够虔诚。
但在场的几人没一个觉得这有什么不可以的。那天沈听澜慢慢悠悠晃过去的时候迟砚正坐在亭子边看鱼,竟是难得的没有啃书,看的还很专注,连有人靠近都没有注意到,还是沈听澜轻轻咳嗽了一声他才回头。
“见过殿下,亭子里风有些大殿下还该穿得厚实一些。”迟砚起身向他行了一礼,眼神落在了他略显单薄的着装上,这次关心的话语听起来不那么生硬了。
近来天气越来越暖和了,沈听澜虽然脆皮但他还贪凉,刚有些热那些厚衣服就穿不住了。如今这小风吹得正舒适,他才不要闷得一身臭汗,难闻死了。
“不冷,等会儿要是风大再裹个薄衾就行。”手边就有,都不用让人特意回去拿,方便得很。至于大庭广众之下裹被子是否不够雅观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了。
迟砚明显不太会找话题,沈听澜话音落了他就没再说什么扭头又去看鱼了,比裴昱瑾还不解风情,难道他个大活人还没有鱼好看吗。
迟砚不主动沈听澜也不可能主动贴上去,裴昱瑾准备的软塌上铺了层类似于草席的东西,摸上去凉凉的又滑滑的,他一躺上去都有些舍不得下来,手边的水果也很合他心意,是他的梦中情师了。
两个学生早早就到了,反倒是裴昱瑾卡着点来的,来的时候身上还穿着朱红色的朝服。这是被皇兄留下叙话了?
沈听澜这还是第一次见他穿朝服,不似那些年长者的儒雅,这样的红色衬得他越发英俊,让他一下子觉得皇兄真是好福气啊,不仅后宫佳丽三千,这前朝还要俊俏郎君两千。做皇帝真是世间最能饱眼福的职业了,但工作量也大,吸引不到他。
沈听澜还特意偏头去看了迟砚一眼,想看看他有没有被裴昱瑾惊艳到,但令他失望的是迟砚的目光就不在那人的脸上,反而是一错不错地盯着那朝服看。
看上去就是事业心重的,沈听澜猜测迟砚可能是看上了这象征着正一品的朝服。挺好的,他俩将来要是都穿上了也算是般配的很,红色也喜庆。
“臣来迟,让殿下久等了。”迟其实谈不上,毕竟也是踩点,再说沈听澜倚在这人精心准备的软塌上吃着他提前备下的水果,这要是还开口怪罪未免有些不讲道理了。
“无妨,到了就开始吧。”沈听澜有些艰难地从榻上爬起走到桌边坐下,坐姿也与端正无关,和腰背挺直的迟砚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你不必学这些就自己温书吧。”四书五经太过浅显,迟砚不必从头再学一遍,而裴昱瑾自觉没什么好教他的,少年既是想要他在侧那便让他在旁边当个吉祥物就好。
“那可不行,你要不出两道策论给他做做。他既是来了那在这温书有什么意思,还不如自己一个人在屋里清净呢。”好不容易才凑到一块儿的,沈听澜才不能让他们就这么毫无交集,多少得有点干系。
这策论布置了,迟砚写完后裴昱瑾总是要批复,要与他论道,要同他辩驳的,然后在这个焦灼的过程中他们的思想可以进行激烈的碰撞,他们的灵魂或许也会产生一些意想不到的化学反应。
就这样砰的一声,他想要的火花不就能擦出来了吗?
再说了,裴昱瑾在朝为官又处在权力的中心,即便不担任主考官那也多少是能押中一些题的,为老婆的事业做贡献本来也是他的分内事。
裴昱瑾没有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从桌上取了一张纸,又亲手研了磨,在纸上提下了两三行字,龙飞凤舞的。写完后不等墨迹干就将纸递了过去,“一个时辰,让本相看看你究竟是什么水准。”
科举九天,光是策问这一场就占了三分之一,一个时辰的时间属实是有些紧迫了。但迟砚却并没有说什么反而是极为从容地接过纸,坐到了离他们最远的桌角。
这种时候沈听澜反而是有些担忧自己会不会吵到他,万一影响到他正常发挥拉低了裴昱瑾对他的观感那就不好了。因而他有些犹豫地问,“在这儿你会不会嫌吵,要不要回去一个人写。”
虽说能只留他二人独处,裴昱瑾应当高兴才是但他却罕见地没有赞同,“科考场上什么意外都有可能发生,让他提前适应适应这样的环境并不是什么坏事。”
而迟砚仿佛已经沉溺在了破题这个环节中,既没有抬头也没有接话。裴昱瑾给他出的策论角度刁钻,取题犀利,若是见解独到那会出彩,但要是剑走偏锋那就是大不敬。那人出这题应当是存了要挫他锐气的意图在。
但这题很好,迟砚很久没见过这般有挑战的题目了,甚合他心意。
裴相才名不虚。
而裴昱瑾见他进了状态就不再多管,而是将一本《大学》放在了沈听澜的面前。在四书中《大学》最为浅显,用来做入门书在合适不过了。
沈听澜舔了舔嘴角忽然觉得有点渴,当年读书的时候他就极度偏科,文科很差,现在看见这些文绉绉的东西就头痛,偏偏这还是他自己求得,没办法推脱,无奈之下只能是把书接了过来翻了两页。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他第一眼就看见了这略微有些熟悉的句子,满篇都差不多是这种类型的,非常要命。
“殿下,咱们从这本书开始,每日臣替您解读一部分,您先听,听完需要熟读记诵,臣会抽查的。”虽然对他要求不那么严苛,但裴昱瑾还是希望他能学有所获,而不是白白浪费时间和精力。
可沈听澜听了这话却几乎是把抗拒写在了脸上,背诵默写这种保留项目他真是很多年都没有参与了,再说他自觉在背书这方面没什么天赋,真不是花时间就能弥补的。
“一定要背吗,本王每日多读几遍行不行?”毕竟他也不用应试,读这些只要能开拓一下眼界,包装一下自己就行了。
他还想再挣扎一下,万一这人心软了呢,毕竟最近他的底线是越降越低了,沈听澜觉得自己还没有触底,还可以在这个边缘横跳两下试探试探。
就是可惜他那带了些侥幸的心思全写在脸上,裴昱瑾连猜都不用猜都知道他在想什么,既觉得有些好笑却又拿他也没办法。
“殿下说要读书,说要向臣请教学问,莫非都只是一句戏言?”
作者有话要说:
沈宝:不背书行不行,啾咪。
裴某人表面拒绝,内心狂喜。
第37章 抢食
听见他这样问, 沈听澜下意识地想要否认,他好不容易才想到的妙计怎么能是戏言呢,明明就是图谋已久。但想了想后又觉得反正目的都快达成了, 以自己的人设就算现在说是也没什么, 最重要的是这样他也可以轻松一点。
于是便听沈听澜毫无负担地道, “怎么能算是戏言呢,本王也想好好学的, 但裴相你也知道的, 本王身体底子差,记太多东西容易心口疼的。”
身体差是块砖, 哪里需要往哪搬。
沈听澜以手撑头半趴在桌子上, 抬头仰视着裴昱瑾,他纤长的脖颈白皙而脆弱,让人觉得他确实不堪重负, 需得细心呵护。
而他的话好像也带了若有若无的清香, 可能是碧螺春味。
“背诵不了臣也不会强求, 殿下尽力便好。”他都这般说了, 裴昱瑾又哪会再为难,毕竟什么都没有他养好身体, 顺心顺意来得重要, 读书这事儿也确实是不能太操之过急了。
标准就是这样一降再降的, 他们当年读书的时候可比这要刻苦百倍, 哪有背些书都这般困难的, 偏偏他这副无赖的模样还让人不忍心怪罪。
裴昱瑾讲起书来比古板的文学大儒们要有意思多了,就连枯燥无味的《大学》讲起来都能深入浅出, 妙趣横生, 就是可惜他没有文学细胞, 吸引不到他,听得他昏昏欲睡。
就在他捧着书准备开始点头的时候,裴昱瑾将书合上了,其实也没讲多久,他的课就这么催眠?
沈听澜打了三个哈欠,眼睛都快要合上了,一点都没有注意到那人的动静,他这副身体的生物钟跟别人的还不太一样,一天睡不够十二个小时就会困倦,会晕眩,大概是出于自我保护机制的原因,即便是在不那么安静的环境下他也能很快入眠。
他的眼睫毛一颤一颤的,明显是还想再做做困兽之斗,有当年上学的时候在老师眼皮子底下打瞌睡却又不敢完全睡过去的感觉了。
太痛苦了。
裴昱瑾见他这般煎熬,心下不由得叹了口气,走过去将他手里的书抽走。手上突然就空了,沈听澜有些茫然地抬头,思绪明显是没有跟上动作的,很懵。
“你讲完了?”这声音里既有些不确定又有些期盼,你最好赶紧说是。
“殿下若是累了便先休息会儿吧,不急于一时。”裴昱瑾说完这话就弯腰将人捞进怀里抱起,走到软榻边放下。
这突如其来的凌空让沈听澜心下一慌,下意识地揪住了手边的物件——裴昱瑾的衣领。等反应过来状况后,他很快就撒手了,还凭借着超高的职业素养抽空看了迟砚一眼。
还好还好,迟砚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关注这边,应当也不会误会些有的没的。
身体触碰到舒适的软榻,沈听澜的精神先于思维进入了一种松弛的状态,那种舒适所带来满足感让他沉醉,他只记得自己最后吩咐了一句,“你去看看迟砚答的怎么样了。”就陷入了梦香。
他这最后一句话说的迷迷糊糊的,也就是裴昱瑾凑得近了才能听清,在迟砚那里应当是半个字都没传过去的。在者说裴昱瑾也惯是会阳奉阴违的,见人睡着了就站在离榻最近桌角,取了一张纸铺开,开始研磨。
睡着了的沈听澜看起来比寻常时候还要乖巧,裴昱瑾手中那支笔就是最好的记录工具,他寻了个最佳的角度,看上两眼便低头添上两笔,力求最真实地还原。
小小的亭子里,一人睡觉一人作画还有一人在写策论,各忙各的竟也是意外的和谐。裴昱瑾画好时沈听澜还在睡甚至还有些轻微的鼾声而迟砚笔耕不辍地也不知道答得怎么样了,日头不似先前那般好了,最多只能在任由他睡一会儿就该起了,免得着了风会受凉。
剩下的时间不够裴昱瑾再做一幅画的,而有些细节他也已经刻在脑海中忘不掉了,等回去再补充润色也是可以的。至于迟砚那里他总也还是要去看一眼的,不然等少年醒了也无法交代。
因而裴相将画收好后,不那么心甘情愿地走到迟砚身后站定,在一个离他不算近但却能看清纸上字迹的地方停下。迟砚还没有写完,虽是察觉到了身后有人他却并未有半点分神,仍旧是在纸上详细的记述他的见解。
要是沈听澜看见这幕必然是要感叹上一句学霸与吾等凡人就是不同,从前他考试的时候最讨厌的就是老师在自己身边站着,每每遇见这种情况他的脑海必然是一片空白无法继续思考的。
裴昱瑾起初真的就只是把教迟砚当作一项任务来对待的,但在他看到迟砚的策论后却对他有所改观。他出这题是存了些有心为难的意图在的,这题设甚至是他曾同元帝争论过的一个问题。
但迟砚看问题的角度还真就是挺特别的,虽然这答案不见有多合他的心意但却极有可能是正中陛下下怀,这人要是有参与殿试的机会,未尝没有一展宏图的可能性。
沈听澜有一点直觉是很准的,那就是裴昱瑾这人从不嫉贤妒能,做官也早就不是他的执念了,他一直在等,等有朝一日有人能够接替他的位置辅佐元帝,为天恒开创盛世,他就算是尽到了为人臣子的本分,可以退位让贤了。
他不像沈听澜那般天生是个乐天派的小咸鱼,吃吃喝喝睡睡就能够愉快度日,他背负的东西太多,早就在他心里积压成山让他不堪重负了,自从遇见了沈听澜后倒是松快了不少。
若是迟砚真的有这般天赋,裴昱瑾不介意多花些心思来为他引引路,把他带上正道后自己就可以致仕,陪他的少年去山间狩猎林间钓鱼了。
短短的一炷香时间里,裴昱瑾连以后定居在哪个山头都想的很清楚了。
快要到一个时辰的终止时间时,迟砚写完了最后一个字放下了笔,他对时间把控的正好,虽说时间给的仓促但他的字迹工整,思路清晰,并不慌乱。这无疑是一件很增好感度的事情。
而在裴昱瑾眼中,这人既是有了别的用途,那再看他时便不会觉得那般厌恶了。“你先回去吧,晚些时候带上你写的策论来本相书房,我们探讨探讨。”
虽是多了几分欣赏,但裴昱瑾却还是那份公事公办的态度,语气生硬而冰冷。但迟砚与他相较那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只答了简简单单的一个好字,临走前还看了沈听澜一眼,似是觉得应当同他说一声再走可他还没醒总是不好打扰的。
等迟砚消失在了视野中后,裴昱瑾才坐到榻边,声音放得很轻既是想唤醒他却又不想让他是被惊醒的。“殿下,今日膳房做了鸡翅,您起迟了可就没有了。”
打蛇就得拿捏七寸。沈听澜睡的迷迷糊糊地就听见有人在他耳边恶魔低语,说是要抢他美味可口的鸡翅,那可不行。于是他凭着对鸡翅的极致热爱,强迫着自己睁开了眼睛。
鸡翅没见着,就见着了裴昱瑾那张在他面前放大的脸。好在这人的长相足够俊秀没有死角,即便是放大版也还是美颜暴击,这才免了他一场惊吓,这要是换成孟衡他这会儿指不定一跳多高了。
当然这里面绝对没有捧一踩一的意思,只是一些感官上的真实描述罢了。
“哪里有鸡翅啊!”这人也太鸡贼了,竟然用吃的来引诱他起床。
“在您院中了,再不回去该凉了。”裴昱瑾早就同膳房定好了给他做鸡翅的日子,今日正好撞上也不全是在诓骗他。
听到确实是有美食后沈听澜心下稍安,冷静下来后才发现这亭子里少了个人“迟砚哪去了?”总不能是被裴昱瑾赶走了的。
“他的策论完成的早,臣让他先回去了。”
“哦,完成了呀,你看过了?”怎么样,有没有一种心灵契合的感觉,他的才华有没有精准命中你的心巴。沈听澜眨巴着一双藏不住事情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裴昱瑾看。
“没仔细看,不过臣晚上叫他到书房来,再研讨研讨。”也不知道少年究竟是为什么一个劲儿地想让他发现迟砚的好,总不能还是想让他们成为朋友的。
晚上,书房。
沈听澜一下子就捕捉到了关键词,虽然只是书房,但到底是裴昱瑾的私人领地,还是他主动要求的,可以说是莫大的进步了。
沈听澜觉得自己很欣慰,终于不再是自己一个人努力了,他俩也学会双向奔赴了。对,就这样不要停,最好给他跑起来,一段绝美爱情的诞生绝对少不了两位主人公的努力付出。
一想到他们晚上还有近距离互动,沈听澜的胃口都好了不少,具体表现在他吃完自己碟子里的三根鸡翅后还胆肥地从裴昱瑾那里夹了一个,真就是虎口夺食。而一向清贵的裴相也必然是做不出来跟他抢这样不得体的事情的。
当然这只是他的一种美好设想,同现实之间还是有着较大的差距。他才刚把那枚鸡翅叼到嘴里咬了一小口,那人就直接上手抓住了剩下的大半,在极限拉扯下,沈听澜成功地咬下了一点脆皮。
他想不通如此油乎乎的东西一向有些轻微洁癖的人是怎么会想到上手的?
而裴昱瑾看着手中的大半个鸡翅也有些愣神,他记着太医的嘱咐不敢逾越半步,偏偏少年不听话,情急之下想着要阻止却是忘了体统,他还当真是没这么不体面过。
作者有话要说:
沈宝震惊脸:你没事吧?
裴某人镇定咳嗽,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第38章 俗人
第三十八章
两人面面相觑, 相顾无言,最后还是沈听澜尝试着打破尴尬,只听他很小声地问了一句, “要不, 你把这大半个鸡翅还我?”
一个权相一个亲王在为了一根少了些脆皮的鸡翅极限拉扯, 这画面属实是有些奇怪。
手上油腻酥脆的触感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裴昱瑾他干出的蠢事,但抢都抢了断然没有再还回去的道理, 不然他的形象也算是白毁了。“殿下, 咱们有言在先,不可过三, 便还有下顿, 您要懂得取舍。”
这是在威胁他吧,是吧!
可还没等他发作,裴昱瑾就在那露出的鲜嫩鸡肉处咬了一口, 面无表情的咀嚼了两下, 看上去不是很有味道的样子。
但大概是这种身着华服锦缎徒手抓着鸡翅啃的画面太过“唯美”, 让相爷英明神武的滤镜碎了一地, 沈听澜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只是觉得自己用一只鸡翅就让裴昱瑾这么个俊俏郎君跌落神坛, 属实是有些罪过。
他一下子也不好意思再多说什么, 只能庆幸还好刚刚把孟衡打发出去了, 这么幻灭的场景就自己一个人瞧见了, 不会对这人的名声有太大的影响, 不然可能会被佛祖扣功德。
不过那鸡翅炸的外酥里嫩的,闻着都香, 这人是怎么做到面无表情的, 在美食面前都能无动于衷, 不愧是要干大事的主角攻。
但尴尬和愧疚好像都是沈听澜一个人的,在吃完鸡翅后,裴昱瑾慢斯条理地将手上的油擦拭干净,继续给他夹那些既健康又有营养的绿色蔬菜,还劝他多吃些。
两相对比之下,沈听澜更是觉得自己的道行太浅,不怪总是在他面前讨不着好。而裴昱瑾呢,这些年经历过的名场面太多,早就能够做到“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了,都是小场面,即便心中有过一瞬的尴尬,面上也是一点都不会显露出来的。
虽然失去了一只鸡翅让沈听澜有点小小的忧伤,但只要一想到裴昱瑾等下就能去给迟砚一对一的讲题,他的心情就又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
只要争取活得久,鸡翅就能年年有,一直吃到九十九。
“殿下,臣与迟砚还有约便先回去了。”然用完膳后裴昱瑾本还想同沈听澜再多待一会儿,但他还记得自己约了迟砚,既是有约那他便断然不会失信于人,更何况他素来奉行今日事今日毕,最厌恶拖延。
“去吧去吧,快别耽搁了。”沈听澜的心情肉眼可见地明媚,一切都在按照他的预期稳步进行,这就很好。
迟砚这人,向来最是注意分寸,裴昱瑾让他晚上来却没言明具体的时辰,那他便在自己屋中等,期间取了另外几张纸将他还没有写完的见解补充完整,等裴昱瑾让人来找他时这些张纸也洋洋洒洒地写满了文字。
字迹的连贯飘逸足以显现出他思绪的清晰顺畅,灵感的一泻千里。
下午的时候裴昱瑾还只是粗略地读了一遍,现如今拿着他这一小沓文稿来仔细看却是另有一番看法。迟砚在针砭时弊这方面是真的很敢说,许多朝中阁老都谈及色变,避之不及的话题,他竟是能毫不避讳地指出,批判。
将来他若是入朝为官,想来是不讨喜极了,但若是朝中多了这么个人,应当也会有意思很多。虽不考核他的基础学识,但单就这篇策论,裴昱瑾能看出了迟砚的才华,或许个性是太拧巴太不讨喜了一点,但朝中还真就缺少这样敢直谏的人。
他要是真是这样的人,那裴昱瑾不介意送他一条青云路。
裴昱瑾将那篇策论搁置一边,不论优劣,反倒是转头问他,“牧云想入官场,是何缘由。”这般称呼他的字便是有几分要亲近的意思了。
迟砚听他这样问便知道这篇文章成功地成为了叩动裴相爱才之心的敲门砖,但他却并不急着攀附反倒是反问道,“那相爷为官又是为何?”
他吗?好像真的从来都没有深思过这个问题,比起意愿倒更像是水到渠成。
“治国安邦平天下,不外如是。”但他很快就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安静的室内响起,读书人读书,可能都是为了实现这一腔抱负,不然还能是为什么。
他出身公侯世家,自幼时启蒙后就是皇子的伴读,他接受的教育就是入仕将来好成为帝王的臂膀,所以他参与科考。之后他于金銮殿上被先皇点为状元郎,再后来元帝登基拜他为相,他在尚显稚嫩的年纪就登顶了文官的巅峰,一切好像都顺理成章,本该如此。
可迟砚听了这话却摇了摇头,“迟某一介俗人,眼界境界皆不如相爷高深,我想通过科举得到的不过是安身立命。为官,只能说尽量无愧于心,迟某未敢言为天下先。能看见的不过眼前,所求的亦不过是私利。”
迟砚经历过极致的穷困也看过底层百姓的挣扎与无奈,他早就不是一个理想主义者,不会同这些天生富贵的人共情,也不愿意去逢迎他们那可笑的自我感动。
说这话的时候迟砚的眼神很清澈,这就是他的心里话。
裴昱瑾盯着他看了很久才轻笑出声,从一开始他就知道他们不是一类人,或许说得更严谨些应该是他同自己和沈听澜都不是一类人。裴昱瑾能看出他的野心和一些刻在骨子里的利己,那是一种被磨砺出来的自我保护,无可指摘。
“至少你很坦诚,朝中官员上千,这里面的伪君子不乏其数,但只要他们有用武之地那么有些无伤大雅的私欲也很正常。你是个聪明人,本相就不跟你兜圈子了。”
裴昱瑾停顿了片刻,才说出接下来的话,“今上本就有意提拔寒门学子,这是你的机遇,希望你的才华能够配得上你的野心。从明日起每日来本相这里拿道题,写完后送我书房,本相虽不会干预科考的公平性,但送你场机缘总还是可以的。今日的策论留下,你可以回去了。”
迟砚看了一眼被裴昱瑾放在桌角的那一沓纸,难得恭敬地冲他行了一礼,“牧云,谢过相爷成全。”
他虽无意攀附,但送上门的助力他也不会拒绝,他素来没什么良心,若裴相刚正来日需他助力那帮一把也未尝不可;但他若无良,自己也可以过河拆桥,用完就丢。
在名利场里的互相算计没办法用真心来衡量,所以迟砚注定不会向对待傻乎乎的沈听澜那般有恩必报。
在他走后,裴昱瑾又将那篇策论翻看了一遍,他始终觉得迟砚这样的人很适合官场,很清醒也很真实,最终他将这一沓子纸同他明日要面呈给元帝的奏疏放在了一起。他不能越过了科举这种老祖宗留下的制度来越级选官,但在其位谋其政,他有为陛下举荐人才的责任和义务。
他或许能为迟砚提供一条捷径,但能不能被圣上赏识可还是要看他自己的本事了。
这几张纸被元帝瞧见的时候是翌日上午散朝后,他一向有留裴昱瑾聊朝政的习惯,朝中那些老东西是惯会给他添堵的,这关键时候还是得靠他的裴卿来出主意。
但裴昱瑾与他分析朝政的时候从来不多说些旁的什么,这次怎么还学会夹带私货了?沈云逸将那几张纸拿起来想看看是写了些什么,却不料脸色是越看越沉重,最后竟是直接拍案而起“放肆,这都是什么人敢这般胡言乱语。”
就这字迹,绝对不可能是裴昱瑾的,更何况他的相爷素来都是闻弦歌而知雅意,就算是有些大逆不道的想法也绝不可能这般直白地表述,多半会引他入局叫他甘拜下风。
“陛下消消气,先喝杯茶。”裴昱瑾给一旁侍候的小太监递了个眼神,他猜到了元帝会有这样的反应,但他毕竟是要帮迟砚而不是要害他的。这一篇不能让元帝接受那就多来几篇,慢慢适应了就行。
“你既是知道这些字句会让朕不悦却还是要呈上来,裴言之,朕还是太纵容你了。”元帝将小太监端过来的茶水一饮而尽,又把那些纸拿了起来作势要摔在裴昱瑾脸上。
但这话虽这么说,可那纸最终也没落在它该落在的地方,元帝终究是没有迁怒。
“陛下,忠言逆耳利于行这样的道理当年太傅可是再三劝谏过的。这东西在呈于您之前臣认真看过了,或许言辞是有些锋利欠妥,但他指出的问题却都是切实存在的,您要不再仔细看看。”
裴昱瑾觉得迟砚会合元帝的心意,是指在元帝能够放下身为帝王的那些骄傲,能够虚心看进去臣子的谏言后,他就会发现迟砚这人的眼光独到之处。
沈云逸不是个昏君,不玩独断专行那一套,相反他很能听得进劝,尤其是听得进裴昱瑾的劝,因而即便他觉得那些刺目的言语是在挑战他为君的底线,却还是将那些纸又拿起来逐字逐句的看,虽然火气还是很旺盛但理智多少回归了些。
“这些都出自谁手。”元帝这话说的难辨喜怒,一时让人不知道他这是要迁怒还是要如何,这要是贸然将迟砚抛出去可就不知于他而言是福还是祸了。
但无论福祸,只要说话的艺术掌握的足够好,裴昱瑾就有足够的把握让迟砚全身而退,即便不能在元帝面前留个好印象也不会让他提前失了圣心。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发现现在鸡翅已经可以荣升为除了他们三以外的第四号重要“人物”了。
第39章 狗血的故事
第三十九章
“一个寒门学子, 从街上捡回府里的。”裴昱瑾也拿了杯茶不紧不慢地喝着,一点都不慌。
“寒门学子,哪里就有这么巧故意撞你跟前的, 裴卿你的警惕性怎么这般低了。再者说你府上什么时候成收容所了, 什么人都往回捡?”这也不怪元帝恶意揣测, 主要是身份使然,由不得他不多想。
居心叵测, 不走正道的人太多, 他便是一竿子打死也冤不了几个。
“陛下也觉得不该往府里随便捡人?”裴昱瑾这语气像极了是要给人下套,但沈云逸却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相当自然的就回了句, “言之你今日是怎么了, 又不是三岁稚童,看见喜欢的物什就往府里带,这种活生生的人, 不知根知底的, 终究是隐患。”
“是, 臣受教了, 等臣回去就转告给殿下,不能在大街上随便捡人。”裴昱瑾声音里的笑意太过明显, 这可是元帝的旨意, 并非是他的意思。
“等等, 你是说这人是佑彦捡回去的?”元帝说这话的时候声音软和了许多, 不带有刚刚的那点似有若无的嘲讽。
“是, 那日殿下与臣出府散步,恰巧遇上这人惹了些麻烦, 殿下心善就将人带回来了。后来殿下说是要读书也亲自指明了要他作伴读。”裴昱瑾知道元帝对沈听澜有多纵容, 有了小王爷这么个护身符, 元帝多少会宽容些。
“查过底细吗?”沈云逸听得这话眉头皱得更紧了,自己这个弟弟有多好忽悠没人比他更清楚了,若是蓄意接近,那便是其心可诛。
“查过,家世清白,人际关系极为简单。那日被殿下遇上纯属巧合。”虽然当日裴昱瑾为了哄沈听澜高兴几乎是没有犹豫就同意让迟砚进府,但当天夜里这人的生平,近段时日的动向就都被整理好送到了他手上了。
“清白就行,佑彦既然喜欢那就留下,你府上应当也不缺一个人的口粮,若是缺朕补给你。”刚刚还说不能随便在街上捡人,这会儿脸变的倒是比翻书还快了,不过好在裴昱瑾早就习惯了陛下这般双标,也没觉得太惊讶。
不过被这么一打岔,元帝原本那点火气算是彻底散尽了。
好现象,慢慢来,离科考还有充足的时间,沈云逸总能适应迟砚的文字风格和有些“大逆不道”的言语。
之后的日子里迟砚每日雷打不动的从裴昱瑾这里拿策论题,在沈听澜听课的时候写,晚上再亲自送到裴昱瑾的书房,听他教导元帝的某些偏好,帝王的容忍度是会提高,可作为臣子的也要学会适当的忍让妥协,主动去迎合君主才行。
沈听澜不知道他们之间有着什么样的利益关系,只知道他们相处的日渐融洽。一向高贵的小王爷不止一次地带着孟衡悄咪咪地扒着门缝听里面的动静,每次都能听见他们你来我往,酣畅淋漓的交流,即便是有时言词锋利的争辩上两句也无伤大雅。
这样他也能稍微放点心了,或许是因为目的已经基本达成,沈听澜最近上课是越来越划水了,听不到两章就直言不讳地跟裴昱瑾说他困了,弄得裴昱瑾总觉得自己不是在讲四书五经而是在给他读睡前故事。
但这样也无妨,勉强也能算是一件两全其美的事。一人能享受午后阳光拂面的睡眠,一人能看着对方乖巧安静的睡颜,还觉得这种静谧的时间太短。
至于迟砚嘛,作为一个要参加科考的举子,他大概是只能分秒必争,不太需要休息,也没办法加入他们享受生活二人组的。
但某日这种几乎已经成为习惯的事情忽然被打破,沈听澜还觉得有些不舒服,明明他最不喜欢的就是听人讲课了。
“你明天下午有事?是皇兄找你?可是你上午不是回来的很早吗,怎么不顺道儿把事情一起都处理完了再回来啊!”沈听澜的小嘴叭叭地输出,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都不带停顿的,倒不是他自己喜欢和裴昱瑾相处的时光,他主要是怕这人忘记给迟砚留题目。
毕竟这种循序渐进的事情最忌停顿了。
裴昱瑾见他这副着急的模样既是有些欣慰却又有些无奈,只能耐心地安抚道,“臣临时决定要去长公主府赴宴,未能筹措好时间是臣疏忽了,臣保证绝对不会再有下次,下次若是有事一定提前与您商量。”
长公主府,沈听澜反应了一会儿后眼睛一下子就瞪得圆圆的,里面既有些难以置信又有些被骗后的受伤委屈,“清河翁主的赏花宴,你不是说过你对她无意不会去的吗,为什么临时改主意了?”
那湿漉漉的眼神看得裴昱瑾心口一滞,开口时语气更加温柔了,“臣并非是为了清河翁主才去的,之所以临时改主意,是因为今早萧驸马回京城了。”
大长公主的驸马萧昱是当年太学的太傅,也能算得上是元帝和裴昱瑾的授业恩师,是以他可以不给长公主和清河翁主颜面却不能忘了尊师重道的礼数。
对于萧驸马这个人沈听澜是略有耳闻的,出身不高但有才名,后来靠科举入仕被先皇点为探花,容颜秀美引得大长公主一见倾心,求了先皇好久才许她下嫁。不过他要是没记错的话这两人就是一对怨偶,因为当年萧昱是有个两情相悦的青梅表妹的,因为帝王的旨意让有情人分离,所以后来他们夫妻不睦。
但又因为是尚公主所以他不仅不能休妻,便是连和离也是不能提的,这才有了后来驸马爷辞官游历山水这么一出,大概是因为自知理亏,先帝对此一向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默许了。
不过这种事沈听澜会知晓多半还是靠的民间画本子,后来他出于想要吃瓜的天性还曾抱着那些读物去找过他皇兄,元帝虽是敲着他的脑袋瓜子让他少看这些没营养的东西却还是经不住他的软磨硬泡讲了些给他听。
“所以,萧驸马游历山水这么些年,怎么现在回来了?”先前他们夫妻都闹成这般模样了,怎么也该是老死不相往来的状态才对,总不能是出走半生发现自己对发妻还是有情的吧,那这也太讽刺了。
听他这么问,裴昱瑾的神色变得有些讳莫如深,“他不是一个人回来的,他回来的时候还带了个女子,现在安顿在驿站,等下午的宴会便会带去。”所以他去赴宴不单单是出于要给萧昱面子,更有可能是要去帮着灭火的。
这种事情元帝不好出面可不就得由他这个左膀右臂来代劳了吗。
听到这里沈听澜的脑海中一下子就出现了先前某些网页的推送“惊,将军出征三年竟是带了个怀孕的女子回来。”
这也太狗血了吧。但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八卦之魂被彻底点燃了,他也想一线吃瓜。
于是裴昱瑾就见刚刚还委屈巴巴的某个人这会儿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望着自己,典型的看热闹不嫌事大,但大长公主脾气素来火爆,他有些担心若是场面不可控会伤了少年,“殿下,您乖乖在府上待着,真发生什么有趣的事情,臣定会一字不差地转述给您。”
但沈听澜才不会就这么妥协,他熟练地捞过了裴昱瑾衣袍的一角边摇边开始了他的碎碎念,“裴相啊,本王最喜欢胡思乱想脑补许多了,不能第一时间知道对本王来说那是一种会让人心口疼的煎熬,你一定是舍不得叫本王如这般抓心挠肝难受的。”
少年这样软乎乎的撒娇,虽然可能是有些无理取闹,夸大其词了,但裴昱瑾还是十分受用,不舍得让他失望,“好,臣带您一起去,但您务必得跟在臣的身边,即便是有事要处理也一定要带上苏秦。”
孟衡在裴昱瑾看来就是个没用的,带不带都无所谓。
当然沈听澜即便是要忙着吃瓜也没忘了他的“大业”,还是督促着裴昱瑾给迟砚留了道题目放在书桌上后才跟他一起出门。
与相府低调安宁不同的是大长公主府建在闹市,极具奢华丝毫不掩饰身为贵族的铺张,如此奢靡难免会加深寻常百姓对于皇室的误解,不怪他这位姑母不得圣心,太不懂得分寸了。
能有资格在门口迎宾的应当是公主府上比较机灵的小厮了,这乍一看见裴昱瑾那是赶忙陪着笑就迎了上来,昨日翁主可是拿着这位爷的画像给阖府上下的人都交代过一遍了,务必要记牢,若是瞧见了那必须要奉为上宾,怠慢不得的。
而这画像他们年年都能看上一遍,到今年少说也看了有三四年了,虽然是从未见过真人但也早就记牢是绝对不会认错的。
单单是站在门外都不会错过门内的热闹,这大长公主府还真是门庭若市。
按理来说不过是个空有封号的公主,不该得到这样的追捧,但偏偏她的母家世代为将,她的那些表兄弟们至今还在朝中领着官职,很难说元帝有时候对这位姑母的宽容不是看在这些人的面子上。
“相爷,您里面请,翁主久候您多时了。”那小厮笑的谦卑却又藏不住高兴,这位爷今日来了,翁主若是高兴那便少不了兄弟们的赏。
不都说古时候的女子多半含蓄,不说含羞带怯但也不必这般跟恶虎扑食一般吧。沈听澜撇了撇嘴,这迟砚不在,勇斗情敌的任务少不得得由他来代劳。
作者有话要说:
说起那个“将军”我是真的在很多地方都看见过。
第40章 剥葡萄
但沈听澜很快就发现自己好像没有什么用武之地, 因为裴昱瑾几乎是毫不犹豫就拒绝了,偏偏他还言辞得体,让人只能顺着他的话说。
“你莫不是记错了翁主的交待, 清河翁主至今云英未嫁, 是断然不会做出私下会见外男这等有伤风化之事, 翁主闺阁清誉,不容有失, 不得胡言。”
这字字句句都是站在清河翁主的立场上为了她考虑, 将旁人的话都堵的死死的,这小厮断然是没有胆子去应下玷污翁主清誉这等罪名的, 只能苦哈哈地陪着笑道, “是奴记岔了,您里面请。”
“有劳。”裴昱瑾带着沈听澜往前厅去,这一路上吸引了不少的目光。
其中就包括沈听澜之前在成衣铺看见的小紫, 姓什么他不太能记得请了, 之所以记得他是小紫还全靠他穿了同那天一模一样的衣衫。
但巧了不是, 裴昱瑾今天穿的也是一身绛紫色的锦袍, 贵气逼人,不过沈听澜很清楚这人完全就是随便拿了一件就穿上了, 不带一丝刻意。
原因无他, 他长得贵气穿什么颜色都好看, 绛紫色顶多是锦上添花。更准确些说应该是他为紫色添彩, 而并非是紫色让他耀眼。所以说, 旁人即便是学也只能学到表象,触碰不到本质。
而那些或惊讶或嫉恨的眼神是半点都没有影响到裴昱瑾, 他拉着沈听澜目不斜视地就走到了除主家以外最上首的位置落座。
陛下不在, 长公主是长辈, 那么除此以外他的殿下本就是这里最尊贵的人,理应坐在这样的位次上。而沈听澜虽然不喜欢招摇却又拒绝不了如此得天独厚的吃瓜前排,便也坐的心安理得。
而面前的桌子上已经提前备下了蔬果,最妙的是连瓜子都有,可以说是很合他的心意了。
而原本等在后院的萧清河也收到了前面小厮的回复,大概是因为被拒绝的次数实在是太多了,她竟是并没有感到太失望,反而是唤人来为她重新梳妆整理,换了身更为华丽的裙衫就娉娉婷婷地往前厅去了。
她始终相信女追男隔层纱,而在追求裴昱瑾这件事情上她有着前所未有的耐心。
而前厅的裴昱瑾他在给沈听澜……剥葡萄。
因为某位小王爷呢,盯着某串饱满新鲜和裴昱瑾的锦袍一般颜色的葡萄垂涎三尺,觉得看着味道就会很好,但上手剥的话肯定会黏糊糊,滑腻腻的,他不太喜欢这种触感,而古人好像又不太兴整颗连皮一起丢进嘴里,最后再吐皮,这样好似不太雅观。
所以沈听澜只盯了一会儿就收回了眼神,有点后悔没把孟衡带在身边了,回去后一定要多吃两串弥补一下。
但裴昱瑾将他的眼神都看在眼里,其实少年若是真的想要吃的话那随便吩咐长公主府上的哪个婢子小厮来伺候都是可以的,但他却不太想如此,于是便吩咐人端了个水盆净了手,用巾帕将水吸干后才把那盛着葡萄的磁盘端到了自己的面前。
“你要吃吗?”沈听澜的视线跟着盘子跑,最后落在了裴昱瑾那双纤长白皙似玉的手上。
裴相没有立刻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摘下了一颗最大最紫还沾着水渍的葡萄,自顶部一点一点的把皮剥下,直至露出完整的鲜绿色,看着就鲜甜多汁。
沈听澜都能够想象出这么一颗在唇齿间爆开的感觉,那一定是满满的幸福,此刻他眼中仿佛刻满了想吃两个字。
又馋又懒,却还让人想要无条件的宠着。
裴昱瑾将那颗葡萄捏在指尖吸引着少年的目光,原是想要往自己唇边送逗逗他的,但到底还是不忍心让那双狗狗眼失望,于是便举到他唇边半寸处示意他张口。
“给我的?”沈听澜的声音里有些不可置信,但更多的还是惊喜。
在得到那人肯定地颔首后,他听话地用嘴把那颗葡萄叼了过来,果然是如他所料一般的美味,就是不知道长公主府是在哪处采买的,若是能问清楚回去后好让顾叔也去买些。
在美食面前,沈听澜觉得他的社恐属性可以略微收敛些,于是他招手唤来了侍立在侧的小厮,小声问道,“这些葡萄是在哪里购置的?”
那小厮垂首恭敬道“回贵人的话,这些果子全部都是府上果园里悉心培育的,并非是从府外采买的。”
在府里种瓜果也算是一种别样的趣味了,虽然无法买到但沈听澜也不失望,等他回相府了也要让裴昱瑾给他辟一块地,再找些专业的人来种蔬菜瓜果,孟衡的话就让他监工。这种自己种植纯天然的东西肯定是会比外面买的要好上许多的。
“但您若是喜欢可以去园中采摘,带些回去。”长公主府的服务还真是贴心,虽然几串葡萄是不值什么,但在园子里亲自采摘还是有点意思的。
沈听澜下意识地看了裴昱瑾一眼,眼中的意味还是很明显的。
“殿下若是想去那便去看看,让苏秦跟着,若是遇上什么不长眼的不必留情,横竖都有臣在。”他带少年出来本来就不是为了拘着他的,他若是对什么事物感兴趣,那只管尽兴便好。
“用不着你说,谁敢舞到本王面前来,甭管是谁,腿都先给他打折了再说。”人对于未知的事物就是喜欢无端揣测来满足自己的好奇心,沈听澜刚刚就听见有几个在那边嘀嘀咕咕,看着他们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的人,多半不是什么好话。
少年不是那种任人揉搓,委曲求全的性格,相反他有时候还霸道不讲理,如此也好,裴昱瑾反倒是不那么担心他会受人欺负。
他们这段交流甚至是刻意压低了些声音,原因无他,沈听澜其实还真挺想看看有没有真正不长眼的人会自己撞上来,毕竟生活太过平淡无聊,还是需要一些乐子来调剂的。
其实刚刚那些猜测的声音中大多还是关于一向独来独往,不近美色的裴相这次竟然带了个容貌姣好的少年在身边,难免会引人遐想。
“言之哥哥,今年是朝中事务不忙吗?”沈听澜前脚刚走,一道略有些甜腻的女声就自远处响起,循声望去便见萧清河唇角带笑,端的是一副少女怀春的姿态。
任是在场的谁都知道,所谓朝中事务繁忙不过是一个用作推脱的借口罢了,偏偏她还要主动找台阶下,到是挺痴的。
“本相虽虚长翁主几岁,但即便是往上三代亦无亲缘可论,翁主逾矩了。”要不然说裴昱瑾这人不懂得怜香惜玉呢,即便是这么多人的场合,他也不懂得给人留些面子。
虽说这么做可能确实是有失君子风度,但既无意思就不该给人留有任何侥幸的余地,这么做当然也无可指摘。
果然,清河翁主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面上的笑意顿了顿,连眼圈都红了些,好半晌才回道,“相爷思虑周全,是清河考虑不周了。”
美人眉眼低垂,伏低做小的姿态最能引起男子的注意和强烈的保护欲了,萧清河连哪个角度最能展现她的柔弱无骨都计算的分毫不差。
矫揉造作,有失自然。
裴昱瑾的眼中有一丝不那么明显的嫌恶闪过,自他少年时起对他有意的女子就数不胜数,非他自夸,用掷果盈车来形容也未尝托大。见识过形形色色的手段后,他早就不是当年那个会为拒绝旁人而感到愧疚心软的裴三了。
现如今除了沈佑彦一人外,没有谁的眼泪能换的他半分心软。
“翁主既是知晓,那便莫要胡乱攀扯了。”裴昱瑾连站都没站起来,即便是仰视看人,他目光中的威势都未曾被削弱半分。
话说到这里,清河翁主原还续在眼眶中的泪水是彻底断了线,大颗大颗就往下掉,手在袖口中也攥紧了。
她这幅形容自是叫她那些爱慕者心疼不已,有些甚至是顾不上身份地位的考量就忙着替她出头,比如先前的小紫兄。
“顾某久闻裴相温润如玉,君子如竹,是京都无数人争相效仿的标杆。您今日这般对待翁主,实在是有失风度,会让我等怀疑是否追随错了人。”他这话说得慷慨激昂,竟还有些人竞相附和。
愚不可及。
裴昱瑾抬眼看了他一瞬,眼峰凌厉,开口时带了些嘲弄,“听过邯郸学步,东施效颦吗,本相十八岁及第,二十一岁拜相,尔等要学趁早。在开口指责本相前不妨先问问自己,配否。”
这才是真正的不留情面,就差没指着他们的鼻子让他们瞧瞧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了,以他为目标便以为自己有多高贵,他在乎这个吗,一群被人牵着鼻子走的蠢货。
那群人被这一番话说得面红耳赤,在座不少早就过了二十一岁这个年限,而裴相更是京中十年难遇的才子,曾有人断言二十年内无人能出裴言之之右。
偏偏有人还是要死鸭子嘴硬,“裴相才学我等确实望尘莫及,但为官为人,又岂能仅以才学论道,品行道德,缺一不可。”
这话说得真是冠冕堂皇。
“拒绝她便是品行不端,德行有亏?本相为官五载问心无愧,你若真能挑出本相何处德行不佳,倒是能叫本相用正眼瞧你。”很明显,被人像疯狗一样的攀咬成功的激怒了裴昱瑾,他见萧昱迟迟未出现,本还打算去陪殿下摘果子,竟是不防被这些人绊住了脚。
“两年前,清河翁主您命人送信于本相,邀本相别院赏花,信中所书本相不便赘述,但当时我回了您八个字,您应当还能记得。”他顾及着女子的闺中清誉已然给她留了些颜面,却不料她却一言不发,拿这些不相干的人来当枪使。
作者有话要说:
裴相浑身上下都写满了别来沾边,某人除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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