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发护士没见过这么疯的,轻轻拽了拽金丝边眼镜护士:“他已经把装生活垃圾的都翻遍了,该不会去翻大黄桶吧?”
大黄桶,装医疗废物的垃圾桶,那些针头、棉球什么的,都会扔到大黄桶里,等着特殊处理。
金丝边眼镜:“不行,我得说说他去。戴外科手套也不能接触医疗废物,有感染风险。”
金丝边眼镜来到陆臻身边:“别翻了,我们这每天早上先打扫卫生,垃圾早都扔了。”
陆臻脸色一沉:“扔哪了?”
金丝边眼镜被他周身突然变低的气压给吓退了半步。
“医疗废物一大早就被拉走了,这会应该打碎了,等着无公害处理。生活垃圾,可能还在楼下大垃圾桶里吧。”
陆臻紧绷着脸,头也不回朝步梯间走去。
他走过步梯间的小阳台,突然被一道熟悉的光闪到了眼。
那个被他精心保护、几乎全新的保温杯,被人改造成了——花盆。
保温杯里填满了土,松软的、刚浇过水,里边种了几瓣大蒜。
杯盖也没拉下,那一圈凹槽里摆满了大蒜,正好可以直立站着围成一圈,里边装了清水。
陆臻气笑了。
很好,一杯两用,土培法和水培法齐全了。
他蹲下身,还把杯子从水深火热中救回来,倒是先被人吼了。
保洁阿姨:“哎——你怎么动我的花盆啊?”
陆臻将杯子和盖子都攥在手里:“你的?”
保洁阿姨有点心虚,但依然理直气壮。
“我,我在大黄桶里捡的!现在的年轻人啊,好端端的东西都不知道爱惜。”
陆臻没和她吵。
在她面前,把大蒜、土、水统统倒出来,小心翼翼地将保温杯拧好,头也不回地下楼去了。
保洁阿姨心疼地捡起大蒜:“这么凶……”
陆臻一路捧着保温杯,比保洁阿姨心疼一万倍。
之前一直保存得好好的,今天这一遭,杯身上磕出来好几块凹坑,杯子里一股土+大蒜味。
回到基地,陆臻直奔厨房,拿了洗洁精和软毛小刷子,在餐厅边的水池旁,一点点慢慢擦洗着。
一墙之隔的地方,是闻星澈和程教练。
他们在讨论些什么。
陆臻手里动作慢了下来,他听不清闻星澈在说什么,只能隐约听到几个词汇。
“工具人”、“新体系”……
陆臻突然就觉得,这么辛苦找回来的杯子,没有意义了。
他的妥协和让步,在别人看来,会不会就是个笑话。
陆臻摩挲着保温杯上的凹坑,一如整理着down到谷底,又碎成一片片的心情。
他不想刷了,只想离远点,免得再听到更残忍、更扎心的话。
他转过身,正要离开。
程教练发话了,他声音比闻星澈洪亮,能听清楚。
“星星,这样会不会太委屈你了?”
陆臻脚步一顿。
鬼使神差般地凑到墙壁上,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砰砰”的心跳。
和闻星澈的话。
“也不是把资源都让给他,赛场上看情况,总之先试试吧。教练,你看第三场的时候,他功能性打野玩得很有细节,说明他私下练过了。他都可以为了队伍玩功能性打野,我为什么不行?”
“工具人可以轮着当。”
程教练:“行,听你的,先试试。细节方面,还可以再磨合调整。”
陆臻被突如其来的惊喜击中了。
他攥紧手里的保温杯,抿着唇,不知要说些什么。
“小陆,你也来吃饭?东西找到了没?”
陆臻肩头被人一拍,回头一瞧是赵经理。
“找到了。”
陆臻手里的杯子差点被吓掉,他硬着头皮和赵经理一起,进了餐厅。
程教练一见他俩,就乐呵呵地招手。
“小陆啊,过来过来,咱们研究下新体系。刚就想找你呢,来,让星星和你说说他的想法。”
闻星澈瞪大了杏眼,疯狂朝程教练使眼色。
可程教练一头雾水,“怎么了星星,你赶紧说,刚不是还分析得挺好么?”
陆臻咬着唇,嘴角忍不住上扬,静静等闻星澈开口。
闻星澈轻轻瞟了陆臻一眼,又迅速瞥开目光,皱着眉道:“我没什么想法。他最好能接得住,别吃了资源没输出。”
闻星澈只觉得脸颊发烫,陆臻扫过来的眼神又带着刻意的炽热。
他饭都不吃了,扔下筷子,绷着脸就要起身。
程教练依旧迷茫:“星星,你不吃了?”
闻星澈咬牙道:“不吃,突然想点外卖。”
qaq只夹了两筷子的松鼠桂鱼啊,还有刚盛到小碗里还没来得及尝的椰子鸡……
陆臻被闻星澈脸颊上明晃晃的红晕逗乐了,他忍住笑,目送闻星澈气鼓鼓地离开。
他耐心听完程教练的分析,也放下筷子。
“教练,我知道了,下次训练赛试试。我也撤了,突然,也想点外卖。”
赵经理忧心忡忡地翻着本周菜单:“老程啊,咱们这菜会不会太清淡了?再招个川菜师傅?”
陆臻抱着杯子,去了训练室。
果然,闻星澈在。
陆臻拉开电竞椅,在闻星澈身边坐下,还故意离他近了点。
可闻星澈侧了侧身,脸扭到另外一边去了。
陆臻近来心情和过山车似的,如果没之前受的那些打击,他不会主动去找闻星澈搭话的。
可苦过之后小小甜了一下,他就有些忍不住了。
“star,手还疼么?”
闻星澈眼皮都不抬,“不。”
陆臻不信。
闻星澈两只手都包着纱布,左手手腕处还插着滞留针。
但他又不敢强行把人家的手拉过来看伤口,也只得作罢。
“叮——”
陆臻把失而复得的保温杯放在手边,靠近闻星澈的那一侧。
闻星澈勉为其难地瞥了一眼。
“找到了?这杯子有什么特别的?值得你大老远跑一趟?”
陆臻点头,眼神熠熠期许。
“这是我的战利品。”
是我战胜了同期青训那么多人,拿到的战利品。最重要的是,这是你送的。
闻星澈终于想起来了。
这杯子为什么那么眼熟,敢情是他亲手从路边快倒闭的两元店里买的……
“不是,这杯子你还留着?你留着就算了,干嘛拿出来给我用啊!”
闻星澈现在想把比赛时喝的那几口水给呕出来。
陆臻:“?”
闻星澈:“这什么材质的?重金属析出,有毒的!”
陆臻:“……”
闻星澈刚开始打职业时,是吃过苦的。
早两年,大环境不认可电竞,都觉得打游戏是不务正业,家里闹得鸡飞狗跳的,麻麻痛心,粑粑疾首,姐姐要和他断绝关系。
闻星澈一开始只能拿微薄的底薪,过惯了好日子的他觉得苦哈哈的。
他不愿去赚代打之类的灰色收入,就去了青训营当助教,赚点补贴。
那时候,还是在an的青训营。
他这一去,补贴没赚到,反而把微薄的薪水给倒贴进去不少。
青训营的那帮臭小子,比他还穷。
正是长身体的年纪,那些青训生吃得又多,伙食又不好。
闻星澈看不下去,整天想方设法地给他们买零食。
他会搞一些能调动大家训练积极性的小活动,自由组合团队赛啊、solo赛啊这种,奖品几乎都是好吃的。
偶尔也会有特别奖励,比如两元店买的保温杯。
闻星澈回忆着,烦得脑壳疼,怎么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呢……
如果没记错,这保温杯是某次车轮solo战的奖品。
所谓车轮solo战,就是他一个人当擂主,所有青训生轮流来打擂。
不限次数,别人能休息,他不能。
当时闻星澈已经崭露头角了,这些青训生按照仨人头俩塔的正常规矩来,肯定没一个能赢他的。
所以,闻星澈改了规矩,能单杀他一次就算赢。
即使难度降低了,即使闻星澈疲劳作战,那些青训生也没人能赢得了。
直到——
陆臻先是挑战失败了两次,接着就开始仔细观察,把每个能和闻星澈对上几招的英雄、操作都默默记下来。
总结别人输的经验教训,再加上一点运气和想象力……
最终,陆臻单杀了闻星澈一次,赢得了那场车轮solo战的胜利。
闻星澈越想越不理解:“这破杯子你还留着干嘛?当成是战利品保存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证明你单杀过我?”
陆臻没料到闻星澈是这么理解“战利品”的,一时竟不知如何反驳。
闻星澈把玩着保温杯:“至于么?那时候是车轮战。”
陆臻:“再solo一次?三人头两塔。”
闻星澈没好气地瞪了陆臻一眼:“我不能退役,也不想把你打退役。”
他长了双好看的杏眼,清透漂亮,微微愠怒时睫毛轻颤。
陆臻别过目光,不敢再多看。
“不赌,我只是好奇。”
闻星澈眉一挑:“和我solo?现在?你好意思?”
陆臻:“等你状态恢复了。”
闻星澈:“再说吧。这杯子我没收了。”
他拿起杯子就起身往外走。
陆臻也“腾”地站起身来,试图阻止闻星澈,“这是我私人物品。”
闻星澈没好意思直说这杯子是多钱买的,只得拿出队长的名头来压人。
“太旧了影响队容。我……给你换个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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