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彻底与坎贝尔达成了交易合作后,顾庭的行动限制被解开了,但并不是完全的自由——当前的翡冷翠已经完全落入了乌比斯联盟的掌控之中,新的、可以取代帝国的联盟正在蓄势待发,准备着将其带领进入一个新的时代,而曾经被帝国圈养起来、限制了思维的雄虫们则是第一批接受“再教育”的学生。
叶莱——也就是那位金发碧眼、看起来长得像是天神的雌虫从来没有他的外貌看起来那么好说话,尤其是在一条条规则颁布下去后,顾庭深知什么叫做“越温柔的虫越可怕”。
如今经过了审判后的雄虫们被集中在了学校中,但这一次的教育并非像是过去帝国放养的、式的学习,而是魔鬼式全日制,每个月都有考试,只有在三年内所有考试都取得合格及其以上的雄虫才能顺利毕业。
最初始顾庭还不觉得有什么,等他意外从坎贝尔那里看到了叶莱独家订制的课表安排后,忍不住发出了心惊的感慨——
“竟然这么多课吗……”
正低头整理着自己领口的银发雌虫动作一顿,在一夜的欢愉后,他难得有些起迟了,醒来时才发现窗外阳光正好,而前一夜被他束缚着手脚、甚至手腕脚踝上带着红痕的雄虫则披着睡袍缩在窗边的小沙发上,膝盖微微弯曲,翘着的脚上挂着半截拖鞋,手里则捏着坎贝尔前一天随手从叶莱那里拿的“雄虫课表”看。
很远的距离——坎贝尔和顾庭之间门隔着几乎半个房间门。
就和之前的几个早晨一样,他们有些像是同床异梦的伴侣,不,正确来说连伴侣都算不上,他们只是合作者、交易者,仅此而已。于是在克制着亲昵与疯狂的夜间门活动后,他们互不干扰,时常一个早早起来准备收拾去办公,另一个侧身睡在另一边,有意无意忽略着身后的动静,毕竟以交易者的关系来说,这样的早晨多少有些尴尬与怪异。
今天异常的是晚起的坎贝尔,同样也是醒来后发觉自己胸前还横着一截手臂的顾庭——习惯前几次都“分居两地”睡法的年轻雄虫有些意外,几乎在发现不同的瞬间门,他全身的困倦便如退了潮的海水分毫不剩,于是在尽可能地小心翼翼之下,顾庭将自己从银发雌虫的手臂下释放出来,并注意着动静挪到了窗边的小沙发上。
于是当一向五感灵敏的坎贝尔醒来时不免抿直了唇角——他竟然熟睡到没有发现雄虫的任何动作,直到手掌蹭到了另一旁发凉的被窝,才猛然从梦中脱离。
想到自己晨起时摸向身侧的动作,坎贝尔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头,脸色沉稳地看不出来任何变化,他继续系着领口上的小扣子,平淡开口:“如果你好奇,也可以去试一试。”
正看着课表在心里做对比的黑发雄虫一顿,他翘着唇角摇头,声音里似乎带着某种愉悦,“不了,我对再上一遍学没兴趣。”
虽然上辈子的记忆不算清晰,但在那覆盖着一层薄雾的朦胧之下,顾庭依旧记得高三最后一年时冲刺的“痛苦”,就他刚刚看到了雄虫课表几乎比起高三有过之而无不及,要不是知道叶莱就是土生土长的星际雌虫,顾庭甚至忍不住怀疑对方也可能是穿越来的老师。
“那就不去。”正低头专注于系扣子的坎贝尔注意到了雄虫语气中的笑意,他不免因此看了过去。
从窗帘一侧半露出来的阳光正巧洒在了年轻雄虫的侧脸,于是睫毛都被照成了淡金色,有种空濛的、无关性别的漂亮,漂亮地不像是这个世界的造物。
坎贝尔忽然觉得自己当初在所有雄虫中一眼选中顾庭的不仅仅因为对方长得合他口味,更是那一种气质——一种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气质,很独特,是虫群中一眼就会注意到的。
于是当顾庭扭头,就看到了盯着自己发呆的银发雌虫。
他不自然地抿了抿唇,出声道:“你这样用‘特权’避免了我去上学,其他虫不会有异议吗?”
“不会。”坎贝尔回神,他心中质疑于自己看着雄虫失神的举动,面上却是摇了摇头,“你的档案就是最好的证明。”
在此之前,翡冷翠天堂鸟社区内所有雄虫的档案与资料都整整齐齐地放在叶莱的办公室里,主要负责审判一事的叶莱没有放过任一份,加上他惊虫的记忆力,叶莱几乎可以做到看见名字就回忆起其所对应的内容,而在所有的档案中,有一份令他记忆深刻——那便是来源于顾庭的档案。
在所有档案中,自然是存在无打骂雌虫、亚雌的雄虫,有没参加过“乐子”聚会的雄虫,有没缔结多方关系的雄虫,有过去校内学习极其优秀的雄虫,也有精神力等级极高的雄虫……但是在众多档案中,能够在精神力等级较好、无不良嗜好、没有雌君雌侍、从未参加过聚会这几个标签中筛选出来的雄虫,却只有顾庭一个。
在看过所有的档案后,叶莱在顾庭的名字后面画了一个红圈。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个雄虫处处透露着一股违和感,可具体是哪里他又说不上来,而这样的违和,坎贝尔也曾感觉到,尤其是当他知道了交易的内容后,坎贝尔便逐渐生出了怀疑——一个身为孤儿的雄虫,在成年以前都生活在雄虫协会的监管之下,怎么可能会知道一个他都不知道的星球?
“这样啊。”顾庭点头,他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身喊道:“团团,之前的东西帮我拿一下。”
在确定自己要暂时住在这里后,顾庭便拜托坎贝尔帮他把家里的小机器人带回来。本来银发雌虫是想直接重新给顾庭配备个更加高档且多功能的机器人,但这个提议却被顾庭拒绝了,拒绝的原因是恋旧,且小雄虫说自己这些年早就和团团有了感情,舍不得换。
对此坎贝尔的回应近乎冷酷——对机器人产生眷恋是一种最无效的感情投资。
但顾庭不在意,在所有的机器人里他只要团团,机器人可以有很多,但团团却只有一个。对此银发雌虫表示不理解,但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还是亲自去小雄虫的家里走了一趟,将那个喊着要攻击他、保护宝宝的胖蛋机器人给一路提了过来。
那时候坎贝尔忍不住想,难道年轻的小雄虫就喜欢这种风格的东西?
“好的,宝宝。”团团立马应声,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个硬皮的笔记本递到顾庭的手里。
顾庭道:“这是我这几天整理出来有关于地球的内容,大概的图片我手画了一下,基本上这个长相,不过也可能有些差距,剩下的就麻烦你了。”
坎贝尔接过笔记本,微微颔首,“没事,在这场交易里,这是我应该做的。”
黑发雄虫缓缓舒了口气,“那就祝你今天工作顺利。”
坎贝尔一愣,他沉默片刻,再一次点了点,“好。”
从屋里出来到办公室的路上坎贝尔正巧遇见了抱着一堆卷宗的叶莱,金发雌虫促狭地挤了挤眼睛,笑着问道:“怎么今天来迟了?”
坎贝尔一脸正色,“我们似乎没有确切的工作时间门。”
“那倒是,可你不次次都第一个吗?”
“偶尔也需要放松。”
“哦——”叶莱拉长了语调,有些揶揄,“我还以为你香软在怀舍不得起床。”
银发雌虫错过身子大步离开,只扔下了一句“不是香软”。
——于坎贝尔来说,年轻的黑发雄虫与“香软”二字沾不上任何关系,或许在夜间门对方处于弱势,可其身体上却是青涩带有韧性的,那汹涌蓬勃的、宛若秘密幽林的信息素却从不示弱,它们能够席卷坎贝尔的全身,勾着甜腻的浆果香不受控制地外溢。
叶莱勾了勾唇,他觉得自己在坎贝尔的语气中听到了不自然——或许恩格烈说地不无道理吧。
另一边,匆匆走到办公室的坎贝尔今天并没有立马开始处理公务,而是坐在办公桌前翻开了来自黑发雄虫的笔记本。
上面的字迹很工整,内容划分细致,可以明显看出写作的主人费了不小的功夫。
坎贝尔看得很认真,只是很快他的神情从漫不经心转变为了凝重——最开始知道交易内容的时候,他曾怀疑过顾庭的来历,毕竟一只生活在翡冷翠的雄虫,到底是为什么要寻找一个可能并不存在的星球的位置?甚至某一瞬间门坎贝尔想这不过是对方敷衍交易的手段。
可此刻看着笔记中的内容,坎贝尔已经完全可以通过雄虫的叙述在脑海中勾勒出这个星球的轮廓。
是蓝绿相间门的,蓝色几乎要占整个星球的十分之七,那是蔚蓝的大海,或许与黑发雄虫的瞳色一般漂亮。在相连的大陆上存在很多生命体,有一个名为“人类”的高等物种,在雄虫的笔触之下,他们聪慧、坚强、感情充沛,他们从原始一步步走过多个时代,在这个名为“地球”的地方建立了属于自己的家园。
很完整的叙述,它甚至详细得像是一个真正存在过的世界,而顾庭就是曾亲身经历过的一员。
整个星际浩瀚无垠、广袤无边,坎贝尔所领略过的风光不过是万千星辰中的一个角落,他不曾听过“地球”的名字,但在看到顾庭这份格外真实的记录后,却忍不住怀疑是不是在宇宙的某个角落里,真的存在着这颗蔚蓝的星球。
巧克力色的手指轻轻摩挲着笔记本的边沿,银发雌虫无声呢喃:“所以,这是你的秘密吗……”
坎贝尔并没有探听顾庭秘密的欲望,他将手里的笔记本收好,立马向下属发出指令。虽然不确定能不能找到这个地方,但这是他答应了小雄虫的“交易”,也必然要给出对方一个答复,不论成功与否。
接下来的日子几乎每天一个样,顾庭更多的时间门都喜欢呆在屋里,或是看书或是看虫族的纪录片,直到前不久忽然新挖掘出来一个爱好——画画。
于他现在的状况而言,画画是最好的消遣,而这个消遣也成功取代了坎贝尔在顾庭眼中的“地位”。
又是一次月上梢头后的加班结束时间门,当坎贝尔披着一身冷意的风衣、夹着快要溢出来的浆果味儿信息素打开门时,就看到黑发雄虫坐在柔和的灯光下,面前摆着画板、手里捏着一截笔刷,正“蹭蹭蹭”地往纸张上画着什么。
坎贝尔低喘了口气,他身上猩红的虫纹正乱窜着,它们躁动不安,就像是受到了什么的影响——在今日的晚间门会议的时候,状态已经稳定很多的坎贝尔便忽然发现了不对劲,他那早就紊乱的发情期似乎悄然降临,要不是他一直隐忍着体内四窜的火花,恐怕是要在其他虫的面前出丑了。
见屋里的雄虫没有理会自己,坎贝尔心中平白生出一股烦躁,他松了松领口将外套扔在地毯上,脚步不稳地走了两步,哑声道:“顾庭,过来帮我。”
“——稍等,”正专注笔下勾勒的小雄虫并没有注意到坎贝尔的异样,他甚至连眼睛都没抬一下,只是安抚道:“等我一会儿,让我把这点画完。”
不是拒绝的话,却莫名令坎贝尔从小腹到胸腔中燃起了一股火,他不确定这是需要等待而愤怒的火,还是因为被忽略而不虞的火。总归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多一秒钟都等不下去。
瞬间门,蛛腿自银发雌虫的后背绽开,布帛撕裂的声音充满整个空间门,这才引得顾庭扭头。
只是下一刻黑发雄虫就被袭来的虫肢钳着后腰扯到了床上,猛然的拉扯感带动他的身体撞到了花架,于是被勾画出一半的半成品上溅到了颜料,更是因为地面上打翻的水桶而变得浑浊一片。
雄虫手里的笔刷也飞了出去,在雪白的墙壁上留下了一抹艳丽的红,下一刻他的视角被大片的巧克力色占据,银白流动、猩红乱窜,随后便是涌动着的情潮,以及无法挣扎开的、属于雌虫的外附虫肢。
昏昏沉沉直至天明,熟睡中的黑发雄虫也依旧皱着眉头、侧身背对着另一边的坎贝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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