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婚后篇
延悦买回来以后, 庄灿便去卫生间测试。
“有吗?”他的声音似乎都有点抖。
延悦和崔阿姨在楼下也很紧张,不知道为什么,延悦就是很笃定, “我觉得灿灿肯定怀啦!”
庄灿仔细比对了一下,把试纸扔进垃圾桶里。
她松了口气,“没有。”
她抬起头的时候, 脸上的微表情清晰地落入了他紧紧盯着她而一眨不眨的眼睛里。
靳朝安只坐过一次海盗船, 还是生日那次和庄灿在游乐园一起坐的, 他今生第二次体验到海盗船般的失重感, 便是此刻。
不知为何,比起“没有”,她那声如释重负的吐气却更让他失落。
随后他便轻轻扯了下嘴角,淡淡道:“没有就好。”
晚上, 庄灿很早便上床躺下了。
沈夏给她打了个视频,聊了聊最近的生活。
沈氏现在蒸蒸日上,沈夏这个董事长管理得也很不错。
临挂时, 沈夏让她和朝安有时间回家吃个饭。
放下手机, 庄灿就闭上了眼睛。
靳朝安从她身后抱着她,亲她的脖子,又亲她的背。
庄灿动了动肩膀, 刚想拒绝, 喑哑的声音便从后面传来, “放心,不要。”
靳朝安捂热了手,放在她的肚子上, 轻轻地揉着。
他闭着眼睛, 侧脸贴着她的背, “还难受么?”
“不难受,不过你这么揉着还挺舒服的。”庄灿躺平,让他揉得更方便一点,“你就给我揉着吧。”
靳朝安轻笑。
旁边点了安神香,今夜外面的风有点大,两个人躺在暖烘烘的被子里,很快睡着了。
这一夜,靳朝安的手一直没有放下。
……
转天,吴敏逃了出来,找到靳朝安。
靳朝安翘着腿坐在沙发上,他一手撑着脑袋,看起来像是一夜没睡,很疲惫。
吴敏伏在地上,痛苦着求他,“救救承越!救救承越!我知道你能!求你了!求你……”
靳朝安:“我不白救。”
“我知道,我知道,只要你肯,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靳朝安懒懒睁开眼,看向吴敏,“那我得看看二婶能给我什么了?”
“其实我知道,你故意把承越弄进去,就是为了等我来找你,是你的人把我从靳长丰手里救出来的,对吗?”
吴敏又道:“其实我不怨你,我该感谢?????你,我早就看透了他的真面目,却迟迟不愿离开他,是你帮我下定了决心。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你放心,只要你肯放了承越,我就会站出来揭发这个无耻之徒!我手里不仅有他婚内出轨的证据,我还知道这个禽兽在岚景大厦有一套公寓,里面长期圈养幼女供他玩乐……我还有……还有他当年害死你父亲的录音!”
这是颗重磅炸弹,一旦曝光,不仅北城,整个华都都将引起轩然大波。
万清也要完了。
靳朝安起身来到吴敏面前,他略微弯腰将她扶起,镜片下的眸光深不见底,“为了二婶的人身安全,这段时间便委屈您了。”
他侧身朝彭晋示意,“人带走。”
……
靳长丰发现吴敏逃跑,慌张之下约了曹熹媛见面。
两个人约在老地方,很隐秘。
“都是小狼崽子做的局!”靳长丰厚厚一掌拍在桌子上,他自知逃不掉这一劫,现在吴敏和靳朝安联手,丑闻若要曝光,康家不仅不会保他,甚至还会弃掉他。
他多年来苦心经营的心血都将功亏一篑!
曹熹媛面如土色,整个人紧张得浑身发汗。
她和靳长丰的事情若要曝光,不仅靳长丰完了,她也会完了,靳家也要完了。
其实她早就知道,老三这次回来,势必是要报复他们的。
果然,这些年的相处也没能让他改变决心。
现在他终于要出手了。
靳长丰闭目沉思。
局势已定,他知道挣扎无用,在他进去之前,他只有一件事情要做。
“把乐言推上位。”乐言好歹是他的骨血,乐言上位,万清也不算落到外人手里。
总比落到靳舒宁手里要好!
靳乐言就是他和曹熹媛最后的希望,靳长丰表面看中靳承越,实际全都是在为这个小的打掩护,不让他被那只小狼崽子盯上。
他有一个秘密,是关于靳朝安生母的,他要用这个秘密,换康家扶持靳乐言上位。
这个秘密,原本只有靳盛洪一个人知道,是他准备带进坟墓里的,殊不知,靳长丰早在多年前就发现了这个秘密。
他知道靳朝安一直在查她生母的下落。
最近靳朝安大概是等不及了,齐优出入靳家的次数越来越频繁,而他也一直让曹熹媛暗中给老爷子下毒。
他们一个想撬靳盛洪的嘴,一个想封靳盛洪的口,就看两方谁更快一步。
靳长丰狠道:“来不及了,今晚,无论你用什么办法,都要让老头永远闭嘴!”
老头一死,这个秘密才算彻底落进他的肚子里。
当晚,靳盛洪“不小心”坠楼,被送进了医院。
他没死成,但陷入了昏迷状态。
靳长丰连夜赶去了港城。
康公馆内。
靳长丰站在康先生背后。
“我知道靳朝安的生母在哪儿,我可以把她交给您,靳朝安这些年一直在查他生母的下落。我知道您一直想要靳朝安背后的势力,到时您可以用他的生母做人质。”
“在哪里?”
“我手中。”
这件事,还要从老爷子年轻的时候说起。
靳盛洪年轻时去过一次藏城,在那边交往过一个当地女人,他走后,那个女人便生下一个孩子,可惜靳盛洪并不知情。
回到北城后,他便在家里的安排下结了婚,自此和那个藏族女子彻底断了联系。
直到那个孩子长到十八岁,从族人的口中,她意外得知了自己的身世,并且不顾阿妈的阻拦,不管不顾地来到了北城认亲。
可却被老太太拦在了门外。
对于靳盛洪的这个“私生女”,老太太死活都不肯松口,无奈之下,老爷子只好偷偷将女孩养在外面。
女孩初次离开藏城,很快被大城市的喧嚣繁华迷失了眼,外加靳盛洪始终不肯光明正大地认她,于是叛逆心起,不久后便和社会上不三不四的混混儿搞在了一起,甚至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搞大了肚子。
她不知道孩子到底是谁的,她是在一次酒醉后,被几个流氓□□的。
孩子生下来的那天,她抱着孩子来到了靳家的大门前下跪。
她没有能力抚养这个孩子,只祈求靳盛洪能够看在这个孩子好歹是他亲外孙的面子上,能收养下。
老太太生怕这个野种将来会有损他们靳家的名誉,尤其这个野种的父亲竟然还是一个连名字都不晓得的地痞流氓。
她一气之下,派人将孩子从女人怀里夺了过来,她既然不能把这个野种弄死,那就只能将他送走,送到天边去!
老太太太过强势,又有庞大的娘家做靠山,靳盛洪只能依她。
家丑不可外扬,靳盛洪将这个男孩交到了大儿子靳长清的手中,叫他连夜将男孩送出北城。
男孩被送走后,那女人便像疯了一样,瘫坐在靳家的大门前嚎啕了一整夜。
其实这事儿,当时的靳家人基本上都知道。
听说那女人后来被靳盛洪派人送回了藏城老家,并给了老家人一笔巨款断绝关系。
靳长丰也以为闹剧自此结束,可一年后,大哥却从外面带回来了一个孩子,说是自己和外面女人的私生子。
这事儿,当年靳长丰就觉得有些蹊跷。
大哥向来洁身自好,怎么可能会和外头的女人有染?还会弄个野种出来?
不过当时,他并没有更深的怀疑。
反而是老太太对那孩子厌恶到极致的态度,让他隐隐觉得这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那个男孩长到四五岁的时候,一张小脸漂亮得不像话,却怎么看,都和家里任何一个孩子没有相似的地方。
他的眉眼太过深邃,皮肤比旁人都要白上几个度。
靳长丰忽然想起当年,老爷子找上门来的那个私生女。
像,太像了!
他才恍然大悟,原来当年那个男孩并没有丢掉,而是老爷子和大哥联手演的一场戏,目的就是把老太太蒙骗过去。
一年后,再让大哥以自己的私生子的身份,带回靳家。
这样老太太必定没话说。
木已成舟,即使她知道,也只能把气活活憋在心里。
靳长丰通过一番调查,竟然又让他查到了意外的收获。
原来,那个私生女当年也没有被送回藏城,而是被关进了洲省的精神病院。
那女的彻底疯了。
靳长丰找到了当年替老爷子把人送到洲省的那个家仆,并将其灭了口。
他手里握着这个天大的秘密,直到靳朝安十三岁那年从靳家逃跑。
那时,他便知道,这只小狼崽子早晚有天会回来报复他,于是他在第一时间便派人去洲省把他生母接了出来。
并同时伪造了死亡假象,让靳盛洪以为她在那年死在了精神病院。
那年靳朝安突然失踪,家里人都以为他是和奶奶吵架后才离家出走的,靳盛洪为此和老太太大吵一架,老太太心脏病发作,不多久便撒手人寰。
老爷子又得知自己的女儿死在了精神病院,三重打击之下一病不起,后来稍稍有了些好转后,便搬去了山上,从此不问世事。
从那以后,他每天只做一件事——为女儿超度,给自己赎罪。
这是烂在他心里的秘密,
一辈子都不会说出去。
靳长丰回忆完,握拳道:“我知道我完了,他不会放过我,我也没想过能活命,我现在只有一个心愿,求您能扶乐言上位,万清毕竟是我的心血,只要乐言能成功上位,我便会把那女人送到您手中。”
片刻沉默后,站在窗前的男人才开口,“做好准备吧,我会让舒宁辅助他上位。”
……
庄灿把录像和录音全部备份好,以防万一,她分三个渠道存在了不同的地方。
这些证据只是第一步。
她知道还远远不够。
现在小芙在他们手里,庄灿更不能轻举妄动。
她已经想好,既然靳舒宁想利用自己,那便让她利用。
最好能顺水推舟,打入到他们内部。
她倒要看看,这个所谓的兰花社,到底是一群怎样的妖魔鬼怪?
不过有一点她很迷惑。
靳舒宁和靳朝安之间到底在斗什么法?靳舒宁为什么要监视他?
难道他们姐弟两个不是一伙的?
庄灿想到了什么,陷入沉思。
靳朝安来电,要接她去医院看爷爷。
“穿厚一点,我叫延良去接你。”
“爷爷还没醒?”
“嗯。”
庄灿挂了电话,很快收拾好,还带了个毛线帽子,靳朝安的车子一到,她便跳了进去。
本以为他不会亲自来的,没想到一钻进车里,靳朝安就朝她张开了怀抱。
天上下着雪,车里倒是暖烘烘的,长毛绒的羊毛坐垫很舒服,不过靳朝安直接把她抱在了怀里。
他贴贴她的脸,笑了,“哪里买的帽子?”
耳朵下面还挂着两串棉球做的糖葫芦。
“可爱吗?”庄灿搂着他的脖子。
“可爱。”靳朝安说完,又在她脸颊亲了一口,“你最可爱。”
车子很快到了医院。
作者有话说:
有奖竞猜的奖励发放啦
不过这题好像有点简单?下次出个难一点的~
第82章 婚后篇
靳?????盛洪已经昏迷了三天。
靳朝安一到, 便先去了见了医生。
医生办公室里,齐优也在。
一见到靳朝安,齐优便起身朝他摇了下头。
庄灿在楼道里等他。
曹熹媛在长椅上坐着, 憔悴地用帕子擦着眼泪,她一直在自责,怪自己没有把老人看好, 害他不小心从楼梯上跌了下去, 撞到了头, 可具体怎么撞的, 谁也不清楚,楼梯拐弯处正好是个监控死角。
庄灿过去安慰了她两句。
到现在,她对着曹熹媛也喊不出“妈”这个字。
“爷爷会好起来的。”她只能这样说。
没过一会儿,靳舒宁从病房里走了出来, 庄灿看见她,起身喊了声“大姐。”
靳舒宁擦擦眼泪,朝她笑了笑, “来啦。”
“嗯呀。”
“一个人?”
“不是呀, 和靳朝安,他去找医生了。”庄灿又问,“爷爷有清醒的迹象吗?”
靳舒宁摇了摇头, 曹熹媛紧跟着又哭哭啼啼地抽泣起来。
她给她妈递了张纸巾, 收回手的时候, 有意看了庄灿一眼,便转身朝楼道走。
庄灿立刻跟上。
到了楼道里,庄灿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递给她。
她看着靳舒宁接过, 笑了下, “大姐, 你一边说着不会伤害靳朝安,一边又派我去他书房里帮你窃取万清的机密文件,你不觉得自己很矛盾吗?”
“不会啊。”靳舒宁把文件收好,“就像弟妹你一样,你一边说爱他,一边又帮我窃取他的文件,你会觉得自己矛盾吗?”
“我不矛盾呀,我是被你逼的,我妹妹在你手里,我不得不听你的,难道也有人逼大姐吗?”
靳舒宁勾了勾唇角,“你心思太多了,这样可不好,想要早日和你妹妹团聚,那就乖乖做个漂亮玩偶,想着怎么能哄老三开心,让他每天过得快乐一点,这才是你该做的。”
“大姐难道不怕我把他哄得太开心了,以至于将来有天他会毫不犹豫地站在我这边,和我一起对付你吗?”
“那就要看弟妹你的本事了。”靳舒宁扬了扬手里的文件,“不过对待一个曾经背叛过他的人,我想他应该不会太开心。”
“还是大姐会拿捏人。”庄灿看着她把文件收进包里,“我的诚意大姐也收到了,就是不知道大姐有没有真的拿我当自己人。”
“你想怎样呢?”
“我这个人就是好奇心比较重,当初码头那些女孩是被你提前转移了吧?我的人查了这么久都没查到她们的下落,说实话,我真的是有点不甘心,既然我已经归顺大姐了,这些事情对我来说应该也就不是秘密了吧?”
“如果你真的对我忠心,早晚有天我会让你接触到这些事情,不仅如此,还会让你加入兰花社,等你真正加入兰花社的那一天,大姐会亲自为你举行入社仪式,在此之前,你只需要乖乖听话就好了。”
“我会的大姐。”庄灿笑了笑,“我也很期待那一天。”
……
靳朝安来到病房,看到楼道里,靳舒宁挽着庄灿的胳膊。
他狐疑地看了靳舒宁一眼。
庄灿说她去里面看看爷爷,说完就闪进了病房。
靳朝安看着她消失的背影,走到曹熹媛对面的椅子前坐下,拧开一瓶矿泉水。
他边喝,边敛了下眉,不耐烦去看了对面一眼,“要哭滚出去哭。”
曹熹媛浑身一颤,她现在看到靳朝安就打哆嗦,谁也不知道,他打算什么时候出手,是以这些天,她每天都如惊弓之鸟。
保姆把她扶了出去。
靳舒宁坐在他身边。
他们两个并排坐着,面对着病房的门。
“你放心,我和灿灿现在相处得很好,我知道她在找妹妹,我也答应会帮她找,不信你去问她。”
靳舒宁又说:“之前我和灿灿有一点误会,她以为妹妹在我这里,但其实并没有,好在现在误会已经解开了。”
“码头逃跑的女孩在我手里。”
“什、什么?”
靳朝安把玩着手里的矿泉水瓶,漫不经心地说:“你以为我把秦戈安插进云歌是为了什么?”
靳舒宁抿着嘴唇,没有说话。
靳朝安用力一捏,矿泉水瓶在他手中发出吱吱的声音。
“收手吧。”他冷声,“现在收手还来得及,我会让彭晋护送你安全离开,到一个适合养老的国家,给你准备一个新身份,重新开始你的生活。”
“可是,康家不会放过我……”而且她怎么可能丢下她的孩子?
“这个你不必担心。”靳朝安看透她的心思,他冷笑一声,“你收手,就是在给你的孩子积德。”
靳舒宁流下眼泪,“就算你成功把我送走,康家也不会放过你,你真的不是他的对手的……朝安,你就听姐一次吧,我真的不想看到你受伤害……只要你能归顺康家,万清也还可以在你手里啊。”
康先生已经派给了她新指示,要她尽快把手里的股份转给靳乐言。
这场战争,马上就要打响了。
可是不到迫不得已,她真的不想走到这一步的。
靳舒宁突然扣住他的手,“你辛苦了这么多年,如今好不容易结了婚,找到了自己的归宿,我想你不如放下万清的担子,和灿灿出去玩一玩,你看你们结婚以来还没有度过蜜月吧?你就好好陪着你爱的人,享受享受生活,这样不好吗?”
“大姐是想我主动退位?”
病房的门突然被推开,靳朝安看到庄灿出来,淡定抽回自己的手腕。
庄灿装作抱歉,“对不起呀,我没打扰你们说话吧?”
她看到靳舒宁红了眼,靳朝安则随手将一旁被捏得歪七扭八的矿泉水瓶拿起,丢进一旁的垃圾桶。
他起身走到庄灿身边,揽过她的腰,“没有。”
“走么?”他给她戴好帽子。
庄灿点了点头,转身和靳舒宁告别。
走进电梯的时候,庄灿心里还疑惑了一下,奇怪,这三天她几乎每天都来,好像从没在病房看见过靳长丰?这个时候他不应该时刻陪在医院么?
还有刚刚靳舒宁和靳朝安谈了什么?
上车后,靳朝安看出庄灿有点心不在焉。
他给她紧了紧衣领,把她搂在怀里,脸贴着脸,“想什么呢?”
“我今天看到爷爷的样子,觉得他好可怜。”庄灿揉了揉眼睛,她有点想哭,这一刻,她是真情实感。
靳朝安轻轻擦掉她眼角突然流出的泪,边擦,边温声问:“你和爷爷感情这么好,平时陪他礼佛时,爷爷有没有和你说过什么?”
“什么?”
靳朝安深深地望着她,他们沉默对视了几秒钟。
这几秒,他们彼此的心中都像有狂风卷过。
庄灿收拾好心底的一片狼藉,她偏过头,不再看他,“想不起来。”
靳朝安单手扭正她下巴,低头在她嘴上亲了一口,“那就不想。”
这一刻,庄灿终于明白了,原来靳朝安让她和爷爷培养感情,目的就是利用她来套爷爷的话。
但也是这一刻,庄灿又真的有点恨他。
恨他的心狠。
为了从爷爷嘴里套话,他利用她的真心,不够,还要齐优对爷爷催梦,哪怕这种方式必定会折损爷爷的寿命,他也在所不惜。
可她的心是石头长的么?爷爷要是死了她不会伤心的么?
靠。
一路上,庄灿都在装死睡觉。
靳朝安大概也察觉出庄灿听出了他的目的,便故意逗她。
伸手揪她睫毛,戳她嘴角。
庄灿掰开他的手,睁开眼凶他,“你好烦。”
靳朝安深深望着她,没说话。
任她骂。
庄灿果然骂骂咧咧了一通,大概是看他也不还嘴,觉得骂着没意思,就不想再理他,“我就是你的工具人!”
说完又立刻补了一句,“不仅是你的床上工具,还是你——”
后面的声音,被靳朝安突如其来的强吻汹涌地堵住了嘴。
吻得庄灿都快缺氧,他才松开她。
“不许这么说,你是我太太。”轻轻点了下她的脑门。
“哼!”
后半程,庄灿说什么都不肯再理她。
直到到家吃夜宵。
庄灿近来的夜宵,都是崔阿姨按照齐优给的食谱做的药膳。
靳朝安也跟着吃了几口。
两个人吃东西的时候,靳朝安的手机响个不停。
不过都被他按断了。
他坐在她旁边,淡定地搅动着碗里的调羹,又淡定按掉一个又一个的电话。
从容不迫。
可就是不关机。
庄灿狐疑地看他一眼,“这么多电话?”
“嗯。”
“都不接?”
“不接。”
庄灿没再理他,吃了夜宵,摊在沙发上消食儿。
她听到靳朝安“喂”了一声,喊了声三叔。
所以他一直不关机,是在等他三叔的电话?
靳朝安打着电话,边走边说:“您能走到今天的位置不容易,我要是您,这个时候就该学会独善其身,有时间来我这里求情,不如想想明天的记者招待会怎么开吧。”
随后他便关机。
“怎么了?”庄灿从沙发上坐起来,这几天,靳家的气氛给她的感觉总像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还有靳舒宁要万清的机密文件做什么?她对万清有什么企图?
靳朝安坐在庄灿对面的沙发上,翘着二郎腿,一手把玩着手机,他没有回答庄灿的问题,反而盯着她问了她一句,“今天周几?”
“周六吧?”
靳朝安唇角邪性地挑了下。
庄灿觉得他有病,“干什么?”
他起身来到她面前,弯腰将她抱了起来,庄灿以一个公主抱的姿势倒在他怀里。
她一脸懵逼,就见靳朝安俯身在她额头亲了一口,往楼梯口边走边说,“同房的日子到了。”
庄灿:!!!
靠!
……
庄灿之前做了张夫妻同房时间表,一三五坚决不许,二四六可以考虑一下,周日视情况而定。
碍于庄灿的身子还在恢复期,靳朝安遵守得一直都挺好,二四六一天都没落下!
这一晚,庄灿累死累活,最后是怎么洗的澡她都不知道。
醒来的时候,窗帘都已经拉开了,外面飘着大朵大朵的雪花。
被子里暖烘烘的,靳朝安已经不在了。
本以为他去了公司,但庄灿一下楼,竟然看到他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穿着水蓝色的丝绸睡袍,斜倚在沙发上,一手撑着下巴,几分慵懒。
电视里在播早间新闻。
“你今天不去公司呀?”庄灿走过去,伸了个懒腰,“大清早看电视干什么?”
“过来,陪我一起看。”他伸手,把她拽倒在腿上。
庄灿躺在他怀里,皮了一下,把他眼镜摘下来给自己戴上,眯眼看了看电视,“早间新闻有什么好看的?”
她不想看,她想去厕所。
靳朝安没再缠着她。
庄灿去厕所的时候,拿出手机刷了刷微博。
结果不刷还好,一刷吓了一大跳。
什么情况?
总榜上,几乎前十个热搜都是“爆。”
庄灿看完热搜的标题,手机“啪”地掉在了地上。
这天早上,数不清的记者围堵在靳家和万清大厦的大门外。
靳长丰被警方正式批捕,万清的股价跌破峰值,曹熹媛锁在房间里准备上吊。
一夜之间,万清丑闻成了满城人家茶余饭后的谈资。
吴敏是亲自去警局报的案。
在报案前,她注册了一个微博账号,录了一段视频,本人亲自出镜,细数多年来靳长丰劣迹斑斑的丑恶罪行,视频一经发出,经过短短不过半个小时的发酵,就被迅速顶上了热搜。
如此快的速度,这背后一定有资本在操盘。
吴敏在视频里向大众爆料,靳长丰不仅婚内出轨,和大嫂乱''伦,亲手害死自己的大哥,甚至常年持续性''侵多名未成年少女,道德沦丧,泯灭天良,罪该万死,视频一经曝光,外界哗然,全网公愤。
庄灿捡起手机,她看完视频以后,气得肺都要炸了!
这件事情太震撼了,所以靳长丰和曹熹媛通''奸,还杀死了靳朝安的亲生父亲?联想到种种,庄灿瞬间茅塞顿开,所有的一切她都明白了,明白了靳朝安为什么对他妈那么冷漠,明白了靳家人为什么都那么怕他,原来他确实是回来报仇的。
这件事,八成就是他一手策划的。
她走下楼的时候,楼下电视正在滚动直播万清的新闻,画面里,正是一群记者围堵在景园门口的画面。
怪不得今天他没出去,看来现在他们都出不去了。
靳朝安还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连姿势都没换,就看记者如何围堵在景园门口做报道,这画面真的很诡异。
延良一会儿过来,请示靳朝安,“三哥,要不要把外面的记者打发了?”
靳朝安没说话。
延良退下,靳朝安手机关机,很多事情就得他们抓紧处理。
尤其是董事局那边,已经炸开了锅。
靳舒宁安抚好曹熹媛,便马不停蹄地赶去万清安抚股东,处理后续事宜。
万清出了这么大事儿,靳朝安这个董事长不仅不想办法公关,竟然还玩起了失踪,现在所有股东对他都很不满。
她走出大门的时候,勇敢面对记者的采访,又被保镖护送着去了万清,一路上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还朝她丢了一篮臭鸡蛋,为那些受害的女孩鸣冤。
没人看到她眼底的那滴泪,泪落下来的时候,她嘴角竟是向上扬起的。
……
庄灿坐到靳朝安身边,找到遥控器把电视关上,然后抱住了他。
“你想哭就哭吧。”她拍了拍他的头,“现在,你可以把我当成可乐。”
靳朝安的精神状态,其实从昨天开始就很不对劲。
“亲亲我,好吗。”他头埋在她肩膀说。
庄灿捧起他的脸,亲了亲他的嘴。
“还要吗?”
靳朝安闭上眼,点了下头。
庄灿摘下他的眼镜,又亲了亲他的眼睛。
“还要吗?”
靳朝安再次点了下头。
这次,庄灿直接解开了他睡袍的带子。
她趴在他耳边说:“那就直接要我好了。”
第83章 婚后篇
三天后, 靳朝安的车子从特别通道低调驶出景园。
此刻的万清大厦内。
董事局正召开第三次股东大会,就目前局势展开激烈讨论,但至今仍没商讨出一个较为合适的应对方案。
靳朝安的人一打开大门, 两方气氛登时剑拔弩张。
靳朝安向前走着,看了眼坐在上位的靳乐言,以及他身边的靳舒宁, 他边走边说:“这是准备架空我这个董事长了?”
走到靳乐言身后, 他一手扶着他的椅背, 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而靳乐言此刻就像变了个人, 他丝毫不惧,甚至嘴角带了丝得意,“万清最近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而三哥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总得有个领头人出来主持大局吧?是不是啊,三哥?”
彭晋上前一步,怒喝道:“你有什么资格!”
“我当然有。”靳乐言冷嗤一声, 在转椅上转了个身, 他悠悠拂掉靳朝安的胳膊,“我现在可是万清第一大股东,你说我有什么资格?”
前天经过董事局的批准, 靳舒宁已经把自己的股份全部转给了靳乐言, 加上靳长丰转给他的, 他现在的股份可以说占了整个万清的半壁江山。
董事会之所以没有意见,也是因为这两天靳乐言在公关方面做得不错,及时发布公告第一时间向公众道歉, 并承诺不久后将会专门为此事召开新闻发布会, 万清全体班子成员将共同出席, 届时在全国人民面前郑重谢罪。
他公关能力一向很强,虽然外界舆论还是一边倒地看跌万清,但他的公关也在很大程度上帮助万清挽回了一点形象。
靳朝安笑了笑,看向靳舒宁,“姐,你这是要跟我作对?”
“我……”靳舒宁张了张嘴,很快被靳乐言打算,“三哥也不必再为难大姐,大姐的股份,想转给谁是她的自由,说起来,你是她的亲弟弟,我难道就不是吗?事已至此,三哥就接受现实吧,自从三哥接手万清后,万清就没过过一天太平日子,据我所知,二哥的项目也是三哥的人在背后故意举报的吧?”
股东听后一片哗然,靳朝安淡笑不语。
“三哥为了一己私愤,不惜损害万清的声誉和利益,这样的董事长,实在很难服众,刚刚几位董事已经商议好了,下月初将会召开股东大会,重选董事长,希望届时三哥能准时出席。”
“哦对了。”靳乐言又说:“在此之前,还得麻烦三哥以董事长的身份出席下即将召开的媒体见面会。”
靳朝安轻笑一声,什么也没说,只是拿起桌上的圆珠笔,隔空朝他点了点。
随后一行人大步离开了会议室。
……
窗外大雪纷飞。
延悦看庄灿一个人坐在窗边发呆,特地过去陪她说话。
“灿灿,你怎么了?看起来呆呆的。”
庄灿回过神儿,接过延悦递过来的咖啡,“我在好奇董事局那边的‘战况’,你不好奇吗?”
庄灿是真的替靳朝安捏了把汗。
按说他应该提前做好了应对措施才对,不应该不管不问,甚至在事情发酵最严重的几天玩起了失踪,那不是诚心让居心叵测之人有机可乘了吗?
联想到之前在温泉山庄,靳朝安对谢达和秦戈说的话,庄灿隐约有个大胆的猜测。
“我不好奇,其实你应该是最了解三哥的那个人,他想要的谁也抢不走,但凡能被别人抢走,都是三哥不想要的,所以你就别瞎操心啦。”
延悦拍了拍她,“好了,别想那么多啦,三哥就算失去万清,也还有的是钱养你。”
“是的,实在不行我还可以叫你三哥去卖身,日子不会过不下去的哈哈哈。”
庄灿对延悦说:“不瞒你说,你三哥那个身子,真的很绝,不做鸭都可惜了。”
“哎呀!灿灿你怎么!!”
庄灿丢了她个靠枕就跑回了屋里。
这天下午,靳朝安并没有回来。
庄灿正在午休,突然收到了一条陌生信息。
起初她还以为是垃圾短信,正要删除时,不小心扫了眼,手指突然一僵。
她迅速点开这条信息。
「?????我知道那些女孩在什么地方,如果你想知道的话,就一个人来见我,不要让靳朝安知道。」
还有一个地址。
庄灿立刻从床上弹起来,她死死捏着手机,盯着屏幕上的这句话。
很显然,这个神秘人对她很了解,连她在调查什么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可她到底该不该相信?
万一这其中有诈怎么办?
可万一是真的呢?
她激烈地思考了几分钟,最终下定决心,她去!
鸡蛋不能全部放在同一个篮子里,同样,她也不能把全部赌注放到别人身上。
万一靳朝安永远不会为了她出卖靳舒宁,万一靳舒宁一直在拖她怎么办?
现在小芙在她手上,她其实相当被动。
所以只要有一线希望,她便不能放过。
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她也要去趟一趟!
她把地址立刻转发给Ric,让他先去替她踩踩点,顺便在暗中安插点人手保护她。
之所以不找博威,也是觉得他帮了自己太多忙,不想他再牵扯进危险里来,而Ric本身是万叔的朋友,也算是一半自己人,而且他的那个组织,感觉也挺神秘的,好像什么都能搞得定。
庄灿比较放心。
之前靳朝安为了躲避记者的围堵,特地走了一条秘密通道离开景园,庄灿正好记下了这条通道。
据说当初景园的设计师就是考虑到将来可能会出现这种情况而特地设计的这条小道。
庄灿在被子里塞了个枕头假装睡觉,她从二楼的窗户翻了出去,正好利用那条小道,甩掉了靳朝安的保镖。
延悦一直以为灿灿回房间睡觉了,也就一直没上去打扰。
庄灿戴着帽子口罩,绕到大门的时候,看到还有不少媒体守在门口,有的竟然还乐呵呵地聊起了天,不仅有记者,居然还有网红,一个个架着手机在直播,俨然把景园当成了一个景点。
庄灿竟然还看到两个跟她互关的,真人和视频差距实在太大,庄灿差点没认出来。
她收回目光,走到路边快速拦了辆出租车,报上地址,车子很快离开了景园。
……
“你是谁?”庄灿一脸警惕地望着坐在对面的中年男人。
“我没有名字,你可以叫我康二,或者你师傅应该知道,我在江湖上的其中一个称呼。”
“什么?”
“药王。”
“哈哈哈哈。”庄灿大笑几声,“我说大叔,您这儿跟我演金庸呢?”
等等,她又顿住,忽然敛了眉头,“你是康家人?”
“是,也不是。康家如今早已是我大哥的康家,我又算得了什么康家人?”
“兄弟内斗?”
男人并未回复,只审视地看着她。
庄灿道:“既然是你找我合作,就应该对我坦诚,你这样什么都不告诉我,我要如何才能相信你说的话?”
男人思考几秒后,“你对康家了解多少?”
“不了解。”
“康家原有三个兄弟,而我是排行第二的那个,二十年前,我大哥为了夺权,用残忍手段将我和三弟赶出了康家。”
“你想报仇?”
“不,他当年为了上位,无所不用其极,甚至无耻地抢走了我的果实,我找你合作,只是想把原本属于我自己的东西拿回来。”
“什么东西?”
“这个你不必知道,你只需要考虑到底要不要和我合作。”
庄灿不太明白,“我有什么能给你的?”
“我要靳朝安这个人。”
“什么?”
“我要他归顺我。”
“哈哈哈。”庄灿笑吐了,她不知道的是,怎么一个两个都想要靳朝安归顺,难道靳朝安手里是有玉玺还是咋的。
男人反倒不紧不慢,“我大哥当年不仅逼走了我,连三弟也被他逼离了港城,至今只能在国外活动。三弟走的时候,带走了一样至关重要的东西,这个东西,我大哥一直都想把它拿回来,同样,这个东西对我也很重要,有了它,我才能夺回原本属于我的果实……”
“我不明白,这和靳朝安有什么关系?”
“你当然不明白。”男人神秘一笑,“因为靳朝安有很多秘密是你不知道的……比如他的另一个身份,就是我三弟的义子。”
庄灿:“什么?”
男人不顾她惊讶的眼神,“所以我才要他归顺我,这个东西很危险……但如果是他,便一定可以拿到,因为我相信他的实力。”
“那你要我做什么?”庄灿眯了眯眼,“你想让我去劝服他?”
“不,我知道你没有这个把握。我这辈子不信情也不信爱,唯独只信这一个——”
男人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白瓶,推到庄灿面前,点了两下。
庄灿眉心一跳:“这是什么?”
“毒药。”
“你想让我给他下毒?”
“这种毒是我独门研发的,世界上也只有我一人可以解。”
庄灿摇了摇头,“你太小看他了,他若不想,就算毒发身亡也不会去求你,想用这种手段控制他,也太天真了。”
“这就无需你操心,你只需要成功把毒药下给他。”
庄灿思考两秒,又问道:“就算我同意下毒,你又怎么知道我成没成功?”
“万清将在下周三召开媒体发布会,届时会全网直播。你只需要在活动前一晚动手,一旦他服下毒药,十二小时后便会进行第一次毒发,到时我会观看直播,他毒发的反应我能看得出来,你最好不要动其它心思,我对我药的毒发反应了若指掌。只要我确认他中毒,就会帮你把那些女孩营救出来。”
“可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骗我?万一我成功帮你下了毒,可你却反悔了,或者没有帮我把人营救出来,那我岂不是做了场赔本买卖?”
“我可以先替你解救一半人出来,到时我给你个地址,你让你的人过去接头,把人领走。剩下的另一半,等事成之后,我再交给你。”
见庄灿犹豫,男人继续劝她,“据我所知,他们下周便会将人秘密运走,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
庄灿紧紧皱着眉头。
男人看出她的紧张,“你怕被发现?”
“不……”她怕么?如果不怕,那她到底在担心什么呢?
庄灿紧紧抓着杯子,手心里全是汗。
“想想那些无辜可怜的女孩们,想想你心中的信仰,事到如今,还有什么是比这个更重要的?”
是啊,确实没有什么是比这个更重要的。
爱情?可靠吗?
最后,庄灿咬了咬牙,下定决心,“好,我做。”
男人笑了,把药瓶推到她手边,“那我便等你的好消息了。”
……
转天晚上,庄灿联系了博威,去了康二给的地址,把那部分女孩成功解救了出来。
随后她叫了个同城快递,把那瓶药寄给了Ric。
她让Ric尽快分析出药物成分,看看是否可以配出解药。
其实她是故意答应康二的,当时的纠结也是装的,事实上她一点犹豫都没有,当机立断就做了决定。
她要把药寄给Ric,如果Ric有办法配出解药,那她就配合他演这场戏,如果真如他所言,这毒药是世上独一无二的,只有他一人能解,那她不介意做一个出尔反尔的人。
反正能救出一半的人来也不吃亏。
康二高估了她的道德水平,她不自私,却也没有那么无私。
无论如何,她是不会害靳朝安的。
她想,就算只救了一半的女孩出来,说不定也能顺藤摸瓜把另一半救出来呢?但让庄灿没想到的是,救出来的这些女孩竟然全部失忆了!最后一点线索也没问出来,无奈之下,只能交给警方按人口拐卖安置处理。
Ric说要三天。
等待的时候,庄灿过得度秒如年。
同样,靳朝安这两天也很忙。
万清内讧,庄灿以为他得连夜准备即将召开的股东大会,不管怎样,为了保住董事长这个位置,他好歹得运作运作吧?
没想到的是,这人竟然对公司这边的事继续不闻不问,这都火烧眉毛了,他还一点都不在意,反而每天只往医院跑,有时候在爷爷旁边一坐就是一整夜,心思全都放在了医院。
庄灿陪了他两晚,病房里很安静,靳朝安只抱肩坐在椅子上,盯着显示器的屏幕,偶尔闭目养神,什么都不说。
病房里还有张陪护床,庄灿累了就躺在上面歇了会,蜷着身子,胳膊搭在眼睛上,盖着自己的羽绒服。
因为在等Ric的消息,所以庄灿一直心事重重,躺下没一会儿的功夫,就睡着了。
醒过来的时候,房间的灯都灭了,视线昏暗,只觉得身上暖洋洋的,庄灿睡眼惺忪地睁开眼,想翻身,却撞在了一面人墙,才发现,自己正在靳朝安的怀中,而他们的身上共同盖着他的大衣。
她的羽绒服只裹着自己的小脚。
“醒了?”靳朝安抱紧了她,察觉到怀里的她在动,也没睁开眼看,只是用浓重的鼻音问。
他把脸埋在她的发间,“嗯,几点了?”
靳朝安摸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十点多了。
“回家么?”他睁开眼,亲了亲她。
爷爷还在旁边呢,哪怕是个“植物人”,这样也不好吧?庄灿推了推他。
“今晚不陪爷爷了?”
“不了。”靳朝安先起来,随后把她拉起来,“今晚回家睡,你也累了。”
靳朝安在医院的这两天,庄灿坚持陪着他,脸色确实不太好。
但庄灿的脸色不好,其实是因为……
“好,那我收拾一下。”其实也没什么东西,庄灿穿好衣服,忽然问了一句,“奇怪,最近怎么都没见到阿姨?”
庄灿到现在也没改口,靳朝安随她。
“饿了么,想吃点什么。”靳朝安穿好大衣,过来牵她的手,就像没听到刚才那个问题。
庄灿还真饿了,不过她不想吃太复杂的,“我想去吃面,你吃不吃?”
靳朝安在她嘴边亲了一口。
延良开车,两个人又来到了花街。
第84章 婚后篇
现在正是最热闹的时候, 夜宵一条街红红火火,庄灿拉着靳朝安,身后跟着延良, 进了一家“百年老字号”。
延良也没吃,庄灿让他坐下一起吃,他大惊, 脸红尴尬地站在靳朝安身后, 说什么都不敢坐。
庄灿不耐烦地瞪他, “你不坐就出去, 你往这一杵,别人看我跟你三哥都跟看神经病似的,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
靳朝安掩面咳了两声,随后吩咐延良, “坐吧。”
延良红着脸找了个犄角旮旯赶紧坐下。
菜单上来,庄灿图新鲜,要了碗完全猜不出口味的网红魔鬼面, 靳朝安和延良则要了经典款炸酱面。
面上来, 靳朝安用消毒湿巾擦干净筷子,给庄灿摆好。
吃饭的时候,庄灿时不时地看眼手机, 偏就这个时候总来垃圾短信, 庄灿一颗心都要跳了出来, 以至于这碗面实际吃得心不在焉。
靳朝安是惯常晚上没胃口,吃不惯夜宵,再好吃的食物, 尝两口也就放下了。
他一直在盯着庄灿的表情看。
“很难吃么?”
“什么?”庄灿看向他, 手里的筷子还缠着一根面, 迟迟没有下咽。
靳朝安抬了抬下巴,指面。
他有给她数着,从开动到现在,一共才挑了三根。
筷子上的这根,还是一分钟之前缠的,到现在也没咽下去。
庄灿刚刚确实走了会儿神,不过她马上把话接了过来,她撅了撅小嘴,“事实证明,像我这种常年走霉运的,千万不要随便尝试新事物,否则绝壁会踩雷。”
“拿来。”
“嗯?”
靳朝安把自己的面和她的调换了个位置,“吃我的吧。”
庄灿歪着头,“你的好吃?”
话音刚落,就听犄角旮旯里的延良“跐溜”一声舔了舔嘴,又嘿嘿地朝靳朝安笑了一下,“三哥……我还能再来一碗吗?”
庄灿直接笑出了声。
看延良炫的这么快,就知道这经典款的味道一定差不了,庄灿拿起筷子,“那我就不客气啦。”
庄灿又加了好多辣椒,最后吃完,整张脸都辣红了,脖子里也全是汗。
靳朝安怕她出去着凉感冒,把羽绒服从头到脚严严实实地给她裹好,又给她戴好帽子和口罩,真跟照顾宝宝一样。
从面馆门口到停车场还有两三百米的距离,延良先去开车,靳朝安就牵着庄灿的手,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一起放在他的大衣口袋里,慢慢地向停车场走。
到了家,一起泡了个热水澡,大概是都累了,也没做什么过分的,就是靳朝安稍微过了过嘴瘾。
不过庄灿最受不了的就是这个,一个是太羞耻了心理上接受不了,另一个就是……
“靳朝安!”
“嗯?”
“我是你初恋么?”
“嗯。”
“初夜呢?”
“嗯……”
“那你这些花里胡哨的技巧都是从哪学来的?啊——”
最后,靳朝安把软成水似的她抱在怀里,大手套着浴巾,一下一下地给她擦干。
抱回床上,盖好被子,靳朝安和她挤在一个被窝里,情不自禁地抱着她,亲她绯红的小脸,他贴在她的耳边,轻轻告诉她,“是我自学的,为了取悦你。”
……
转天一早,是Ric答应她的最后一天,第三天。
庄灿一睁开眼就打开手机看了看。
靳朝安已经起床,庄灿觉得眼前有道白光一闪而过,定了定睛,才发现是靳朝安蹲在了她床边。
他今天穿了身乳白色的运动服。
看她醒了,他用手指勾了勾她的下巴,“要亲亲吗?”
文雅一点就是早安吻。
庄灿赶紧扯过被子捂住嘴,“不要。”
她嗓子还哑哑的,“你干什么穿运动服?”
“今天带你出去玩,快起,起晚了就钓不到小白条了。”
“哈?你要带我去钓鱼?”
坐上车的时候,庄灿还有点懵,她抱着靳朝安的胳膊,“我们今天不去看爷爷了吗?”
“不去。”
“那我们到底去哪呀?”
“丰湖山庄。”
庄灿看了看他,觉得他不像是开玩笑,她越来越不能理解了,这边都快火上房了,他怎么还有心情去度假的?
靳朝安好像看透了她的心思,把她搂在怀里,亲亲额头,说了三个字,“去散心。”
原来是心情不好,这就稍微合理了。
庄灿问道:“因为万清?还是爷爷?”
靳朝安低头看着她的眼睛,“我说你。”
“啊?”
“这两天愁眉苦脸。”
“我没……”庄灿心虚地瞥开目光,咽了下唾沫。
我靠,她有表现的这么明显么?
到了山庄,谢达和秦戈早就到了,这次两个人身边都带了女伴。
他们一行人,先坐山庄的vip观光车去采摘园。
秦戈的这个女伴是个大网红,粉丝数是庄灿的20倍,庄灿在她面前没透露自己的身份,觉得有点丢人。
谢达的那个,一看就是个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女大学生,长得清纯极了,性格也讨喜,总是一脸崇拜地粘在谢达身边,跟个小兔子一样,乖得不行。
每一对单独坐在一辆观光车里,可以选择带司机和不带自己,庄灿选择了不带司机,观光车有无人驾驶系统,按照导航可以自己往采摘园移动。
可是不一会儿,她就发现了,无人驾驶的速度竟然比司机开要慢那么多?没几分钟谢达和秦戈就哈哈哈地从他们身边开了过去。
庄灿好气哦!
“这无人驾驶不行啊,怎么连速度都改不了!”
靳朝安让她不要着急,“到早了也是等我们。”
说完让她坐好,一手搂着她的腰,和她一起欣赏两侧的风景。
庄灿一想,也是,于是也就不着急了。
靳朝安和庄灿姗姗来迟。
谢达烟头都丢了三个了。
一见着他俩,是真急眼,“不是我说你俩就不能快点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俩在车上来了一发呢!”
靳朝安路过他,淡淡丢下一句,“不然你以为我们为什么选择无人驾驶。”
“不是——真的假的啊!“谢达恍然大悟,狠狠靠了一声,“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论玩还特么是你会玩!”
秦戈乐了,一手夹着烟,拍了拍他肩,“人姑娘还在这呢,别贫了。”
“是他先下流!”
庄灿哈哈笑。
她和谢达他们熟了,知道他是啥样的人,嘴里偶尔口无遮也都习惯了,但谢达身边那位小姑娘明显受不住这玩笑,脸皮顿时红透了。
看她表情很不自在,庄灿凑过去关心她,“谢达天天这么欺负你么?”
女孩羞赧地低着头,声音细细的,“没……爸爸对我很好的……”
说完就往她“爸爸”身边黏过去了。
庄灿直接服了。
另一个网红就是全程自拍,也不怎么说话,有点高冷,庄灿和小姐妹交友失败,则只能回来和靳朝安继续聊天。
到了采摘园,庄灿换好衣服,提上篮子就马不停蹄地钻进温室摘水果。
他们三个男的都没进去。
坐在对面的凉亭下,抽着烟,喝着茶,在等她们。
庄灿摘得最多,满满一大篮子,尤其葡萄最多。
据说这个品种很珍贵,外面一串就要卖上千,庄灿就多摘了一些,最后出来的时候都没提动,还是拖着篮子出来的。
别的姑娘哪像她这么实在?说来采摘,都知道是来做样子,一人手里也就拎了两个火龙果。
谢达在对面大笑,咳得烟雾乱窜。
庄灿累得呼哧带喘,叉着腰,想要拿葡萄砍他,后来一想这葡萄这么贵,于是又放下,趁他不注意从身后迅速捡起一颗小石子,精准弹在他脑门上。
谢达揉着额头上的鼓包朝靳朝安发火,“你到底管不管你媳妇儿!”
“管。”靳朝安扬了扬手,喊来服务人员,过去帮庄灿把葡萄抬了过来。
谢达:?老子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秦戈在一旁简直笑不行了。
水果洗好,几个人品尝。
谢达和那小姑娘一口一个“爸爸”地互相投喂,把对面四个人膈应得不行。
庄灿咧着嘴,牙都快被酸倒了,她无语道:“你俩能不能别这么恶心?”
秦戈斜了靳朝安一?????眼,“你以为你俩能好得了多少?”
而此刻的靳朝安,低着头也不说话,正在一颗一颗地给庄灿剥葡萄,晶莹剔透的一碗葡萄肉,连里面的籽都掏了出来,上面还插着一根牙签。
庄灿叉起一颗塞进嘴里,对秦戈哼了一声,“要你管。”
上午采摘完,下午就去冰湖上钓鱼。
冰冻的湖面上,有一个个专门凿好的鱼洞,他们每个人都挑了一个,结果钓到最后,只有靳朝安还专心地坐在椅子上,其他人全都撂挑子跑到了对面湖上玩冰车。
冰车好好玩,庄灿好开心。
谢达想着脑门上的“一箭之仇”,这会儿正好护犊子的老三也不在,简直天助他也,趁着庄灿休息的时候,他拉起庄灿冰车上的绳子就头也不回地往前滑,庄灿在后面大喊大叫,谢达在前面越拉越快。
可渐渐地,他就发觉出了不对劲儿……
庄灿这叫声怎么听都不像是吓的,反而像是爽的!
倒是他,在前面拉得跟只狗似的呼哧带喘。
谢达:靠啊!我怎么成雪橇犬了???
这一天,庄灿笑得胃口都快岔气了。
忽然口袋一震,她迅速摘下手套,拿出手机。
果然是Ric的信息,“解药配出来了,老方式寄给你,但没有经过人体实验,不能保证百分百成功。”
庄灿把信息删除,手机塞回口袋里。
她把目光望向对面冰湖,白茫茫的冰面上,只有一个人静静坐在那里,他坐在冬天的阳光下,戴着顶毛线帽子,微微歪着头,一手撑着下巴,眼神专注地盯着眼前的鱼线。
庄灿摸了摸喉咙。
总觉得那里像是扎了根刺。
靳朝安钓到了六条草鱼,各个都很肥美,于是今晚吃烤鱼。
草坪上,几个人开了一个小型的篝火party。
他们没要人服务,所有吃的都是自己串,自己烤,秦戈在这方面还是有两下子,庄灿吃着他烤的肉串,满口留香,一连给他比了好几个大拇指。
谢达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翻着手里的签子,和靳朝安聊天,“真没看出你那废物四弟还藏着这么大野心,可真是深藏不露,你说你就这么放任他撒野?要不我替你琢磨他一下?”
靳朝安专心在给庄灿烤鱼,怕鱼刺卡到她嗓子,烤好的鱼还要一筷筷地把鱼肉剔出来,剔在一旁的小碟子里。
听了谢达的话,他也并未回复,好像现在什么事儿都是小事儿,都不如手里的这盘鱼肉重要。
谢达皇帝不急太监急,这话实际他都憋了一天了,这一次,连秦戈也看不懂他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
庄灿看完花灯回来,开开心心地趴在靳朝安的肩膀上,歪头问他,“是给我剥的么?”
谢达:“这话问的,不然这里还有几个靳太太?”
秦戈瞥他一眼,“人家小两口打情骂俏,你瞎掺合什么劲儿。”
靳朝安并不理他,把碟子递给庄灿,“吃吧。”
庄灿仰着头,一口就吞了下去。
秦戈看着这一幕,心里是真的有些动容。
辛辛苦苦剥了一晚上,这么一口就吃光了。
哎。
这是谁,这可是老三啊。
当天晚上,留在山庄住宿。
洗了澡,庄灿正站在露台上看星星,郊区这边看星星就是比城区要好看。
靳朝安突然从身后抱住她。
抱得很紧。
他像是感冒了,亲她耳垂亲了很久后,才抬起头来,哑着嗓子问她,“喜欢这里的生活吗?”
“什么生活?”
“采摘,垂钓……普普通通的田园风光。”
庄灿觉得有点奇怪,这是他第二次开口问她这种话了。
“喜欢。”她用标准答案回复他,“只要和你在一起,在哪都喜欢。”
第85章 枕边冷月篇
庄灿回来第一件事, 就是去指定地点把Ric寄来的药拿了回来。
算算日子,马上就要举行媒体发布会了。
时间不等人,庄灿必须马上行动。
因为她害怕有万一, 所以做了个决定。
她要用自己的身子先试一试药,确保解药百分百成功。
庄灿把自己关在卫生间,咬了咬牙, 扣出一粒小白片, 就着水龙头的凉水直接吞了下去。
吞完, 顺便用冷水洗了把脸。
她抬起头,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苦笑了下。
脸色确实是有够难看的。
对于即将要到来的十二个小时,庄灿选择在睡觉中度过。
直到转天中午,她还没什么感觉, 崔阿姨特地做了她爱吃的煲仔饭,还是专门去粤式餐馆学的手艺,庄灿就满满当当地吃了一大碗。
特别有一种即将赴死的悲壮, 庄灿自己都笑了。
靳朝安今天出去办事儿, 中午还抽空给庄灿打了个视频。
庄灿已经躺在床上准备午睡,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靳朝安挂了电话,又给延悦打电话, 让她去看看卧室里的窗关没关严, 给庄灿盖好被子。
庄灿睡着睡着, 猛地睁开眼,胸腔里像是突然伸进一只大手,把五脏六腑全部拧了个个儿。那种痛, 就像整个身体躺在冰冷的绞肉机里, 刀片一寸寸绞着你的血肉。
庄灿痛得狠不得拿头撞墙, 她拿出解药,嚼了嚼立刻吞了下去。
她抱着自己蜷缩在床上,身子抑制不住地抽搐,那种痛感断断续续地撕扯着她的五脏六腑,她差点以为解药失败了,如果真的失败了,她也不后悔,本就愿赌服输,只不过以这种方式死去,怎么都不太体面。
听说人若中毒身亡,尸体会七窍流血,口歪眼斜,庄灿想想自己那幅样子,差点被丑哭,她在心里狠狠咒骂康二,“妈的,你他妈的也太毒了!”
庄灿又一想,幸亏丑哭的人是她,而不是靳朝安。
出了一身冷汗后,痛感逐渐消失了。
庄灿满头大汗,嘴唇惨白,手脚冰凉,可即便如此,她还是蒙在被子里笑出了声。
她成功了。
她成功了!
媒体发布会前一晚,靳朝安在负一层的多功能会议室开会,彭晋延良和陶潜都来了,会开了很久,直到深夜他们三个才离开。
庄灿深呼一口气,端着粥走了下去,靳朝安还坐在会议室的椅子上没有动。
“累了吧?我给你煮了粥,快喝两口补充补充体力。”庄灿侧身站在他身前,倚着桌沿,搅了两下勺子,亲手喂他。
刚到嘴边,靳朝安便握住她的手腕,往外拨了下,“特地为我煮的?”
庄灿嗯。
“亲手?”
庄灿点点头,“是呀,所以你一定要都喝光。”
靳朝安盯着她眼睛,最后,轻轻松开了她手腕。
他说好,“那你喂我。”
一碗粥喝完。
庄灿收拾好餐具,突然抱住他的肩膀,小脸往他脖子上蹭,她小声说:“明天还要应付记者,早点休息吧,今晚我和你一起睡。”
她说的睡,自然不是同在一张床的意思。
“你先吧,我还要处理点事情。”靳朝安拿起火柴盒。
“好,那你也别太辛苦。”
庄灿走后,靳朝安便埋头处理文件。
大概两三点钟,延悦见三哥还没完事儿,便下去喊他回来休息。
她刚推开会议室的门,就吓得捂住了嘴巴。
满地都是靳朝安撕碎的文件,而此刻他正仰面躺在这些文件上,无声又颓废地吞吐着口中的烟雾。
……
转天一早,延悦就告诉庄灿,三哥已经提前赶往会场了。
庄灿看了看表,随便吃了两口,也叫司机送她赶了过去。
发布会现场,万清高层基本都已到场。
靳家人,除了曹熹媛以外,也基本上都在,连靳承越也在。
可庄灿却没有见到靳朝安。
她给他打电话,一连打了好几个,他也没有接。
延良彭晋更是一个也联系不上。
不会是……药效提前了吧?
庄灿紧张得手心冒汗。
靳朝安迟迟未到,眼看发布会就要开始,靳乐言走过来悠悠开口,“三哥不会是不敢露面吧?”
庄灿同样穿了一身正装,她抱着肩膀,戴着墨镜,没让自己露出半点底气不足的样子,“你三哥不仅是万清的董事长,也是这件事的受害人,你觉得他为什么会怕?”
靳乐言:“三哥是受害人不假……董事长嘛,就不一定了。”
庄灿没再跟他浪费口舌,她看了看时间,把延悦喊了过来。
而此刻,靳朝安正躺在齐优私人诊所的躺椅上。
他歪着头,一脸困倦的模样,眼神恍恍惚惚地盯着头顶的吊瓶。
齐优走过来往吊瓶了又注射了一针药。
“你就这么大胆子?万一这毒我要给你解不了呢?”
靳朝安闭上眼,没什么语气,“解不了就解不了吧。”
随后,又苦笑了一下,“死她手里,也值了。”
他一半的侧脸都陷落在窗外洒进来的光影里。
以前,他很讨厌光,不知从什么时候,竟也觉得这温度使他很舒服。
齐优摇了摇头,只觉得他是真疯了,“就为了要一个答案,值得么?”
靳朝安闭着眼,面朝着太阳,不回话。
“现在知道答案了?”
有什么液体流了出来,?????他抬起胳膊遮在了眼睛上。
靳朝安嗓子哑了,“知道了……她不爱我。”
顿了顿,似乎也觉得这话并没有那么难以接受。
他笑了出来。
齐优不忍心看他这样,回到正题,“这毒挺邪的,我没有太大把握一次清除,稳妥起见,你还是多来我这几次吧,从明天开始,一定要准时过来,除非你不想要命了,听见了么?”
输完液,靳朝安坐起来,按着手背上的胶布,愣了会儿神。
延良进来说:“该走了,三哥,那边就要开始了。”
“哦。”他起身,拿衣服。
齐优看着他这副状态,真的很担心。
“你要不行就别——”
“没事。”
穿好大衣,靳朝安往外走。
他的手机一直在延良那里,延良递过来的时候,如实汇报,“太太打了好几个电话过来,不过我按您的吩咐,谁的都没接。”
靳朝安没说什么,上了车,便翘起腿来翻看手机。
可延良能明显感觉到三哥的状态变了。
那种一点点冷到骨子里的感觉,让延良都怕了,恍惚三哥又回到了几年前。
车子抵达发布会现场。
靳朝安一下车,就有数不清的媒体记者围了过来。
庄灿在后台好不容易见到他,这时前台直播已经开始了。
“你来啦。”她很紧张地观察他的反应,靳朝安“嗯”了一声,表情有点冷漠。
庄灿愣了一下,但时间容不得她多想,很快他们就被请到了台前。
记者们抛出的问题都很犀利,包括靳长清的真实死因,有个自媒体记者甚至直接大胆向靳朝安提问,“请问靳总,吴敏的爆料视频短短半小时就登上了热搜,这件事和您有没有间接关系?对于吴敏在视频里爆料您母亲和您二叔之间的乱''伦关系,您有什么要说的吗?”
庄灿坐在嘉宾席“靠”了一声,这记者脑子有泡吧?
果然,靳朝安也很不耐烦,他反问记者,“你觉得我有什么要说的?”
记者愣了一下,“就是你觉得您母亲和您二叔之间……”
“撕拉”一声,记者的麦克风直接没了声音。
靳朝安的手指点了点桌子,“下一个。”
一位女性记者站了起来,这是一家官方媒体,问的问题都很犀利和专业,她请靳舒宁回答。
“同样身为一名女性,怎么看待未成年少女被性侵这一残酷的社会话题?”
靳舒宁颤颤地拿起话筒,她还没开口,靳朝安便将线一把扯断,他给了彭晋个眼色,很快保镖上来把这位女记者请了出去。
记者不满大骂,其他媒体也纷纷起身指责,场面登时一片混乱。
这过程,庄灿始终注意着时间,观察靳朝安的脸色,可是直到下台,他都一点反应都没有。
结束后,庄灿和靳朝安在酒店工作人员的引领下,走特殊通道迅速离开现场。
靳朝安步子迈得很大,走起路来的姿势又冷又生硬,庄灿不得不快步跟在他身后。
“走这么快干什么?”庄灿关心道:“难道你有什么不舒服么?”
“没有。”
靳朝安没有看她,到了车库,率先迈进了车内,庄灿还没跟过来,他给她留了门。
庄灿刚要上车,突然手机响了,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过身去接了。
“你食言了。”
庄灿在心里咒骂一声。
靳朝安的声音突然从后面传来,“还不上车?”
“这就上。”庄灿迅速挂了电话,低头钻进了车里。
靳朝安问:“谁的电话?”
“沈夏的,问问情况。”
车子驶出地库,上了高速,靳朝安同时也闭上了眼。
庄灿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又试探性地问了一句,“你真的没有不舒服吗?”
靳朝安心里的刺痛,终于在这一刻忍不下去了。
他大吼一声,“够了!”
转过身,一把掐住她的下巴,猩红的眼睛看着她,“你想我有什么不舒服?”
不等她开口,便将她一把甩到靠背上。
庄灿的脑子嗡嗡的,像要炸了。
到了景园,靳朝安摔门下车,留给庄灿凉凉的一句。
“剂量下够了么。”
“什么?”庄灿从车上冲了下来,她朝他大喊,“你都知道?所以你在耍我?!”
“是。”靳朝安头也不回地往里走。
她追了上去,“可是这一切都不是你想的那样!其实我有解药的……我不会真的害你,真的!”
“是吗?”
“是!为什么不是?”庄灿知道他不信,这一刻,她竟然真的慌了,靳朝安要关门,庄灿扒着门缝不让他关,冷汗从她的额头哗哗往下掉,“你以前不信现在还不信么?我跟你经历了这么多,我他妈的嫁都嫁给你了!你觉得我还会像以前那样对你吗!”
靳朝安笑了,“说得真好。”
嫁都嫁给他了。
“你的谎言永远比真话动听。”靳朝安转身进了房间。
庄灿真的要气死。
她豁出去了,准备把药拿出来试给他看!
可紧接着,靳朝安就拿了睡衣走了出来。
庄灿一把拦住他,“你要和我分房睡了?”
“是。”
庄灿死死扣着他的手臂,“你就不能再信我一次么?”
靳朝安哈哈一笑,转眼间,又眼神阴鸷地看向她,“剩下的女孩现在全都在我手里,老实一点,我会考虑放了她们,不然——”
他没再说,转身就走。
庄灿在他身后大嚷,“不然你要怎样?!”
靳朝安一句话也没有再回复她。
庄灿跑到床边抓起自己的枕头,走向次卧,靳朝安把门反锁了,她推不开,就用枕头狂砸门,延悦在一旁都要吓哭了。
庄灿边砸边说:“放了她们!放了她们!靳朝安,你混蛋!你混蛋!!”
晚上吃饭。
靳朝安和庄灿各坐在餐桌的一侧。
靳朝安洗了澡,低头默默吃着,边吃边咳嗽,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咳嗽好像突然又严重了。
最后他有些恼,放下碗,独自坐到了一边,用帕子捂着嘴咳嗽,不再吃饭。
庄灿实在忍不下去,她摔了筷子,走到他面前,无视他难捱的咳嗽声,朝他大吼,“你放不放人?”
靳朝安:“不放。”
“你怕放了对靳舒宁有威胁,对吗?可是她们都已经失忆了!都已经被你姐害得连自己是人是鬼都不知道了!她们不会说出任何事情,不会对你姐有任何威胁!你若有还有良知,就该把人放了,不然你就是助纣为虐!靳舒宁会遭报应,你也会遭报应的!”
“你觉得,我怕么?”恼人的咳嗽声,让靳朝安很烦,他艰难地忍住不适,扯了扯嘴角,慢声警告她,“我说过,你若老实,就还有的商量,否则一切免谈。”
庄灿睁圆了眼,她才明白过来,“原来你是用她们来威胁我的?”
威胁她住手,威胁她不再折腾,威胁她乖乖屈服。
“是。”
“好,那我今天还就告诉你。”庄灿痛彻心扉地指着他,“想让我住手?门都没有!我一定会把靳舒宁亲手送进去!你若一意孤行,就是包庇罪,我他妈一样会让你付出代价!”
“肯摊牌了?”
靳朝安笑了,他将帕子紧紧攥在手中,不过咳了这一会儿的功夫,他额头的青筋就已经微微凸起,整张脸泛着冷白。
他平静地起身,路过她身边时,不轻不重地丢下一句话。
没有任何语调,却比任何狠话还要波涛汹涌。
他从她身边擦肩而过道:“我等着你的那一天。”
……
庄灿一夜未眠。
清晨,延悦提心掉胆地进来喊她下去吃早餐。
“他呢?”
“三哥在楼下等你吃饭。”
庄灿呼啦掀开被子,踢踢踏踏地下了楼。
靳朝安正在喝粥。
他的脸色比昨晚更难看了。
庄灿坐下,拿起一根油条,笑了笑,“我昨天想了一晚上,所以我那天去见康二的时候,你就已经知道了?”
她猜测,靳朝安的人应该是那个时候通过康二摸到了那些女孩隐藏的地点。
“丰湖山庄又是什么意思?”
靳朝安把剥好的水煮蛋放到她的碟子里,“吃饭。”
庄灿喝了两碗粥,吃了两根油条,靳朝安给她剥的鸡蛋她连看都没看。
吃了饭,靳朝安上楼穿衣服,庄灿站在楼梯朝他大骂,“我是对你撒了慌,可你对我就无条件保留了吗!至今我都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你是康洪的义子……难道康家的事儿真的和你就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他妈还怀疑你和你大姐是一伙的呢!”
其实庄灿知道,康洪早就被他大哥踢出了康家,这些年几乎可以说是死对头,现在康家搞的这些事儿,跟靳朝安绝不可能有关系。
但她还是气不过,尤其想到她当年在港城的时候,调查到的事情,火气就不打一出来。
听了庄灿的话,靳朝安的脚步只是轻微顿了一下,随后又继续上楼。
他下来时,给庄灿把衣服也拿了下来,他递给延悦,“给她穿好。”
延悦赶紧接过。
庄灿在沙发上抱着肩,“干什么。”
“去医院。”
庄灿头一?????扭,“不去!”
她狠狠道:“你什么时候把人放了,什么时候再来使唤我!”
靳朝安便自己走了,“随你。”
结果车子还没驶出前庭,庄灿就蹿到了车前。
彭晋忙踩刹车,吓了一身冷汗。
靳朝安亲自给她打开车门,庄灿坐了进来,他也没有说话。
很快他便闭上眼睛休息,庄灿也把头扭向了窗外。
到了医院,还是老样子,庄灿坐下陪爷爷说话,即使他听不到。
靳朝安则去医生办公室询问病情。
其实庄灿过来,完全是因为自己的私心,她心疼爷爷,是真心想看望爷爷,希望他能早日醒过来,而不代表她屈服任何人的淫威。
从医院出来,靳朝安接了一个电话。
庄灿一直注意着他的脸,那种微微惊讶的表情,庄灿从来没有在他脸上发现过。
不等他开口,庄灿就赶紧爬上了车。
“你去哪儿,我也要去。”
果然,靳朝安一手扶着车门,让她下车,“忘了自己要老实一点?”
庄灿的心脏像被根刺扎了一下,想到过往种种的甜言蜜语、海誓山盟,她眼眶湿了,是真的很难过,“你还爱我么?”
靳朝安说爱。
“你爱我就不会这么对我。”
靳朝安笑了,他弯下腰,给她把眼泪擦干净,然后摸着她的脸说:“可是爱也是相互的,一直以来我如何对你,而你又如何对我?所以你不配和我说这个字。”
“今天我可以明白告诉你一句话,我爱你,远比你能想象到的程度更浓烈。但妄想用爱来控制我,是最愚蠢也最绝无可能的想法,你从一开始便走错了路。我想要做的,我的计划,从我十三岁那年就开始谋划,谋划了整整十四年,它早已是我心中的执念,绝不会因为任何而改变。”
他坐进车里,扣住她的手,“丰湖山庄的一切,全是我的真心。”
庄灿知道了,他从来只想要一只乖乖听话的金丝雀而已。
她伪装温顺的时候可以平安无事,而今她要飞了,他便终于开始准备一根根地拔掉她的毛。
靳朝安握紧她的手,吩咐前排,“去机场。”
第86章 枕边冷月篇
到了机场, 靳朝安下车,主动走向接机口。
延悦回过头安慰庄灿,“别难过了, 灿灿……”
庄灿不难过,她难过个屁啊!为情难过才是最大的傻逼。
只能说她太高估了自己。
她扒着窗户往外看,“他去接谁啊?”
竟然还要亲自来机场接?
延悦支支吾吾, “我, 我先下车了, 一辆车坐不下, 我去坐后面那辆。”
庄灿狐疑地看着延悦迅速跑下了车。
她想了想,也跟了下去。
接机口很远,庄灿懒得动,就在车旁等着。
不一会儿, 就看到靳朝安一行人走了过来。
他身边竟然跟着个女人。
延良帮那女人提着行李箱。
女人走了两步,突然脚崴了一下,急忙抓住了靳朝安的手腕。
庄灿就眼睁睁地看着, 靳朝安也没有推开她, 反而把她扶好后,才不紧不慢地抽回自己的手。
靠,这么低级的勾引手段居然都看不出来???
庄灿的火简直往天灵盖上蹿!
这时靳朝安已经带那女人走到她身边。
他微一侧身, 向那女人淡声介绍, “庄灿, 我太太。”
女人长发披肩,样貌温婉,听闻, 立刻向庄灿露出个端庄笑脸, 并主动伸手, “你好,我叫袁彩,是朝安的姐姐,你随他一起喊我袁姐就好了。”
庄灿只觉得大脑突然传来“嗡——”的一声。
什么?又是姐姐?!
她狠狠看向靳朝安,好像在问,你他妈到底有多少个好姐姐?!
庄灿对袁彩的第一印象本来就不好,这会儿听到“姐姐”这两个字,更是气得火冒三丈,控制都控制不住,恨不得抡起拳头给他邦邦两拳!
她并没伸手,袁彩也不在意,微笑着把手又伸了回来。
靳朝安直接将她无视,他拉开车门,请袁彩上车,并吩咐延良把行李箱放好。
他转身对庄灿说:“你坐前面。”
“凭什么?”
袁彩:“别别,还是我坐吧,你们小两口可别因为这点小事儿吵架,我无所谓的,坐哪里都可以。”
她说完,却并没有动,茶香四溢地看着靳朝安,大概以为靳朝安不会真的让她坐在前面。
但没想到,靳朝安并没阻止,而是朝庄灿伸出了手。
袁彩在心里默默下了结论:妥协。
靳朝安看庄灿不动,“还不上车?”
“你什么语气?”庄灿的火直撞头,“合着我这座还是你老姐姐施舍给我的呗?”
“老姐姐”三字一出来,袁彩的脸登时就挂不住了……
她确实不年轻了,今年都三十二了,尤其是和庄灿这张水灵灵的小脸蛋在一起对比,更显老态,但她性格温婉,善解人意,这就是她的优势。
靳朝安:“你说话注意点。”
庄灿说抱歉,“我口误,好姐姐行了么。”
“你误会了,我和朝安不是你想的那样……朝安只是好久没见我了,想和我叙叙旧……不然,不然我坐后面那辆吧。”袁彩眼眶湿润,拿过延良手里的行李箱就要往后走。
靳朝安并没拦,甚至都没看她,他有点烦。
他隐忍着,给庄灿打开车门,尽量让自己耐心下来,“上车吧。”
那边袁彩听到这三个字,又见靳朝安并没有如她所想地过来拦她,忍不住愣怔了一下。
心里腾起酸酸的嫉妒滋味。
庄灿在心里靠了一声,牛逼啊!见面礼就给我演这一出?
她知道自己这是遇见真绿茶了,要是真坐一辆车,一路上还不得把她恶心死?
“呵呵,算了,还是我坐别的车,你快跟你好姐姐叙叙旧吧。”
庄灿直接推开他的手。
袁彩在心里给庄灿下了第一个印象词:泼辣。
到了后面,庄灿抱着肩膀气吼吼地盯着前面的车子。
延悦戳了戳她,“灿灿……”
“干什么?!”
“别生气了……”
“我不生气,我就是天生活该受‘姐姐’的气!”
延悦:“那你还真说错了,她和大小姐还真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见延悦支支吾吾,庄灿嗬了一声,她发现这妮子对她三哥可是真忠心啊!有点啥事不想着第一时间通知她,净想着怎么帮她三哥瞒着她,庄灿真是疼了一只白眼狼!
延悦快哭了,她不能把三江会说出来,只能委婉地解释给她,“袁彩是三哥在国外的时候照顾他的大姐姐,没有血缘关系的,只是负责他的饮食起居……”
庄灿懂了,“那就是保姆呗!”
“不不不,和保姆可不一样,保姆哪里敢干涉三哥‘工作’上的事情……”袁彩还是洪爷的义女,在三江会很有地位,她这次过来,必定是洪爷和卫姨安排的,所以三哥留她在那辆车里,定是有要事要谈,她能理解。
庄灿也察觉出了延悦的言外之意,她后悔了,感觉比错过一个亿还糟心,早知道就赖在那辆车里,死也不出来了!
两辆车在高速上疾驰。
袁彩:“卫姨说你结婚了,本来我还不相信,没想到是真的。”
靳朝安撑着头,望着窗外,懒得说话。
“不过,我看你们两个的感情,好像也不是很——”
靳朝安突然开口:“闭嘴。”
似冷箭一般,甚至带了几分恼怒。
袁彩吓得心尖一颤。
她自然不敢再开口。
车子进了景园。
延良把袁彩的行李抬下车,延悦按着三哥的吩咐,先去给袁彩准备房间。
袁彩则跟着靳朝安,去了楼下的多媒体会议室。
他们要和卫姨连线。
这是卫琳琅吩咐的,接到袁彩以后,两个人要第一时间联系她。
往楼下走的时候,还有第三个人的脚步声。
庄灿也在后面跟着。
到了会议室门口,靳朝安让袁彩先进去,他转过身,将庄灿拦在外面。
庄灿已经做好了和他大吵一架的准备,没想到靳朝安却抬起了手,主动地摸了摸她的脸。
很温柔。
连语气也温柔了。
他对她道:“乖,先上去,一会儿我去找你。”
早就撕破脸了,庄灿怎么可能还会再吃他这套?
她打开他的手,“我就要一起,不然我怎么知道你们两个在里面干什么?”
“听话一点,想想那些女孩。”
庄灿摇了摇头,“从前你就只会威胁我,到如今了,居然还是老一套,我看你也没有别的本事了。”
“是,我没有。”靳朝安没有精力再和她继续拉扯,他把延悦喊来,示意她把庄灿弄走。
庄灿没让延悦为难,不等她出手,自己就跑上了楼。
她跑回卧室,把自己的被子枕头和睡衣打了个铺盖,卷了卷就抱了下来。
延悦跟着她身后干着急。
“灿灿,你要干什么呀,你要去哪呀……”
“我去哪?我去睡狗窝!”庄灿真就抱着被子往后院儿走,“不是喜欢孤男寡女在一起么?光会议室怎么够?干脆把卧室让给他们算了!!”
她嗓门很大,不过会议?????室里有隔音装备,应该是听不见的。
延悦看着庄灿进了她曾经住过的那间保姆房。
她无措地站在外面,知道这个时候再怎么劝都是无用功。
延悦能感觉到,三哥和灿灿的这次“冷战”,和以往的情形都不一样。
她看得出,他们其实是互相深爱着彼此的。
可也全都仗着彼此的这份爱,互相玩命地折腾对方……
……
庄灿以前睡在这里的时候还是夏天,“故地重游”时却已是寒冬。
如今连可乐都已不在了。
望着后院儿光秃秃的景致,庄灿在心中感叹,好一个物是人非!
原来她是这里的狗保姆,如今成为了女主人又怎样?
呵呵,她还妄想他为她臣服?如今看来,他一直都在防着她呢。
半夜庄灿肚子疼,整个人蜷缩在被子里,抱着肚子小声呜咽。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靳朝安从会议室出来,得知庄灿睡在了后院儿。
他扶着桌沿,咳嗽好一会儿,才开始往后院走。
轻轻推开门,又轻轻地来到床边。
摸着她的脸,握着她的手。
他喊老婆,她没有回应。
她睡熟了,自然是回应不了的。
最后,他亲亲她的额头,在她耳边说爱你。
“最爱你。”
给她盖好了被子,检查了一下窗户,才从房间里悄悄离开。
半夜,靳朝安的车子驶出景园。
他去了齐优那里。
一路上,他用帕子拼命捂着嘴巴,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到了诊所,他有些恼怒齐优,觉得是他医术不精,导致体内毒素没有清理干净。
齐优冤枉,他早就说过,他没有把握一次性全部清除,要靳朝安必须每天都过来,至少七天。
可今天都第三天了。
还是他打电话千催万请。
靳朝安不想再说什么,摆摆手,躺到躺椅上,让他输液。
“给我拿条毯子。”他抱怨了一句,他屋里的暖气低。
就这么一句,旋即又想到庄灿,想到保姆房里的暖气也不太充足,庄灿还有踢被子的毛病。
本来困意十足的他,突然又睡不着了。
给延悦打了电话,交代完吩咐以后,才重新闭上眼。
齐优大半夜被他吵醒,给他输上液以后,也就不困了。
他坐在一旁给他看点滴。
靳朝安并没有睡着。
“袁彩来了。”他慢声开口。
齐优愣了一下。
“说明洪爷已经怀疑你了,你打算怎么办?”
其实他知道,自从庄灿被绑架后,老三就已经改变了原本的计划。
他想抛下这里的一切,带着庄灿私奔。
他不想再为洪爷厮杀了。
也从没想过再把万清夺回来。
他早就在为脱掉手里的一切做准备了。
靳朝安在福西路置办的那套宅子,其实他根本没有想去住过。
那不过是在为他的“逃跑计划”打掩护。
让洪爷以为他不会离开北城,不会背叛他。
实际上,靳长丰进去,他已经报了仇。
靳朝安的心里,一直以来,都有一个“家”的执念。
是庄灿的出现,让他心中的这个执念终于幻化成了型。
等他找到他的妈妈,找到大姐的孩子……到时候,他便要带着灿灿,带着妈妈,带着大姐和她的孩子,带着他们一家人,去一个无忧无虑的世外桃源里生活。
对了,还要带着可乐。
想到那个画面,靳朝安就自顾笑了,他点了下齐优,“到时候你也跟我一起走。”
齐优顿了下,也笑了,“那是自然。”
可眼下,有袁彩监视着,怕是计划没有那么顺利进行。
当然,靳朝安这个不切实际的乌托邦,最大的阻碍其实不是洪爷。
靳舒宁一直执迷不悟,庄灿也和她水火不容,自古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你要如何才能让每个人都甘愿?”
再看,这人竟然已经睡熟了。
清晨,齐优过来喊他起床。
躺椅竟然已经空了。
大衣却还挂在那里。
齐优找了一圈,才在一间儿童病房里找到他。
彼时,靳朝安正坐在床边,拿着蜡笔,和趴在床上的小家伙一起画画。
别说,这画面倒还挺温馨。
小朋友今年三岁,父母离异,从小跟着父亲,在继母的家暴下受了重伤,是靳朝安一直在资助他治疗。
齐优走了进来,发现两个人实际在各画各的,谁也不打扰谁,倒还挺默契。
小家伙画的应该是靳朝安,发型、衣服都一模一样,很好辨认。
而靳朝安画的……
齐优看清他的画后,眯了眯眼。
这时靳朝安抬起头来,看见他,“怎么了?”
“什么时候醒的?”
“该起的时候就醒了。”
“……”
这时小家伙耶了一声,开开心心地把画递给靳朝安。
“我画好啦,送给你,大哥哥!”
靳朝安看着画里的自己,笑了笑,伸手温柔地摸了摸小家伙的头。
“大哥哥,你画的是什么呀?”
靳朝安把自己的画正过来,铺好给他看。
床铺上摆的都是他用过的蜡笔。
“猜的出没?”
“我知道了,是全家福!”
靳朝安夸他聪明。
小家伙指着一个穿着围裙的女人,“这是谁?”
“妈妈。”
小家伙点点头,又指了指另一个女人,“这个呢?”
“姐姐。”
“那这一定是你的小狗!”小家伙又指着其中一只狗狗。
“是我的小狗。”
还有一个女人欸,这个女人最漂亮,小家伙指着问,“那这个呢?”
靳朝安歪着头,一手撑着下巴,懒洋洋地看着画。
他的拇指摩挲在那个小人身上,微微笑了一会儿,才说道:“是爱人。”
身后的齐优担忧地看着他。
他的执念实在太深了。
有一句话,他一直想说,但从来没有说出口过。
什么都想要的下场,恐怕到最后,什么都得不到。
第87章 枕边冷月篇
清早, 庄灿睡醒。
她没注意到被窝里暖乎乎的手炉,以及身上多出来的毯子,愣在床上醒了会神儿, 就立刻下了床。
她出来,喊了几声延悦,没人回应, 延悦不知道哪儿去了。
她往楼上走, 走到卧室门口, 听到卫生间里传来哗哗的水声。
这个点, 应该不可能是靳朝安,庄灿推开门,喊了声“延悦。”
袁彩探出头来,“是灿灿呀?”
她身上穿着家居服, 头发挽了起来,腰上还绑着围裙,手上沾着泡沫, 似乎是在卫生间里洗衣服。
庄灿昨天也就是气话, 其实她知道,靳朝安绝不可能让袁彩住进他们主卧的,给他十个胆子也不可能!
但现在, 她竟然真的出现在他们卧室里!
靠。
“靳朝安昨天让你睡在这儿?你们一块睡的?”
袁彩脸立刻红了, “怎, 怎么可能呢?你真会开玩笑……我怎么可能睡在你们房间,我是起得早,来看看你们这里有没有什么是需要我帮忙的……”
庄灿已经走了进来, 她看了眼盥洗池, 里面竟然是靳朝安和她的贴身衣物。
她的内衣, 以及靳朝安的……
WC。庄灿直接上手给了她一巴掌,“谁他妈让你乱动我东西了?”
袁彩捂着发红发涨的脸,半天没缓过神儿来。
庄灿这一巴掌怒气十足,打得是真的狠,庄灿自己都觉得有点手麻。
她是把这几天对靳朝安的怨气也都撒出去了。
袁彩咬牙忍着,背后的那只手死死攥成拳头,隐隐发抖,她差一点就想出手了,这时房间传来脚步声。
靳朝安走了进来。
袁彩一秒变脸,泫然欲泣地扑到他面前,故意露出被庄灿拍花了的脸,“朝安……”
靳朝安侧了下身,并没让袁彩碰到他,她扑了个空。
庄灿立刻回过头。
靳朝安斜了袁彩一眼,问庄灿,“为什么打人?”
庄灿:“我就打了,怎么了?你不爽?不爽你帮她打回来啊!”
“我在问你为什么打人。”
“看她不顺眼,不行吗?谁让她乱动我东西,经我允许了吗?”
袁彩立刻解释,“我真的是好心,想帮你们洗洗衣服,没想到灿灿不喜欢别人动她东西,我真的没想那么多……”
庄灿恶心坏了,“你哪儿是想帮我洗衣服,我看你是想帮男人洗内裤吧?”
“朝安小时候的贴身衣物都是我洗……我就是他的家人,他的姐姐,他跟我从来没有分得那么清楚……我……我没你想的那么龌龊……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袁彩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屈辱,哭出声来。
靳朝安:“够了。”
袁彩立刻停止哭声。
庄灿抱着肩膀,冷眼看着靳朝安一步步来到她面前。
她看到他抬起手。
她以为他真要为了这么个lowb绿茶跟她动手呢,没想到靳朝安只是牵起了她的手。
“吃了么?”他问。
“什么?”庄灿没反应过来。
靳朝安:“早饭。”
“没吃!”庄灿看了眼靳朝安身后目瞪口呆的袁彩,哼了一声,“光喝茶就喝饱了!”
“去吃饭。”靳朝安拉着她走。
“我自己吃。”庄灿甩开他的胳膊,头也不回地出了房间。
但她余光有注意到,靳朝安并没有立刻跟下来。
房间里?????。
袁彩伏在地上,靳朝安走到她身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谁给你的胆子,敢擅闯我的卧室?”
“我……”袁彩吞了吞口水。
靳朝安直接打断:“你不是靳舒宁,我不可能对你有耐心,卫姨派你来照顾我,她的好意我心领,但我身边已有延悦,暂时不需要多余的人。”
“你既然来了,就安分一点,以后多余的事情不必再做。再有下次——”
他给了袁彩一个眼神,不必再多言,袁彩浑身一颤,愣在那里,待她回过神儿时,靳朝安已经下了楼。
延悦早上不在,是因为被袁彩吩咐去打扫庭院了。
袁彩说园丁打扫得不干净。
延悦五点不到就被她喊醒,赶去了外面,冬天的早上又黑又冷,偌大的庭院打扫一遍,手上都生了冻疮。
庄灿看见延悦偷偷地溜进来,搓着小手,一张小脸灰扑扑的,气得差点翻桌子。
她把延悦拎过来教育,但是嗓子却是朝楼上吼,“你是不是傻!还知不知道谁才是这个家的女主人了?什么阿猫阿狗的话你都听!下次再有人这么不知好歹,直接给她踹出去!”
延悦以前在三江会的时候,就不敢不听袁彩的话,她都习惯了,这会儿只揪揪庄灿的袖子,叫她别生气。
还说她本来就是袁彩的下级,听她话也是应该的……
庄灿在给她撑腰呢!她却倒好,长她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哎!这个烂泥扶不上强的阿斗啊!
庄灿伸出两只小手,做了个猫爪,隔空朝延悦挠了两下!
正好靳朝安下楼,看到。
那娇俏的两个小爪子,也像挠在了他的心上。
庄灿看见他,立刻站好,收起刚刚那份古灵精怪的活泼,转身哼地坐下。
崔阿姨把早餐端上来。
庄灿也不理他,自己吃自己的。
靳朝安在她旁边坐下,挽好袖子,同她一起吃饭。
照常给她把水煮蛋剥好,放进碟子里。
这次有嘱咐她,“一定要吃。”
庄灿睨了他一眼,“安慰完了?”
靳朝安知道她在阴阳怪气什么,“安慰完了。”
他在慢慢喝粥。
“哼。”庄灿把蛋叉起来,恨恨咬了一大口。
结果,大概是太噎得慌,全吐了。
崔阿姨赶紧喂她喝了好几口水。
还说她家五岁的外甥女都比灿灿吃饭乖。
庄灿:“不吃了!”
“哎呦,是我说错话了吗?瞧我这嘴。”崔阿姨自责。
靳朝安眼看庄灿蹬蹬蹬地跑上了楼,只无奈一笑,摇了摇头。
庄灿回到楼上,没看见袁彩。
她也顾不得她,一猛子冲进了卫生间,把刚刚吃的早点全吐了出来。
她是真的难受。
也可能是蛋白质的味道让她觉得不舒服、恶心。
庄灿顺便洗了个澡。
收拾完,靳朝安正在楼下等她。
两人一起去医院看爷爷。
一路上谁也没搭理谁。
今天庄灿给爷爷念了几篇佛经,念着念着,自己的心境忽而也起了变化。
不行,她不能跟他这么耗下去。
他有的是时间,可她却没有。
庄灿打定主意,好好思考了一下一会儿要跟他谈判的话。
从医院出来,两个人并排站在大门口,一起等延良把车开过来。
庄灿主动开口,“我同意了,以后我保证乖乖听话,我不折腾了,什么都不折腾了,你放人吧,行不行?”
靳朝安转身看她,看那张阳光下不施粉黛的小脸,与明动眼眸构成幽丽凹陷的清秀眉骨,是无论看上多少次,依然会让他心动的长相。
他情不自禁地抬了手,“真的?”
拇指摩挲在她的下巴上。
庄灿盯着他的眼,“真的。”
靳朝安:“那就把你手里所有收集到的证据交给我。”
庄灿打下他的手,摔门上了车。
上了车,靳朝安坐好。
“不必在意袁彩,他在我眼里什么都不是。”
庄灿乐了,嗬了一声,“昨天还是好姐姐呢,今天就什么都不是了?”
说完,她又装作一副说错话的样子,做作地道歉,“哦不好意思,我忘了,我现在不能跟您这么说话。行,我相信,以后我躲着她行了吧。”
靳朝安可以容忍她跟他杠,跟他跳脚,但并不喜欢她这样,他扭正她的下巴,面向他。
眉眼带了轻微的恼怒。
庄灿:“怎么,听话都不行了?”
可又不等他开口,庄灿突然就爆发了。
她一把打掉他的手,朝他崩溃大吼。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逼我?!你怎么不去逼你大姐呢!是她想杀了我!是她差点害死我!是她抓了我妹妹……我妹妹啊!”庄灿的泪花夺眶而出,簌簌下落,她甚至无力伸手去擦,只垂着瘦弱的肩胛,无力又脆弱。
“你让我怎么妥协?你说啊……你让我怎么妥协?与其让我妥协,你不如杀了我!”
靳朝安无声看着她哭。
等她哭完,他才开口:“你妹妹不在她手里。”
庄灿偏过头,抹着眼泪,不屑地轻嗬一声。
她不信。
靳朝安:“如果她肯回头,你愿意给她一次机会吗?”
“做梦!你做梦!”庄灿猛地回过头来,刚刚哭过又吼过,这会儿嗓子都哑了,“我给她机会,谁给死人机会?你吗?你能让死人活过来吗?你不能!所以你凭什么要别人宽容?我又有什么资格替别人宽容?如果每个作恶多端的罪人都像她一样逍遥法外,那国家要法律还有什么用!”
沉默两秒,靳朝安拿出怀里的帕子,轻轻放在她手中,他转身坐好,吩咐前面,“开车吧。”
……
两个人去餐厅吃了饭。
死气沉沉。
倒是庄灿的心情很快平复了,不过她看着饭菜恶心,也没怎么吃。
靳朝安更不可能有胃口。
结果一桌豪宴,两个人几乎都没怎么动筷子。
吃了饭已是傍晚,两个人在餐厅干耗了几乎三个小时,最后还是靳朝安先起身,两个人回到车上。
到了车上,庄灿就闭眼装死。
车子行驶一半,庄灿突然睁眼,嘴角浮起一抹讥笑。
她开口道:“我真是越想越不明白,靳舒宁都这么对你了,你却还想要护着她……你是不是跟她有一腿啊?”
谁也没想到,庄灿能口无遮拦到这种程度,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前排的延良延悦登时惊出了一身冷汗。
这种话她也敢说,她是怎么敢的?
延良想,这句话,已然触碰了三哥心中最后的底线,纵使三哥再宠爱她,应该也不会再忍着她了。
就在他以为三哥要暴怒的时候,靳朝安却深深呼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他眼前闪过庄灿刚刚在他面前崩溃流泪、歇斯底里的模样。
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只闭着眼睛,任她羞辱。
“还有那个袁彩……不是我说你,要是年轻漂亮的小姑娘也就算了,起码我也能跟着沾光养养眼呢?可那位老大姐看着就让人倒胃口,你也真是不挑,你让他来照顾你,你图她什么呢?图她岁数大?图她给你洗内裤?哦我知道了!我看呐……你天生就是有姐姐痞!”
空气骤然凝固了几秒。
靳朝安转头看向她。
庄灿说都说了,她怕他?
“干什么?想打我?我说错了么?你不是有姐姐痞是什么?!”
靳朝安口中的“滚”字已经到了嘴边。
若是以前,他定会撕烂她的嘴,甚至已经让她死了无数次……可如今,只是一个“滚”字,他却如何也对着眼前的女人说不出口。
庄灿看他眉心抽搐,一副气火攻心的样子,就解气,她搜肠刮肚,好像也再找不到比刚刚那几句话更恶毒更能羞辱他的话了,她不屑地哼了一声,“骂我啊,怎么不骂啊?我都这么羞辱你了你都不骂,难道真是被我戳到痛处,无话可说了?”
靳朝安:“你嘴巴放干净一点。”
庄灿咬着牙,死死瞪着他。
两个人在幽深的长隧道里无声对峙。
“停车!”冲出隧道,破见月光的一刻,庄灿朝前排大吼。
三哥没发话,延良自然不会听她的。
可庄灿跟他一刻也呆不下去了。
“我要下车!”
连喊三遍,靳朝安才开口,“给她停。”
深夜高速路上,延良在应急车道靠边停车。
庄灿摔门便下了车。
延悦快急哭了,怎么能在这里下车?天呐,这跟荒郊野岭有什么区别?还是深夜!
可哪有她求情的余地?靳朝安头也不抬,“开车。”
车子很快开走。
延悦回头看,灿灿的身影越来越小,很快就看不到她了,她急得眼泪落了下来。
靳朝安一手撑着前排座椅,一手捂着胸口,额发全都被密密麻麻的冷汗打湿了。
车子没有开出多远,靳朝安就喊了停车。
延良猛地打向应急车道。
“延悦下去。”
“好好。”延悦片刻不耽误,立刻推门下车,边打电话边往后面跑。
延悦一走,靳朝安就像断了线似的,直接倒在后面的椅背上。
他吐了一手的血。
延良看了眼后视镜,“三哥!!!”
靳朝安的声音已经没有力气?????了,“去齐优那。”
……
庄灿看到延悦跑过来,也没理她,就一个人闷声往前走。
前方是哪儿?她也不知道,只要路没断,腿没折,她还有一口力气,就一直走。
延悦刚刚给彭晋打了电话,彭晋已经调了最近的车迅速赶过来了。
“灿灿,你别走了,你歇会吧,这高速这么乱,多危险啊!一会儿彭晋就来了。”
庄灿走太快,跟竞走似的,延悦追在后面直喘气。
“你回去吧,我不会逃,也逃不了,你三哥本事那么大,我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他也能把我抓回来。”
庄灿冷笑一声,“我现在就想一个人走走路,泄泄火,我火憋在心里难受,不发泄出来我要疯。”
“那我陪你一起走。”延悦抹了抹眼泪,加快脚步,她好难过,不明白怎么好好的日子,突然就变这样了。
庄灿这会儿其实很淡定。
或许是被冷风吹的,她此刻甚至感到前所未有的清醒,她知道她现在正在做什么,即使陷入如今的处境,她也从未后悔过!
她回想着师傅曾经对她说过的话,只要目标明确、永不言弃,在任何困难面前不放弃、不退缩、不止步!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都可以趟平!
她在心中默念她可以。她一定可以!
不知走了多久。
庄灿的小腹忽然传来一阵坠痛。
她脚步一顿,双手捂住肚子,慢慢地蹲了下去。
身后的延悦愕然止步,她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盯着庄灿身后的牛仔裤,她的声音不知不觉地抖成了筛子——
“灿、灿灿……你、你你出血了……”
第88章 枕边冷月篇
靳朝安赶到医院。
他当时正在输液, 液输了一半,听到消息,直接把针拔了, 齐优连胶布都没来得及给他贴,人影就不见了。
医生把报告拿给靳朝安看。
“她怀孕了。”
靳朝安接过报告,手有点抖, 手背上还有血痕。
“多久了?”他问。
“四周。”
靳朝安看不懂报告, 但他能看懂b超上那小小的一团。
那是一个孩子。
他的孩子。
他竟然有了一个孩子。
已经一个月了。
靳朝安想起上次, 原来那时灿灿真的有了, 只不过试纸不准,没能测出来。
医生欲言又止,有些为难,靳朝安放下报告, 看着他,“有话就说。”
“这个孩子……大概率保不住……”
“为什么?”
“她身子……”
“如何?”靳朝安不等他说,便告诉他, “她身子一直很好, 虽然受过些伤,但因她从小习武,体质强于常人, 恢复得一直不错……”
是齐优说的。灿灿的身体很争气, 每次受伤, 都能在令他诧异的时间内快速恢复,大概得益于庄灿师傅常年对她的体质训练。
齐优不会骗他,也不敢骗他。
“我不是这个意思。”医生擦了擦冷汗, 顶着压力大胆开口, “她的身体没问题, 我的意思是……是孩子有问题。”
“什么问题。”
“您夫人……服用过堕胎药,虽然没有成功流掉,但已经对孩子产生了无法挽回的影响,强行保胎,怕是……”
怕是什么,不必再说,药物已经对孩子产生了影响,就算生出来,也不可能是健康的。
医生见靳朝安发呆,似是没有听进去,他试探地喊他,“……靳总?”
靳朝安恍惚一下,回过神儿来,他哦了一声,重复了遍医生的话,“你说她服了堕胎药。”
医生点了点头。
“确定么?”
“确定。”医生拿起各种化验单,给他分析了一遍,最后建议,“以防万一,还是引掉为好。”
引掉。
靳朝安眸光垂落,看向b超上那团小小的阴影。
那是他的孩子。
他嘴唇煞白,薄薄两片,紧紧抿在一起。
没人看到他眼底汹涌而过的痛,甚至连他自己也感受不到胸口那颗痛若针扎的心。
片刻后,他抬起头来。
眉眼不再有哀伤。
却愈发清戾。
他一把锁住医生的手腕,命令他,“我要这个孩子。我不仅要,我还要他健健康康、毫发无伤地来到这个世界。”
他轻笑,“办法你自己想,想不到就去请教别人,这世上的专家那么多,总会有一个人有办法。我的孩子若是不能平安出生,你的医院也别再要了。”
医院是靳朝安投资的,他这话的意思,又岂止是威胁医院那么简单?
医生咬了咬牙,“知道了靳总,我们一定会想办法。”
……
病房里。
庄灿得知自己怀了孩子,但同时也知道这个孩子情况不好,不好保住。
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庄灿甚至没有感觉。
她歪着头,一手搭在肚子上,恍恍惚惚地望着窗外。
保不住。
这是她脑海里最后回旋的一句话。
医生除了交代她好好休息以外,没有再说别的,倒是延悦,一直在抹眼泪,啰啰嗦嗦个不停,但这次,庄灿听出了她话里的埋怨。
延悦说她心狠。
说她真的一点都没为三哥考虑过。
说那不仅是三哥的孩子,也是她的孩子啊。
庄灿明白了。
联想到医生之前问她私下服了什么药,原来,他们都以为她服了堕胎药,想打掉这个孩子。
庄灿闭上眼睛想了想。
哦,她想起来了。
都是试毒的锅。
后悔么?也悔。痛么?也痛。可庄灿又一想,她悔什么?痛什么?
靳朝安如此对她,她凭什么要给这个人渣生孩子。
延悦的声音还在耳边,庄灿闭眼冷笑,“保不住更好,我也不想给他生孩子。”
“灿灿!”延悦求她,握着她的手,“千万别再这么说了,好不好?三哥要是听到,该多伤心啊……”
靳朝安的手,从门把手上收回。
他退到门旁,转身倚在墙上。
庄灿的声音不轻不重,冷漠得不带一丝感情。
“就算他现在站在我面前,我也敢说。我绝对,绝对不会给他生孩子,以前不会,现在不会,以后更不会!反正孩子在我身上,除非他找人把我绑起来,二十四小时监视我,否则我绝对不会让这个孩子生下来。想让我给他生孩子?让你三哥死了这条心吧。”
房门外,靳朝安静静听完,无声地哼哼两下,竟是笑出了声。
……
转天中午。
延悦给庄灿准备好午饭,很精致的几样小菜,有菜有肉,营养很均衡,在小饭桌上摆好,延悦就退了下去。
靳朝安放下手中的杂志,来到病床边,用热毛巾给庄灿擦干净手,然后喂她吃饭。
从昨天到现在,他们从未直面讨论过孩子这个话题。
“不吃了。”庄灿偏了下头,她没吃两口,没胃口。
靳朝安扫了眼几乎没怎么动过的餐盒。
“再吃一点,嗯?”
庄灿没再理他,蒙上被子装睡。
靳朝安静静看了她一会儿,就着她吃剩的米粥,自己垫了垫胃口。
股东大会召开在即,很多事情他还需要去处理。
曹熹媛被他囚禁在密室,算算日子,也该去见见了。
靳朝安吃完去了趟医生办公室,半个小时后,离开了医院。
当晚没有回来。
庄灿午睡的时候做了个梦,梦到了肚子里的宝宝,醒来枕巾都是湿的,她没让延悦看到,迅速撤下换了条新的。
她坐在窗边,呆呆地晒着太阳,手轻抚在小腹上。
这里竟然有个宝宝,好神奇。
可惜她不是个好妈妈,她对不起她的宝宝。
庄灿不知不觉酸了鼻子,她拿出手机,偷偷挂了个妇产科的号。
她知道病房里的医生都是靳朝安的人,所以她想另外找个医生。
趁着去花园散步的功夫,她绕路去了门诊,看了大夫。
也很认真地听了大夫的意见。
门诊的大夫也说流了比较好。
还给她讲了一些引产后的注意事项。
病历本上写了很多字,很详细。
庄灿不能呆太久,保镖找不到她就会去调监控,她谢过大夫就出去了。
最后连病历本都没拿。
临出门的时候,老大夫还喊了下她,“要不要帮你约个时间?”
她回头笑了,“暂时先不了。”
她还想努力一把,如果努力过后,还是不行,那她会选择听那时医生的意见,毕竟不健康的小孩生出来本身也是一种不负责任的表现。
但在那之前,她想拼一次。
她自己的孩子,又怎么会不想保呢?
庄灿回到病房。
当晚,靳朝安的手下来到万清的董事长办公室向他汇报。
并把那份病历送到他眼前。
“太太下午在门诊约了个医生。”
靳朝安合上文件,把病历本拿起来,翻开。
“太太去咨询了流产。”
病历本合上,靳朝安把它丢在一边,“出去吧。”
……
两天后,庄灿出院。
靳朝安亲自来接。
车子没有驶向景园,反而开到了瞰海。
一个月的身孕,其实对日常生活并没有什么影响,可延悦还是小心地护着庄灿的腰,生怕她再有一点闪失。
庄灿现在的心情已经很平静了,进了门,她环顾一周,悠悠坐在沙发上,笑了。
“真好啊真好,又回来了。”
崔?????阿姨早就过来了,见他们进门,立刻端上了热水。
厨房里也在开着火,整个家还是很有人气儿的,一点也不像刚住进来的样子。
靳朝安在花街夜市给庄灿套圈套来的那只洋娃娃,也被他带来了。
就放在沙发上。
庄灿拿起洋娃娃,看着它,却是在对身后的人说话,“金丝笼金丝笼,果然名不虚传,我看这里从一开始就是你为了锁我而专门造的笼子吧。”
靳朝安把外套递给延悦,走到庄灿身边坐下,他拿起茶几上的水杯,先是喝了一口,试试温度,然后递到庄灿嘴边,“喝点水吧。”
庄灿摆弄着手里的洋娃娃,没有张口,就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
吃了饭,庄灿来到楼上的露台看风景。
虽然冬天的景致比不得春色,但是也别有一番韵味。
她胳膊搭在栏杆上,指尖摩挲着无名指上的坚硬凸起,望着远处的夕阳和湖泊。
靳朝安上来,拿起衣服走到她身后,给她披上。
庄灿并没回头,“通讯设备都切断了吧?”
“切了。”
“挺好的。”庄灿笑笑,“这次打算关我多久?”
“直到孩子生下来为止。”
“哈哈。”庄灿摇了摇头,吐了两个字,“做梦。”
“除非你让延悦寸步不离地盯着我,否则哪天我稍微不注意,摔个跟头,保不齐还能给你来个买一送一。”
“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靳朝安转身往屋里走。
庄灿眼里觑着泪光,她忽然转过身,朝他大喊一声,“靳朝安!”
他顿住脚步。
侧身看她。
庄灿的长发被风吹起,她笑了,“你知道我做过最后悔的事情是什么吗?”
他没说话,只看着她,看她将无名指上的钻戒轻轻褪下,转身抛向了远方。
……
转天中午,靳朝安来瞰海接庄灿出去吃饭。
顺便散散步。
他昨晚没有留下,回的景园。
庄灿睡了一上午,现在精神很不错,整张小脸红扑扑的。
她看了靳朝安一眼。
他脸色却很差。
看着像是感冒了,说话声音都变了,带了鼻音。
不过她也没问。
到了餐厅,两个人也没有交流,庄灿拿起菜单,看都不看,按着菜单顺序全点了一遍。
服务员知道这位是在胡闹,目光请示坐在餐桌对面的大老板。
靳朝安并不把它当回事,“都上吧。”
“哦,对了。”他挽好袖子,想起什么,又说:“不适合孕妇的食物不必上了。”
“好的。”服务员退下。
庄灿轻嗤一声,而后,眼睁睁看着靳朝安从上衣口袋里拿出戒指盒,推到她面前。
盒子打开,正是她昨天丢掉的结婚钻戒。
重新看到它的那一刻,庄灿的眼睛被刺痛了一下。
“收好,别再乱丢了。”靳朝安侧过身,用手帕按住嘴,突然咳了两声,缓了片刻后,他继续道:“这世上只有这一枚。”
他昨晚并未回景园。
而是在楼下找戒指,找了一整夜。
庄灿在楼上睡觉的时候,靳朝安跪在下面,冻得通红的双手几乎摸遍了潮湿土壤里的每一寸草地。
“它不是普通的钻戒。”靳朝安像是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它的戒环是我的骨头。”
当初决定好要结婚的时候,靳朝安连夜专门去了趟国外。
国外有间专门制作人骨戒指的实验室。
想要制作这种戒指,制作者必须承受大量痛苦,研究员先是将靳朝安的智齿取下,随后从他的颚骨内提炼出一小片碎片,再从中提取出其细胞,植入戒指形状的模具中进行培育,经过一个月的时间,长成一块新的骨头,再交由雕刻师进行雕刻,制作成戒环的模样。
镀金后,最后再镶嵌上那颗他亲手打磨的钻石。
庄灿微微瞠目,这时菜品一一上桌,靳朝安摆了下手,让她把戒指收好。
“吃饭吧。”
……
吃了饭,靳朝安搂着她去楼上的空中花园散了会步。
天黑回到瞰海,靳朝安留下。
延悦观察着三哥和灿灿的表情,觉得这一趟出去,两个人之间的火药味似乎缓和了点?
她和崔阿姨躲到厨房偷偷分析。
庄灿坐在沙发上,靳朝安把水果亲自给她端过来,放到茶几上。
他叉起一块苹果,喂她。
庄灿哼笑了一下,“不必惺惺作态了,直接说吧。”
省去喂水果的过程,靳朝安擦了擦手,放下纸巾时问,“想好了吗?”
“想好了,就像我不可能用爱来控制你,你也绝不可能用一个孩子束缚得住我。”
庄灿挑了下唇角,“想要我给你生孩子?也不是不可以,拿靳舒宁的命换。”
“你觉得,你有选择的余地吗?”
“是呀,我没有。”庄灿毫不犹豫,“所以你越是囚禁我,我越要把气撒在肚子上,不信我们就走着瞧。”
靳朝安手撑在茶几上,垂头默了片刻。
随后他起身,打了个电话。
庄灿看着他走到电视屏幕前,低头敲了几下手机,便和电视连在了一起。
开头的雪花密密麻麻。
很快,屏幕便清晰起来。
庄灿看清屏幕上的画面,她大脑“嗡”的一声——扶着茶几,慢慢地站起了身……
从来她都知道靳朝安是个心狠手辣的人,但直到今天,直到此刻,她才真正承认。
屏幕里是一间暗室。
一个身形佝偻、白发苍苍的老头被绑在了椅子上。
他看起来很不好。
像是好几天没有吃过饭,也没有喝过水了。
庄灿的眼泪夺眶而出。
那是她的师傅。
第89章 枕边冷月篇
靳朝安没有别的要求。
只有一个, “好好把孩子生下来。”
庄灿直接抄起水杯摔在地上,“卑鄙!你真卑鄙!”
也是这一刻,她才幡然醒悟, 原来靳朝安和他大姐从来都是一类人。
偏她还做着荒唐可笑的梦,认为他不算太坏,认为他骨子里还有未曾泯灭的良知, 认为他将来有一天还有可能和她走上同一条道路。
她好傻, 真的好傻。
延悦听见动静, 立刻跑过来, 被靳朝安制止。
他的目光放在庄灿的脚上。
庄灿没有穿拖鞋。
平时到了家,她就喜欢光着脚,现在脚上也只有一双薄线袜而已。
靳朝安怕她的脚掌被割伤,一声不吭地走了过去, 弯腰蹲下,将她脚边的碎玻璃一片片拾起。
他半蹲在她腿边,单膝点地, 边捡边说:“好好养胎, 不要动气,孩子平安生下来,我会放了你师傅。”
“如果不呢?”
“那我便会让你一辈子都见不到他。”
庄灿咬牙切齿地说了个“好”。
“那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吧……其实我从来没有爱过你, 从来, 都没有。”
“嗯。”靳朝安知道。
可是亲耳听见, 他的手还是不由自主地抖了抖。
碎玻璃划破他的指腹,鲜血顺着指尖滴落,丰盈的血珠啪嗒啪嗒地摔在地板上。
可他却没有管, 任疼痛肆意, 只是手却不受控制地越来越颤, 拾起的碎片一次又一次地割破他的指。
庄灿垂眸看着,冷笑。
“你还记得多多吗?”
霎时间,靳朝安抬起的手腕僵在空气中。
庄灿闭上眼,一行清泪痛苦滑落。
她说我就是。
……
十一岁的庄灿被收养后,养母给她取了一个新名字,叫多多。
希望她的到来能让家里的商铺钱多福多好运多。
养母是个寡妇,也是个很有爱心的中年妇人,在领养了“多多”半年之后,又在寒冬深夜的街头救助了一名无家可归的流浪少年。
养母把少年带回了家,好心收留了他。
庄灿从没和这个少年说过话,她甚至也从未听他开口说过话。
养母收留少年的时间很短暂,短到只有三天,第三天深夜,铺子里突然涌进一群陌生人,他们把养母按在货架上,拿枪顶着她的脑袋,为首的那个女人站了出来,数了三声。
那少年就从柜子里跳了出来。
女人走上前,摸着少年的头,问他为什么要逃跑。
作为他逃跑的代价,女人把枪塞进他手中,转过他的身子,命令他亲手杀掉收留他的好心人,这是对他的惩罚。
那时,庄灿就趴在柜台下的箱子里。
她听到一声枪响,随后透过一条小缝,看到了倒在了血泊里的养母。
一个善良平凡的普通妇人,就这么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那群人临走时,把整间铺子砸了个稀巴烂,在警车抵达前迅速离开了现场。
警察到了以后,庄灿才从箱子里爬出来。
那是她来到港城的第二年。
那一年,她稀里糊涂地丢了妹妹,又稀里糊涂地失去了母亲,稀里糊涂地被领养,最后又稀里糊涂地再次成为了孤儿。
……
其实庄灿从来都没有忘记过靳朝安的那张脸。
大概是五官太惊艳了,靳朝安十三岁的时候,和现在的模样几乎没有一点变化。
可惜靳朝安没有记住她。
也是,那短短的三天相处,他从未正眼看过任何一个人。
因为当时那个女人落下的那方带着兰花标志的手帕,所以庄灿一直以为,?????那少年必定和兰花社有关。
而事实上,那方帕子是那女人故意留在现场的,目的是要嫁祸给兰花社,给当时正在参加地区竞选的康家人搞点事情。
可是当时的庄灿并不知道,所以后来,她一直在默默调查兰花社,就是为了再次找到那个少年。
可她的力量太渺小,连警方都只能“一带而过”的人命案,她却非要刨根问底,结果自然是什么都查不出来。
再一次听到了兰花社这个名字,是在白鹭号上。
她的怒火也是在白鹭号上被彻底点燃。
从白鹭号,她得知了更多的线索……往后几年,她马不停蹄地调查辉叔,调查红衣女人,她要挖出这个叫做兰花社的组织和它身后的背景,这一次,她不单是为了要找到那个杀死她养母的少年,更是要为那些无辜枉死的女孩讨个公道。
兴许是老天开眼,在庄灿二十二岁的时候,偶然在一本财经杂志的头版头条看到了他。
二十五岁的靳朝安,被该杂志评为当年华国四十岁以下最年轻的商业精英。
于是她用了整整一年的时间谋划,在二十三岁的那一年,“意外地”出现在了他的身边。
从一开始接近靳朝安的时候,庄灿就认定他和他大姐是一伙的。
可慢慢接触他以后,经过对他的私下调查,却又完全没有找到任何他和兰花社有联系的证据。
所以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庄灿特别迷惑……但她也始终没有放下对靳朝安的那份怀疑,直到她从康二的口中得知了三江会,也知道了三江会和康家的关系。
她才意识到,当年他是被三江会的人带走的,而他们在临走时故意留下证据,目的就是为了嫁祸给兰花社。
这样一想,一切的谜团就都迎刃而解了。
可是抛开这些,单论她养母的死,凶手是兰花社还是三江会又有什么区别?
没有,没有任何区别。
平民百姓的命可以随意被他们拿来作为阴谋斗争的牺牲品,在他们眼中,这些人的生命不过蝼蚁。
不止兰花社,不止康家,不止三江会……
不止靳舒宁一个。
所有的恶人都该死,都该死!
所以靳朝安无辜么?
不。庄灿笑了,他不无辜。
一点都不无辜。
他包庇的不是靳舒宁一个人的恶。
而是这世上所有的恶,更是他心中的恶。
……
庄灿深呼一口气,双手攥成拳头,垂头朝他低吼:“是你!是你杀死了我养母!她好心救了你……你却杀了她!没有人比你更恶毒……你是全天下最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庄灿大口喘气,而靳朝安却一言未回。
沉默许久,他才开口说话,“这就是你当初接近我的真正理由。”
“是。我要杀了你。”
他笑了,慢慢起身,眼尾变得通红。
“早说啊。”他抓住庄灿的手腕,将手里的玻璃片小心翼翼地放入她手中。
“来,杀吧。”他攥紧她的手腕,抵在自己的脖子上。
“动手吧。”
靳朝安见她不动,又将她的手腕拉近了两分,玻璃尖部已经扎进了肉里。
看着被割碎的血肉瞬间涌出的鲜血,庄灿颤抖着,“你真的以为我不敢吗?”
“你敢,所以动手吧。”
延悦不敢上前,只能哭着求灿灿,求她不要这么对三哥。
“你他妈看我敢不敢。”
庄灿说完,手腕骤然一紧,在延悦的尖叫声中,毫不犹豫地扎了下去!
两双眼眸冰冷地对视着。
谁也没有退缩。
曾是眷恋的爱,也曾是缠绵的情。
在此刻,所有的一切,瓦解得彻彻底底。
庄灿平静地收手,转身看向傻掉的延悦,“扎破动脉了,还想他活命,做急救止血,叫救护车吧。”
说完就上了楼。
一眼也没再给到靳朝安。
庄灿回到房间,将自己反锁在厕所里。
等到楼下彻底没了动静,她才将手颤颤地抬了起来。
那上面全是血。
有她的血,也有靳朝安的血。
……
由于失血过多,靳朝安在救护车上一度休克,到了医院,经过一番抢救才醒了过来。
醒来第一件事,他叫延悦把袁彩喊来。
袁彩从医院出来后,按着靳朝安的吩咐,来到瞰海。
庄灿正在餐厅面无表情地吃晚饭。
家里只有崔阿姨和她。
延悦跟去医院了,靳朝安现在的情况庄灿一无所知。
她也不想知道。
但她知道他没有生命危险,她自己下手的力度自己清楚。
袁彩:“是朝安让我过来的。”
庄灿低头喝粥,没说话,就像没有看到她这个人。
“他让我带给你一句话,他说这一刀是他应得的。你的养母确实因他而死,但却并不是他杀的。他不想背这个锅,所以让我来跟你解释清楚。”
庄灿把粥放下,吃水果。
充耳不闻。
袁彩:“真是想不到当年你也在现场,而我和卫姨竟然完全没有发现。”
庄灿停下,抬起头来看向她。
“肯听我说了?”袁彩笑了声,“当年你听到的那个女人的声音就是卫姨,朝安当时确实也开了枪……不过他不是对你养母开的,而是转身对着卫姨开的。”
“只可惜,那只枪里装的是空包弹。因为一开始卫姨并没打算杀你养母,她只是在考验靳朝安。如果他真的肯听卫姨的话开枪,那你养母就会活下来,毕竟枪里没有子弹。只可惜……他没有,他竟然转身朝卫姨开了枪。”
“卫姨很失望,所以她掏出了自己的枪,当着他的面,亲手结束了你养母的生命,这才是对他真正的惩罚。”
“你冤枉他了。”
庄灿笑了两声,放下手里的葡萄,又无声地叹了口气。
“那又怎样?就像他自己说的,我养母因他而死是事实,不是他开的枪又如何?”
袁彩:“所以他受了你这一刀。”
庄灿冷漠地站起身,“我知道了,你还有事吗?没事我要休息了。”
……
靳朝安转去齐优那里。
“明天开股东大会?”
靳朝安侧身望着窗外,并不说话。
齐优低头给他换药,他皱着眉头,“这个样子怎么出席?”
“你是医生我是?”靳朝安打掉他的手,闭上了眼。
齐优“诶”了下,“纱布还没包好呢……拿手压着点!”
根本没听。
临出去的时候,齐优回头看了他一眼。
胳膊搭在眼睛上,看着像是睡着了,可仔细看,却能看到他的肩膀在微微颤动。
齐优还想再说点什么,开导开导他,可犹豫了一下,到底没有再开口。
最后,他只是叹了口气,转身为他带上了房门。
……
转天,股东大会,靳朝安到场。
一套流程下来,加上各种虚伪的场面话后,靳朝安下台,靳乐言上位。
一直站在靳朝安这边的股东,也不知为何短短时间就被策反了。
靳乐言:“三哥的办公室需不需要我找人替你收拾一下?”
“留给你了。”靳朝安走到他身后,拍了拍他的背,“至今还没人敢坐过我的位置,你是第一个,千万别让我失望。”
说完直接走人。
靳舒宁从椅子上起身,慌慌地追了出去。
万清大厦楼下,她拦住他。
“你脖子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差?”在会上,靳舒宁一直盯着他脖子上的纱布看。
此刻她眼中满是担忧。
靳朝安甩掉她手,冷嗤,“我费尽心思想要保护的大姐,却在背后联合敌人给我一刀,你想让我有什么好脸色?”
靳舒宁眼眶一湿:“我不奢求你能理解我,但我只想告诉你,我从来都没想过要害你,从来都没有。就算我不这么做,康政道也会出手,你不知道他的手段到底有多阴毒,如果他决心搞你,可能连灿灿的性命都会有危险……我以这种方式逼你下台,其实才是最安全的……”
“但是只要你肯归顺,我保证万清还能回到你手里……”靳舒宁哭了,再次抓住她的手,死死抓着他的手,“朝安,你答应姐吧,求求你了……”
“你当真以为区区一个万清就能裹挟的了我?姐,其实你才应该是最了解我的人。”
靳朝安攥住她的手,盯着她的眼睛,慢慢将其挪开,“我从未把万清放在眼里过。”
“我知道,你是想报仇,可如今二叔也进去了……”
靳朝安忍着怒火,厉声打断她,“你觉得我他妈的是在为了谁报仇?”
“我……我知道……”靳舒宁知道,他是为了她,都是为了她……
靳朝安想到了什么,表情忽而变得极度痛苦,他右手死死按在额头上,那里面像是有个魔鬼,在疯狂敲击地狱的大门。
一瞬间,魔鬼似乎冲破了牢笼,靳朝安睁开眼睛,一把掐住她的脖子,他红着眼道:“你以为我真的想管你吗!我不想!不想!我甚至想杀了你!”
“可你看,我的手如何也掐不断你的脖子。有时我总在想,如果当年不是我不懂事,执着睡在阳台上,也许后来的一切都不会发生,那样也不会害了你?????。我望着自己的这双手,每望一次,便会告诫自己一次,是我,是我亲手将你推向的深渊,也是你,在所有人都恨我厌我的时候,一次又一次地站出来保护了我。我在心里暗暗发誓,总有一天,我要带你离开靳家,把你带到一个再也没有痛苦的地方。这些年来,我就是靠着这样的信念才坚持下来的。
我甚至想过,为什么当初不是我站出来保护你,让你躲起来,而偏偏选择让你保护了我,如果不是为了我,你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可若不是因为你,我现在也不会这么痛苦!如果你从一开始就听我的话,早点离开这里,那样该多好……那样,灿灿就还在爱我……”
转眼他又笑了。
“啊,没关系。”靳朝安松了手,靳舒宁一下子摊在地上。
他慢慢地理了理略微凌乱的袖口,目视前方,并不看摊坐在脚下的人。
他嘴角微挑,怪笑两下,对着前方自言自语道:“反正现在也不晚,我安排的路,你们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
……
晚上,靳朝安来到瞰海。
医师、营养师和保健师依次汇报了一下庄灿目前的情况,以及近期安排,靳朝安坐在沙发上,撑着头,听得很认真。
庄灿在楼上并没下来。
瞰海如今的保镖是当年的三倍,不仅门外,楼下,甚至连小区四周的公路上都有人在二十四小时监视。
什么叫插翅难逃,庄灿现在体会到了。
她并没有睡觉,而是在玩手机。
手机没有网,并不妨碍她玩,她在录抖音,唱歌,尽管发不出去。
草稿箱里一天就存了三四十个小视频了。
靳朝安推门进来的时候,庄灿正坐着写字台前,对着手机,唱一首粤语歌。
他走到她身后,她从镜子里看到他了,可是也没停。
其实她唱歌一般,不是那么好听,偏偏还总是爱唱,以前每次两人一起洗澡,她就会趴在浴缸上,兴奋地唱给他听。
唱的什么?他也不知道,但就是觉得好听。
和那首《我愿意》一样,即使跑调,依然好听。
靳朝安静静听了一会儿,情不自禁地抬起手,缠绕了她背后的一缕头发。
庄灿立刻不唱了。
她伸手,把头发撇到胸前,那几缕软软的头发就那么从他手中溜走了。
庄灿低头按着手机,把刚刚的视频保存好,假装没有看到他。
靳朝安默了会儿,拉过一旁的椅子坐下,胳膊搭在写字台上。
“粤语不错。”
庄灿嗤了一声。
“你不也会?”
“我只在港城呆过一年,后来就去了Y国。”
庄灿不屑地扯扯嘴角。
靳朝安想了想,有些无奈地笑了,“当时你不太爱说话。”
庄灿嗬了一声:“你自己都不说话,还指望我跟你主动说话?”
“我十三岁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庄灿脱口而出,“板着一张脸,臭,跟别人欠你钱似的,裤子都破了好几个洞,却死活不穿鱼伯给你的衣服,这么事儿就继续睡大街别来我们家啊!”
说完,庄灿把头偏过去,使劲咽了咽唾沫。
靳朝安扣住她的手,放到自己脖子上,庄灿摸到了他脖子上的纱布。
“解气了吗?”
庄灿失笑地摇了摇头,她回过头来,看着他,“你觉得让袁彩告诉我真相能改变我什么吗?不能,什么都不能,从你抓了我师傅的那一刻起,你就早该想到,我对你再也不会抱有一丝期望。”
“虽然以前,我一直误以为是你开的枪,可你知道吗?在接近你以后,在和你相处的过程中,我多少次在深夜劝服我自己,我一边为给你找借口而对自己感到不耻,又一遍遍地对自己说,那时候你也还是个孩子,是那个女人逼你做的,你也没有办法,也许你没有那么坏……虽然我还是一直怀疑你和靳舒宁,但我却仍然对你的良知抱有幻想,觉得可以通过我的努力,将来有天让你来到我这边,我不是没在心里给过你机会。”
她抽回手,失望地笑,“但是直到今天,我终于看清了。”
“看清什么。”
“我不会让我的孩子有个并不光明的父亲,既然我无法改变你,那我便不会让这个孩子出生。”
庄灿拿起手机,从他眼前走过。
她回到了床上,钻进被子里,背对着他,闭上了眼。
“我师傅这几年的心脏不太好,你记得时常叫人检查下他胸前口袋里的药,我每次出远门前都会给他把药盒装满,塞进口袋里,无论你想关他多久,我只求你一件事,不要让他的药盒空了。”
靳朝安:“如果……”
庄灿不想再听见他的声音,直接把被子蒙在了头上。
靳朝安坐在那里,静静看着那一团微微起伏的棉被。
半晌,他起身,来到床边,弯腰扯下她头顶的被子。
庄灿死死闭着眼。
“明天去孕检,再去看看爷爷,明早我来接你,今天我便不住下了。”顿了顿,他又道:“延悦说你最近睡的晚,不要总熬夜,等过些日子孩子稳定了,我带你出去散散心。”
最后,他伸出手指,轻轻弹了下她的脑门,像羽毛一样的轻。
好像他平时的吻。
“走了。”见她仍旧没有回应,靳朝安直起身,转身离开了房间。
楼下,延悦随三哥到门外。
靳朝安临走的时候,看了眼厨房的袁彩。
“这里不是三江会,而你也只有一个主人,以后该听谁的话,明白了吗?”
延悦点头,她懂。
“可是那为什么还要让她跟过来……”
靳朝安摆摆手,转身走了。
上了车,彭晋把手里厚厚的一个牛皮纸袋递给他。
“三哥,都在这里了。”里面是秦戈这么多年搜集到的所有云歌犯罪的证据。
云歌背后的小老板,就是康政道的小儿子康瑞霖。
“那些女孩怎么样了?”
“还在治疗,小部分有些好传,可以回答一些简单的问题,但大部分还是没有什么起色。”
靳朝安揉着眉心,他胸腔难受得紧,颈部术后缝合的针线也依旧隐隐作痛。
该换药了,“去齐优那吧。”
“好。”彭晋启动车子。
靳朝安又道:“这段时间找人看好靳舒宁,别让她离开北城。”
第90章 枕边冷月篇
靳朝安来到密室。
曹熹媛听见铁门的动静, 立刻朝门前爬了过去,爬到他脚边。
“求……求你……”
靳朝安蹲下,撩开她凌乱的头发, 单指挑起她的下巴。
“求我什么?”
“放了我吧……”
“你觉得,可能吗。”
靳长丰一个人认了所有罪,包括当年谋害他大哥, 但并没有把曹熹媛供出来。
吴敏提供的线索也并没有具体证据指向她。
本以为躲过一劫, 她正准备逃离北城, 可靳朝安紧接着就把她关进了密室。
折磨她。
“你好歹也叫过我妈妈……你这么对我……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靳朝安笑了, “不瞒你说,我做梦都在期待那一天。”
“魔鬼……你是魔鬼……”
靳朝安大手一抓,将她提了起来,按在身侧的椅子上, 曹熹媛披头散发,双目涣散,紧紧抱着身子, 不停地发抖。
他双手撑在她左右两侧的扶手上, 弯腰在她耳边,“很快你就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魔鬼了。”
他转身吩咐彭晋,“问一问, 我五弟现在到哪了。”
彭晋挂了电话:“已经登机了。”
曹熹媛才反应过来, 她猛地伸出双手, 狠狠掐着靳朝安的脖子。
“你要干什么!干什么!干什么!!”
彭晋刚要冲过来,便被靳朝安喝声制止,“让她掐!”
“十四年前你没掐死我, 如今我便再给你一次机会, 掐啊, 掐啊!”
曹熹媛怒目圆睁,额头青筋暴起,鲜红的指甲将他脖子上的纱布都掐出了血。
眼看伤口破裂,彭晋怎么可能真的任由他人发疯伤害三哥?他立刻上前,三两下击中曹熹媛的要害,将她拖到地上。
靳朝安后退两步,一手捂着脖子上的血,他歪着头,看着伏在地上大喊大叫的曹熹媛,呵呵地笑。
“你再也没有机会了。”他动了动脖子,示意手下将人架起来。
靳朝安半蹲在她面前,“为什么要给爷爷下毒。”
“没有,我没有……不是我……”
“你知道我妈在哪。”
“不知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你为什么要下毒!”靳朝安朝她大吼,“告诉我!我妈在哪儿?我妈在哪儿!”
“不是我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没有下过毒……我也不知道你妈在哪……真的不知道……”
“没关系,你还有一天的时间回忆,等五弟亲自来审你的时候就知道了。”
靳朝安起身离开。
临关门的时候,曹熹媛突然冲了过来,疯狂拍打着上了锁链的铁门,“靳朝安!你一定会天打雷劈,不得好死的!一定会!一定会!!”
……
从密室出来。
靳朝安呆坐在车里,一言不发。
彭晋擅作主张,将车开到?????了齐优那里。
齐优一看到他的脖子,立刻变了脸色。
他这次尤其严肃。
“毒还没清干净,脖子就被人扎了,你知不知道动脉破了有多危险?你的命是捡回来的,知道吗?这还没好两天,又来这出,你要是不想活了,干脆直接告诉我,我也不费那个劲儿给你熬夜配解药了。”
齐优发了一通牢骚,下手也有点重,靳朝安咬牙忍着,一声不吭。
处理好伤口,齐优没好气儿地递给他一张消毒纸巾,让他擦擦冷汗。
靳朝安恍恍惚惚地接过,攥在手心里,却始终没有动作。
“怎么了?”齐优看了一旁的彭晋一眼。
彭晋无奈地摇了摇头。
“今晚住这儿。”靳朝安开了口。
齐优:“我是希望你天天住院的,但很明显,你今天不适合住我这儿。”
“为什么。”他闭上了眼。
“这还用问?”齐优把新配的药给彭晋,并吩咐他按说明按时叮嘱靳朝安服用。
他将双手揣在白大褂里,走过去对靳朝安说:“我这儿治不了心病。”
半夜,靳朝安的车子驶入瞰海。
庄灿已经睡了。
靳朝安把脱下的外套递给延悦,轻手轻脚地上了楼。
打开门,没有开灯,屋里有月光,微弱的光亮引着他向心爱的人一步步走近。
最后,走到床边,他脱掉拖鞋,爬上了床。
乖乖地贴在她的背后。
他轻轻嗅着她的发香,这一刻,被掏空了的血淋淋的心脏,才渐渐有了起死回生的心跳。
他闭眼感受着她的气息,像是在空虚的身体内注入什么能量,好久好久。
直到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一手情不自禁地抚过她的腰间,颤抖地贴在了她的小腹。
庄灿突然睁开眼,一把扣住他的手。
刚要挣扎,靳朝安便从背后牢牢搂住了她。
他哀求道:“让我摸摸吧,就摸一下,好不好。”
“不好。”庄灿将他的手无情地掰开。
她咬牙道:“滚。”
“我今天心情不好。”
“你心情不好,和我有什么关系?”
靳朝安的脑海里,一直回荡着她的声音。
[现在,你可以把我当成可乐。]
[干脆直接要我好了。]
他小声地,不确定地重复,“亲亲我,好吗?”
可庄灿却冷嗤一声,毫不留情地碾碎了他的黄粱美梦。
她说你配么?
是,他不配,他不配……
可怎么办呢?他就要,他偏要!
靳朝安猛地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发狠般地吻她。
庄灿越挣扎,他吻得便越凶残。
最后,两个人的嘴角都是血。
察觉到她的手向肚子伸去,他瞬间腾起怒火,猛地掐紧她的下颌。
“再动一下,我便叫人挑断你的手筋脚筋。”
庄灿死死盯着他的眼睛,眼角的泪水无声滑落。
靳朝安低头亲她,可她却紧咬牙关,令他如何也突破不了她的唇。
尽管下颌被他掐得再痛,也绝不松口。
靳朝安把她嘴角的血迹舔干净。
又病态般地去描摹她的脸,轻嗅萦绕在鼻尖的血腥味。
最后,来到她耳边,轻轻地说了声乖。
“张开嘴,吻我,不然我便叫医生一颗一颗地拔掉你的牙齿。”
她听后,依旧没有松口。
只是泪却落的更凶了。
他便埋头去舔,舔过脖子,又一路向下……
可就在这一瞬,庄灿终于将手伸到了枕头下。
她抄起藏在里面的剪刀,抬起膝盖,鼓足力气将他一脚踢开。
一道冷光唰地划过。
刀尖顶着肚子上,堪堪只有一厘,就可扎进肚皮。
睡裙早已被他扯碎。
庄灿咬牙,“你再逼我。”
靳朝安跪在床边,望着那剪刀锐利的尖。
片刻后,他翻身下床,理了理领口,而后甩门而出。
靳朝安一走,庄灿房间便被进行了一次地毯式搜查。
所有尖锐物品或可能对人身造成伤害的物品都被没收。
这一晚,庄灿呆呆站在露台,一手捂着肚子,泪水无声无息地往下落。
……
转天下午,靳乐一在陶潜的押送下回国。
靳朝安不再废话。
丢给靳乐一一个工具箱。
里面有手术刀,有绳子,有一瓶药,还有一把枪。
靳乐一看起来有些神智不清,嘿嘿地拿起那把手术刀,举给靳朝安看,“嘿嘿,这个好,这个好呀,三哥。”
靳朝安坐在上位悠悠地喝着茶,他对靳乐一笑了笑道:“好你就用它吧。”
“——不过,其实三哥更希望你用手。”
“用手?”靳乐一丢了手术刀,开心地拍了拍手,“好耶,用手,听三哥的,用手!”
靳朝安:“那就去吧。”
他睨了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曹熹媛一眼,笑道:“别让你亲妈等急了,早点送她上黄泉吧。”
“好耶!”靳乐一说着朝曹熹媛走过去。
“啊啊啊!”曹熹媛惊声尖叫,她怎么都不敢相信,她朝思暮想了整整五年的儿子,竟然会变成如今这样。
竟然要亲手杀死她!
彭晋跑进来俯在靳朝安耳边小声道:“大小姐找过来了。”
“赶走。”
“是。”
眼看靳乐一一步步逼近,曹熹媛泪流满面地摇着头,“不,不,乐一,乐一,我是妈妈呀,是最爱你的妈妈呀,你不认得妈妈了吗?妈妈每天都在想你……”
见他无动于衷,曹熹媛又爬到靳朝安身边揪住他的裤腿,疯了似的大吼,“是你,你给乐一吃了什么?他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为什么!!一定是你!”
靳朝安还在回味着刚刚那番好妈妈的肺腑之言,他可真感动啊。
不仅感动,还羡慕。
“五弟吸''毒把脑子吸坏了,是我救了他一命,没有我,他早就死在不知哪个乱七八糟的性''交派对上了,这么说,您还得感谢我,是我救了你亲儿子一条命。”
曹熹媛怎么可能会信?他的乐一曾经那么乖,那么听话……就在这时,靳乐一突然冲到靳朝安面前,摇着他的手说:“三哥,我好难受,你快给我糖果吃,我好想吃。”
靳朝安:“乖,完成三哥交代给你的任务,你就可以得到糖果了。”
“任务……任务……”靳乐一转过身,看了曹熹媛一眼,毫无征兆地,突然朝她扑了过去,双手死死掐住她的脖子。
“我要糖果,我要糖果!”他掐着他妈的脖子大喊。
曹熹媛呜呜呜地挣扎着,绝望的眼泪流了满面。
她明白,这才是靳朝安对她的报复,他成功了,这一刻,她的心都死了。
她闭上了眼。
靳朝安放下茶杯,看了眼彭晋,彭晋立刻上前把靳乐一拉开。
曹熹媛拼命地咳,咳得满脸通红,肺都要吐出来一样。
一双皮鞋出现在她眼下。
靳朝安蹲下来,拿出怀里的手帕,轻轻给她擦着脸上的泪。
“这种滋味不好受吧,妈妈?”
曹熹媛崩溃大哭。
他拍了拍她的肩,“我只想知道我的生母现在在哪儿,而我又到底是谁。只有这一个愿望。五弟还有救,只要我愿意,再给你一分钟的考虑时间,如何?”
“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你就是不相信我?是,我承认,是我给老爷子下的毒,可那是靳长丰逼我的……”
靳长丰最绝的一点就是,他没有把靳朝安生母的下落透露给任何人过,连曹熹媛也没有,靳长丰只告诉过她人当年被老爷子藏起来了,但藏在哪儿,她是真的不知道……
这时,陶潜突然冲了进来,对靳朝安道:“三哥,老爷子醒了!”
靳朝安起身就向外走。
临走时叫人把靳乐一也带走,“送戒毒所。”
这些年,靳朝安确实是在帮他戒毒,但外国毒品泛滥,靳乐一一次又一次地管不住自己,最终成功把自己吸成了傻子。
望着靳朝安匆匆离去的背影,曹熹媛愣了一会儿,才趴在地上无声大笑了起来。
醒了。醒了又有什么用了?
早就晚了。
路上,医院那边打来电话,说老爷子快不行了。
他在喊庄灿。
靳朝安直接给延悦打电话,叫她带庄灿立刻去医院。
两头都在争分夺秒。
靳朝安抵达病房的时候,庄灿正从里面出来。
靳盛洪身上的白布已经盖上了,身边趴着大哭不止的靳舒宁。
庄灿眼角的泪还未擦去,靳朝安便一步上前,双手抓住她的肩膀,歇斯底里地质问她:“说什么了!他说什么了!告诉我,告诉我!”
“他说要我帮忙把他的骨灰带去一个地方,埋在那里。”
“哪里?”
“告诉你可以,但我要跟你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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