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林鹿溪特意将多放了两片生菜下去。
中午进过食，俞卫丰已经没有之前的狼吞虎咽，慢条斯理起来，但是进食速度依旧不慢。
吃过饭，俞卫丰很上道从冷库搬出五十斤陈米给林鹿溪，显然是认真接受了林鹿溪提出的建议。
林鹿溪面不改色让俞卫丰将米搬进自家冷库。
“你家有什么下饭菜也可以拿过来。”以前只有自己凑合着吃饭，自然可以简单随意，但是俞卫丰终归是病人，吃饭这方面自然要仔细一点。
“再去找找你家有没有土坯盆或者盆栽，我有用。”
俞卫丰眼中划过一道暗光，他目光落在少年平静的脸上。
少年毫不客气的神态，仿佛是理所当然。
俞卫丰想到粥，收回目光，“你等等。”
俞卫丰虽然不怎么出门，但家里囤着不少东西。
新鲜的菜叶没有，但是耐储存的南瓜、土豆、番薯有不少。
这些都是林鹿溪从前未见过的农作物，但能从原主记忆中搜索出来。
而后俞卫丰拿来一些调料品。
林鹿溪看他熟练摆弄的样子，想到自己的厨艺，要是能让俞卫丰帮他做饭相当不错。
但是俞卫丰此时拿出这些东西，都是看在自己能做出让他念念不忘的粥份上。
林鹿溪暂时歇了这个心思，摆弄起已经有些干瘪的土豆。
这东西应当很好生长，产量也不错。
只是并非本市农民种植的首选作物。
要是有足够的田地，林鹿溪不介意多种些。
“我明天什么时候来吃饭。”俞卫丰看着少年摆弄着土豆，冷冷出声。
“不着急，你去把土坯盆都装满土。”林鹿溪分给他一个眼神。
已经答应帮少年干活，他能做的只是一些琐事。
面对林鹿溪的差使，俞卫丰并未动怒。
他捧起几个土坯盆到后门，挖了一些黄土。
再回来时，便看到少年将那株长得特别水灵的红番茄摘下一只，放在砧板上。
西红柿边上的脆嫩生菜的大叶子都被拨开，只留下中间还未张开的叶子。
俞卫丰把装满土的盆顺着生菜盆安放墙角，沉默站在一旁看着少年动作。
他看去的时候，正好能看到少年瘦成瓜子的下巴，此时不知为何没有血色，苍白到近乎透明。
林鹿溪把成熟的西红柿切成两半，把里面绿色的籽挤到碗中。
刚才他吸收了生菜的灵气，又把灵气凝成泛着绿光的玉露。
绿汁倒进西红柿籽浸泡。
俞卫丰愣了一下，不知道少年在捣鼓什么东西。
“你的活干完，可以回去了。”干完手上的活，林鹿溪下逐客令。
俞卫丰这才收敛神色，走之前，忍不住向碗里的绿色汁液看了一眼。
不知为何，他浑身的细胞都在怂恿着，蠢蠢欲动，很想喝下去。
...
给西红柿籽浇灌了玉露后，林鹿溪很小心将剩余的玉露放进冷库储存。
原本体内的灵气就稀少，再将刚吸收的灵气逼出来，这个滋味不好受。
强撑着把西红柿籽种进四个土坯盆后，林鹿溪一头栽倒在床上。
第二天，林鹿溪带着一百五十斤陈米跟着杨树一同去市里的集市。
一起带去的，还有昨天被林鹿溪吸收掉灵气的生菜。
蔬菜的价值比主食高，不过他手上的生菜分量少，只能在换粮的时候当个饶头。
林鹿溪要卖掉一百五十斤粮食，主要是他房子里缺少很多生活用品。
尤其是没有蛋白来源，可以的话，林鹿溪打算卖了粮食换合适蔬菜的种子，然后再买两只鸡鸭留着生蛋。
俞卫丰干不了重活，跟在鸡鸭后面捡捡蛋还是可以的。
早上，抓阄结果出来，第一天上交粮食的村民已经装满三辆拖拉机。
按照以往的经验，这三辆车每天都要来回四趟，才能满足杨家岙村民的运输需求。
拖拉机驾驶座是给开车的和上交粮食的家属一起坐的。
像林鹿溪这样一起搭车的村民，只能坐在堆起来的粮食上，随着拖拉机摇摇晃晃。
拖拉机驶出杨家岙，远远就能看到附近村子运输粮食的车。
大家见了嬉笑地开始打招呼。
不管是赶集的还是上交粮食的人都很多，马路少见的热闹，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
一整年，也只有夏收秋收和春节这段时间是最幸福满足的，也是最重要的交换物品日子。
很多大公司也会在这一天出售生活用品，鸡鸭鱼，布料衣服，鞋子文具。
市场开得很大，固定摊位提前半个月就可以预约。
也有像林鹿溪这样的普通人看中摊位里的什么东西，上前交换东西。
集市的外围则有大批拖拉机排队交粮，有专门的工作人员负责登记，像杨树这样的村干部交粮时必须全程跟随，记录数量。
而今天来赶集的普通村民，一下子就淹没进人群里，寻找自己想要的东西。
“小鹿，进了集市你的贡献卡我就先还你了，自己去玩玩，下午回去看不到你，我会来找你，你要是要早点回去就到这个交粮处找我，我一直都在。”交粮处虽然有工作人员维持秩序，但是现场依旧杂乱拥挤，杨树领上号码牌，跟旁边的村民交代一句，走到林鹿溪边上从兜里掏出贡献卡，“上次救济粮的两个贡献卡我没划走，你有空帮杨叔买两只小猪和鸡鸭，两个贡献卡应该还能再剩点，你看看要不要换点东西。”
“好的杨叔，我肯定给你办好，我去边上借推车。”林鹿溪把贡献卡塞进手表智脑。
这么多天，他的身份卡总算回来了。
“你一定要小心，换东西眼睛睁大点，有不少人以次充好的。”杨叔再三叮嘱。
林鹿溪回以一个放心的笑容。
他到边上登记了身份信息，借来一辆小推车，向着乌泱泱的人群走去。
市集是市/政/府建造的交易平台，是个半露天的四方形场地，每个摊子都有编号登记。
林鹿溪一边走一边看商品，人挤着人，一条道走了半天也没有走到头。
不过这些商品琳琅满目，虽然大多陈设简单，但有很多林鹿溪没见过的东西。
这让林鹿溪想起前世的珍宝阁，也是修士互相交换天才地宝的地方。
向人打听了卖小猪的地方，有专门的大公司出售，也有农家自己养的小猪。
大公司是统一售卖，统一价格，只接受主粮换或者贡献点，价格方面偏贵，但是有售后，买去的前七天，小猪要是死了，可以免费更换。
农家自己售卖的小猪大多比较散，价格上相对便宜，但你要是不幸买到生病的小猪，很难再找到卖猪的人。
不过就算这样，卖猪生意依旧火爆。
林鹿溪错开排队叫号的大公司，在小摊面前一只一只相猪。
他看不懂这种生物好坏，但是感知生命力不成问题。
用低价买了两只活蹦乱跳的小猪后，林鹿溪又用去选了八只母鸡，一只公鸡和四只鸭子，一起让人送去交粮点给杨叔。
然后他才把自己带的一百五十斤大米兑换成贡献点，逛起集市。
鸡鸭，已经买好。
过冬需要的衣物，洗漱用品。
书籍，不需要。
十五年前的游戏机，也不需要。
林鹿溪转到蔬菜区，才知道这里也是有人大批种植蔬菜的，各类蔬菜，尽量挑品相优质的摆在最上头，还有一些林鹿溪见都没见过的瓜果。
这些蔬菜摊在一众摊子里最为打眼，来来往往的人也最多，但都是问的多买的少，但即便这样，老板一家人收换东西就没停过。
在这些蔬菜摊子边上，还有一些席地而坐，售卖自己种植的菜的人。
林鹿溪就看到一个敞肚老头坐在地上打哈欠，他前面是一块麻布，上面随意摆了几个用作业纸包的小纸包，边上潦草树了一块牌子——种子蔬菜。
“你有什么种子？”林鹿溪饶有兴趣停下脚步。
老头眼睛撩开一条缝，看是个瘦弱白净少年，咧开牙问，“你要什么种子？”
“生长周期短，能尽快收获的。”
老头随意伸手抓了三个纸包扔到林鹿溪前面：“香菜，葱，韭菜，够短了吧！”
林鹿溪拿在手上感受了一下，种子生命力还可以，“我问过，种子是最不值钱的，我用生菜叶子跟你换一包韭菜种子。”
老头正在睁眼正视林鹿溪，一手撑着地，另一只手哗地一下抢过种子，“生菜？生菜我自己不能种？”
他们家门口不能种吗？
用菜换种子，不如去换把牙刷。
老头没好气瞪林鹿溪一眼，又用两只手撑地，调整了一个舒适的位置，继续闭眼坐着。
“外公！你干什么呢！”
一个瘦高少年从人群中挤出来，他背着与纤细身材不符合的蛇皮袋，脸上带着不好意思地笑，两条腿快速驱动着，但是身体拨浪鼓摇晃不稳。
还没走近摊子放下肩膀上的重物，少年先不好意思道歉，“不好意思小哥，我外公脾气不好，你是要换哪个种子？”
老头听到孙子的声音，忙睁开眼，看到他身上的蛇皮袋，叫骂，“不是叫你少带点，这么重，你吃得消吗？”
高瘦少年憨厚一笑：“没关系的外公，集市就开十天，我要多换点东西，兑换成贡献点，才能送你去看病。”
“给我看什么病！”老头又怒又气：“我一个老头子，活不活得到明年还难说，要紧的是你的腿！我已经晚期了，你还有希望，你是要气死外公哦！”
少年明显不想跟老人争吵这个问题，他赔笑地拿出韭菜种子，“小哥，你别见怪，我跟外公平时也种蔬菜，不需要交换生菜，这包韭菜种子就当送你了。”
说着，他艰难地蹲在地上，从蛇皮袋中拿出自己中的蔬菜，冲着林鹿溪爽朗道，“你要是看上我摊子上别的东西，可以用米和贡献点换，我家的东西都很便宜的。”
老头没好气看孙子一眼，双手撑地让出身下的垫子，“小平，蹲着难受，坐到垫子上去。”
小平冲着林鹿溪不好意思笑了笑，摇晃着身体把老头抱回垫子上。
林鹿溪沉默观察少年的身体，他双腿瘦的仿佛只剩一层皮，走路摇晃，似乎找不到一个支撑点。
而老头的双腿盘曲身下，也十分细弱。
两人应当是同一种基因病，老人已经完全无法行走，而少年还有一点行为能力。
看着少年的笑容，林鹿溪眉头狠狠皱起。
凡人——
明明没有治愈的希望，还不知死活抱着愚昧的幻想。
这样在底层苦苦挣扎的凡人究竟有多少！
“我没有米，也不会白拿你东西，只能用生菜交换种子。”林鹿溪拿出一半生菜叶子。
生菜在袋中闷了一上午，早有些蔫巴，但依旧能看出长的相当不错。
小平怔愣了一下，笑着说，“可以的，你的生菜种的很好啊！欢迎你下次用米粮来交换种子。”
“好。”林鹿溪冷淡应声。
不知道集市关门前，生菜能不能再长一波，到时候再送点过来，
揣上种子，林鹿溪就离开了这个临时摊位。
挤进人群的时候，林鹿溪回头望了一眼，又有新的人到摊子前讨价还价，小平依旧笑容爽朗地和人交谈。
而坐在地上的老头，不时抬起眼看着外孙，眼中流露细致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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