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红罗寺篇
晚上, 庄灿和靳朝安一起吃了点清粥小菜。
庄灿琢磨着他刚刚话里的意思,一晚上都有点心不在焉。
直到靳朝安伸手弹了下她的脑门,“想什么呢?”
他们吃完饭, 正在院子里散步。
东院儿其实非常的大,也分前院儿和后院,是两个独立的院子, 靳盛洪独自住在后院, 靳朝安则住在前院。
庄灿回过神后, 莫名生出一种任重而道远的悲壮感。
他妈的, 这狗男人心思可真深,真难琢磨呀!
看来脚步不能停,感情还得处。
庄灿摇摇他的胳膊,笑道, “我在想明天去干点什么,你不是不走了嘛,那我们明早一起去爬山好不好?”
知道他是个病秧子, 爬山肯定爬不快, 正好能趁机在路上照顾照顾他什么的,也是个增进感情的好机会。
“不去。”靳朝安拒绝得很干脆。
“为什么啊!山里氧气多新鲜啊,你肺不好更得多呼吸呼吸新鲜空气了, 走嘛走嘛, 一起去锻炼锻炼嘛。”
“不去。”
“为什么不去啊?”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靳朝安有点不耐烦地抽出胳膊, 把手绕到她脑后,捏了捏她脖子,“还想着爬山, 先下的来床再说。”
“你!你满脑子就没点别的事儿了?”
“别的事儿没意思。”
庄灿还就不信了, “不行, 我就和你去爬山,你不去我就拖着你去。”
“你背着我可以。”
“懒死你了!你说你这么懒,怎么还会有腹肌的?”而且摸起来手感还贼好,庄灿也是纳闷。
“我只是懒得爬山,不是懒得运动。”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人突然就不高兴了,还凶巴巴地又补了一句,“你在景园住的时候,哪天没见我去健身室?”
庄灿想了想,他好像确实经常大晚上的穿着运动服从地下上来。
“那你到底为什么懒得爬山嘛!”
靳朝安觉得她真烦,“我只是不喜欢晒太阳。”
什么奇葩理由?
“怪不得你这么白,原来都是闷出来的。”
庄灿哼唧两声,把心一横,只能使出杀手锏。
她双手揽住他的脖子,用力踮起脚尖,把嘴唇贴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
说完脸就红了。
还是一秒爆红的那种。
靳朝安却突的挑了下眉,瞳孔都亮了,“真的?”
“快点,再不答应我就反悔了。”
靳朝安:“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语落,就在她的唇上狠狠亲了一口。
……
这一晚,庄灿还是回了南院儿住。
不过一大早,鸡都没打鸣呢,她就收拾好东西过来找他了。
庄灿今天穿了一身浅绿色的运动服,扎着高马尾,整个人清清爽爽的。
她的双肩包里装了不少东西,只矿泉水就装了四瓶,背在小身板后面,看着就沉甸甸的。
除此之外,还装了扇子、遮阳伞、纸巾、藿香正气水、移动电源等等一堆用的到用不到的东西,也不知道就一晚上时间她去哪儿搞来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靳朝安神色恹恹地整理着着装,平时这些都是延悦给他弄,庄灿看出他有一点点不耐烦,就赶紧狗腿地过去给他理了理衣脚,看他脚下运动鞋的鞋带还没系,又蹲下给他系好了鞋带。
打了两个漂亮的蝴蝶结。
庄灿想到昨晚刷抖音的时候,刷到大张伟的一句话,再Man的男人系鞋带也得系蝴蝶结,再联想到面前这个高冷巨婴,就好想笑。
靳朝安靠在椅子上,伸着大长腿,理所应当地享受着她的服务,他一手撑着下巴,眼皮耸拉着,看起来困得要死。
见她憋笑憋得吭哧吭哧的,抬腿踢了她一脚,不过不是真踢,就是用脚背向上碰了碰她的书包底,也是想掂掂她到底背了多少东西。
这一下过去,书包纹丝不动。
“不嫌沉?”他第一眼看见的时候就觉得累。
“不沉不沉!”庄灿就跟打了鸡血似的,拍拍手站了起来,拉着他的胳膊往外走,“正好就当负重练习了,我这身子最近养废了,肉都快松了,正好增增肌。”
“你确实该练练,哪次我还没到你就要死要活说不行,太废。”
庄灿脸一红,怒道:“你怎么不说是你自己肾虚呢!”他那一次比一节课时间都长,搁谁谁受得了啊!
吃早饭时,庄灿就不想理他了,偏偏靳朝安来了精神,一块小葱拌豆腐,吃得津津有味,最后一口,喂到庄灿嘴边,“听话。”
幸好这会儿的斋堂里没有别人。
庄灿勉强给了他个面子。
她嘴边沾了点豆腐渣,被靳朝安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擦掉,庄灿就见他促狭一笑,“一会试试,也许换个环境,我就能快点。”
庄灿抓过他手指不客气地咬了一口,流氓!
五点钟,俩人准时出门。
延良知道三哥今天出行,带着两个手下特地守候在寺外,一见到庄灿,眼睛都直了。
“你你你!你怎么在这儿?!”三哥不是陪着沈夏小姐来的么!
“hi~”庄灿笑眯眯地朝他打招呼,在他三哥看不见的地方,还特地做了个超级气人的鬼脸。
“三哥!她——”
“闭嘴。”靳朝安不耐烦地挥了下手,“今天不用你,退下吧。”
延良知道三哥今天要去爬山,本来就不放心,这山上人多又杂,如今又是景区旺季,游客络绎不绝,就算每个点位都有保镖暗中把守,也不能保证做到万无一失。
如今身边还跟着个心术不正的妖精!延良能放心的了么!
昨晚延良还纳闷呢,这好端端的三哥怎么突然想起去爬山了,还不让准备轿子,三哥平时可是最讨厌走路的,而且还起这么早,这还是他三哥么?现在才明白,敢情是被这只狐狸精给蛊惑的!
大清早的把三哥拐到小树林里去,一看就没安好心。
不过三哥的话就是圣旨,延良再不愿意,也不能说一个不字,只好悻悻退下,并暗中增派人手,把安保等级升到最高星。
临走时,庄灿还特地拍了拍他的背,“安啦,你三哥有我照顾,不会有事的。”
她的手刚一伸过来,延良背部的腱子肉就下意识地弹了一下,像触了电似的,因为他穿着黑色贴身的跨栏t恤,所以看起来还是挺明显的。
庄灿寻思你至?????于这么怕我么……
不过,“你耳朵怎么红啦?”
“你!你别胡说!”延良心一跳,差点吓死!他绝对没有!这女人就是存心想害死他!他战战兢兢地看向三哥,可是靳朝安却已经头也不回地走了。
庄灿也有点莫名其妙,刚才靳朝安甩袖子走人的时候,那个脸臭的……
“哎你等等我呀!”庄灿赶紧追了上去。
靳朝安走不快,庄灿没两步就跟上了。
“你神经啊,连你手下的醋也吃?”
靳朝安“哈”地一声笑了,“你哪里看出我吃醋了?”
“好好好你没吃,就是一张脸臭的要死,恨不得要吃人。”
靳朝安一把攥住她的胳膊,把她拽到脸前,“既然知道,还敢在别的男人面前发骚?再有一次,我剁了你的手!”
“我骚你大爷了!”庄灿气死,照着他小腿狠狠踢了一脚,踢完扭头就跑了。
她吭哧吭哧往山上爬,半天也没见靳朝安跟上来。
就这还是她故意放慢了速度,在拐弯的台阶处等了他一会儿,可左等右等还是没见他半个影子。
庄灿也是醉了。
又蹬蹬蹬地往山下走,走了大概一半的距离,在一颗大树下的石头上终于看见了坐在上面的靳朝安。
还臭着个脸。
“怎么不走了?”
“腿疼。”靳朝安冷脸道。
“刚爬十分钟就腿疼,你到底能不能行啊?”庄灿撇撇嘴,到底走到他身边,半蹲下来察看了下他的小腿。
“哪儿疼?”语气挺冲的。
倒是也没发现什么问题。
靳朝安依然臭脸,“你踢的疼。”
得。庄灿心想还赖上她了。
“少碰瓷,赶紧起来!”庄灿起身,绕到他后背,双手不由分说就架起他的胳肢窝。
无奈,靳朝安要是不想主动起,庄灿就是累死,也拖不动他。
庄灿也是服了,这人怎么气性这么大?
这次爬山她是为了增进感情,可不是来吵架的,这山还没开始爬呢,就大有冷战的趋势,这可不行。
庄灿突然弯下身,歪头在他那冷冰冰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好了嘛,都是我的错。”庄灿干脆双手一松,顺势缠住他的脖子,整个人扑在他的背上,把下巴抵在他的肩窝,使劲往里钻了钻,声音委委屈屈,“起来吧,好不好嘛?不然我背你?”
“哼。”冰山美人发出一声嗤笑,庄灿看着就是超级傲娇的那种,她歪头枕在他宽阔的肩膀,视线离他很近,可以看清他那道硬朗又不失秀气的下颌线,还有他那上下翻滚的喉结,很性感也很漂亮。
这一刻,她有点沉醉于他的颜值,忍不住主动奉上自己的双唇,轻轻吻住了他的喉结。
怀里的冰美人静止两秒,随即大手扣住她的头顶,向上一提,送至自己嘴边,狠狠咬了上去。
……
结果,原本计划中午登顶,十二点的时候,他们才刚到半山腰。
半山腰光秃秃的,连个休息的凉亭都没有。
偏偏这个时候太阳又是最毒。
靳朝安拉开衣服拉链,脖子的汗顺着锁骨往下滑,他怨怼地看着庄灿,眼神明显在责怪她办事不力。
庄灿也气的要死,要不是他磨磨唧唧耽误了这么久的时间,他们早就到山顶一边乘凉一边吃午餐了好么!
就这样,还得低三下四地伺候他。
庄灿把水拧开递给他,矿泉水这会儿都晒热了。
靳朝安咕咚咕咚喝了一整瓶,庄灿也喝掉一瓶,背包顿时轻松了不少。
靳朝安背对着她,面朝身下的山峦,敞着运动服,一只手叉着腰,一只呼打呼打地抖着胸前的白色t恤。
那上面都是汗。
庄灿看得出他不想说话。
她想起什么,赶紧扒了扒背包,把扇子找了出来,过去给他扇了扇。
其实她也好不到哪去儿,本来就是爱出汗的体质,这会儿头上还顶着个大太阳,昨晚刚洗的头发现在看起来都像是在冒油。
整张小脸也是白里透红,跟高原反应似的。
感觉到身后袭来的凉风,靳朝安回头看了一眼,“有扇子你不早拿出来?”
庄灿:????
ok。
“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大点风。”
庄灿合上双手,跟摇芭蕉扇灭火焰山似的,站他身后呼啦呼啦地摇着扇子,差点把自己摇吐了。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靳朝安倒是难得笑了两下。
后半程,太阳更毒,庄灿也有点受不了。
她打了遮阳伞,但是也不顶什么用,而且爬山还打遮阳伞,真的很怪也很矫情。
就有游客总是回头看他们。
靳朝安很烦,早知道,就不止是封寺,连整座山都该一起清了。
而且还有人偷拍他们,庄灿就听两个好像高中生似的小女孩特激动地凑在一起小声bb,“是明星是明星!”
另一个说,“也可能不是,他旁边还有个美女呢,是明星怎么可能光明正大的和女人出来爬山啊?”
“是!绝对是!那女的一看就是他助理!你看她还给他打伞呢!她自己晒的跟狗一样,伞可是一直都在那男的身上!正常情侣哪有这种操作?绝对是哪个大明星!”
……
“靳老师,我这伞打的舒服么?”
“不舒服。”靳朝安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黏黏的腕子,上面全是细汗。
她可真能流汗。
每次完事儿的时候,也跟个水人一样。
他把她的手向上推了一下,同时又向他这边多歪了一点。
“举高点,总碰我头。”
庄灿:NMB!
“跟快点。”
这会他又健步如飞了?
到了山顶,俩人找了个凉亭。
山顶风景很绝,有一种一览众山小的感觉。
上面空气也很好,也很凉快,庄灿这才觉得这趟山没白爬。
可靳朝安却兴致一般。
这景色还真入不了他的眼。
庄灿懒得理他,靳朝安休息的时候,庄灿就找了个凉快的地方,面对着群峰起伏的山峦,闭目练起了气功。
一整套下来,舒筋活络,神清气爽。
靳朝安看着她那两坨红扑扑的脸蛋,心思就浑了。
可庄灿这时候饿急了,不远处就有卖吃的的,都是些烤玉米什么的小吃,庄灿很馋,可是靳朝安不吃外面的饭,也坚决不让她吃,庄灿过去看了两眼解解嘴馋,只好又气呼呼地回来了。
好在她还带了两根香蕉,她留了一根,另一根递给靳朝安。
“放那吧。”他也懒得吃。
“饿死你。”庄灿刚要剥开香蕉皮,就把靳朝安一把抓着手腕拽了起来。
香蕉掉在地上,卒。
庄灿气炸:“你干嘛!”
“你说呢?”
“我说什么了我?!”
“自己答应的事想赖账?”
庄灿立刻就闭了嘴。
不是吧,还记得呢?
她肝颤,腿疼,被靳朝安拽着胳膊踉踉跄跄地往前走。
穿过树林,迈过草丛,蝉鸣鸟叫萦绕耳畔,不知走了多远,眼前赫然出现一片金灿灿的油菜花田。
层峦叠嶂,漫山遍野。
靳朝安停下脚步,庄灿的一颗心就快要冲破了胸膛。
油菜花海里到处都是拍照的游客,那笑声,似乎就在他们的耳畔,近在咫尺。
微风吹拂,阵阵清香袭来。
花田铺天盖地,靳朝安轻轻一推,庄灿便仰面倒在了随风摇曳的花海中。
倒下去的那一秒,他紧紧拉住了他的手腕。
而后她便如花海般妖娆盛开。
……
下山时,是靳朝安背的她。
其实她也不是走不动,但靳朝安这个土皇帝就是这样,他想做什么的时候,别人永远不能说不。
所以他要背她,庄灿就感激涕零地蹿上了他的背。
下山路比上山路难走很多,不单是因为体力殆尽的原因,而是因为下山的台阶特别伤膝盖。
一般下山的人,踩台阶的腿都会打哆嗦。
庄灿搂着他的脖子,到底有些于心不忍,“放我下来,我自己走吧。”
“不用。”他又往上托了托她。
他走的很快,也很稳,和上山时的状态相比,简直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庄灿简直震惊了,她怀疑这人上山时要死要活的样子就是装的,目的就是为了使唤她,折磨她,太坏了,真的太坏了。
但有一点她不知道的是,靳朝安其实从一开始就做好了背她下山的准备。
回到寺里,两个人都很疲惫。
靳朝安叫人给房间送了点小菜,庄灿和他洗了澡后,就坐在八仙桌旁简单吃了点饭。
两个人面对面埋头吃饭,这会儿都有点饿了,也就都没有说话。
寺院在半山腰,夜晚很凉快,厅里的窗户全都敞开着,庄灿刚刚洗了澡,头发还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薄荷香味,靳朝安的味道是同款,他的头发也是半湿不干的,垂在眼前,小口小口地吃着蔬菜,看起来又奶又乖。
庄灿吃完,率先放下碗筷,揉了揉肩膀,说了个,“累。”
今天忘记泡药泉了,可惜现在天色太晚,要是这个时候还能泡上暖暖的温泉,可就太棒了。
“晚上我给你揉揉。”靳朝安也吃完,俩人一块把碗筷收拾了,又一块送去厨房,正好?????也消消食。
洗碗这种事,靳朝安肯定是不会亲自下手的,还得庄灿来。
“一会儿我就回去了。”
“不准。”靳朝安靠在门框边等她。
“不要太黏我哦~”庄灿洗好碗筷,擦干净手,过去捏了捏他的脸蛋,他今晚看起来可真奶,“乖,明早我再来找你。”
靳朝安拉开她的手,情不自禁地低头吻了她额头,“我说不准。”
结果庄灿是真的没走成。
不过到底忌惮着佛门圣地,靳朝安也没做太过分的事,只是找人把之前靳舒宁和沈夏住的那间屋子收拾了一下,叫庄灿住了进去。
这屋子和靳朝安的房间离得不太远,俩人临睡觉前,还手拉手地坐在院子里喂了半刻钟蚊子。
清晨,庄灿练完气功回来,靳朝安还没起。
她把顺路挖的野菜送去厨房后,才回到靳朝安的房间喊他起床。
她的手还冰着,一碰到他的脸,他就“啧”了声,五官顿时皱成一团。
他依然闭着眼,睫毛又长又翘的,耳朵下面睡出了一点红印。
他现在这个样子,完全没有平日里的那种生人勿近和不好惹的气场,看起来很好rua,好想让人欺负一下。
庄灿说做就做,搓了两下手后,猛地伸进了他四敞大开的睡衣里,冰凉的手贴上他暖呼呼的胸口,给他来了个结结实实的偷袭。
靳朝安睁开眼的一霎那,庄灿便用嘴巴瞬间堵住了他的唇。
那一刻,就算是天大的起床气,也都烟消云散了。
作者有话说:
第三次给预收文《奶味情书》《她调戏我》打广告了,如果喜欢甜甜的日常一定要给我收藏,绝对不工业!别逼我跪下来求你们!
最后提前祝大家中秋节快乐!这章好甜好甜我先说啦~
第42章 红罗寺篇
午饭后, 庄灿要去泡药泉,靳朝安说陪她一起。
庄灿其实真不想带他去的,“先说好, 你泡你的我泡我的,不许跟我动手动脚的!”
“到了再说。”靳朝安简单收拾两件衣服塞进了庄灿的背包里,两个人就往后山出发了。
结果靳朝安不喜欢草药的味道, 就没有下水, 庄灿正好乐得清净。
她泡泉的时候, 靳朝安就找了个不太晒的地方, 坐在树下的石头上,拿着手机玩俄罗斯方块。
昨天记录让庄灿破了,他不服。
靳朝安玩游戏的时候很认真,安安静静的, 一点也没有平时的那种烦人劲儿,加上侧脸和身形都很好看,于是庄灿总是情不自禁地想看他, 看他和身后的山水融为一体, 好似一幅绝绝子的画。
只是再次闭眼的时候,脑海里又会瞬间涌现出另一幅画面。
那画面是血红色的,是她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的颜色。
靳朝安玩累了, 抬头看了庄灿一眼。
她双手正趴在石头上, 露出一圈雪白的香肩。
头上顶着两个小丸子, 毛毛茸茸的。
她笑着朝他摆了摆手,还故意撩了捧水朝他泼了一下。
可惜他坐太远,根本泼不到。
靳朝安顺手捡起一粒小石子, 连瞄准都没有, 直接从他指间弹了出去, 正好砸在庄灿脸前,扑哧一声,沉入水中,溅起一小片水花,滋了她一脸。
“你找死啊!!!”
声音传来,靳朝安低下头,唇角扬了扬。
午后的阳光穿过头顶的枝叶,打落在他的肩头,而他并没有意识到,此时此刻正沐浴在阳光下的自己,脸上到底是怎样的表情。
……
这两日,靳朝安和庄灿几乎形影不离,俩人每天就手拉着手到处乱逛,一个也不练功了,一个也不修行了,于是很快,俩人就被分别叫去了方丈室谈话。
方丈亲自谈,这真是最高级别的待遇了,看来这俩人最近的行为确实已经到了众人忍无可忍的地步。
庄灿还好,没被说两句,就被元真师傅领了回去,把她带到藏经阁。
说是让她读经修心,实际就是趁机使唤她打扫经书。
庄灿知道本周该是她师叔值日,也没拆穿他,元真便举着卷经书躺在窗户下,一边当督工一边晒太阳,庄灿就楼上楼下认认真真地擦起了经书。
另一边,方丈室里。
靳朝安盘腿坐在方丈对面,双手垂在大腿上,他微低着头,眼皮子不停打架,身子已经有点摇摇欲坠了。
方丈咳了一声。
靳朝安睁开眼,昏昏欲睡,“结束了?”
方丈摇了摇头。
“老衲方才所言,你可听清?”
如此一车唠叨,靳朝安全都左耳进右耳出,怎会听清?
“听清了。”
“好,你来说说,学佛之人需要遵守最基本的五戒是指哪五戒?”
靳朝安掏掏耳朵,打了个呵欠。
“不杀生、不偷盗、不邪''淫、不妄语、不饮酒戒。”
方丈点了点头,“那你可知五戒之首为何戒?”
靳朝安按了按太阳穴。
老方丈伸出手指点了点茶水,在木桌上写下两个字。
色戒。
“何为色戒?”
“不近女色,清心寡欲。”
“非也,‘色戒’并非完全戒掉色与欲,”方丈捋了捋花白胡须,“所谓‘色戒’,其更强调的是‘礼’,它所倡导的是节制,是不可过度。
‘色戒’要求信众重礼,不可荒淫无度,要懂得节制,重礼法,只有在如此清净心之下,一切想法才不会失"色",才真正做到了"戒"。”
心有节制,不能过度,乃为色戒。
靳朝安哼笑一声,“妙。”
回去后,靳朝安和庄灿就被隔离了。
他倒也踏实了两天,规规矩矩去念闻堂修行,到点去爷爷那儿打个卯。
只是两天过后,就有点心不在焉了。
靳盛洪在书房写毛笔字,叫靳朝安立在一边为他研墨。
墨汁沾了手,都没有发觉。
老爷子点了点他。
靳朝安回过神来,望着指尖的墨渍,敛了眉。
何止是指尖,砚台四周也是乱七八糟。
老爷子摇头叹气,挥挥手把他打发了回去。
庄灿在藏经阁过得倒是不错。
这个地方,尤其给她安心的感觉。
这一日,有个小沙弥过来喊她,说是东院儿的贵客请她过去一趟。
到了,才知道,请她过来的人正是靳朝安的爷爷,靳盛洪。
老爷子端坐在棋盘前,抬抬手招呼她,“会下棋吗丫头?”
“会一点。”何止是会一点,庄灿以前和他师傅下棋的时候,可是能把他杀个落花流水。
“过来陪爷爷下盘棋。”
庄灿欢快地坐在了靳盛洪对面。
这还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接触传说中的大人物,怎么瞧着,都觉得这老人还挺和蔼可亲的,和靳朝安可一点都不一样。
他那个性格,真不知道是随了谁。
庄灿下得认真,技术也好,老爷子倒是有些吃惊,没想到这小丫头还真有两把刷子。
但最关键的,还是庄灿的态度。
这盘棋,靳盛洪虽然险赢半子,却也十分满意。
毕竟对弈,就是要棋逢对手才有意思。
“谢谢爷爷。”
“谢我作何?”
“爷爷故意让我了,才让我没有输得那么惨。”
靳盛洪哈哈笑道:“再陪爷爷来一局。”
“正有此意!”
其实第一局,两个人都放了水,以至于这二局的战况,就比第一局时要激烈许多。
庄灿把棋子抵在下巴那里,微微簇着眉头,绞尽脑汁地思考。
正在胶着之际,耳边便传来懒洋洋的声音。
“十六之四,爬。”
庄灿扭头看到靳朝安,这人不知何时来到的她身后,此刻一只手正不老实地缠着她的发尾。
还揪了揪,示意她快点听他话。
“走开走开,观棋不语懂不懂?”庄灿瞪了他一眼,把散在背后的长发撇到胸前。
靳朝安转而揉了揉她的头顶,“听话,爷爷累了。”
什么意思,合着爷爷一直在逗她玩呢?
靳盛洪让靳朝安不要说话。
靳朝安便独自坐到一边,泡茶饮茶,老神在在。
半刻钟后,庄灿认输。
“丫头的水平可比老三强多了。”爷爷由衷表扬了她一番。
庄灿下巴一扬,趾高气傲地来到靳朝安面前,哼了一声,“听到没?爷爷夸我比你强呢,就你那半吊子水平,还好意思指点我?”
靳朝安端坐在桌前,薄唇微微扬起,把刚沏好的茶递到嘴边吹了吹,随后喂到庄灿唇边。
庄灿斜倚着桌沿,下意识俯身过去,也没伸手,就着他的姿势喝了一大口。
杯子本来就小巧,一口很快见底。
他们用的是同一只杯子。
老爷子在他们身后咳了咳。
庄灿才反应过来,耳朵微红,明显害臊的样子。
靳朝安自始至终淡定自若,唇角微微扬起若有似无的淡笑。
那笑,也并无其它含义。
庄灿陪老爷子聊了会儿天,聊到她家里的事时,靳盛洪明显顿了一下。
“你姓庄?”
庄灿点点头。
“你外公可是庄九年庄教授?”
“爷爷认识我外公?”
“我与你外公有着七年同窗之情。”
“可惜外公在我很小时就去世了,不然一定能从外公口中听到很多他和您老人家的学涯趣事。”
“?????你外公可是个很厉害的人,连我都自愧不如啊。”
只可惜她外公去世得早,庄灿外公外婆去世后,庄家随后也没落了……不然就凭一个孙幼蓉,哪能这么容易就欺负到她们头上?
庄灿并不想提这些事,她把注意力放到了书桌一角。
那里摆着一个原木相框,里面是张老照片,照片外没有玻璃罩着,但是看起来却干干净净,半点灰尘都没有。
想来,是被人每天精心擦拭过的。
庄灿凑近,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叹。
“好美啊!”照片中是个民国风打扮的年轻女子,看着似乎也就十七八岁的年纪,穿着阴士丹林的旗袍装。
女孩眉眼深邃,五官小巧,重点是超级精致!一点点缺陷都找不出来的那种,脸型也是标准的鹅蛋脸,微微一笑,显得又清冷又高贵。
乍一看还有点眼熟,庄灿正想着像哪个港台明星呢,脑海里就忽然闪过靳朝安的那张脸——卧槽,这不就是女版的靳朝安吗?简直一毛一样!
庄灿像是发现什么新大陆,一抬头,老爷子就已经把相框拿在了手边。
他从怀里掏出一方帕子,眼神专注地盯着手里的相片,一下一下地沿着相框的边沿擦拭着,四周凹陷的地方最容易落灰……老人的动作温柔轻缓,像是在擦拭着什么宝贝,让庄灿忍着连大气也不敢出。
她看得出老人眸中流露出的深爱,便不想打扰了这片刻的美好。
“她是我这辈子最爱的人。”靳盛洪眼含热泪。
庄灿轻轻拍了拍爷爷的背,表示安慰。
这个女人,应该就是靳朝安的奶奶了。
不过他奶奶的基因是真的强大。
靳朝安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三步,庄灿就坐到了他身边。
她撑着下巴,歪头看他,眼睛还有点红红的,她一手揉着眼睛,“你和你奶奶长得好像啊。”
靳朝安手里的杯子微地晃了下。
庄灿没有注意到。
她的眼睛越揉越红,“我刚刚在里面看到你奶奶的照片了。”
靳朝安一把扯过她的手腕,紧紧盯着她兔子似的眼睛。
庄灿被他吓了一跳,“你干嘛?”手腕被他攥得生疼。
也不知道哪句话触动了他的情绪开关,这人几乎一秒变了脸。
靳朝安眼神阴鸷。
双腕都被他攥在掌中。
庄灿还在不停眨眼,好像睫毛进了眼睛了,她很不舒服,“松开我,我难受!”
“哪儿难受?”
“眼睛。”
“为什么难受?”
庄灿觉得他像是有什么大病,“迷眼了!”
“为什么迷眼。”声音冷酷无情。
他紧盯着庄灿那只布满血丝的眼睛,双眸中毫无动容。
“刚才哭了……”
“谁让你哭的?”
“你有病吧!”庄灿实在忍无可忍,照着他小腿狠狠踢了一脚,趁机抽回手。
她低头揉着眼睛,越揉越痛。
靳朝安再次撇开她的手,庄灿刚要挣扎,就被他一把拉进怀里。
他快速低下头,把嘴唇贴到她眼前,颤音似的,“我来。”
说完,就用双手捧起了她的脸颊,向上微微一提,轻轻“呼——”了一口。
温热的气流呼打着她的眼睛,让她的心跳不自觉地加速,一种前所未有的情绪迅速占领了大脑。
靳朝安小心翼翼地吹起了她的眼睛。
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温柔。
……
中午,俩人陪爷爷一起吃了午饭。
午饭后,又回到了书房,靳朝安陪爷爷一起练字。
写的是《金刚经》。
庄灿在一边为他们研墨,不过这会儿,她困得要死,实在没心情看他们写得咋样。
就觉得他们是在画蜈蚣。
“灿灿去歇会儿吧。”爷爷发话了。
庄灿头跟捣蒜似的,听了爷爷的话,也不虚伪客套,直接撂挑子闪人了。
靳朝安写得极认真,笔墨横姿,入木三分,一眼也没有看她。
倒是爷爷笑了两声,“是个有趣的丫头。”
“傻。”靳朝安说。
“喜欢傻的?”老爷子哈哈一笑。
靳朝安写完最后一字,整页非常漂亮,可以说得上行云流水,字字珠玑。
他沿着宣纸的对角线划了一个大大的叉,放下毛笔后,哼了一声,说了两个字,“无聊。”
……
庄灿也没走远,而是伏在外间小厅的桌子上眯了会儿眼。
她没让自己睡熟,十分钟后,就坐了起来,摇了摇脑袋,让自己清醒过来。
她给自己倒了杯水,路过书架的时候,余光忽然瞥见一张红色的贺卡。
夹在扉页中间,比书本高出一寸,外观精致,尤其显眼。
庄灿一边喝着水,一边抽出那张贺卡看了看。
结果嘴里的这口水差点没喷出来!
他奶奶的,这他妈的哪儿是什么贺卡?敢情是那狗男人的请柬啊!
靳朝安出来的时候,就见庄灿呼哧呼哧地坐在桌子前,手里攥着本书,扇得比风火轮转得还快。
一张小脸憋得通红。
“跑八百去了?”
“滚蛋!”
靳朝安一手按在她头顶,被庄灿猛地抬头照着手腕狠狠咬了一口。
靳朝安“嘶”了声,迅速抽回手,“有病?”
“对!就是有病!我狂犬病,咬死你!”
靳朝安把她拎到院子,“有病去治。”
庄灿甩开他,气得跟斗牛似的,恶狠狠地瞪着他,“治个屁!老子是被狗咬了!把狗杀了才解气!”
靳朝安纳过闷儿来,“说谁是狗?”
“你!你是!”
“我怎么你了?”
“你骗我!这个骗子!渣男!无耻!”
“我骗你什么了?”
“你还有脸问?嘴上说爱我,扭头就跟别的女人订婚!这还不是骗我?你就是在欺骗我感情!”
庄灿被请柬上的日期气疯了,气到直接忘了自己的身份。
这才好了几天,就开始蹬鼻子上脸了。
靳朝安嘴角微沉,看起来也带了一丝薄怒,“说过爱你不假,可我几时答应过你不和别人订婚?”
“你混蛋!”庄灿推了他一把,扭头就跑了。
靳朝安回到房间。
晚饭也没吃,胸口一直有些发闷。
傍晚,彭晋敲门。
“进。”
“三哥,时间不多了,您该回了。”
靳朝安慢条斯理地解着衬衫上的纽扣,听了此话,动作却越来越慢,好像慢一点解,时间就能慢一点流逝似的。
呵,多可笑,他竟还幻想着在这里呆上一辈子。
“再容我两天吧。”
“这两天,已经是硬挤出来的了,再容两天,怕是那边就要坐不住了。”
见靳朝安没有说话,彭晋又大着胆子说了两句,“三哥,别忘了您回来的目的,咱们还有很多事要做,时间不等人……”
本来是计划上周回的,结果不仅多耽误一周,这一周,甚至连一句公司的事都没过问过。
三哥做事,其实彭晋还是很放心的,就是前天交班的时候碰见延良,听他嘟嘟囔囔地抱怨了一句,说三哥最近大有“芙蓉帐暖度春宵,从此君王不早朝”的意思,彭晋的一颗心就冷不丁地提了起来。
“知道了。”
到底是走,还是不走,他却没明说。
“三哥……”
“下去吧。”靳朝安挥了挥手。
彭晋叹了口气,只得退下,关门的时候,还听到了屋内传来的几声清咳。
……
庄灿胡搅蛮缠一顿,这会儿冷静下来,清醒了不少。
她也觉得自己作过了。
主要还是这两天的自我感觉太好,太飘了,导致冷不丁看到靳朝安马上要和沈夏订婚的消息,一下子接受不了。
而且就在下月!这打击实在太大,搁谁谁也受不了啊!
庄灿是想把靳朝安彻底抢到手的,只是没想到这狗男人居然真打算一脚踏两船。
她还真是小看他了!
也是高估了她自己。
靳朝安和沈夏订婚还好,就怕要不了多久就会结婚,要是真的结了婚,很多事就难办多了。
尤其沈家这些杠精这么麻烦,庄灿预感到的阻力只会更多,所以绝对不行,她必须要把沈夏踢走。
好在还有时间。
庄灿看了看表,这会儿已经晚上十一点了,靳朝安应该已经睡了。
其实她心里非常后悔,好不容易才和他走到现在这一步,万一一夜回到解放前那不就前功尽弃了!
而且隔夜仇什么的可是最伤感情了。
不行不行,庄灿从床上“蹭”地坐起,抓上外套就跑了出去。
刚下游廊,庄灿便一个急刹车。
看着迎面走来的靳朝安,庄灿喘着粗气眨了眨眼。
月光料峭,洒在她薄薄的肩头。
这条路,只可能是来找她的。
夜晚山里气温低,靳朝安也披了件休闲外套。
有点像棒球衫。
里面是成套的睡衣和睡裤。
真丝质地,竖条纹的,银灰色,看起来很宽松。
他洗了澡,大概也没怎么吹干,随便向后梳了两下,额前的头发全都背在了后面。
外套披在肩上,他双手插在睡裤的口袋里,朝她走了过来。
他这副装扮,尤其这发型,外加这走路的姿势,简直是个不折不扣的黑''大佬。
庄灿下意识开口,“我是出来看星星的。”
她这条路,也只可能是过去找他。
“?????是么,”走到她身边时,靳朝安抬手把她敞着怀的外套拉链拉上,“好巧,我也出来看星星。”
庄灿忍着不笑,“不然一起?”
……
今夜的星星倒也十分给面儿。
星空璀璨,如银河一般。
铺在深蓝色天幕,美丽动人。
庄灿不知从哪搬来个木梯子,两个人便爬上了屋顶。
当然,靳朝安不想爬,是庄灿撒娇卖萌死活求他上去的。
“去嘛去嘛,上面看星星视野更好更漂亮呢~”
靳朝安拒绝,“不觉得。”
他只觉得那样很傻。
“可是那样很浪漫呀。”
见他不为所动,庄灿又小声嘟囔了一嘴,“以后可能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
不知是这两句中的哪一句触动了他,靳朝安牵起她的手,走到房檐后。
他让庄灿先爬,他扶着梯子。
屋顶上,两人并排坐着,贴得很紧。
山上昼夜温差大,即便入夏,夜风也是凉的。
靳朝安把外套脱了,披在她身上。
“不要,你会冷。”庄灿假惺惺地推了推,没推开,反而被他连人带衣服一起搂在怀中。
靳朝安一只胳膊搂着她的肩膀,他凝视着她的眼睛,比天上星更美,“这样就不冷。”
说完,便低头吻住她的唇。
热气纠缠,似乎真的暖和了一点。
他没有太过分的举动,只是温温柔柔地拨弄着她的唇瓣,柔情似水。
她予以回应。
此刻,除了呼吸和心跳,便只剩了蝉鸣与山风。
……
庄灿把腿伸好,拍了拍大腿,让靳朝安躺在上面。
靳朝安倒也没有客气。
他躺好后,庄灿就抱住了他的脑袋,把他紧紧裹在臂弯中。
只露出一张漂亮的小脸。
靳朝安枕着她的大腿,任由她抱着,偶尔不安分地rua下他的脸,眼睛就一直盯着头顶的星空。
第一次,这是他第一次煞有介事地看星星。
还是和一个女人。
庄灿在他耳边小声说,“下山以后你还会像现在这样对我吗?”
靳朝安把玩着她的手指,几分心不在焉,“你想么?”
“想,可是你要订婚了,肯定不会再像现在这样对我。”她语气好委屈。
靳朝安捏了下她手心的肉肉,好软,“你乖乖听话,我就不和别人订婚。”
庄灿虽然不信他的鬼话,但还是装出一副惊喜的样子,“真的?”
“你会听话么?”
庄灿低头亲了他一口,“会。”
……
看完星星,俩人各自回房睡觉。
庄灿住在后院,还是之前靳舒宁和沈夏的那间厢房。
当时分配的时候,还是靳舒宁先选的房间,之所以选在后院,也是想和爷爷住得更近一些。
靳朝安回了房间,换了身睡衣,躺下时,一只手情不自禁地搭在了胸口。
想到明日要下山,心尖上仿佛就有什么东西一点点地冒了出来。
那种感觉,说不清又道不明,却生生不息地拉扯着他的心,可真的令他难过。
作者有话说:
节日快乐
第43章 红罗寺篇
夜半, 后院儿忽然起了大火。
“走水啦!走水啦!”敲锣声响彻夜空,走廊上很快传来凌乱的脚步声。
整个东院儿一时间沸沸扬扬。
延良冲进来的时候,靳朝安已经走到门口, 延良护着他来到后院儿,后院儿此刻火光烛天。
来来往往的和尚接力往火场运送水桶,一桶又一桶的冷水泼下去, 火势却丝毫没有见小的意思。
起火的房间是靳盛洪的起居室, 连带着隔壁的书房一起遭了殃。
靳盛洪倒没有大碍, 只是受了惊吓, 此刻被靳朝安的保镖保护着坐在一边。
寺内的所有和尚都已赶到东院儿救火。
“阿弥陀佛……”冲天的火光映红了元空方丈的脸。
靳盛洪望着熊熊烈火下千疮百孔的僧寮,耳边传来木头燃烧时发出的噼里啪啦的声响,掩面垂泪道,“造孽啊, 造孽……”
这次也幸亏延良的安保工作做得到位。
保镖第一时间发现了起火的苗头,便迅速把老爷子转移到了院子里。
只是夜里突然起了大风,火势一时没有按住, 便有了越燃越旺之势。
靳朝安来到爷爷身边, 查看了下他的身体状况,确定没有受伤后,紧皱的眉头才稍稍松了些。
他抬头望向火场, 火势虽猛, 范围却不大, 只波及了靳盛培的起居室和书房,周围的寮房却都还好,没怎么被波及。
庄灿的那一间也还好。
靳朝安向那间房扫了眼, 房门大敞, 可半天也没见那女人一点影子。
他又向四周看了看, 也没看到庄灿,只有和尚们到处跑来跑去,场面极度混乱。
靳朝安再次敛紧了眉,他瞥了延良一眼,嗓音阴沉可怕,“人呢?”
延良几乎立刻就反应过来三哥在问谁,他心中一惊,也意识到了什么。
按说出了这么大事儿,那女人绝对会第一个跑出来看热闹的,不可能一点反应都没有。
而且她那么戏精和狗腿儿,肯定会第一时间装模作样地冲过来找三哥嘘寒问暖的。
可确实从始至终都没见到那女人的人影儿。
见延良哑口无言,靳朝安的脸色更加难看。
延良被三哥的眼神吓到,那眼神,明显是在怪罪,怪他工作失职,没有把人保护好,而且是很严厉的怪罪。
延良很快低头:“我这就去找人。”
“还不快滚。”
就在延良转身之际,庄灿的声音就从前方传了过来——“我在这儿!”
她几乎是扯着嗓子在喊,喊完还咳咳咳地咳了几声,一嘴的灰。
靳朝安循声望去,就见庄灿站在火场前,一手提着一只木桶,大汗淋漓地朝他挥了挥手。
四目相对后,庄灿一把丢掉水桶,迅速从灭火的人群里挤了出来,迫不及待地奔向他。
庄灿不管不顾地奔向他怀里,靳朝安也不管不顾地抱住她。
由于跑得太快,差点没从他身边直接冲出去,靳朝安用尽全力才把她搂住。
庄灿一抬头,额头就磕到了他的下巴。
这仔细一瞧,小脸灰扑扑的,简直脏得要死。
“好奇怪哦,你刚刚明明没有喊我,可是我就觉得你在找我,结果我刚一抬头,就看到你在看我。”
距离太远,她自然没有看到他目光中流露出的紧张和焦心。
“在救火?”
“是啊。”庄灿推开他,她全身上下都湿透了,分不清是汗还是水,“说是佛灯引起的,但是好奇怪呀,这佛灯在堂屋,又怎会烧到书房呢?这火起得这样急,偏偏赶上大风,你说怪不怪?”
靳朝安面沉如水,没什么表情,好像知道什么,又好像不知道什么,他伸手拍了拍她的头,很轻,像是安抚,又像是在警告她不要瞎操心。
庄灿不知道他在打什么哑谜。
她没功夫细想,转身就要继续去救火,被他一把按住,“老实呆着。”
庄灿只好转身去关心爷爷,“爷爷,您没事吧?”她知道靳盛洪没有受伤。
靳盛洪摇摇头,下一秒,却猛地从石凳上站起,瞬间变了脸色。
“糟了糟了!照片,照片,我的照片,那可是我唯一的一张……”
那是他此生唯一的念想!
他一时激动,热泪都滚了下来,蔓延过苍老的面庞,让人看了尤其不忍。
靳盛洪手指颤颤地指向那一个方向,他情不自禁地要向前去,身旁的保镖不敢对老人家对手,靳朝安便亲自抓住他的胳膊,不让他过去,“您想干什么?”
“照片,我要照片……”
靳朝安“嗬”了声,“人活着没见您心疼,死了就不必装模作样。”
老人发出一声恸哭,靳朝安无动于衷地看着他,手上的力度却丝毫没泄。
“三哥!”延良突然在他背后喊了一声,靳朝安瞬间意识到什么,扭头一看,果然庄灿已经不见了。
他抬起头,正好看到庄灿将一桶水倒泼在自己身上,随后她用湿衣服捂住口鼻,丝毫犹豫都没有,一猛子便冲进了被烈火吞噬的书房。
头顶一声惊雷,像是要下雨。
火场那边已经冒出浓浓黑烟,从远处看,内部依旧火光冲天,火苗甚至顺着屋檐张牙舞爪地往上蹿。
靳朝安猛地咳了一声,他弯下腰,一手捂住嘴,一手死死撑着身旁的石桌。
片刻,他打开手,随意扫了一眼,延良震惊地看到三哥掌心摊开的一摊血迹。
“三哥!”
靳朝安将手心攥成拳,转而朝他低吼,“还不快去!!”
延良只得让保镖护好三哥,随后带了两个人冲向了火场。
火势实在太大,老天也是干打雷不下雨,救火只能靠井水,这一来一回,光路上就撒掉不少。
延良还没进去,就被猛然掉落的房梁拦住了脚步。
他向后退了两步,正准备一鼓作气冲进去,脖领子就被人从后面一把揪住。
延良刚要反击,余光看到三哥,立刻住了手。
靳朝安狠狠一拽,将他整个人直接掀翻到一边。
“滚开!”
他一脚踢开了挡在面前的房梁,火星子漫天翻飞。
扫除障碍,靳朝安大步向火光迈?????去。
延良眼看三哥要亲身闯火场,满头大汗哗哗流了下来。
他是贱命一条,死不足惜,何况他的命本就是三哥给的,三哥的吩咐,他从来都万死不辞。
但三哥不一样,他是万金之躯,但凡有一点差池,他就算以死谢罪也难辞其咎。
“您不能进去!”
延良也顾不得爬起,直接抱住靳朝安的大腿。
“我让你滚。”靳朝安抬脚将他踹开,可没走两步,又被延良咬牙死死拖住。
一旁的和尚也在拦他。
靳朝安额头的青筋暴起,他握紧拳头,即将爆发,也就是在这时,庄灿像只兔子似的从火场里一猛子蹿了出来,由于躲闪不及,直接蹿到了靳朝安身上。
像个考拉抱一样的姿势。
“烫烫烫烫烫!”她感觉屁股都要烧着了!
衣服也是破破烂烂的,一张花脸惨不忍睹。
靳朝安抱着她转了个身,背对火光,一头埋进她颈窝,他拼命吻向她的脖子,感受她炙热的温度,亲吻她的耳根,嘴里拉扯着她凌乱的发丝,萦绕在鼻尖的全是烧焦的味道。
他大声喘着粗气,贴在她的耳朵里说了一句什么,几个字,庄灿没有听清。
她只觉得痛,好痛。
后背密密麻麻的刺痛,像针扎一样。
在里面的时候,她被倒下的柜子不小心砸中了后背,痛得她差点暴走,有一瞬间,她甚至觉得自己凶多吉少了。
好在她有过火场逃生的经验,曾经也跟着救援队的工作人员去救过火,在逃生/求生技能这方面,庄灿自信还是有点本事的。
不过找东西这种事儿,总归还得靠运气。
庄灿刚刚冲进来的时候,也就给了自己十分钟时间,毕竟火已经烧了一阵了,湿毛巾已经起不到多少作用,她本来也是想碰碰运气,照片能找到最好,找不到她也没有办法。
不过她今日运气爆棚,火势从外面看着严重,里面倒是还好,庄灿凭印象冲到写字台前,很快就找到了照片。
只不过外面的相框被烧坏了,因为没有玻璃,相片也被烧掉了一个角。
好在还能看!
庄灿从靳朝安身上下来,她强忍着背痛,没让自己表现出来,反而笑了笑,一张脏脸就牙齿白得晃人。
她把紧紧攥在手心的照片抻开,摊开他的手,把照片扣在他掌心,朝他眨了眨眼,“快,去给爷爷吧。”
她一脸傲娇,像是在邀功,又像是在说“不用谢我”。
靳朝安垂眸看了眼照片,那照片上的漂亮女子仿佛也在看着他,他手心颤抖,抖得越来越厉害。
他随即闭上眼,像是强烈逼迫自己在隐忍什么——那种连沉默都无法压制下去的怒火。
突然,他发出一声冷笑,是从嗓子里轻轻哼出的那种,很怪,阴森森的,让人听了简直不寒而栗。
靳朝安缓慢睁开眼,看向庄灿。
“你要干什么?”庄灿突然觉得他有点可怕。
“干什么?”靳朝安悠悠哼了一声,说着,就把照片拿到眼前,当着她的面,一脸不屑地将其撕碎。
“你疯了吧!”庄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可是我冒着生命危险救回来的!”
“所以你的命就这么不值钱!”
庄灿:???
她肺都要气炸了!
靳朝安手一扬,碎屑轻飘飘落地,有几片还被风吹跑了。
庄灿顾不得跟他怄气,低头就去捡地上的碎照片。
靳朝安猛地拽了她一把,“起来!”
他话音刚落,头顶便起了一声惊雷,倾盆大雨一霎间瓢泼而至。
“下雨了下雨了!”耳边到处是欢呼。
靳朝安的手还掐在庄灿肩膀,俩人在大雨中僵持。
“三哥……”延良犹豫了一下,到底也不敢上前,只是吩咐手下快去取伞。
延良站在靳朝安身后,把自己衣服脱了,双手撑着,举过他头顶,虽然也顶不上什么用,但好歹比干浇着强不少。
其实有一瞬间,他是犹豫了的……庄灿刚从火场里出时,被三哥紧紧抱在怀里的表情,他是看到了的。
他知道三哥应该是碰到了她的后背,他猜测她的后背应该是受了伤。
刚刚那一瞬间,他其实是想把衣服撑在她的头顶的。
不过很快他就打消了这个想法!
在他心中三哥永远都是第一位,这是任何人任何情况都无法改变的事实!
庄灿把所有碎照片捧在手心,她像个落汤鸡一样,抬起头来怒气冲冲地瞪着他。
因为大雨的关系,他看不出此刻她泪水横流的脸庞。
“扔了。”他命令她,语气冷到了骨子里。
“不扔!”她朝他大吼!
“扔不扔?”
“不扔!”
“好。”
靳朝安推了她一把,庄灿没有防备,直接摔在地上,一旁的延良下意识上前迈了一步。
庄灿坐在大雨中,眼看着靳朝安转身就走。
那背影带着盛怒,极度无情。
庄灿真的不明白他到底在气什么,她吃力不讨好就算了,怎么现在还落了一身的不是?
那种酸酸的委屈,蜿蜿蜒蜒地涌上她的心头,化成她的泪水,混合着脸上的雨水,汹涌地往下落。
她猛地站了起来,指着他背影大声骂道:“靳朝安!你没有心——”
血气上涌,她一下子栽倒在地。
“庄灿小姐!”
延良声音从身后传来,靳朝安刹住脚步,一回头,就看到庄灿要命地晕倒了在了地上。
他快步走到她身边,将她打横抱起,膝盖离开地面的时候,差一点没有起来。
……
寺里的卫生室条件很差。
庄灿后背的衣服被掀开时,靳朝安倒吸一口凉气。
她趴在床上,迷迷糊糊地喊着痛,喊着轻点,喊着恨你……
每个字都是轻飘飘的,像嘤咛也像呻''吟,每个字都没了往日的生气,像是被活活抽干了身体内的所有能量。
可就是这样无足轻重的几个字,却像带刺的针尖似的,密密麻麻地刺进他的心口。
那种前所未有的心痛,让他难过,让他后悔,让他无法呼吸。
她痛,他也痛。
她拧眉,他也跟着他一起拧眉。
酒精碰到伤口的时候,她下意识咬紧牙关,泪水无声地花了脸。
他也下意识地咬紧牙关,喉头又酸又涩。
她的小手一直被他攥在掌中。
清洁、消毒、上药,每一个环节,他都亲眼盯着,眼睛一眨不眨。
烫伤有多疼,他难以想象,这么严重的伤口,她当时到底是怎么忍住的?
她是怎么做到冲出火场时,还能只顾着手里的照片,对他笑出来的?
就只为了无关紧要的一张照片,值得么?
他恼她,好恼好恼。
偏偏她又如此嘴硬。
这样想着,靳朝安偏过头去,不再去看她的伤口。
……
上完药后,庄灿便睡了过去。
靳朝安不放心,等人走后,又掀开她的被子,仔仔细细地将她的身子完整检查了一遍。
从头顶到脚趾,连头发丝也没有放过,确认不再有其它伤口后,才放下心来,把被子仔细给她掖好。
他出来时,听大师简单交代了几句,大意还是寺里的医疗条件有限,最好还是去大医院详细检查一下为好。
尽管寺里针对各种伤口的药膏都是用秘方独家熬制的,是极珍贵的,很多人也为此专门来寺里花重金求药,但土药方毕竟是土药方,如今时代进步,和尚也都与时俱进,知道土药方和现代医学的差距。
尤其是烧伤这种,涉及到后期的整形问题,土药方就更没办法缓解了。
好在庄灿后背的烧伤面积不大,又及时赶上场大雨,在急救期内很大程度上减少了伤口的损伤程度,这才能靠用药暂时观察一下。
这些,不用别人说,靳朝安也知道。
“只要熬过今晚,伤口没有感染,应该就不会有大碍,只是这疤痕,恐有七八成的概率无法祛除……”
靳朝安摆摆手,不想说什么,也不想听这老和尚再说废话。
什么叫“七八成的概率”?在他这,没有概率这一说,他想要它祛除,就必须得祛除。
他没有把这个放在心上。
“但就怕万一发生感染……”
老和尚没有说完,知道后面的话不说他也都懂,于是开了贴药方,让门外的小沙弥送去厨房熬药。
靳朝安送走老和尚,交代了延良两句,又回了屋里。
庄灿不能躺着,只能趴在床上睡觉,姿势难受,后背又疼,其实她是睡不着的。
实际上,她就是倒下去的时候昏迷了那么一小会儿,一开始擦酒精的时候,她就痛得醒了过来。
她知道是靳朝安帮她脱的衣服,也是他给她擦的身子,还是他给她穿上的干净的睡衣。
上药的时候,她能感受到自己的手被他紧紧攥着,指骨都要被他捏碎的感觉。
她同样也在他的手心轻轻挠了一下,就是不知道他有没有接收到她发出的“我讨厌你”的信号。
靳朝安在外面干坐了一会儿。
期间,靳盛洪敲门,他想看看庄灿,被靳朝安一口回绝,“明天吧,现在不方便。”
靳?????盛洪也没说什么,他今晚也折腾得够呛,整个人看着憔悴了不少,靳朝安起身送他出门,元空方丈另给他准备了一间寮房,“您回去休息吧,有事儿明天再说。”
“爷爷……”庄灿虚弱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靳盛洪停下脚步,下意识看向靳朝安。
这眼神,是哀求,也是请示。
庄灿又喊了一声,比刚刚那声大了一点,看样子使出了吃奶的力气。
靳朝安心烦地后退一步,侧过了身。
靳盛洪进去时,靳朝安没有跟进去。
庄灿趴在床上,歪着头,感觉自己跟得了痔疮似的,不过好在身上盖着薄被,因为很薄,所以也不会压到伤口。
她看到爷爷进来,笑了笑,把手伸到枕头下,把藏在下面的碎照片掏了出来,伸手递给爷爷。
可惜了,只有几小块,已经拼凑不出完整的样子了。
可恶的靳朝安……
温柔的小手倒扣在布满皱纹的宽厚大掌中,两个人默契地收紧手指,握住了手。
“谢谢孩子,谢谢,谢谢……”
靳盛洪走后,延良端着一盆热水进来,放在临近的椅子上。
靳朝安也已经换了干净衣服,此刻掀起袖子,一边投着毛巾,一边淡淡问,“准备的怎样了?”
延良:“目前能见度太低,达不到直升机的起飞条件,估计明早情况会好转,不然先安排下去,明早一旦可以起飞,我们便立刻下山。”
靳朝安弯腰投着毛巾,没有说话。
他动作很慢,投一下,拧一下,再投一下,再拧一下,如此反复……那水很烫,他也好像毫无知觉,毛巾再次捞出来的时候,他淡声开口,“吩咐下去,一小时后下山。”
不等延良问,靳靳安就接着说道,“所有都不必准备,我们步行。”
“可是三哥,这雨刚停,下山路可不好走,我怕轿夫脚底打滑——”
“说了步行,不必用轿,通知彭晋,准备好车,叫医院那边也做一下准备。”
“三哥……”
“还不快去?”
延良只好说“是”。
……
听见脚步声的时候,庄灿立刻闭上了眼。
下一秒,暖烘烘的热气便呼打在她的脸上,温热的毛巾下,庄灿的一张小脸被揉来揉去,眼睛,鼻子,嘴巴,每一处都被仔仔细细地揉了一遍。
最后到了脖子,庄灿才睁开眼,正好对着靳朝安俯视下来的目光。
他大手裹在毛巾里,正低头给她擦着脖子,见她睁眼看他,也不说话,俩人就沉默着互相对视,直到靳朝安给她擦完了脖子。
“干嘛又擦一遍?”到底她先开口。
“刚才没擦干净。”指的是刚进来的时候,她浑身湿淋淋的,他也太慌,只顾着为她把身子擦干。
“擦那么干净干嘛,方便你做坏事呗?”庄灿趴着还不忘瞪他一眼。
靳朝安起身准备洗毛巾,听了,顿了顿,扭头看了她一眼,“倒是让你提醒我了。”
庄灿哭了,她现在就是个躺在砧板上任人鱼肉的弱鸡,一定是脑子抽疯了才敢口嗨去招惹这个没有丝毫道德底线的流氓!
流氓此刻已经低下了头,在庄灿哀怨的注视下,一手捂住她的眼睛,一手轻轻拨了下她的唇。
“好了。”
恢复光明的时候,庄灿下意识舔了下唇角,“流氓。”
靳朝安起身往外走,“我叫人去收拾你的行李了,半小时后下山。”
“什么?!”
结果,半个小时后,庄灿就准时出现在了红罗寺的大门口。
而且还是在靳朝安的背上。
……
第44章 红罗寺篇
庄灿后背受伤, 不能倚着,所以不能坐轿子。
唯一的办法,就是被人背着。
靳朝安不会也不可能让其他男人碰她, 所以他没有假手于人。
下过大雨的山路,还是夜间,危险和困难程度可想而知。
可靳朝安的每一步, 却走得稳当极了。
延良在前面提灯开路, 靳朝安背着庄灿走在中间, 前前后后都是保镖。
庄灿披着斗篷, 舒舒服服地趴在他在背上,甚至还迷迷糊糊地睡了一觉。
两个小时后到了山下。
彭晋的车已经在山下候命。
一见到三哥他们,彭晋就立刻打开车门,靳朝安先把庄灿小心放进车里, 随后从另一侧上车。
坐上车后,直接换了双鞋,把刚刚穿过这双满是泥泞的运动鞋递给延良, “丢了。”
他这才舒了口气, 回过身一看,身边的小女人已经翻了个身坐了起来。
病恹恹的小脸窝在红色的斗篷下,水汪汪的大眼睛脉脉地望着他。
靳朝安再也忍不住, 一把揽过她的脖子, 将她带进怀里。
他贪婪地吮吸着她的汁''液, 两片原本毫无气色的薄唇竟被他吻得鲜艳多汁。
庄灿小口喘着气,从他怀里探出身。
斗篷的帽子落下,露出嫣红的小脸。
靳朝安避开她的伤口, 将她抱在怀里, 向上提了下。
庄灿整个人横坐在他的大腿上, 侧身窝在他怀中,看起来特别的小鸟依人。
这斗篷有点大,不太适合她,是靳舒宁落在房里的。
靳朝安把额头贴向她的,亲昵地蹭了蹭,确定她额头不烫,不发烧后,才不舍地松开她。
这会儿的靳朝安,真像一只黏人的小奶狗。
庄灿也被他这番操作弄得有点迷糊,她一手撑在他胸口,不想和他搞的太腻乎,毕竟前排还坐着俩人呢,“我现在感觉挺好的。”
靳朝安拂开她的手,把她更紧地搂在怀中,“做了检查再说。”
揽着后背的手是避开了伤口的。
“开车。”他吩咐前面。
彭晋闻声发动车子,延良坐在副驾驶。
后面陆陆续续的车子同时跟上。
车子启动后,靳朝安便把她的头按向自己胸口,“睡一会儿。”
车窗外是浓黑的夜色。
山间寂静,这雨夜后的虫鸣声便格外明显。
庄灿就假装闭着眼睛,乖乖贴在他胸口,数着耳边传来的强劲有力的心跳,一声一声的,似乎跳动在她的心间。
她闭着眼睛想着事情。
想了很多,包括这段时间和他的相处,以及他最近几次突然间的反常。
想得最多的,还是他这个人。
庄灿一直知道靳朝安有很多的秘密,但他的自我防御实在太强大了,一直以来,她都找不到任何可以突破他自身防御的办法。
可今天,她有种强烈的预感,突破他自身防御的这个裂口,就要被她找到了。
那么,那张照片会是通往他内心世界的缺口吗?
其实,一开始闯进火场的时候,她真的没有别的想法,就只是单纯地想帮爷爷的忙,是后来靳朝安突然发疯,庄灿才意识到了不对劲。
说来也是老天帮她。
庄灿那时就想到了靳朝安最近的两次反常。
一次是在爷爷书房,那是她第一次见到他奶奶的相片,还夸他和他奶奶长得好像,那时靳朝安就突然像是变了个人。
再一次就是今天她去火场救照片。
这两次,毫无疑问都和他奶奶有关。
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那么庄灿自然不会放过这样一个绝佳的机会。
她的小手不安分地挠了挠他的胸膛,一下,两下,像猫抓似的,过了一会儿,靳朝安抓住她的手指,轻声,“别闹。”
他缓缓睁开眼,低头在她耳垂亲了亲。
见他醒了,庄灿把头扬起,眼波颤颤地看向他,她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你不喜欢你奶奶吗?”
不然,不会每次提到他奶奶的照片时,他就会受刺激。
靳朝安微微愣了一下,没有说话。
他盯着她的眼睛,像是要把她盯出一个窟窿。
庄灿感觉到靳朝安的表情在一点点变化,她的手指下意识抓紧了他的衣领。
也许是她这个受惊的动作触动了他,靳朝安眸底腾起的戾气瞬间褪了下去。
庄灿一鼓作气,手指轻轻抵在他心口,画了个圈圈,“我好像一点都不了解你,什么时候你才愿意给我一个了解你的机会呢?”
靳朝安睫毛轻颤。
过了半晌,他往前搂了搂她,把下巴抵在她的肩窝,低声说,“那不是我奶奶。”
车子微的晃了一下,坐在前排的彭晋和延良默契对视一眼。
这是三哥的秘密,他们自然知道,只不过除了他们,三哥从未和任何人提起过。
不会提起,也不能提起。
这件事情可以说至关重要,它不仅是三哥的秘密,更是整个靳家的秘密,延良很担心三哥会把实情说出来。
一颗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
同样震惊的,还有窝在靳朝安怀里的庄灿。
不过她的震惊不是因为靳朝安这么容易就告诉了她,而是因为这剧情走向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样啊。
庄灿之前听延悦说,靳朝安在小时候“走丢”过几年,那时候她就怀疑他根本不是“走丢”的,而是因为某些原因主动离家出走的。
因为后来延悦还透露了一个重要信息——靳朝安回来的原因。
所以,既然他能主动回来,就必然不会是被人贩子拐走那么简单。
何况凭靳家在华?????国呼风唤雨的程度,想找自家的小少爷还不简单?除非被人撕票。
因此她一直认为靳朝安是主动离家出走的,而他回来时,也已经积攒了足够强的实力。
他回来是为了报仇。
可是报复谁呢?
这个庄灿一直没想明白,直到发现他奶奶的照片,看到靳朝安的反常后,庄灿才不得不怀疑,靳朝安当年是被他奶奶赶走的,所以他才会这么激动,因为他恨他奶奶。
也许不止他奶奶一个人,参考靳朝安对他爷爷也是不冷不热的态度,所以庄灿觉得,很有可能,整个靳家当时都容不下他。
所以他回来是想报复靳家。
但他居然说这个女人不是他奶奶!
不是的话,那是谁呢?如果不是,那么之前的所有假设都得推翻。
可是那个女人明明和他长得一模一样啊?!
难道是他妈?
可是不对啊,他妈不是还活着吗?
不对不对,怎么可能是他妈呢?那女人可是他爷爷最爱的女人啊,要是他妈的话,那这关系成什么了?
话说回来,他爷爷最爱的女人,不就是他奶奶吗?
庄灿这次是真的懵了,“可是……”
靳朝安直接堵住了她的嘴。
用他的嘴。
吻了那么一小会儿,靳朝安松开她,在她的眼角又轻轻啄了一下,“睡觉吧。”
显然,他不想再说了。
前排的延良终于松了口气。
“可是——”
“睡觉吧。”靳朝安又说了一遍,这次的语气带了一点命令。
庄灿离他好近,因此也听出了他语气里的颤音,看到了他隐忍在眼底的红痕。
她伸出手指,轻轻摩挲着他有些发红的眼尾,随后靠在他怀里,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欲速则不达,她在心中默默告诫自己。
靳朝安低头看了她一会儿,像是想到什么,抬头吩咐延良,“把延悦喊来。”
“已经喊了。”
靳朝安“嗯”了一声,又把头抵在庄灿肩膀上,再次闭上了眼睛。
凌晨四点,车子抵达医院。
延悦早就在楼下候着了。
靳朝安没让庄灿去齐优那,想着他那的设备不是很全,就直接来了市里最权威的综合性三甲医院。
而且齐优的专业也不是很对口,正好这医院的烧伤科比较有名。
靳朝安让彭晋提前和院长打了招呼。
看来夜里这雨下的范围还挺大,城里也是凉风瑟瑟的。
靳朝安过来给庄灿开车门,车门刚一打开,庄灿就缩了缩脖子,延悦很快跑过来,跑到车门旁边,一张小脸写满担忧,但是三哥在,她又不敢问什么。
延良半夜给她打电话,让她立刻去医院待命的时候,她就知道准是庄灿又出事了。
一路上一颗心七上八下的,这会见了她,瞧着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严重,才稍稍松了口气。
靳朝安伸手要抱她,看这动作,是准备像抱小孩似的那种姿势把她抱进去,虽说大半夜的医院人不是很多,可庄灿还是拉不下脸,她推开他的手,一手拉住延悦的胳膊,从车里钻了出来。
“我是后背疼,又不是腿折啦。”她还是披着斗篷,回到现代城市,倒显得有点怪异。
不知道靳舒宁干嘛整个如此红艳艳的大袍子,跟做法似的。
靳朝安没说什么,就让她自己走,倒是延悦,敏锐捕捉到三哥的一点点不一样,她又看了看庄灿,咦,这俩人耳朵竟然都红了。
她虽一向迟钝,可许是跟在三哥身边太久了,对他的一颦一笑甚至比他自己还敏感,靳朝安可能都没注意到自己的变化。
庄灿下车后,彭晋把车开走,延良下来跟着三哥。
没走两步,陶潜从医院里迎了出来。
庄灿从没见过陶潜,但看着这人对待靳朝安的态度,就知道应该是他的手下。
庄灿暗戳戳地瞟了陶潜几眼,暗自腹诽,靳朝安这手下的身材一个个都挺棒的呀,陶潜自始至终一眼也没给到她。
甚至连说话也没避讳,“三哥,沈夏小姐还在医院,她坚持要见您。”
刚刚陶潜过来的时候,靳朝安的眉头就不自觉地敛了一下。
说实话,看到陶潜,他才把沈夏想起来。
这几天沈夏每天都叫陶潜给他发信息,要求见他,陶潜每天也会向他汇报沈夏的状况,自然是一天不如一天的。
可是他却一次都没回复过。
这几天过得确实有点昏了。
靳朝安没出声,所有人都在等着他发话,他只回头看了庄灿一眼。
庄灿听到“沈夏”名字的时候,就停下了脚步,一只耳朵竖得老高。
她也看着靳朝安,眼睛瞪得圆圆鼓鼓的,那点困意早就散了。
片刻,靳朝安上前,给她紧了紧斗篷的带子。
对延悦说,“你先带她去做检查。”
延悦还没说好,庄灿就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音调拔得老高,“你什么意思?”
靳朝安倒还是温温的态度,不紧不慢地掰开她的手,淡淡瞥了眼延悦。
一句话也没再说,延悦秒懂,马上把庄灿拉开。
庄灿哪里肯动,一直拽着他的袖子不撒手,声音也呼哧呼哧的,“你干什么去?你要先去见她对不对?我不许你去!”
这动静,延良延悦都习惯了,可陶潜是第一次见,难免吓了一跳,敢跟三哥如此说话还能好好站在身边的人,他得看一下。
这一看,终于明白沈夏小姐食不下咽的原因了。
像个妖精,美得勾魂摄魄的。陶潜暗暗感叹,果然英雄难过美人关。
之前还好奇,凭借夏小姐在三哥心里的地位,谁能撼动得了她的位置……
靳朝安抓住她的手腕,细细瘦瘦的一只,好像一捏就能碎了似的,他没舍得太用力,只是把自己的衣袖抽了出来。
抽出来,又有点空落落的,瞧着她兔子似的眼睛,泛着水光,狠狠瞪着自己,恨毒了自己的样子,就不想再看她。
也不想太惯她。
“很快去找你。”靳朝安摸了摸她的耳垂,随即朝延悦微抬了下巴,便毫不犹豫地甩身走了。
陶潜跟上。
他们进了另一栋楼,住院部。
庄灿也没冲过去,这会儿后背还疼,她不想折腾自己,不过她嘴可不疼,她冲着他的背影大喊大骂,“你个渣男王八蛋混蛋!我真是信了你的鬼!”
延悦戳了戳她。
“干嘛!”庄灿这会儿气不顺,看谁都烦,尤其是靳朝安身边的人。
延悦也不恼,好好扶着她,让延良带路去急诊。
延良和这边的医生都联系好了,烧伤科权威专家特地赶过来坐诊,大晚上的专门等着她。
延良看她一眼,也没说话,自顾在前面带路,不一会掏出手机,给急诊室打电话。
想到庄灿奋不顾身冲进火场的样子,延良交代事情时的态度耐心了几分。
延悦和延良打小一起长大,自然看出延良如今对庄灿的改观,不免好奇他们在山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庄灿和三哥在寺里相遇,她是知道的,彭晋和延良都和她说了。
“怎么好端端的烧伤了?”主要还是这个。
“少管!”庄灿气呼呼地跟上。
“我这半个月的真心全当喂狗了!”她又痛骂一句。
只有延悦知道,别看三哥抛下庄灿小姐先去看沈夏小姐了,但是三哥对庄灿小姐的态度,是真真切切变化了的。
作者有话说:
山上特辑end
第45章 雾影迷踪篇
……
靳朝安推开房门的时候, 沈夏一下子从病床上坐了起来。
像是被噩梦惊醒,随即看到迎面走来的人,白纸似的脸庞瞬间划过两行清泪。
真可怜。
靳朝安在她身边坐下, 屋子里开着小灯,不是很亮,但是足够看清楚对方的脸。
“是舒宁姐, 她给我下了药, 我……”她的泪突然落的凶了, 肩膀一抽一抽的, 似是怎么都停不下来。
靳朝安抬手从床头柜上抽出一张纸巾递给她。
“是我心太急,才会露出破绽……舒宁姐一定是怕我知道太多,所以才故意下药把我打发下山……”
沈夏边哭边摇头,她蜷缩着腿, 双手抱着膝盖,表情很痛苦,“她应该不会再用我了……”
靳朝安没什么反应, 甚至连表情都没变化, 好像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他只用眼神指了指抓在她手里的纸巾,“擦擦。”
“我是不是太没用了, 舒宁姐不再信任我, 我对你来说, 便是一颗彻彻底底的废子,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你也准备丢弃我了, 对不对?”
沈夏低头擦着眼泪, 想到住院这半个月, 无论她用任何方式联系他,他都从未给过她一句回复,就觉得自己彻底被他遗弃了。
她用最卑微的语气,说着最锥心的话,她甚至连头都没勇气抬起来。
“胃好点了吗?”靳朝安随意转了话题,沈夏这才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
她点了点头。
靳朝安嘴角一弯,“你辛苦了。”
沈夏隐忍在眼眶的泪珠跟着就滚了下来。
这句关心,她等了太久太久了。
可惜这话里的言外之意,她也明白?????的不能再明白了。
这几年,她在靳舒宁和靳朝安之间做着双面间谍,实在太累了。
一开始,她是靳舒宁安排在靳朝安身边的眼线。
她以为舒宁姐只是想通过她来进一步了解这个弟弟而已,毕竟靳朝安已经离开她好多年了。
之所以答应靳舒宁,也有着她自己的一份私心。
这份私心,该是很早就被靳舒宁看穿了,所以才会利用她的这份私心,来替她自己做事。
这份私心便是她的真心,她喜欢他,从见到他的第一眼就喜欢了。
靳舒宁给的诱惑太大了,她的一句话,就能让靳朝安毫不犹豫地和她在一起,成为他的未婚妻,她没理由不答应的。
是什么时候被他策反了呢?
是那一夜,被穷凶极恶的杀手追杀,他却像天神一样降临在她眼前。
不仅替她消灭了恶魔,此后还把他最贴身的保镖给了她。
他说会保护她一辈子。
他甚至为她宣告全世界,在任何场合不吝啬和她大秀恩爱,旨在暗示背后想要她命的人,他靳朝安的未婚妻,敢动她就试试看。
靳朝安知道一切,但是他并没有怪她。
“愿意为我将计就计吗?”他笑着说。
“愿意。”心都给了他,还有什么不愿意。
“我怀疑靳舒宁生过一个孩子,你去帮我落实好这件事。”
能查的一切他都已经调查了,所有痕迹都被抹得干干净净,如今唯一会留下痕迹的,只有靳舒宁的身体。
女人只要生过孩子,身体总归是不一样的。
这几年,靳舒宁的身边除了沈夏,再也没有其她要好的闺蜜。
所以沈夏便是最适合的人选。
沈夏答应了,她只知道现在是靳朝安在护着她的生命安全,她没理由不听他的指示。
他们姐弟俩在斗什么法,她不知道,也从不多问。
这也是靳朝安最欣赏她的一点。
沈夏回过神来,擦去眼角的泪,她声音虚弱,“舒宁姐大概已经知道我被你策反,她应该对我很失望,以后也不会再信任我了,但是我真的看到了她小腹的刀疤,而且我也留意过她平时的生活习惯,基本可以确定,她确实是生过孩子的。”
“只是我到底没有帮你查到孩子的具体下落……就这么被踢出局,自己也觉得很失望。上次我发给你的那个电话号码,就是舒宁姐经常偷偷联系的人,我不知道那个人是否和舒宁姐的孩子有关。”
“好好养病,不必再想这些。”
他侧身,为她调低了床头灯的亮度,指尖缓缓旋转着按钮上的螺纹,“以后也不必了。”
灯光暗下去,她已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所以……你是要抛弃我了,对吗?”
“不会。”
她鼓起勇气,“那你还会和我订婚吗?”
“会。”昏暗中他说。
“可我已经没有价值了。”
“别想太多。”
他起身要走,让她躺好,“睡吧。”
她看不清他的脸,因此也就看不到他此刻有些心急的表情。
她好久好久都没好好睡过了。
沈夏拉住他的手,语气是卑微的恳求,“你能留下陪我一晚吗?”
“有陶潜在。”他动了动手腕,被她用尽全力搂在怀里。
“就一晚,可以吗?求求你了。”
“我这些天真的好累好累,每天都在恐慌中度过,我不敢闭上眼睛,一闭上眼睛,就会梦到那些可怕的画面。”
“我甚至觉得医生护士都是他们伪装的,朝安,求求你了,就陪我一晚吧,好不好?”
“求求你了。”
靳朝安抽回袖子,再次坐下,“睡吧。”
沈夏松了一口气,一只手又小心翼翼地爬了过去,揪住了他的袖口,“谢谢你,谢谢。”
靳朝安没动,笔直地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睛,也没再说话。
直到手机铃声响起。
沈夏突然睁开眼,就见靳朝安挂了电话,突然站了起来。
她从未见过他如此迫不及待,“你去哪儿?”
袖口从她手中溜走,她奋力去追,可却再也握不住了。
他大步走到门前,也没再回头,“安心睡吧,陶潜就在外面,你很安全。”
她的泪水汹涌地往下落。
“我答应你的不会变。”话音刚落,就传来了关门声。
靳朝安出来,交代了陶潜两句,就往急诊走。
遇上迎面赶来的延悦,“她说她去上厕所,叫我在外面等着,可我等了很久都没见她出来,等我进去的时候就发现她不见了。”
延悦急得直冒汗,“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溜走的,对不起三哥,这次是我失职。”
延悦没说的是,庄灿一直不肯配合检查,怎么哄都不行,还叫她立刻给靳朝安打电话,让他回来陪她,他不回来,她就是死也不去检查。
这些话,延悦没敢说,三哥这会儿的表情也不怎么好看,她可不能再火上浇油了。
很快,延良跑了过来,把手机递给三哥,手机屏幕上是一段监控视频,“刚调了医院监控,人还在楼里,往顶楼去了。”
“我让保镖都跟过去了,刚消息过来,说人没事。”
顶楼的门没开,医院顶楼的门必然是锁着的。
庄灿就坐在正对着天台门的楼梯上。
其实她往顶楼来,也是吓唬吓唬他,没想过真的要跳楼。
只想看看这人到底还有没有心,能不能把他乍来。
楼道阴森森的,矮窗还漏风,地板砖更是冰屁股,没一会儿庄灿就冻哭了。
坐久了,声控灯都灭了。
黑暗中,她把脸埋在瘦弱的胳膊里,抱着可怜巴巴的自己,眼泪鼻涕偷偷地往下掉。
这次是真的哭了。
连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
靳朝安推开楼梯间的门,先是看到了隐在暗处的两个人,他示意了一下,那两个人便迅速消失了。
他往前走,迈上楼梯,脚步声带起了头顶的声控。
清冷的灯光照亮眼前,是一面白色的墙,他步子沉稳,甚至有一点硬邦邦的,继续向上走,转了个弯,就停了下来。
刚才灯一亮的时候,庄灿就抬起了头。
她坐的高,靳朝安得微微昂头,才能对上她的视线。
他不太喜欢仰视别人的感觉,脚下的步子重新抬起,继续向上走着。
他的脚步声和心跳同时向她逼近。
近了,便也看清了她此刻涕泪横流的脸庞。
竟然哭着这副模样。
他的心,像被一只小锤敲了几下。
钝痛的感觉,闷闷的。
好像又要喘不上来气。
“哼!”庄灿偏过头,吸了吸鼻子,胡乱擦了把脸,坚决不看这个渣男。
黑色的西裤遮住了眼前的光亮。
靳朝安伸手按住她的头顶,向下压了一下。
庄灿甩不开,烦躁地“啧”了一声,又要甩脖子时,就被他大手瞬间掰正了下巴,同时向上一提,迫使她看向自己,“委屈?”
冷色灯光下,他这表情真的很凉薄。
庄灿恍然有种回到与他初次见面时的错觉。
那时的他就是这样一副清清冷冷的表情。
好像全世界都不放在眼里。
他是至高无上的权力者,他想要谁死,谁就得死。
从不会有任何人胆敢反抗他的命令。
庄灿偶尔对视上他那双冒着寒气的眸子,就会浑身泛起一层鸡皮疙瘩。
好像自己随时会被他大卸八块,然后丢进下水道里喂老鼠。
其实在落水之前,她就知道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坏蛋。
那股子坏,说是灭绝人性的程度也不为过。
没人知道她一开始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去接近的他。
现在想想,真为自己的勇气感到不可思议。
想到最初,庄灿更是为她如今的智商感到捉急。
这样一个冷血的恶魔,怎会如此轻易便甘愿为她而折腰?
就凭这几日的朝夕相处?
她太傻了,所以活该被戏耍。
靳朝安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庄灿从他的瞳孔里看到了自己缩着肩膀的倒影。
真是好惨一女的。
又傻又天真。
“骗子。”几乎是咬牙切齿。
说完,眼圈更红了。
钳住下巴的手指忽然松了松,紧接着,拇指移到了眼前,顺着发烫的眼角缓缓而过。
最后放在了她的侧脸。
“还有呢?”
庄灿冷嗤一声,“还有什么?光你骗我还不够?”
她甩了甩头,也没甩开他的手,又上手推了两下,也没推开,也不挣扎了。
只是无声地笑了两声,垂下眼帘,显得无助无奈又落寞,“你那天在屋顶上对我说的话,也是糊弄我的,对吧?你从来都没想过毁掉婚约,在你心里,沈夏永远是第一位的,不论我怎么努力,也无法取代她的位置。
以前我偏不信这个邪,我誓死要把你抢过来,完完全全地抢过来,我用尽各种办法接近你,取悦你,套路你,尽管最后总是被你反套路,但我真的已经使出了浑身解数,我从来都没这么认真地追过一个人,甚至追到伤痕累累的地步。
在寺里这段日子,我真的好快乐,我差点就以为我已经得到你了,结果到头来依旧是南柯一梦。
你回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见她?????,你听到她的消息,脸上的紧张藏都藏不住,你不知道我看到你转身离开时的背影有多难过。”
“原来这一切全他妈都是假的。”
庄灿说完,靳朝安就用手背贴了贴她的脸。
因为手心已经湿透了。
这一刻,她的演技甚至可以提名奥斯卡小金人。
靳朝安眼神如炬地盯着她,那双眸中的火种,从炙热到冷漠,只一瞬息。
短暂到令他不舍。
真真假假,此刻,他便愿以为真。
“知道就不要问。”
他双手提起她的胳膊,“起来。”
“不起,你滚。”
“起来。”
“不起!”
“不嫌凉?”
“管呢!”
他耐心有限,“再耽误,疤会永远去不掉。”
“留就留呗,你觉得我在乎吗?反正我又看不见!”
她又笑了,“反正身上也不是只有这一处。”
小腹上的刀疤本就还在,那条疤很丑陋,虽然延悦一再强调医生说过这疤一定会下去,但是庄灿没告诉过别人她是易留疤体质,小时候脚踝被烧红的火筷子烫了一个点,后来涂了好多去疤的药膏,至今都没有去掉。
她一直都不太敢看刀口愈合后的样子,有一次上厕所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在灯光下仔细看了两眼,还真是丑。
她没信心这疤一定能下去,虽然现代医学的医疗手段非常先进,当然,整容整形技术也很发达,靳朝安给她搞来的这些药膏更是牛逼,一瓶30ml的小玩意就要几十万,可她依旧还是没有信心。
后背是什么样子,她是一眼都没看过,也不敢去想。
到底是女孩,又怎会真的不在乎呢?
靳朝安弯下腰,准备抱她。
“别碰我!”庄灿回过神来,下意识往外推他。
这次不是装的,更不是演的。
她是真的委屈极了。
刚刚的眼泪也都是真的。
那些眼泪全是酸的。
靳朝安顿了顿,依然把手放在了她的背后,仔细避开了伤口的位置。
下一秒,她就被他提了起来,靳朝安的一只手很快拖住了她的屁股。
还是用了抱小孩的姿势。
庄灿刚要反抗,就听靳朝安在她耳边轻描淡写地警告了一句,“还想留在我身边,就不要跟我矫情。”
她咬咬牙,扭头瞪视着他,“所以我就活该受着,对吗?”
眼泪“啪嗒”砸在了他的肩膀上。
可惜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那张没有一点人情味的侧脸。
靳朝安抱着她走出了楼道。
其实有一句话他说的是对的。
庄灿没有跟他矫情的资格。
一开始没有,现在也不会有。
想通了这点,庄灿也就看开了。
但她是个女人,跟他在一起这么久,付出了这么多心思,到头来一点回报都没有,如何都是不甘心的。
她歪着头,不去看他,双手直直垂在两侧,不让胳膊碰到他,兀自撅着一张小嘴,以这种方式无声抗议着自己的不满。
没错,谁让她离不开他呢?所以一切她都活该受着,她没有资格矫情,但她有权利保持沉默。
她也是有脾气的。
皮鞋跟踩在清晨的走廊上,尽头的晨光像雾一样穿透玻璃,沉默对峙中的两个人,谁也没有率先开口说话。
靳朝安就那么抱着她,一步一步地走向电梯间。
“按电梯。”他先开口。
靳朝安侧了侧身子,庄灿不清不愿地伸出一根手指戳了两下按钮。
戳完,又扭过头,继续不搭理他。
电梯间光线比楼道充足,刚刚她转过头来按电梯的一瞬间,靳朝安看清了她的脸。
是真的哭凶了,一张小脸跟花猫一样。
他心头说不出什么滋味,看着她固执对着自己的后脑勺,就好想狠狠咬她一口。
庄灿猛地感到脖子传来一阵热流。
意识到什么的时候,她立刻红了脸。
靳朝安的唇还贴在她的皮肤上,他轻轻吮了口她脖子上的软肉,留下一个浅浅的牙印。
到底没有狠下心去咬。
庄灿就要发火的时候,靳朝安又迅速在那个浅色的牙印上亲了一口。
“只紧张你。”他喘息着耳语。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
他抱着她走了进去。
那四个字,盘旋在她耳际,又悄悄地钻进她的耳蜗,她默默不停地对它们说着出去出去,可它们还是排着队地溜进了她的心里。
庄灿气不过,回过头来在他的耳朵上狠狠啃了一口。
“少跟我来这套!”
这一口是下了大力气。
他不疼,反倒耳红了。
“另一只。”他扬了扬头,打算把另一只耳朵递给她。
“滚蛋!你就会欺负我!”庄灿好恼,“再信你的鬼话我就不姓庄!”
“那姓什么?”
“跟你姓!”
“也好。”
庄灿气结,歪过头去彻底装死,再理他一句她就是狗!
……
到了急诊。
延悦等的心急如焚,一眼看到他们,马上小跑过去把庄灿从三哥身上扶了下来。
庄灿抓住延悦的胳膊,还不忘推靳朝安一把,恨不得立刻和他划清界限。
这一下力气可不小,看着也不像开玩笑,是真的有气在里面的。
靳朝安向后踉跄了两步,延悦一颗心都提到嗓子眼。
试问在整个北城,谁敢跟三哥动手动脚?
可是靳朝安却跟没事人一样,理了两下衣摆后,又淡然自若地贴了过去。
就贴在庄灿的另一侧,一只手虚虚地揽在她的腰后,防止过路的行人不小心碰到她。
庄灿傲娇地“哼”了一声,懒得再搭理他,拉着延悦的胳膊就走了。
延悦想笑,生生忍住了。
之前还担心这俩人的牛脾气上来,一准又得闹掰,现在看来,这哪里是闹掰,简直是小情侣之间闹别扭啊。
要说庄灿小姐是真的厉害,她长这么大,可还从没见过一个能把三哥如此拿捏在手里的人。
延悦越发好奇在山里的小半个月到底发生了什么。
……
主任姓魏,是大名鼎鼎的烧伤科专家,大半夜的被一个电话拎到了医院,足足等了四个钟头,到现在才把这尊大佛等来。
见了靳朝安,他立刻醒了盹儿,起身便迎上前,靳朝安懒得浪费时间客套,摆了摆手,示意他正事要紧。
魏主任也不耽误时间,让身边的女医助协助自己,先是查看了一下庄灿的伤口,随后开了单子,让她先去做几个检查。
一路绿灯。
庄灿做检查的时候,靳朝安就一直跟着。
其实有延悦和护士在,他本可以留在办公室里等着的,但他执意要去,自然也没人胆敢拦着。
跟就跟呗,庄灿也懒得搭理他,假惺惺的,谁稀罕。
庄灿坐在轮椅上,一开始是小护士在后面推着,但这小护士有点毛手毛脚的,推得快不说,还有点猛。
庄灿的后背都磕到后面椅背好几次,靳朝安敛了下眉头,挥手把她打发到了一边。
等庄灿抽完血去做下一项检查时,就发现轮椅的速度变慢了,变稳了,坐着也变舒服了。
她不用看,就知道是谁的杰作。
每次都是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真当她是哈喽kitty没脾气的么,她才不会感动的好不好!
坚决不!
但是心里那股该死的火气好像真的消下去了一点点。
靠,真是没出息!
做完检查回来,庄灿就坐在一边听着,主要是靳朝安在和主任聊。
其实庄灿后背的烧伤面积不算大,只是有一处深度比较深,好在急救措施做得比较到位,现在看,也没有什么大的风险。
各种血项检查也都正常。
魏主任看她是个柔柔弱弱的姑娘,但到现在为止,都没见她脸上流露出一点难受的情绪,反倒是那种淡淡的无所谓,是真的挺让他震惊的。
烧伤面积虽然不大,但疼痛其实并不会少,她这个程度的烧伤,能有多痛,没人会比一位烧伤科医生更加了解。
何况女孩子还有自己更加在乎的东西,可是庄灿从始至终都没开口问过一句话。
整个一副摆烂的态度。
魏主任忍不住问,“姑娘,这么疼的伤你是怎么忍的?”
庄灿正坐在一边摆弄着桌子上的人体模型玩,听了主任的话,捏着小人头的手指微微顿了一下。
她本来是真不觉得什么,突然被主任这么一问,那股子心酸委屈又被勾了上来。
她没看到的是,靳朝安坐在主任对面的椅子上,忽然看向她时瞬间皱紧的瞳孔。
她说道:“就那么忍的呗,我这人反正爹不亲娘不爱的,喊疼有什么用。”
她一手撑着脑袋,继续摆弄着桌子上的人体模型,看都不看后面的男人。
魏主任意味深长地看了对面的靳朝安一眼,扭过头对庄灿笑了笑,说了一句看起来没什么关系的话,“会哭的孩子有糖吃。”
靳朝安勾了下唇角。
其实魏主任早就看出来这俩人的不对劲儿了,他也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肯定不一般。
不过能让这位如此上心,且还敢当着他的面耍小脾气的女人,必定不会是一般人。
这位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了,那是一点避讳都没有,关心和宠?????爱都是赤果果的,这一屋子医生护士谁瞧不出来?
也就这位看着没心没肺的姑娘愣是一点没瞧出来。
所以他是故意点她的。
见庄灿没再回嘴,靳朝安把视线从她身上收回,“需要住院吗?”
开始聊正事儿。
庄灿这会儿因为刚刚魏主任的那句话,有点走神了。
其实她是听进去了,所以开始思考,为什么每次遇到这种选择题他都没有妥协过?为什么每次气炸的都是她?难道是因为每次吵架她都和他硬碰硬导致的么?
那再有下次,她撒个娇卖个萌试试?
实在不行,就抱着他呜呜呜?
「会哭的孩子有糖吃」
听起来好像有点道理。
不过就凭那狗东西那副铁石心肠的样子,在他面前撒娇卖萌抹眼泪儿,能管用才怪呢。
不想了,爱咋咋。
庄灿回过神儿来的时候,就听靳朝安不容置喙地说了一句,“必须去掉。”
她知道他说的是疤痕。
魏主任刚才说了留疤的可能性很大,但是现在祛疤的方式也有很多,可以药物治疗,也可以通过激光和手术。
严重的话,只能手术,就是病人多受点罪。
现在来看,倒还没到这么严重的地步,所以他的建议是先用药物保守治疗,看看效果。
但无论是哪一种,修复后也只能说是达到接近正常皮肤组织的水平,不可能彻底恢复成原来的样子,尤其是像她腹部这么严重手术疤痕,多多少少都会留下一些痕迹的。
靳朝安说不准。
这就让魏主任很为难,但是再为难,他也得照办。
庄灿看懂魏主任的表情,回头正眼瞧着靳朝安,“怎么,祛不了你就不要我了?”
“不要。”靳朝安顷身上前,抬起胳膊,轻轻扣住她的小手,不让她再乱动人家桌子上的东西。
“所以给你的药膏,要按时仔细地涂。”他知道她有多马虎,想起来的时候随随便便涂几下,想不起来就彻底忘了这回事儿,当初还吓唬她是几十万的东西,看来也没能让她对自己多上点心。
庄灿盯着他的眼睛,瞧着他不像是开玩笑,她心里真的有点“咯噔”,“那万一真的祛不了怎么办?”
“不会万一。”他保证。
庄灿撇了撇嘴,显然是不信。
靳朝安想到什么,忽然拽了下她的手,把她拉到身前。
也不管别人在,手指一挑,轻轻撩开她的头发,俯身贴在她耳边,玩味地说,“真去不了的话,给你弄个纹身怎么样?”
庄灿扬起下巴,“纹什么?”
靳朝安笑笑,未言,只是摊开她的小手,在手心郑重写下一个字。
一笔一划,直达她的内心。
庄灿“哼”了声,抽回手,直接给他来了一记小拳拳,“美的你。”
作者有话说:
灿灿要是脾气软一点,三哥大概率会投降
第46章 雾影迷踪篇
魏主任建议庄灿在医院先住几天, 观察观察伤口,再输点消炎液预防下感染,靳朝安想了想, 决定让庄灿住到齐优那。
可庄灿却不走了,“来回折腾好烦啊,我就住这儿得了。”
实际她有自己的私心。
不过庄灿也是郁闷得很, 最近俩月都住了几次院了, 这也太晦气了, 出院以后绝壁得找个大师做做法。
靳朝安握着她的手捏了捏, 像是在哄她说,“去齐优那,照顾你方便。”
庄灿当然懂他那点龌龊的小心思,那是照顾么, 那明明就是欺负!她也不甘示弱,“不要,我就要住这儿, 我这也是为了你方便。”
靳朝安嗯了一声, 二声。
“方便你两头‘照顾’呀。”
庄灿把一只手绕到他的脖子后,“这里不是还住着一位么?都在一栋楼里住着来回照顾多方便呀,省得你还得坐车两头跑。”
她仰着头, 眼尾的红印还没褪去, 此刻却笑得别提多欠, 仿佛刚刚在楼道里委屈的不再是她,“我贴不贴心?”
靳朝安一手按在她的脑门上,把她推到一边。
他转身吩咐延悦, “给齐优打电话, 把楼提前清出来。”
庄灿拦住延悦, “我不去,我就住这儿,你干嘛这么想赶我走,还是你怕我找她麻烦?”
不等他开口,庄灿就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你放心,我现在一看见沈家人就生理性反胃,巴不得所有姓沈的都离我远远的,你现在就是求着我去找她,我都不去。”
她说完,靳朝安也没表态,只是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意味不明。
他不想被人看透的时候,就绝对不会有人能读懂他的眼神。
庄灿讨厌他这幅高深莫测的样子,有什么都不直接说,都得让人猜,真讨厌,她又努嘴瞪了回去。
“我就不走!”
延悦的胳膊还被庄灿紧紧抓着,她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最后只好看向靳朝安,“三哥……”
靳朝安的视线从庄灿身上收回。
折腾了一夜,他也倦了,见庄灿如此,他又觉得有些好笑。
庄灿见他嘴角轻轻扯了下,不知在笑什么,那笑容怎么瞧着都有几分无奈的意思,他朝延悦挥了挥手,“算了,你下去吧。”
“是。”
“等一下,”靳朝安靠在桌沿边,他曲着腿,微低着头,一只手按了按太阳穴,“先去把病房安排了。”
庄灿的瞳孔亮了亮,知道靳朝安这是答应了。
病房安排好。
是个高干病房,一个套间,楼层也比较高,四周安安静静的。
她知道这层楼里住的都是什么人物,因此也规规矩矩的,不吵不闹。
靳朝安没有立刻走。
庄灿换好药后,只能侧身躺着,而且一只手还要输液,就怎么都不太舒服。
靳朝安脱了衣服,爬上了她的病床。
病床很大,躺两个人绰绰有余。
他这会儿的眼睛已经很红了,庄灿看得出来他很累很困,其实她知道这一夜自己把他折腾了够呛,又是背着她下山,又是抱了她一路,反倒是她,在车里的时候还稍微迷糊了一会儿。
“你干嘛?” 但她还是有些警惕。
“把手给我。”靳朝安躺好,就贴在她的身侧,也是侧着身子,面对着她,把她正在输液的那只手放到自己身上,随后一手穿过她的胳膊,扣住了她的腰。
两个人就这么紧紧贴在一起。
他这个视线,不用抬头,一睁眼就可以看到点滴瓶的进度。
靳朝安固定着她的姿势,这样好让她放松下来,安心休息,不用时刻担心睡熟了压到后背,他在她的腰线处轻轻挠了一下,“睡吧,我给你看点滴。”
“你不睡?”
“我有数。”
他向前凑了一下,闭眼在她的额头落下深深一吻,旋即,喑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只照顾你。”
是他的情话。
庄灿心思千转,终究在他温热的怀抱中沉沉睡去。
厚重的窗帘隔绝了一切。
外面天光大亮。
庄灿一觉醒来,精神饱满,她眨眨眼,缓过神儿来,发现液已经输完了。
手背上贴着一小块医用胶布,腰后垫了一只软软的抱枕。
窗帘依然严严实实地拉着,屋内还是昏昏暗暗的。
也不知道几点了。
她能感觉到周围是空的,靳朝安已经不在了。
庄灿刚坐起来,灯就亮了。
延悦提着食盒走了进来,“真巧,我就说你该醒了。”
她走到床头柜前,简单收拾了一下,把食盒放在上面,“吃饭吧,崔阿姨亲自做的,都是你爱吃的。”
庄灿坐起来,活动了一下肩膀,“几点了?”
“六点。”庄灿给她看了看表。
正好是晚上六点整。
“我睡了一天啊?”她竟然连一点感觉都没有,“你三哥呢?”
“三哥有事回去了,他说明天过来看你。”延悦抓住她的手,把投好的热毛巾裹在她的小手上,给她擦干净,“你啊,总是不相信三哥,这次总该看清他对你的心意了吧?你自己想想,三哥除了对你,何时对别人这样体贴过?”
庄灿咬着唇没说话,不知道在思考什么,延悦以为她是听进去了,等给她擦完手,就见她撇了撇嘴,“切”了一声,“他体贴别人的时候我又不在场,我怎么知道?”
延悦真是拿她没办法,三哥走的时候,那副疲惫的样子,她可是真真看在眼里的,跟了三哥这么多年,何时见过他这副样子?还是为了一个女人。
延悦摇了摇头,心想这个女人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庄灿啃着花卷,还不忘嘟囔,“你也少糊弄我,你就说实话,他是不是去那边了?哼,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瞧他一下车那猴急样,生怕晚一秒委屈了人家似的,一天没见了,急都急死了吧?我呢,其实没你想的那么小心眼,你也少把我当傻子。”
“你放心吧,他爱找谁找谁,我不拦着,我要拦着这会早过去把他揪回来了,我也想通了,这钓男人呀,不能急于一时,尤其是你三哥这种渣男,还是渣男中的战斗机,哪是那么容易就被我钓到手的?反正我也不?????气馁,看吧,日子长着呢,早晚有他栽我手里的那一天。”
延悦伸手去探她的脑门。
“干嘛!”庄灿拍开她的手,瞪她。
“我看看你是不是发烧了,怎么开始胡说八道了。”
延悦笑笑,也不再逗她,给她把汤盛出来,她突然想到三哥曾经说过的一句话,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
“笑什么!”
“我在想三哥说过的一句话。”
“肯定不是好话。”
“还记得有一次我们带着可乐拍视频么,那时我跟三哥汇报了一下,三哥听完说了一句‘真想扒开她那脑子看看那玩意儿里面装的都是什么’。”
“下次你就告诉他,我满脑子装的都是怎么琢磨他。”庄灿说完觉得不对劲,又觑眼瞪着延悦,“好啊你个死丫头,居然敢给我告状?”
怪不得她的痘印帐号总限流呢,绝壁是他在背后搞的鬼!
……
此刻,靳宅。
靳长丰和靳承越也在。
曹熹媛端坐在沙发上,朝靳朝安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
靳长丰坐在曹熹媛对面,此刻放了手里的茶杯,不冷不热地看了他一眼,“老三回来了。”
“不是你们喊我回来?”靳朝安有些不耐烦,他把脱下的衣服递给靳舒宁,靳舒宁今天看着有点不对劲儿,像是没什么精神,靳朝安多看了她两眼,也没说话。
曹熹媛:“先坐,尝尝你二叔带来的新茶,还不错。”
“大晚上的懒得喝。”靳朝安走过去,往一侧的单人沙发上一倚,翘起腿看向靳长丰,“二叔有事说事儿吧。”
曹熹媛默默喝了口茶。
靳承越和靳乐言坐在偏厅假装下象棋,实际俩人全都心不在焉的,除了靳朝安刚进来的时候跟他打了个招呼,现下谁也没人说话。
靳长丰:“老三啊,山上出了这么大事儿,怎么也没见你第一时间通知家里人呢?二叔知道你神通广大,凡事儿都能自己摆平,但这事毕竟牵涉到老爷子的人身安危,你这么做,是不是太不把家里长辈放在眼里了?”
“二叔的意思?”
“我想好了,既然山上不安全,干脆就把老爷子接下山,这事儿就不需要你操心了,我已经安排人过去了。”
“二叔既然已经派人去接了,还跟我谈什么?”
“还是要征求一下你意见的。”
“二叔都学会先斩后奏了,我的意见还重要么?”靳朝安淡淡扯了扯嘴角,“只要爷爷同意,我自然没话说。”
靳长丰:“这个你不用担心,寺里肯定是不能再住的,老爷子的工作我会去做。不过说到这个,我倒是有个疑惑——”
众人也都看了过来。
“这寺庙好端端的怎会无缘无故起火?偏偏还是老爷子的房间,具体情况如何,我们也不知情,好像当时大家都下山了,这寺里也只留了老三你一个人吧?”
靳朝安:“确实只有我,不过我倒也想知道,怎么这寺庙平日里好好的,反而我一过去就起了大火?”
靳长丰:“确实,我也好奇,我想既然你是家里唯一一个在现场的目击者,最后还是得要老三你给大家一个交代。”
其他人的脸色瞬间紧绷,曹熹媛轻轻“咳”了一声。
她接过阿姨端来的热水,亲自递到靳朝安面前,“别怪你二叔心急,发生这么大的事儿,吓都能把人吓死,我刚一听到消息的时候,心脏病差点犯了,知道你们都安全才稍稍放了心,也幸亏你们这一老一小都没事,但凡出点事,我这以后的日子都不知道该怎么过。”
靳朝安微微侧着身子,眼神落在曹熹媛刚刚递过来的那杯热水上。
他的手指沿着杯子边缘轻轻打了个转儿,只听杯子发出“叮”的一声清脆的响儿,靳朝安忽地一笑,“我倒是有个事儿更加好奇,火灾发生后,我便派人第一时间封锁了全部消息,就是不知二叔为何如此迅速就得了信儿?”
靳长丰只愣了一秒,“说来也是巧合,听承越说你被方丈单独留下,原本只是半月,这下又不知你何时才能回来,公司上下迟迟不见你露面,你知道,这群龙还不能一日无首呢,何况万清这么大个摊子——”
靳长丰呵呵笑了两声,别有深意地说,“有些不懂事儿的老家伙们等不及,就都跑来找我做主了,可你说,你二叔我退都退了,哪还能越俎代庖,行使你的权利呢?那些老家伙们岁数大了,难免糊涂,老三你也别放在心上,他们要请我回去,我自然是不能应的,这不就紧着派人去山上请示你,顺便想说催催你赶紧下山,你要再不回来,可就真的军心大乱了。”
“这不就碰巧知道昨夜寺里起了大火,好在我的人到的时候,火已经被扑灭了。”
靳朝安点点头,“这样啊,二叔还真是关心我,连夜派人上山,这下过雨的山路不太好走吧?”
“你是我亲侄子,对我来说,就和承越一样亲,二叔不关心你关心谁呢?”
“我以为二叔是怕我在寺里住久了,一不小心从爷爷嘴里知道点什么呢。”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靳长丰摆摆手,“我知道你不信任我,不过没关系,日子久了,你总会看明白二叔对你的真心。”
靳朝安但笑不语,但目光却放向了门外。
与此同时,靳长丰身边的助理突然跑了进来,急急忙忙地俯在他耳边说了什么。
曹熹媛撇了下眉:“什么事儿慌慌张张的,一点规矩都没有。”
靳长丰却猛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其他人隐约听到“仓库失火”四个字。
“爸,出什么事儿了?”靳承越眼看他爸突然变了脸色,心里莫名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他赶快走过来,扶住靳长丰的胳膊,路过沙发的时候,偷偷瞥了靳朝安一眼。
发现他此刻悠然自在地晃着身子,一副胜券在握的表情。
靳承越紧了紧拳头,就听他父亲咬牙说了一声,“走。”
“出什么事儿了?”曹熹媛追问。
“仓库那边出了点问题,不是什么大事,我过去看看。”靳长丰匆匆撂下句话就走了,靳承越和助理一左一右紧紧跟上。
走到大门口的时候,靳长丰突然刹住脚步,回头对靳朝安不阴不阳地笑了笑,“老三真是有本事的人,你二叔我老了,看来不服不行。”
靳朝安懒懒挥了下手,“本事谈不上,不过是胆子比旁人大了些。二叔的本事不一定就比我小,但是胆子看来是真没我大,旁的就不多说了,东疆码头是爷爷留给二叔的心腹产业,可别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毁在您手里,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好端端的码头又怎么会起火呢?二叔你是东疆湾的唯一掌舵人,事后必然需要您给大家一个交代,这点要求不过分吧?”
靳长丰听罢拂袖而去。
一旁的曹熹媛脸色也很难看。
靳朝安望着大门方向笑着说了句,“二叔慢走。”
同时也慢悠悠地站起了身。
“你也要走?”曹熹媛问。
“不然呢?”
“不然你也可以留下,若你执意要走,我也不拦,让舒宁送送你吧,我有点乏了。”曹熹媛说完,便在保姆的搀扶下上了楼。
靳舒宁:“听妈的吧,今晚别走了,我去叫人把你房间收拾一下。”
靳朝安倒没再说什么,只是又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转身朝楼上去了。
他确实也累,懒得折腾。
靳朝安很少回来住,但是家里的房间一直都给他留着,每天佣人都会打扫一遍,当然,除了佣人,别人也都不敢随便进。
佣人简单打扫下,出去后,靳舒宁便跟在他身后走了进来。
也就只有她敢未经允许随随便便闯进他的房间了。
靳朝安没搭理她,脱了外套,站在镜子前,自顾解着袖扣和领带。
靳舒宁:“泡澡还是淋浴?我去给你放水。”
“泡澡。”
“好。”靳舒宁去卫生间把热水给他放好,贴心调成了温泉模式。
出来时,靳朝安已经换好了浴袍,正低头拿着手机打字。
“还不走?”听见脚步声,他把手机锁屏,丢在身后的大床上,抬起头不耐烦地看了靳舒宁一眼。
“听说你凌晨就下山了,所以一整天你干什么去了?”
“少管我。”
靳舒宁吸了口气,上前几步,握住他的手腕,她的手是冰凉的,“你知道……你是我弟弟,我怎么可能不管你?”
“那你管的有点多了。”
她垂眸,手腕隐隐有些发抖,“去看夏夏了?”
“去了。”
安静几秒。
靳舒宁突然抬起头,她的眼眶隐约泛红,“朝安,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你好。”
靳朝安抬起另一只手,扣在她的手腕上,他慢慢扯开她的手,同时盯着她的眼睛,笑着轻声说道,“我也是。”
靳舒宁的眼泪掉了下来。
堪堪落在他掌心。
靳朝安双手捧住她的脸,为她擦干净眼泪后,把她按在怀中,“不要再?????费心思查我,我的秘密,是你永远也查不到的,姐。”
“我只是担心你……”
“没有这个必要。”
靳舒宁擦擦眼泪,从他怀里探出身,“好,以后我不会再管你,包括你和夏夏的婚事,你自己决定吧。”
靳朝安抬手摸了下她的头。
靳舒宁想到什么,“寺里的火,你怀疑是二叔做的?”
“不然呢?把爷爷逼下山,对他只有利没有弊。”
“我倒觉得二叔不会这么做。”
靳朝安“嗬”了声,“忘了当年他是怎么对你的了?”
他拍了拍靳舒宁的脸,“记吃不记打。”
靳舒宁还想再说什么,被他挥手打断,“行了,少操点心吧,瞧你这脸色,还没结婚呢,就跟黄脸婆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两孩子的妈呢,有空多去保养保养,不该管的事少掺和。”
靳舒宁微微僵了下,半晌咧出个苦笑来,“连你都开始嫌弃我了,看来我确实得好好保养下自己,那你休息吧,我也回去睡个美容觉了。”
“快去。”
靳舒宁走后,靳朝安就进了卫生间。
等他泡好澡出来的时候,彭晋已经在房间里候着了。
“三哥,山上都处理干净了,不会有人知道火是我们放的。”
靳朝安擦着头发,懒洋洋地“嗯”了一声,“好。”
彭晋又道:“那些和尚怎么处置?”
“看着办吧。”
吹风机的声响戛然而止,靳朝安不知在想什么,眼睛里觑着寒光。
“码头那边怎样了。”
“按照您的吩咐,点了把小火,损失了点货,整体上无伤大雅。就是这批货有点特殊,是出口港城的,那边听说是不太好伺候,光是这批货,也够他吃上一壶了。”
靳朝安把吹风机递给彭晋,“帮我吹吹后面吧。”
他胳膊伏在桌子上,一手撑着下巴,眼神晦涩不明地望着镜子里的自己。
“哦……好。”这以前都是延悦的活儿,彭晋一个大老粗第一次干,还有点不知所措。
都不敢用手去触摸三哥的发顶。
彭晋这一头板寸,平时里也没用过吹风机,每次洗完头甩甩就干了,这会儿拎着手里的吹风机,简直跟个烫手的山芋一样。
靳朝安对着镜子,歪着头,看着身后的男人,轻轻笑了下。
“枪都能拿,吹风机拿不住?”
彭晋脸红道:“三哥,我知道我是个大老粗,你就别取笑我了。”
靳朝安抬手揉了揉后脑勺,“行了,关了吧。”
“再吹烫死了。”他又说。
彭晋吓得赶紧关掉吹风机。
不过今天的三哥好奇怪,怎么看,都觉得有人情味儿了不少。
靳朝安想到庄灿每次给他吹头发时,都会把小手柔柔地垫在吹风口,隔着他的头皮来回移动,就是防止温度太高不小心烫到他。
别看她大大咧咧的一个女孩,说到照顾他的方方面面,有时候甚至比延悦还要细致。
这么努力刻苦地在他身上下功夫,靳朝安总是忍不住想,要不要给她一点甜头尝一尝。
他知道她也想查他,而且方法和靳舒宁的如出一辙,都是毫无新意的美人计,只不过他从未想过自己有天竟然也会吃起这套。
还越吃越香。
真是可笑。
他也忍不住想,这么久了,一点她想要的都没有查到,会不会就让她觉得没有斗志,也慢慢对他不再那么热情了呢?
所以干脆放放水好了。
他暂时还不太想失去这种感觉。
靳朝安揉了揉胸口,兀自笑出声来,笑的奇奇怪怪。
彭晋临走时,请示三哥,“三哥,他们去接老爷子,咱们是拦还是不拦?”
“让他接。”这把火的本来目的也是为了把靳盛洪逼下山。
只不过,嫁祸给靳长丰,让靳盛洪以为是靳长丰把他逼回来的,可以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靳盛洪有个秘密,是准备带进坟墓里的,靳朝安既然逼不出来,就总得想办法让别人帮他逼出来。
总在山里躲着怎么可以。
只有回来了,才能有开口的机会。
“可是这样会不会对老爷子太残忍?”彭晋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口误,为三哥办事,怎么能带个人主观色彩呢?
一定是刚刚三哥给他好脸了,让他飘了。
“我对他人仁慈,别人何时对过我仁慈?”靳朝安却不是很在意,朝他摆了摆手,“回去吧,路上开车注意安全。”
……
作者有话说:
话筒:这一篇包括下一篇,谜题都一点点在解了,会先解沈家,靳家的事儿,大家先不用着急,不可能一口气全部解开,所有谜题都要和剧情走,本篇灿灿和三哥的关系也会最终确定,马上会有个刺激的大招。
日六很累!日三又怕大家不够看,所以希望能得到大家体谅~
后面是刀刀糖糖全程带感的,没有一直刀,放心啦
第47章 雾影迷踪篇
庄灿在病房里躺了三天, 靳朝安都没来看过她。
她大部分时间只能侧躺,要不就像个王八一样趴着。
姿势难受,人就烦躁, 一开始还能追追剧,刷刷社交账号转移下注意力,时间久了, 就只想把手机砸了。
她才不会承认砸手机的原因是因为某人好几天都没来看过她!
庄灿甚至觉得, 靳朝安之所以让她住院, 就是故意把她困在这里, 好防止她出去破坏他的好事儿。
她让延悦去打听一下沈夏是不是出院了。
延悦让她消停点。
庄灿暴怒:“快去!你不去我自己去!”
“好好好,我去我去。”延悦知道她是个说到做到的性子,怕她当真胡来,就假装出去了一趟, 实际是去超市给她买了点零食。
延悦知道她爱吃。
等延悦一走,庄灿就立刻进了卫生间,给博威打了个电话。
出来时, 病房里突然多了一名不速之客。
靳舒宁正规矩坐在椅子前, 旁边的桌子上摆着一束她刚刚带来的康乃馨。
见了庄灿,她笑了,“听说你受伤了, 还是为了爷爷受的伤, 我作为爷爷的亲孙女, 想说一定是要来看看你的。”
庄灿抿着唇,没开口说话,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只是往前稍稍走了两步, 一手扶在床尾的栏杆上。
说起来, 她和靳舒宁还从来没有这么正式地见过面。
上一次,也就是在景园,可乐不小心把靳舒宁撞倒那次,那次的庄灿别提多狼狈,两个人甚至连招呼都没打。
不过她现在和曾经的身份不一样了,以前她是狗保姆,狗保姆哪有资格说话。
那现在她是什么呢?
她弟弟的情人?所以她是兴师问罪来了?
庄灿暗自腹诽,一张小脸写满了心思,藏都没藏住,倒显得她可可爱爱的。
察觉出庄灿的警惕,靳舒宁微微笑了笑,“你应该知道我是谁吧?所以不打算喊我一声大姐吗?”
她说这话的时候,一直就端坐在椅子上笑望着她,她身上浑身散发出的那种温柔知性的气场,连庄灿都差点被蛊惑了。
好在她刚刚和博威通过电话,内心非常确定眼前坐着的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你和朝安的关系,我已经知道了,所以你不用紧张,我也不会对你做什么。”
靳舒宁的语气是真的温柔:“说实话,我是瞒着他来找你的,他不想我来见你,你应该也知道原因吧?”
庄灿坐过去一点,看了眼她带来的康乃馨,倒是满新鲜的,她晃了晃腿,心想她怎么知道?
她还是没说话。
不说不错,是真理。
靳舒宁也不卖关子:“说起来,老三真的很宝贝你。”
庄灿这就忍不住了,她从鼻子里“哼哧”一声:“他把我一个人扔在医院里不闻不问的,宝贝个——”
“屁”字让她活活咽了下去。
她起身给靳舒宁倒了杯热水,“喝水点吧姐姐,光聊天了,都忘了招待您。”
靳舒宁摇摇头:“你是病人,就不要麻烦了。”
话是这么说,却还是接过来了庄灿递来的水。
庄灿发现靳舒宁一直笑眯眯地盯着自己的脸看,她夸张地搓了两下,疑惑道:“怎么姐姐总是这样看我,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靳舒宁被她故作娇憨的模样逗笑,浅浅抿了口热水后,放下茶杯,笑了说了句,“确实漂亮。”
庄灿眨眨眼。
“你和沈夏虽是同父异母姐妹,可论起样貌来,你比沈夏有味道多了。”
沈夏虽然也是美女,但那种美就很平,不像庄灿,她们的五官虽然有点相似,而且都很精致,但庄灿胜在神态,她的一颦一笑都具有十足的张力,对男性来说简直具有致命吸引力。
庄灿凡尔赛道:“其实我觉得我就一般人吧,可能随我妈妈多一点,我妈可白了,这点我就遗传她,不都说一白遮百丑么,大概我就占了这点优势。”
“你不必在我面前谦虚,而且我看得出你是个很有自信的女人,其实你从一开始就对自己很有把握吧?”
庄灿微微挑了下眉,觉得她这句话说的挺有意思的。
于是也朝她笑了笑?????,靳舒宁回以同款,两个人的笑容都有点意味深长。
“朝安是我的亲弟弟,他是什么眼光,我自然比谁都清楚。其实他和沈夏在一起,最开始也是我撮合的,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他对沈夏一直都不怎么上心,我不是故意说这个来讨你开心,这就是事实,老三身边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在你之前,我还真没见过有谁能真正入的了他的眼。”
庄灿果然开心,这话从靳舒宁嘴里说出来,比从延悦嘴里出来要可信一万倍。
她想了想,靳舒宁确实没有讨她开心的必要。
不过她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试探还是笼络?看样子,倒不像是想与她为敌。
庄灿没摸明白她到底什么目的,只能先捧着:“我再好看,也不及姐姐你万分之一,整个北城谁不知道,姐姐你的美貌才是万里挑一的。”
靳舒宁“噗嗤”笑了一声:“平时就是用这么甜的嘴哄他的?”
庄灿才不会上当:“那姐姐觉得他吃这套吗?”
“别人肯定不会,你我还真的说不好。”
庄灿也跟着笑了两声,旁人光看氛围,可能还真觉得两个人聊的还不错。
只有庄灿自己知道那欢笑声的背后到底是什么。
靳舒宁突然说道:“看你笑起来的模样,我倒觉得有点眼熟。”
庄灿的手指不动声色地紧了紧,她“哦”了一声:“是么,刚还被姐姐夸赞容貌出众,这眼熟的概率可是不高呢。”
靳舒宁点点头:“确实,若是之前见过你,我定是能认出来的。”
她说着,低头抿了口水,庄灿见状又给她添了些热的。
她一边倒水一边说:“姐姐可能对沈家早些年的事情不太清楚,其实我还有一个双胞胎妹妹呢,就是很小的时候和家里走散了,至今都没有找到,姐姐刚才说瞧着我有点眼熟,该不会是曾经见过我妹妹吧?姐姐能否好好回忆一下,到底是在哪里瞧着我眼熟的呢?”
“原来你还有个失踪的妹妹,真是可惜了,”靳舒宁惋惜道:“那她是在哪里走丢的?”
“港城。”
靳舒宁明显一顿,不过很快淡定地摇摇头:“那就不是了,我从没去过港城,连北城都很少离开的,许是我认错了吧。”
“这样啊。”庄灿露出悲伤的神色。
靳舒宁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别难过。”
“我不难过的姐,我一直都没放弃过找她。”庄灿朝她露出一个胸有成竹的微笑。
靳舒宁点了点头,“这就对了,只要不放弃,就总有找到的那一天。”
“当然,我肯定不会放弃的,就像姐姐你一样。”
两人对视一眼,嘴角同时浮起一抹浅浅的笑意。
靳舒宁随后起身:“好了,时间也不早了,我也不好再打扰你休息,就先走了。”
“好的姐姐,我送你。”
庄灿送她出去,两人又寒暄两句,到最后庄灿也没明白她今天来找她到底什么意思。
走到门口时,庄灿忽然想起什么,拉开一旁衣柜的推拉门,从里面摘出一件斗篷,递给她:“对了姐姐,那天在山上,正好赶上下雨,天气冷,我又没带厚衣服,靳朝安就把你的衣服给我穿了,姐姐你不会介意吧?我已经让延悦干洗过了,本来想说让靳朝安带去还给你的,这下也不用麻烦他啦。”
靳舒宁又把衣服推回她身上,她声音温温柔柔的,“一件衣服而已,不碍事的,本来也是我忘在寺里的,既然你穿着合身,就送给你好了,正好这件红色也很衬你。”
庄灿心说这妖艳的大红色你送我我都不太想穿,“那谢谢姐姐啦。”
“不必客气,既然老三这么喜欢你,你也不必把自己当外人,我是他的亲姐姐,你和我更不必见外。”
“他也没有很喜欢我啦。”庄灿摸摸小脸,假装有点烫。
靳舒宁道:“一掷千金的事儿我可是听说了,他都有把你私藏在云歌的心思,还说这不是很喜欢?你不要对自己太没信心了。”
庄灿的眼睛里迅速闪过一丝意外惊喜,“原来姐姐也知道爆灯的事情?看来姐姐对云歌也很了解了?”
靳舒宁愣了半秒,旋即一笑:“我当然不了解,不过圈子就这么大,总会有人告诉我的。”
庄灿点点头,“也对哈。”
送走靳舒宁,庄灿的脸就迅速垮了下来。
延悦回来的时候,就见她盘腿坐在病床边,没什么表情地在刷视频。
延悦觉得她有点奇怪,用买来的一大兜子零食逗她,“怎么垮着个脸?”
庄灿撕开一包薯条,“沈夏呢?打听到了吗?”
其实听了靳舒宁的话,庄灿对沈夏的危机感已经减轻了那么一点点,但是出于靳朝安第一天回来时的表现,只要他一天没说和沈夏悔婚,她就一天不能放心。
“出了出了。”延悦也不是糊弄他,是沈夏小姐确实出院了,陶潜在微信群里说的。
而且她和三哥的订婚仪式提前了,从今天开始就要着手准备,这个也是延悦刚刚得知的,不过这事儿,她可不敢跟庄灿说。
“!!!”怪不得!
庄灿一脸愤怒的感叹号,“怪不得这几天都没来医院看我,敢情老相好早就出院了呗,合着我一人就不值当的过来看一眼是吧?”
庄灿嘴里的薯条咬得嘎嘣脆。
延悦刚刚在外面接收到了新任务,所以这会儿也没什么心思哄她。
只保佑过几天的任务不要出什么差错才是。
不过三哥这次的计划也太危险了……
延悦给她准备晚饭,庄灿看了眼手机后,把它揣进病号服的口袋,她起身,拎上暖壶,“我去打个水。”
延悦:“你放着吧,一会儿我去就行。”
庄灿这次住院,因为楼层的特殊性,门口就没有派保镖,庄灿也没要护工什么的,平时就延悦照顾她,饭是崔阿姨做,延良按时按点送来。
人越少越清净。
“你准备饭吧,正好我去楼道里溜达溜达,天天窝在床上胳膊腿都退化了。”
庄灿说完就推门走了出去。
她回头看了眼,延悦没有跟出来,长长的走廊,此刻一个人都没有。
她没有去这层的水房,反而去了楼下。
楼下是普通病房,正赶上饭点,环境就显得比楼上嘈杂许多。
庄灿来到水房,正在排队打水,身后突然走过来一个身穿黑色篼帽衫的男人。
男人戴着口罩,从她身边路过时,碰了她的手一下。
庄灿顺势把手心里的那张纸条塞进了他手里。
到她打水的时候,后面已经没什么人了。
那个篼帽衫还在水池边没走。
他拉上一点口罩,点了根烟,叼在嘴里,喊了庄灿一声“老大。”
庄灿回头看了看,这时水房里除了他俩一个人都没了。
她转身看着博威,“……你干嘛打扮的跟个特务一样。”
“是你让我伪装一下的。”
“我是让你伪装成病人或者病人家属的样子……算了算了,我让你查的怎么样了?”
“没进展我会来见你?”博威叼着烟,从屁股后面掏出一张照片来,照片里是一男一女,那男人就是庄灿要调查的男人。
而坐在男人对面的女人,庄灿再熟悉不过了。
刚刚,那个女人还出现在她的病房里。
“这人叫陈辉,外号辉叔,这次来云歌,就是为了见对面这个女人。”
“她叫靳舒宁。”
“你知道?”
庄灿笑了一笑,把照片折了折,塞进口袋,“我应该有一些头绪了。”
之前她还不确定那个女人的身份,现在她完全可以确定了。
博威没有说话,他想问,但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时机。
“刚刚我给你的那份名单,上面是一些女孩的个人信息,我怀疑她们的身份有问题,你去帮我查查看。”
“什么意思?”
那份名单,是庄灿在云歌的时候一点一点收集起来的,那上面的所有女孩,都有一个共同点,全都未满二十岁。
“我现在也不清楚,所以需要你去帮我查一下,我只是怀疑她们的身份是被重新做过的。”
博威道:“云歌这种地方,会有假身份很正常,就是明星出道还会换个名字呢,何况这些女的。”
庄灿摇了摇头,还是觉得不对劲儿,“不一样,而且这些身份有问题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点,她们都会被那个叫辉叔的男人从云歌带走,我不觉得这是巧合。”
说是参加特殊训练,再被送往各个经纪公司,转型做艺人,可庄灿知道绝不会是这么简单。
其实她大概猜到了他们的最终目的是什么,只不过这个目的太可怕了,她必须准备充足的证据才能把一切公诸于众。
“行,我去查,交给我你就放心吧,倒是你……”
他的眼神变了变,眼睛里流露出的是关心和心疼,“你最近怎么总住院?这次又伤到哪了,严重么?”
“小事儿,不严重。”庄灿耸了耸肩,表示自己屁事没有,她斜了博威一眼?????,“你怎么知道我总住院?”
这是她第一次住院联系他。
“我……”博威目光躲躲闪闪,他想说他一直在关注着她,包括她和靳朝安的一举一动,但是他不敢说。
可是那个人是靳朝安啊,他不说,心里又干着急,怕庄灿到死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惹了一个什么样的人物。
最后他重重叹了口气:“你和……”
“不是真的,放心吧。”庄灿抢先一步,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博威,谢谢你。”
“跟我还说这个?我的命都是你给的。”
“胡说八道,你命你是妈给的,我这么年轻可不想当你妈。”
博威知道她是故意这么说来缓解尴尬,他也配合的笑了两下。
“好了我走了。”不能再呆了,否则延悦也会起疑心。
庄灿提上水壶就要溜出去,被博威突然抓住胳膊,“老大,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啊……”
庄灿朝他笑了笑,“放心好啦。”抽出手,她迅速地消失在了门口。
……
医院外。
黑色的宾利车停在路边。
身穿篼帽衫的男人从医院大门里走出来,一道阴冷的视线从他身上收回。
车窗缓缓上升。
坐在后排的男人一手夹着香烟,指尖的火星子在幽暗的空间内忽明忽暗。
彭晋:“大小姐刚刚来过。”
还是安静。
只有轻微的吐息声。
靳朝安今天的头发全部梳在了额后,他戴着一副细边的眼镜,靠在身后的座椅上,两指死死掐着烟头。
此刻,他的下巴微微扬起,眼睛半睁半闭,他这幅样子,看起来有些病态,却又有种无法形容的狠戾。
他吸烟的时候,姿势很慵懒,吸一口会用上很长的时间,再慢慢的,一点点的吐出来,长长浅浅的一口气息,吐烟的时候,周身是寂静可怖的压抑。
他关了窗,由着整张脸沉浸在呛人的烟雾里,脸上却没有丝毫颜色。
彭晋擅作主张按下了车窗玻璃。
外面的风进来,靳朝安轻轻“咳”了一声。
彭晋赶紧把保温杯递了过去。
靳朝安按灭了烟,声音有些暗哑,“问问陶潜,会场准备的怎么样了。”
订婚宴的事情,已经由陶潜从靳舒宁手中全权接管了过来。
“好。”彭晋忍不住多嘴,“三哥,您一定要顾好身子啊。”
靳朝安懒懒哼笑了一下。
显然是没放在心上。
彭晋心里叹了口气,他知道三哥心里在意的是什么,不痛快的是什么,看着那个叫“博威”的男人上了车,他收回视线,“三哥,还让他们继续吗?再查估计会把大小姐查出来。”
他其实不太明白,三哥如此保护大小姐,怎么还会把辉叔的线索放给他们。
靳朝安拧好保温杯的盖子,放在前面的置物架里,他语气冷淡,听不出什么情绪,“让她查。”
随后他便推门下车,声音透着几分疲惫,“今晚不走了,你先回吧。”
彭晋看着三哥独自走向医院大门的背影,恍神间,竟觉出了几分落寞……半晌过后,他才发动了车子。
……
此刻病房里。
庄灿趴在病床上,延悦正在给她的后背上药。
她的下巴垫着枕头,双手玩着手机,里面也没穿胸衣,外面只罩了件宽松的病号服,此刻掀到脖子那。
靳朝安进来的时候,延悦正用蘸着药膏的棉签小心翼翼地涂抹着她后背的伤口。
听到门口传来的脚步声,延悦马上回头,看到三哥后,还没开口,靳朝安就朝她向外挥了下手。
延悦立刻意会,轻手轻脚地站起来,把药膏递到了靳朝安手中。
庄灿正趴着兴致勃勃地刷抖音,小视频的声音很吵,外加她又玩得专注,自然也就没发现身后换了个人。
靳朝安没用棉签,他伸出食指,用碘酒棒简单清洁了一下,然后撇了一点药膏,轻轻地涂抹在她的背上。
药膏有些清凉,指腹掠过伤口的时候,庄灿的身子下意识地紧绷了一下,连带着靳朝安的呼吸也滞住了。
见她没再反应,他才敢下手继续。
庄灿的抖音涨粉很快,不过都是她自己的一些自拍小视频带火的,之前她本来想当个萌宠博主,可是一发可乐就被限流,搞得她非常郁闷。
庄灿看着寥寥无几的点赞,越想越生气,“你三哥真恶心,我只要一发可乐就被限流,一发可乐就限流!这事儿肯定他干的,可恶,实在太可恶了!”
“嘶……”好凉!
靳朝安涂好后背,把睡衣向下一撩,在她屁股上拍了一下,“侧身。”
庄灿立刻扭过头来,看见是他,乌灼灼的眼珠子“蹭”的起了小火苗:“怎么是你啊?”
“好点了吗?”靳朝安把手搭在她的腰间,示意她侧身。
“沈夏呢?你没和她在一起啊?”庄灿阴阳怪气地哼了两声,干脆翻身坐了起来。
“好点了吗?”他像是没听见她的话,看着她削瘦的小脸,还是这句。
庄灿不甘示弱,“沈夏呢?”
“说你。”靳朝安轻轻掐了下她的腰。
“不好!”庄灿气呼呼地打开他的手,正要下床,就被靳朝安一把扣住手腕。
他掰正她的身子,将她转至眼前,瞬间将病号服掀起,露出小腹上的疤痕。
“浅了点。”他低了头,耐心涂抹着药膏。
庄灿心念一动,哼了一声。
“这几天干什么去了?”
“开会。”靳朝安语调平淡,头也没抬。
他低着头,因此庄灿也就轻易看到他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出席严肃场合的时候,他经常是这个发型,额发全部倒背过去,左右两边的鬓角打理的干净利落,十足上位者的气势。
一点都没乱,看样子至少今天是在开会,而且开了一天。
“没去见沈夏?”
“你希望我见么?”最后一下,靳朝安把药膏抹匀。
“不希望!”知道还问。
涂好药膏,靳朝安把衣服撩下来,由着病号服宽大,里面又空荡,如此方便,靳朝安自然是要伸手进去蹂''躏一番。
庄灿刚“啧”了声,要推开他,靳朝安就抢先一步把她拽到怀里。
“那就别再说废话。”他在警告她,以后少提沈夏。
庄灿撇撇嘴,把他不安分的大手从病号服里赶出来。
靳朝安看了眼一旁用过餐的食盒,大概是刚吃完,还没来得及收走。
他也有点饿了,从床上下来,弯起胳膊松了松袖扣,“叫延悦进来,给我弄点吃的。”
“你还没吃饭?”对面墙上就是表,庄灿扫了眼,现在整八点。
靳朝安把袖子挽好,露出一小节手腕,他捏着庄灿的下巴,拉至眼前,“忙着赶来见你,信么?”
庄灿抬头盯着他的眼睛,黑漆漆的瞳仁,她想赌气说不信,可她的眼神明显在说信。
他看出她信,俯身在他唇上亲了一口,“快去。”
晚上庄灿陪着他又吃了几口。
她本来就贪嘴,看他吃的香,也忍不住拿勺子舀了碗粥尝尝味道。
粥是海鲜粥,喝了一口庄灿就觉得被他骗了。
味道很淡,根本尝不出什么滋味。
但是挺鲜的,里面加的佐料都是货真价实,大概就是没放盐。
其实靳朝安吃得也没有很香,只是庄灿看着他吃东西慢条斯理、神情专注的模样,觉得很香罢了。
他吃饭一向如此。
庄灿不想喝了,又不好意思浪费,于是从抽屉里拿出包自己私藏的榨菜,撕开,挤出一半洒进白粥里。
顿时就有了食欲。
靳朝安盘腿坐在小饭桌对面,自顾吃着自己的粥,没看她。
庄灿好心给他也挤了点榨菜,结果很快就被靳朝安的筷子挑了出来,扔回她碗里。
庄灿又给他扔回去。
靳朝安停下,看她一眼,“挑出去。”
“你尝尝,这样好吃。”
“不爱吃,快挑出去。”
庄灿哼,故意道:“不吃就是不爱我!”
靳朝安拿起手边没拆封的调羹,在她脑门敲了一下。
庄灿哎呦一声。
最后粥喝完,碗里的榨菜也还是没动。
靳朝安今晚留下。
病床很大,庄灿侧身缩在他身边,抱着他的腰,脸贴在他胸膛,很快就睡着了。
靳朝安倚在床头,等庄灿的点滴挂完。
他搂着她的脖子,手指轻轻把玩着她的发尾。
另一只手在胸前拿着手机,亮度调到最低。
他在安排事情,偶尔抬头看眼点滴的进度。
等拔了针,他便把手机放在一边,算是真正结束一天的工作。
洗漱完,他上床躺好,摘掉眼镜,重新把她搂回自己身边。
她睡得迷糊,嗯嗯了两声,也没睁开眼睛,倒是知道顺着体温自觉往他怀里靠。
靳朝安搂着她,借着月光,盯着她红扑扑的小脸看了好一会儿。
看着看着,忍不住贴了贴她的额头。
他喜欢她睡着的样子——温顺、单纯,没有伪装,毫无攻击性。
仿佛一只手就能将她捏在手心。
不过没关系,他不着急,他有的是时间。
总有一天,他会亲手折断她的翅膀,让她心甘情愿地沦为他的掌中之物。
作?????者有话说:
明天是灿灿特辑——灿灿的过去,明天就会知道灿灿到底在给谁报仇。
第48章 雾影迷踪篇
庄灿这夜做了个很凶的噩梦。
她又梦到了那艘恐怖游轮。
因为是伪装成餐厅员工上的船, 所以白天,她只能躲在货舱,只有晚上趁着大家睡觉的时候, 她才能偷偷地溜上去。
她上船是为了找小芙。
……
庄灿在货舱里躲到傍晚,等到天黑,正好到了晚饭时间, 她才换好提前准备的衣服, 偷偷溜进了厨房。
在厨房的时候, 她略微打听了一下, 才知道这艘游轮叫白鹭号,是被一家旅游公司承包的。
这个旅行团大概有一百来人,都是一些年轻漂亮的小姑娘,看样子像是一群大学生自发组织的毕业旅行。
她没有打听到更多的消息。
送餐时, 她特地观察了一下每个女孩的脸,可是一整晚下来,她也没有发现小芙的影子。
难道她不在船上?
小芙可能出现在船上的消息, 是她从万叔那里偷听到的, 万叔是一直帮助她的警察,他的消息不可能有错才对。
除非还有人在客房里,没有出来吃晚餐。
庄灿在想, 用什么办法, 才能把所有客房都检查一遍。
正好这时管家派人去客房分发安全贴士, 她便主动承担了这项任务。
但是庄灿把所有房间都敲了个遍,还是不见小芙的人影。
失望过后,她意外发现了三楼一间不允许任何人进入的舱房。
房门上挂着“机房重地, 闲人免进”的牌子, 可是机房怎么会在三楼?还是和客房混在一层?庄灿隐隐觉得这里大有问题。
她没有贸然去闯, 那房门的锁也不是她能轻而易举打开的,她想了想,回到了后厨,决定等夜里大家都睡熟以后,再想办法去探一探。
可没料到,夜里却突然起了台风,海面上,狂风骤雨,大雾弥漫,游轮就像一叶扁舟在漫无边际的大海上摇摇晃晃。
庄灿快被摇吐,她跌跌撞撞地从卫生间里出来,猛然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按说如此大的风浪,大家的情绪都应该很紧张才是,可厨房里的所有人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她想大概是人家经常出海的原因,这种极端天气见得多了,也就习以为常。
可当她走出后厨后,慢慢发现,不止是工作人员,就连舱房里的游客——那些几乎都是初次出海的小姑娘们,居然也没有一点反应。
值班室里没有接到任何一通打来询问情况的电话,狂风暴雨中,整个游轮竟然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宁静,这让庄灿的心里生出了一丝疑惑。
梦里的庄灿,像是一个置身事外的幽灵,她漂浮在大海上,静静地看着眼前的白鹭号里发生的一切。
就在这时,一道闪电划过夜空,像是在夜幕里,活生生地撕开一道巨大的裂口,庄灿瑟缩了一下,下意识地向前伸出手。
可她却忘了,此刻的她只是一个“幽灵”,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透明的身体穿越桅杆,看着海水一点点倒灌进船舱,看着游轮在盛大而诡异的沉默中不知不觉地侧翻,看着在后厨还浑然不知的十八岁的自己,而无能无力。
过了十几分钟后,舱房里,才陆续传出惊慌失措的尖叫。
庄灿听到有人大喊,马上跑进了舱房,她看到逐渐漫过脚底的海水,冰凉又刺骨,她看到舱房尽头有几个姑娘正从房间里尖叫着跑出来,她们和庄灿一起跑上了甲板。
甲板上此刻正狂风大作,根本待不住人,庄灿心一沉,几乎立刻意识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船翻了。
而且翻船的速度非常快。
她回头看了一眼,除了刚刚和她一起逃出来的几个姑娘,其它人依然呆在各自的舱房里,房门紧闭,甚至没有发出一点求救的声音!
庄灿又迅速爬向了船头的驾驶舱,可她还没来得及闯进去,透过玻璃,愕然看到前方不远处的一个巨大的漩涡,离游轮越来越近……
她猛踹驾驶舱的门,可门却纹丝不动,像被牢牢焊死一样,她也听不到里面的一点声音。
水位不断上升,她来不及多想,只能掉头往甲板跑,可这时,一切都来不及了。
庄灿的大脑轰的一声,只一瞬间,游轮便彻底倾覆。
那几个女孩和她撞到了一起,餐厅里的所有杯具哗啦啦地往下掉,庄灿和那几个姑娘全都被撞得头破血流,可她顾不得这么多,她拼了命地游向客房,一间一间,疯狂地拍打着房门,然而大家都像睡死过去一样,没有一个人回应。
眨眼间,海水便灌满脑入整个船舱。
和她一起被困在餐厅的那几个姑娘,其中两个已经被卷入了深海,还剩下几个,围在一起死死抓着一根钢管,疯狂尖叫和哭泣。
现在只有餐厅还未被海水灌满。
可是,庄灿眼看餐厅的水位也在不断上升,她没有时间浪费,快速向她们打了个手势,让所有人拉好手,扶好手边一切能抓住的东西,跟着她一起走。
一路上,她找到了几个潜水用的氧气瓶,可无一例外,这些逃生装备都是坏的。
最终,她们被水流挤进了厕所,这里虽然狭小,里面却没有被海水完全灌满,同时也是整艘轮船水位最低的地方,只没到她们的大腿。
所有人开始抱头痛哭,歇斯底里。
只有庄灿一个人,蜷着腿坐在东倒西歪的洗衣机上,思考逃命的方案。
“现在的情况是,我们没有装备,上不了岸,在海水j根本活不了几天,唯一的希望,就是等待救援人员来救我们。”
庄灿制止了一个大哭不止的女孩,她疑惑道:“船进水的时候,为什么其他房间的人都没有反应,只有你们几个跑出来了?”
女孩脸都白了,摇了摇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另外一个女孩一直在吐,整个厕所的味道变得极其难闻。
只有一个短发女孩还勉强能够说话,她告诉庄灿:“我们和她们不是一起的。”
“我们几个本来定的是另一艘船,但因为那艘船临时取消,我们又不愿意退票,正好遇到包下这艘船的大姐姐,她看我们都是小姑娘,目的地又和她们一样,就说愿意带我们一起。”
“哪个大姐姐?”庄灿好像没在船上看到过什么大姐姐。
“一个很漂亮的女人,我亲眼看着她带着人上了船,不过后来确实看到她,好奇怪。”
庄灿指了指自己的脸,“那你们有没有见到过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
几个姑娘全都摇了摇头。
随后她们又抱在一起,悲伤地哭出了声。
“我们会不会死掉,我不想死啊,我才十八岁……”
“不会的我们不会死的,一定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起初大家就那么抱在一起彼此打气,庄灿一个人坐在洗衣机上想事情。
可是这样耗着,不仅体力流失得极快,空间里仅剩的氧气也消耗得极快,根本没有撑过多久,就有两个姑娘支撑不住倒下了。
洗手池的侧面是一面玻璃,可以看到周围的大海。
庄灿已经被冻得浑身发抖,她使劲搓着胳膊,一扭头,就看到一具尸体从玻璃前缓缓飘过。
庄灿只看了一眼,差点吐了出来。
其她女孩也看到了,接二连三的尸体从客房的窗户里飘了出来,排着队似的,飘向了大海深处。
姑娘们本就不堪一击的心理防线,在这一刻,彻底被击碎。
庄灿紧紧抓着自己的大腿,耳边响起了撕心裂肺的尖叫,有人疯了,不停地揪着自己的头发,“不会有人来救我们的!不会的!不会的!要死了,我们都要死了!”
庄灿皱了皱眉头,不等她跳下来,那女孩就晕了过去,她把她拖到洗衣机上,自己跳了下来。
水位已经从大腿涨到了腰。
她小声警告大家,不要再哭,也不要再说话,保存体力,等待救援。
她说她去餐厅找点吃的。
可是如果出去,随时有被暗流卷走的危险。
“总比饿死好。”庄灿没再多说什么,她转身的时候,腰带被身后的把手勾了一下,一方手帕从她的口袋里飘了出来。
庄灿紧张的眉心一跳,瞬间伸手抓住了它。
有个女孩看到了手帕上的图案,“这个图案好眼熟。”
庄灿把手帕举起来抖开,“你见过?”
那女孩点了点头,“就上船的时候,我在一个男人的身上见过,好像是他的纹身。”
“你确定?”庄灿把手帕上的图案仔细给她看了看,那上面是两支交叉环绕在一起的花朵,看不出是什么花。
“我确定,因为这个图案挺特别的,我还多看了几眼。”女孩想了想,又说,“对了,这个男人好像就是那些女孩的老师,我听她们叫他辉叔……这个辉叔把她们领上船,交给那个漂亮的大姐姐以后,就下船了。”
“辉叔?”
“对,看起来四?????十多岁,不过那个大姐姐真的好漂亮,当时我还偷拍了她一张照片,只可惜手机被冲走了。”
女孩若有所思地说,“不过这么热的天,大姐姐还穿着一件红色的斗篷,飒是飒,就是看起来怪怪的……”
庄灿没有听到女孩后面的话,她盯着手帕,思绪早已经回到了多年前。
……
初来港城的第一年,小芙就得了一场大病,在去医院看病的途中,被手忙脚乱的妈妈遗失在了挂号台,从那以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妹妹的身影。
那一年,妈妈手里的银行卡被一夜之间全部冻结,来港城投奔的外婆家的亲戚,也因为庄家的没落而将她们母女二人拒之门外。
妈妈最终没有经受住接二连三的打击,抱着她在深夜一起走向了大海。
是她拼了命的挣扎,又加上几个浪头的助力,最终才游回了岸边。
也是那一年,她被好心的路人送到了救助站生活。
在救助站生活了半年之后,她被一个无儿无女的好心妇人领养回了家。
从此,那个年纪轻轻便失去了丈夫的好心妇人成为了她的养母。
养母在闹市口的临街开了间海鲜铺,二楼的房间就是她睡觉的地方。
可就在她刚刚熟悉了新家不久,她的养母也死在了一场意外事件里。
什么原因?警察没有公开,通知她的时候,只说是和某些黑''势力的街头枪斗有关,后来这件事情还上了本地的新闻,但结果也是不了了之。
只是给当时的地区选举带来了很大的舆论压力。
负责这个案子的警官,是个叫做陈家万的大叔,大家都喊他万叔,庄灿后来也是被万叔安排住进了福利院里。
可是没人知道,养母被枪杀的那个晚上,其实她当时就躲在柜台下面的箱子里,目睹了全程。
她看到店铺被冲进来的歹徒砸成一片狼藉。
她亲耳听到了扣动扳机的声音,一声枪响,养母就倒在了身后的血泊里。
她捂着嘴巴,死死盯着咫尺之距的女人,泪水无声流了一脸。
等歹徒走后,她才麻木地从箱子里爬出来,爬到了已经没有气息的养母身边。
在她身旁,她发现了一方带着血迹的帕子。
后来,她把帕子交给万叔,可万叔却什么都没说。
作为证据,手帕自然被交了上去。
庄灿手里的这方,是她凭着自己的记忆仿制的。
那手帕上的图案,是本地一个名为兰花社的社团标志。
组织内每年的经费来源都由港城第一大财团康氏家族赞助。
而此次的地区选举,候选人之一,就是康氏直系后人。
她当时年纪太小,不懂这些,万叔只告诉她这是一场意外。
可她却始终无法相信。
多少个夜晚,她从枪声中醒来,妈妈被海水淹没时的回眸,养母倒在血泊里的瞬间,在阴暗潮湿的地下室被棍棒抽打的回忆,一幢幢一件件,扑面而来,像绳索狠狠扼住她的喉咙。
这么多年,她从未放弃过两件事,
一是寻找失踪的妹妹,二是寻找养母死亡的真相。
她记得那个凶手的脸,也知道他们所在的组织。
也许是冥冥之中上天的安排,在她苦苦调查兰花社的时候,命运让她登上了这艘游轮。
庄灿回过神来,发现这间狭小空间里仅剩的几个姑娘,除了她以外,都变得开始神智不清了。
她艰难地游到餐厅,捡了点没有完全腐烂的食物回来。
可是她也知道,再这么耗下去,她也撑不了多久了。
她的胸腔也开始变得越来越痛。
“不会有人来救我们的……我知道……”
她还没有找到妹妹,也还没有给养母报仇,所以她不能说,多恶心的食物,她也强塞进了嘴里,“会的,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不知是否是幻觉,玻璃外恍然出现了潜水员的身影。
她第一个反应过来,立刻游到窗前,用尽全力地拍打玻璃。
其他人也都跟着反应过来,到各个玻璃前,疯狂地呼救。
可那些潜水员就像没有看到她们,甚至都没有深入到游轮内部,在外围转了一圈后,就转身离开了。
所有人都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画面。
一瞬间,大家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包括庄灿在内。
那种绝望,在戛然而止的呼救声中,在令人窒息的狭小空间内,蔓延到了每个人身上。
庄灿握紧了拳头。
她突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真相,这个真相,在此时此刻,几乎在场的所有人都意识到了。
没有人会来救他们。
这次的沉船也并不是意外。
那些救生员,明明已经看见她们了啊……
庄灿想冲出去,可除了餐厅和厕所有限的空间没有被海水灌满,其他一点可以行动的地方都没有。
“他们是下来做样子的。”
“你们没有发现么,那些女孩的精神好像都不太正常,船上出了这么大的事,跑出来的,竟然只有咱们几个,那些女孩,一个都没有从房间出来……她们的尸体,甚至都很安详,没有一点挣扎过的痕迹……”
庄灿:“也许她们被人下药了。”
“是那个女人,我看到那个女人给她们的杯子里都放了东西……”
“够了!够了!!”有人捂着耳朵,崩溃大喊,“为什么?为什么?她为什么要带上我们!!我们……我们和她无怨无仇,我们只是来旅游的啊……只是无意之间上了这艘船……”
庄灿想到了那个叫做兰花会的社团。
所有谜题像麻团一样缠绕着她,可她想不了太多,她现在就只想着怎么逃命。
她绝不能被困在这里。
她又游回餐厅,把那些坏掉的救生装具全都拖进了厕所。
她不信这个邪,一件件地检查,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其它人一开始只是无动于衷地望着她,直到庄灿回头朝她们大喊,“快帮我试啊!”
她的身上,就像是有什么魔力,让原本已经失去斗志的她们,再一次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
他们加入了庄灿,一套套地试,最终,竟然真的让她们发现了一套可以使用的潜水装备。
喜出望外后,所有人陷入了可怕的沉默。
装具只有一套,也就意味着,只有一个人可以离开。
庄灿:“你们有谁会潜水?”
大家都摇了摇头。
其实有了潜水设备又如何,海面上没有救生艇,就算能逃上去,也逃不出这汪洋大海。
“你会。”之前开口的那个姑娘盯着庄灿,“我看到你去餐厅拿食物的时候,又潜去客舱找东西了。”
她当时是去找小芙,但那个时候,她已经不希望小芙在船上了。
可她还记得三楼那个神秘的房间,只不过,还没有游过去,她就受不了了,又迅速游了回来。
“对,我会。”她看着大家,没有说出接下来的话。
其实她想说,她也没有把握一定可以上岸,但是看到大家期待的眼神,她又怎么都说不出口。
“我们相信你。”
“对!我们相信你!”
“我们等你回来救我们。”
女孩们纷纷落下了眼泪,她们共同决定,把唯一的潜水装备给了庄灿。
而庄灿知道,这不仅仅只是一套潜水装备。
更是唯一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她咬牙,点了点头,向她们保证,“我一定会带人回来救你们的。”
然后她穿上了装备,戴好氧气罩,一刻不敢耽误,她甚至不敢再看那些既绝望无助又同样充满期望的眼神,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她从三楼探摸到了一个出口,进入大海的时候,她不停地游,胸腔里的痛要爆沸了一般。
最后,她还是忍不住,回过了头。
那几个女孩,隔着卫生间的玻璃,在向她挥手。
她把视线放大,将整个游轮纳入在眼中,才发现,那些卡在边边角角,已经腐烂的遗体,她们的头发,胳膊,腿,像是水藻一样飘来飘去,就像无数的魂灵在向她招手。
她艰难地沿着游轮绕了一圈,对着每具遗体都深深鞠了一躬。
再抬头时,正好对上三楼房间的那扇窗户。
透过玻璃,她看到了房间里的摆设,那一刻,她身上的所有血液瞬间逆流至头顶。
……
庄灿醒来的时候,是在一个海边的渔屋里。
是一个白胡子老头救了她,这个老头,就是庄灿后来的师傅。
她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要爬起来去救人。
那老爷爷几针下去,让她精神镇定了下来。
他告诉庄灿,她已经昏迷七天了。
庄灿木讷地点了点头。
老头又给她看了看手边的报纸,报纸上,那艘白鹭号游轮已经被打捞上岸。
时间是两天前。
船上游客无一生还。
新闻很简短,事故原因是游轮遇到台风被卷入深水区后倾覆,是船长操作失误导致的。
连船长也遇难了,整篇废话除了表示深切哀悼,以及一些无足轻重的追责以外,没有再说一句其它。
事故上了几天热点新闻,也没有掀起什么舆论风暴。
一百多条人命,?????就这样不了不了之了。
庄灿在海边住了一段时间,平静地养伤,伤好了以后,无家可归的她便和老头一起去了藏城。
时间久了,她看起来就像没事人一样,每天和老头吵吵嘴,逗逗闷。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多少次午夜梦回,想到那一双双充满希望的眼睛,都会心痛到泪流满面。
……
“庄灿。”有人轻拍她的脸。
庄灿猛地睁开眼,在看到靳朝安的一瞬间,几乎下意识地推了他一把。
靳朝安的头磕在床边柜的角上。
咚的一声闷响,把庄灿迅速拉回现实。
靳朝安伸手揉着后脑,脸上的表情有些可怕,此刻,他正用一种讳莫的眼神盯着她。
庄灿反应过来,吓得心跳加速,她把头立刻扎进他怀中,双手紧紧搂住他的腰。
“对不起嘛,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做噩梦了……”
她还在喘着粗气,胸腔也一起一伏的,像只猫咪一样,使劲儿往他胸口蹭,要把自己揉进他身体似的。
脸庞湿了,也湿了他的胸口,“我梦到我妈了,梦到她拉着我跳海,我不跳,她就拽着我的胳膊往海里走,我……”
庄灿没说完,靳朝安就淡淡地嗯了一声。
“你没磕疼吧?”她抬起头,紧张关切地看着他,眼睛都是红的。
“没有。”靳朝安伸手插进她的发丝,向后拢了拢,露出她完整的一张小脸,现在看着还有点惨白。
她的头发里全是汗。
随后他抬手,从床头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手,又给她擦了擦脸上的泪。
庄灿这会儿心里还是有点忐忑,那个梦做的太死了,她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胡言乱语地说一些不该说的梦话,可她又不敢问,只能暗戳戳地观察靳朝安的脸色。
丢掉纸巾,靳朝安拿过床头柜上的手表扫了眼,五点一刻,离清晨还有点时间。
“再睡会儿。”他把她侧身放好,可庄灿抱着他的腰,死活不肯松手。
“在你怀里睡,好吗?刚刚的梦真的好可怕,抱着你我就不怕了。”
“好。”他随她躺好,以一个让她舒服的姿势,与她面对面拥抱。
庄灿把头埋在他肩膀,小声嘟囔,“一定是医院里的阴气太重了,最近总做一些乱七八糟的噩梦,前两天我还梦到自己一个人在医院里打丧尸。”
“真的对不起。”她突然又扬起小脸,把手绕到他脑后揉了揉。
靳朝安的下巴被她的小嘴轻轻一碰,随即他扯下她的手,放好,“没事,睡吧。”
“一会儿全面检查一遍,没问题今天就带你出院。”
庄灿装作开心的样子,又亲了亲他的下巴,最后贴在他怀里闭上了乖乖眼睛。
实际她并没睡着,也早就不困了,她在渐渐平息自己的心跳,心想这事儿应该是糊弄过去了。
而在她看不到的角度,靳朝安并没有闭上眼睛。
寒如冰锥似的眸子盯着对面窗帘缝隙中流泄进来的晨曦,同时一手轻拍着她的背,温柔地哄她入睡。
他在想的是,恐怕连庄灿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在她醒来看清他的那一刹那,眼睛里就快要溢出来的恐惧和恨意,是多么的汹涌和激荡。
……
靳朝安说到做到,庄灿检查完毕,一切ok,准备出院。
延悦去药房领了一大堆的药回来。
有中药西药还有药膏,应有尽有,不仅有治烧伤的,还有好多滋补身体的营养药。
庄灿不信这些,认为强壮身体还是得靠锻炼。
“谢达新弄了个俱乐部,等你身体好了,带你去玩。”靳朝手接过延悦手里的行李箱,亲自替庄灿拉着。
“什么俱乐部呀?”庄灿牵着他的一只手,穿着一件素色的长线衫,头上戴了顶小巧的贝雷帽。
长发披散着,依偎在靳朝安身边,很是乖巧可爱。
气色看着也好了不少。
“马球。”
“好耶。”
等上了车,庄灿终于活过来似的,左右伸了两个懒腰,“最近太霉了,回去一定要让延悦给我准备个火盆去去晦气。”
靳朝安轻轻拨了她的脑门一下,顺势把她搂进怀里,“封建迷信不可取。”
“那洗个花瓣澡可以吧?把坏运气统统洗掉。”
在医院都没怎么好好洗澡,医生说后背伤口没有完全愈合,最好不要沾水。
但是现在好的差不多了。
靳朝安低头亲她,“可以,我帮你洗。”
庄灿被他亲的意乱神迷,齿贝被撬起时,她的舌尖情不自禁地迎了进去,不多会儿,后座上的俩位便发出轻微的靡靡之音。
坐在前排的司机和副驾驶身子崩得笔直,大气也不敢出。
迷迷糊糊地,庄灿把头望向窗外,发现并不是回景园的方向。
靳朝安捏着她的下巴,摆正她的头,不等她问,就说,“去瞰海。”
庄灿听着这个名字有点耳熟,搜刮了一下记忆,才想起,这个好像是靳朝安准备给她金屋藏娇的地方。
“为什么不回景园啊?”
“瞰海清净,没人来烦我们。”
庄灿猜测应该是靳舒宁来医院的事情被他知道了,景园也就只有她能随便出入。
于是在他唇角轻轻亲了一口,欣然接受。
靳朝安扣着她的脖子,没让她的唇离开,俩人就这样,在车里几乎腻了一路。
谁也没避着。
坐在前排的延悦余光瞥见俩位祖宗这会儿的腻乎劲儿,想到刚刚领到的最新任务,就愁得要命。
作者有话说:
今天晚了,因为这章不会写,缺少常识,反反复复修改,还是不觉得不太行……就这样吧,就是这么个意思。
从明天开始,刺激的剧情就开始来了
第49章 雾影迷踪篇
小区全名叫瞰海·陇筑。
是万清地产下面的高端楼盘, 刚竣工没多久,还很新。
公寓在二十三楼,三百多平, 上下两层,整体装修风格偏欧美,但是设计感很强, 沙发是下沉式的, 对面就是家庭影院, 庄灿很喜欢。
尤其是黑灰色的叠阶楼梯。
庄灿小步踩上去, 到了二楼,发现上面更是惊喜。
有一个大露台,花花草草装饰得十分美妙,吧台也在室外, 而且就在花架下面,夜晚在这里搞party氛围一定很浪漫。
隔壁是露天泳池,就是抖音里经常刷到的那种视觉上看着和楼平行的泳池。
水都已经放好了, 许是今天天也好, 看着碧绿碧绿的,庄灿估摸着维护费一定少不了。
“还满意么?”靳朝安的手搭在庄灿的肩膀上。
庄灿双手扶着半身高的围墙,闭着眼睛感受迎面吹拂的暖风, 过了几秒, 她睁开眼, 歪头看着靳朝安,笑出两颗梨涡来,“还不错, 算是个合格的芙蓉笼。”
芙蓉帐里度春宵, 芙蓉笼里, 必然得有一只合格的金丝雀。
“所以你会做一只合格的金丝雀吗?”
不等她回答,下一秒,长衫落地,裙子后背的拉链一寸寸敞开,同时,庄灿的脊椎袭来一阵酥酥麻麻的电流。
是他的手指在寸草不生的疆土之上狂厮掠夺她的感官。
“试试?”她主动说,脸微红。
最后,从露台到楼梯,从楼梯到沙发,每一个她喜欢的地方,都留下了他们痴缠过后的气息。
事后,靳朝安抱着她去卧室洗澡。
延悦从景园收拾了一些行李过来,进门的时候,看到三哥和灿灿依偎在一起,两个人正窝在沙发上看电影。
穿的都是提前放在这里的居家服。
三哥的腿搭在茶几上,庄灿歪在他怀里,脑袋枕着三哥的大腿,三哥一手环着她,另一只手随意地搭在一边,他戴着无框眼镜,抬头看着屏幕的方向。
他们看得很认真。
英文的电影,延悦看不懂,但就莫名觉得眼前的氛围很温馨,很感动,不忍心破坏。
延悦身后跟着崔阿姨,崔阿姨进门时的动静有点大,庄灿先靳朝安一步扭过了头。
“崔阿姨!”她眉眼惊喜,回过身来问靳朝安,“崔阿姨怎么来了?”
“不然我们天天吃什么?”
庄灿迅速捕捉到了他话里的另一层含义,“你要和我一起住?”
“嗯。”
“每晚都一起?”
靳朝安把她的小脸从身上扒开,起身,胸口还存有她的温度。
“你受得了就可以。”
庄灿就知道这人没安好心眼儿!
她哼唧一声,也起身。
延悦过来收拾沙发,上面被庄灿躺得有点乱,她还给她带了一大包零食。
延悦朝庄灿挤眼睛。
趁着给庄灿递薯片的功夫,延悦偷偷对她说,“三哥的贴心衣物都带来啦,一整箱。”
意思就是三哥会长住,让她安心。
正好靳朝安过来关屏幕,这话便好巧不巧被她听到了。
他不咸不淡地看了延悦一眼,“多嘴。”
延悦吓得立刻噤声,眨眼就没影了。
一整个下午,都和崔阿姨在厨房里忙和着准备晚餐,没有出来。
……
这餐吃得很丰盛,也有点小浪漫。
长桌上摆着蜡烛和红酒。
蜡烛是延悦擅自点缀的小情趣,三哥看了也没说什么。
庄灿挺喜欢?????。
红酒是靳朝安吩咐彭晋专门去饭店取来的,据说是他留在那里的私藏。
总之这餐吃得很舒服,很放松。
外加崔阿姨的好手艺,庄灿没有控制住自己,填饱肚子的同时,也喝得有点微醺。
恍恍惚惚地看着长桌对面的男人,总觉得今晚的他对自己格外纵容。
最后她喝多了,靠在靳朝安的肩头,被他亲自抱上楼。
半夜她热,扯掉身上的吊带,迷迷糊糊地爬到他身上,非要再做一次。
他好像一直没睡,很快扶住了她的腰。
可他却半天没有动。
庄灿趴在他身上,晕晕乎乎的,双手捧着他的脸蹭来蹭去。
他不主动,她就一直找不准位置。
最后她有些着急,哼唧起来,双手急得同时向下。
靳朝安忽然将她紧紧禁锢在怀中,不准她再动。
心口跳的太快,导致有些胀痛。
这一抱,犹如魔力一般,庄灿很快便在他怀中睡死过去。
……
这一觉庄灿睡的极好。
也没做什么梦,醒来时神采熠熠。
身体充了一宿的电似的。
庄灿后知后觉,才发现睡前喝红酒的妙用,估计靳朝安有心让她睡个好觉。
不过想想,也有点后怕,好歹庄灿还有印象,喝的不是特别醉。
最近她确实有点大意了。
庄灿醒来的时候,靳朝安并不在床上,她洗漱完下楼,看到延悦正在餐桌旁给她准备早餐。
满满一桌子,跟自助餐似的,都是她爱吃的,很是丰盛。
庄灿都没坐下,夹起一只热乎乎的烧卖咬了一口,蛋黄都快流了出来,延悦赶紧给她递纸。
“你三哥呢?”庄灿含含糊糊地把烧卖咽下。
“三哥去公司了。”
“这么早,他工作狂啊?”
延悦傻傻一笑,没说话。
庄灿坐下开动。
她还不忘招呼延悦和崔阿姨过来一起吃。
但是她们哪敢?就说三哥不在,也不能如此乱了规矩。
延悦忙道:“我和阿姨都吃过了,你快吃你自己的吧。”
“那下次不要给我做这么多了,浪费!”
延悦:“这是三哥下的任务,他说要你一周内涨五斤。”
说着比了个五。
“他喂猪呢?”话虽如此,庄灿心里还是甜滋滋的。
饭后,回到卧室,延悦给她上药。
庄灿趴在床上戳了戳手机,纳闷道:“我手机好像没网了,你有吗?”
延悦涂着药膏的手顿了下,含含糊糊道,“……啊好像早上是上不去网,一会儿我去问问管家。”
这种高端公寓,都是配备私人管家的。
“怎么5G也上不去了?”连手机信号都没了,庄灿又是关机又是重启的,还是不行。
“你别着急,一会儿我去问问。”
“现在就去。”庄灿现在连微信都发不出去,电话也打不出去,哪个现代人受得了这个?
她和延悦一块下楼。
延悦没让她跟着出去,把她按在沙发上,还从电视柜里抱出来一沓影片。
“你坐这儿等我吧,无聊就看看电影。”
庄灿瞥了她一眼,低头扫了眼茶几上的影碟。
“什么意思?”
“没……没什么意思,怕你无聊嘛。”
“都是你买的?”
延悦道:“当然不是,我哪看的懂这个,都是三哥给你准备的。”
庄灿拖长语调哦了一声。
她再傻这会儿也察觉出什么了。
“你三哥是先知啊,算准了今早我手机没信号,提前给我准备好这沓影片解闷玩儿?”
延悦舔舔嘴唇,没说话。
她知道这事儿早晚藏不住,但没想到这么快暴露了。
庄灿眼尖,从碟片里精准地抽出了一张老港片《无间道》,再打眼一瞧,这满满一茶几的碟片,几乎全是讲卧底的警匪片,庄灿血气上涌,气的直接把碟片扔在地上!
“他可真是煞费苦心啊!”
延悦赶紧捡起来,“不喜欢我们就换一部嘛。”
庄灿哼了一声,趁延悦不注意,从沙发猛地跳下来,迅速往门外冲,延悦前脚刚追上,庄灿就把大门甩开了。
哗啦一声,门外的一排黑衣保镖立刻围了过来,把门口堵的严严实实。
庄灿先是一愣,随即双手叉腰,哈地大笑起来。
“你三哥也太高看我了,就算打算把我软禁起来,也用不着这么多人看着我吧?”
延悦蹲下给她穿鞋,“倒也不是软禁,三哥就是怕你再乱跑,要你留在这里好好养伤……”
“哦?是吗?养伤需要把信号全都切断是吧,你们真当我是傻逼啊!”
庄灿气得眼冒金星,脏话脱口而出。
鞋也没穿,回到沙发上盘腿一坐,闭着眼睛,抱着胸脯呼哧呼哧地喘大气。
崔阿姨听见动静,从厨房里探出脑袋,延悦朝她无奈地摇了下头,崔阿姨叹了口气,又把头缩了进去。
延悦:“灿灿,你听我说……”
“闭嘴!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听!”可是话音刚落,庄灿就突然睁开眼,一瞬间,她福至心灵,“你说靳朝安干什么去了?”
“就……就去公司了啊……”
“小姑娘撒谎可是一辈子都嫁不出去的哦。”
“那正好,反正我也不想嫁人,我就一辈子伺候你和三哥。”
庄灿气死:“延悦,你有点出息没有!”
“你就别生气了嘛,三哥这么安排肯定是有他自己的打算,他不会害你的。”
“没关系,你不说,我来说,我来告诉你这个渣男有什么打算。”
庄灿冷笑一声,问道:“他和沈夏的订婚日提前了吧?”
延悦眼皮一跳,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
“应该就是这两天,我没说错吧?所以他把我囚禁在这,就是怕我出去搅了他们的好事儿!说什么住在这里清净,都是放屁!”
延悦看着庄灿蹬蹬蹬地上了楼,哗啦拉开衣柜,把里面所有三哥的衣服统统扔在地上。
还踩了两脚,踩完,直接抱起来丢到楼下,她扶着栏杆指着延悦:“滚!和你三哥一起滚!”
这小腻子昨天竟然还和靳朝安联合起来一起演戏骗她,庄灿真是白疼她了!
延悦都不知道要怎么哄这位祖宗好了,三哥留给她的这个任务实在太艰巨了,她宁愿和延良调换个位置。
收拾完三哥的衣服,再一上楼,发现卧室的门已经被锁死了,怎么敲,里面都没人回应。
“灿灿,三哥真的没有骗你,他不是一个食言而肥的人,三哥说要和你住,就真的会和你住,你相信三哥一次吧,等他回来会给你一个解释的。”
隔着一扇门,庄灿倚着墙壁抱着肩膀嗤笑一声。
等他回来?嗬,等他回来黄花菜都凉了,还解释个屁!
延悦见庄灿还是没出声,只能先下楼了。
门里,庄灿回到床上躺了会儿。
其实她现在挺冷静的,刚刚也有点演戏的成分在。
她知道延悦一定会把她的反应汇报给那个狗东西听。
不爱不醋就不会激动,越激动才能代表她越吃醋。
可是明明知道自己是在演戏,身上却还是有一点不舒服。
躺着也不舒服,坐着也不舒服,趴着也不舒服,尤其是心脏那里,闷闷的,喘气都有点费劲。
……
楼下,崔阿姨有点担心:“灿灿没事吧?要不给靳先生打个电话?”
延悦也犹豫,要不要跟三哥汇报一声。
这时,三哥的电话竟然主动来了。
她们的手机都是有信号的,只有庄灿的手机专门做了手脚。
延悦立刻接听。
订婚日是后天,不过订婚只是盘凉菜,主菜是靳氏即将官宣的一个项目,是和沈氏合作的。
这是市政府今年重点扶持的大型工程,靳氏负责牵头。
蛋糕很大,说实话,谁都想分一杯羹。
但是靳氏把橄榄枝主动抛给了沈氏。
沈氏如今日薄西山,稍微了解点实情的人,都知道如今沈氏的处境。
靳朝安还要在项目官宣的同一天宣布和沈家二小姐的婚事,如此高调地给沈家站台,什么意思,自然不言而喻。
……
他刚从会场出来,有个流程需要稍微彩排一下,其它七七八八的环节就给交给了陶潜,他懒得再看。
电话接通,他往外走,单手松了松领带。
延悦把这一上午的鸡飞狗跳给三哥汇报了一下,末尾道:“现在还反锁在房里生闷气呢,三哥,我看灿灿这次真的很伤心。”
靳朝安走到车前,延良为他打开车门,他一手撑在车顶,没有立刻进去。
只是握着电话顿了两秒,片刻后才弯腰坐了进去,“看好她。”
语气很淡,说完便挂了电话。
沈夏坐在车里,听到了这句话,她心里微微一紧。
“你把灿灿关起来了?”
靳朝安没回,吩咐延良开车去沈家。
沈夏立刻道:“我不想回家,正好你今天在,陪我去试试礼服吧,你自己的礼服还没试过呢。”
靳朝安扭头看了她一眼,反光的镜片下,看不出他此刻到底是个什么眼神。
他没说话,沈夏的耳朵却越来越红。
“虽然……好歹也是第一次,我不想被粗心对待。”
靳朝安抬手扫了眼腕表,声音低沉,“一会儿有事?????,明天我派人接你。”
……
庄灿躺在床上复盘了一下午。
她越想越怄,越怄越气。
这次是真的气,气都肝都疼了。
不得不承认,狗东西的演技实在太好了,外加上他那张脸,庄灿就是每次都会被他迷惑。
尤其是做''爱的时候。
他操''她时,那双意乱神迷的眼,让她觉得他是真的爱上了她。
庄灿从床上翻身坐起。
她突然想到,靳朝安之所以给她准备那些碟片,不是在暗示她的身份,暗示没有意义,他也没有道理这么做。
这个狗男人就是在赤果果的明示,是嘲笑!
这是他的恶趣味。
他在嘲笑她的业务水平低,要她和电影里的卧底好好学习学习!
“可恶!”庄灿一拳捶在床上。
之前没有确定船上那个女人就是靳舒宁,如今确定了,庄灿怎么都不可能让沈夏嫁进靳家的。
这也是为了她好。
何况这是庄灿目前唯一的机会,想要深挖这对姐弟,嫁给靳朝安,是最完美的计划。
所以这婚不能结。
当务之急,就是确定他们的订婚日到底是哪天。
可她现在手头什么通讯设备都没有,就连电视都没有信号,该怎么确定呢?
再一个,确定之后,她要怎么逃出去?
这里可是二十三楼,跳楼爬窗怕是没戏,门外那群壮汉更是别想。
庄灿咬着手指陷入沉思……
……
晚上,延悦敲门喊庄灿下来吃饭。
本以为又得磨番嘴皮子,没想到庄灿痛痛快快地就出来了。
看着就跟没事儿人一样。
为了讨她欢心,这一桌子的美食,崔阿姨可是下了苦功。
可庄灿坐下后,看都没看一眼。
“我要吃外卖!”她抱肩道。
延悦以为她在赌气,不吃三哥的人做的饭,和崔阿姨一左一右地好声哄她,庄灿耳朵一堵,怒声道:“不吃不吃就不吃,我怕他下药毒死我,我就要吃外卖!”
延悦无奈,崔阿姨委屈,俩人对视一眼,又看了眼灿灿,这会儿庄灿横在桌子前,整个人气嘟嘟的,像个马上要爆了的气球。
谁也不敢再戳最后那一下。
靳朝安刚回到景园,这会儿还在书房,听彭晋汇报进展,“钱已经给他们打过去了,随时可以动手,家属那边——”
三哥手边的电话突然响了,彭晋适时收声。
靳朝安撇了眼屏幕,看到是延悦的来电。
他没有立刻接,而是默了默,随后摘下眼镜,双手撑在桌子上,闭了会儿眼睛。
电话还在响,彭晋请示道:“三哥,不然我先回避一下?”
靳朝安没吱声,彭晋也不敢主动退下,就只好站在桌子前。
延悦正准备挂电话的时候,电话就接通了。
靳朝安按的免提,双手依然敞着,撑在桌子上。
几根发丝垂在眼角,显得他有些疲惫。
他声音喑沉,“说。”
延悦这会儿躲在阳台,背着灿灿,双手还不忘捂着话筒。
就把庄灿的话委婉地转述了一遍。
意思大概是灿灿想换换口味,怕被三哥毒死那句,她自然是不会说的。
“给她买,以后这种小事儿不必汇报。”
听着三哥语气不对,延悦应了一声,赶紧挂了电话。
可身后人的动作比她快了一步,延悦也不知道庄灿什么时候过来的,上手就把手机从她手里抽走,对着听筒大骂一声——“靳朝安你个混蛋!”
盲音响起,对方一秒按了挂掉。
庄灿气的把手机往延悦怀里一扔,回到沙发上,把靳朝安骂了个狗血淋头。
骂累了,才想起来自己要点外卖。
她朝延悦伸手:“手机给我,我点外卖。”
延悦知道她鬼心眼儿多,三哥临走的时候再三嘱咐她要小心,尤其不能让灿灿碰到任何电子设备。
她是个网络达人,一旦有了网,等同于鱼儿有了水,现在是网络时代,还有什么事情是她破坏不了的?
因此把她手机的网和信号全部切了,连家里的电话线也拔了,就是为了阻止她和外界的联络。
延悦一眨不眨地盯着庄灿的动作,庄灿点开丑团,找了家麻辣烫,她瞥了延悦一眼,瞧着她那副提心吊胆的样子,嗤笑一声,把腊肠鱼丸鱼豆腐统统往里放。
“放心,我就点个外卖,什么也不干。”
点完,就把手机扔回延悦怀里。
一个人躺倒在沙发上,找了本书盖在脸上等饭来。
崔阿姨做的那一桌,自然是不能浪费的。
延悦和崔阿姨吃饭的时候,庄灿在沙发上窝着,肚子馋得咕咕叫。
香味直往她鼻子里扑。
阿姨还在劝:“灿灿呀,那外卖有什么好吃的?没营养又不卫生,你不是最爱吃阿姨给你炖的红烧小排和松露虾丸了吗?真的不来尝尝呀?”
“是呀是呀,哇,这块排骨实在太香了!嗯嗯嗯,好好吃哦,尤其是中间这块骨头,嘎嘣脆。”延悦故意嚼出声音给庄灿听。
庄灿光听着,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幸好有书盖着脸。
“不吃!”她死鸭子嘴硬,从沙发上蹭地坐起来,塔拉着拖鞋就去门口等外卖。
外卖来的有点慢,整整一个小时后才到。
她点了好多,两个牛皮的手提袋鼓鼓囊囊的。
“怎么点这么多啊?”延悦扒开看了看,也是在检查有没有别的东西。
没别的,最底下铺着几层废报纸,上面罗着两只超大的塑料碗。
还挺香的。
“反正没花我钱,随便点呗。”
延悦想到庄灿是用自己的手机点的外卖,差点没哭出声。
拿了外卖,庄灿就回了房间,“我回房吃,不想看见你们!”
说完,咚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门锁好,庄灿紧张地深呼了口气。
她把外卖拿到阳台上,把里面的报纸拿了出来。
这是她点外卖的时候,特地留言要老板帮忙跑腿买的。
最近七天的财娱报刊,万清是上面的常客。
为此,点了三十个撒尿牛丸,没让老板发货。
全当跑腿费。
延悦那个笨蛋,肯定是发现不了的。
庄灿把报纸抖开,一张张地看过去,很快在昨天的娱乐头版看到了靳氏的消息。
在娱乐板块上,而非财经板块,这就很有意思了。
靳朝安这个狗男人的名字还挺大。
她眼睛一亮,迅速定位到了关键信息上。
“15日晚7点在泰华酒店,靳氏即将官宣重大喜讯!”媒体偏爱卖关子,什么喜讯丝毫没有透露,但是标题左上角靳朝安和沈夏的小照片却足够说明了一切。
一个圆圆的小圆框把他俩的身子圈在了一起。
靳朝安偏着头,大佬似的坐在沙发上,递给了沈夏一只耳朵。
不知道是什么场合下被狗仔偷拍到的,沈夏一手扶着他的胳膊,看起来有点亲密。
这合照足够引人遐想。
什么喜讯?还能什么喜讯!
庄灿满打满算也没想到时间这么紧迫。
今天就十三号了,那也就意味着,她最多只有两天的时间,后天晚上之前,她必须逃出去,还要在七点前赶到泰华酒店,并且顺利溜进会场。
庄灿把报纸收好,气得太阳穴直突突。
最后化悲愤为饭量,把满满一碗麻辣烫全干了。
结果转天一早,庄灿就起不来了。
她整个人虚弱地躺着床上,双手捂着肚子,发出小动物一般难受的呻''吟。
崔阿姨一看就道坏了,准是昨天的外卖吃坏胃口了。
延悦也急得直冒汗。
她给庄灿灌了个热水袋,放在肚子上暖了暖,可还是不见好。
庄灿窝在被子里,小声地,呜呜呜地哭诉,“好难受呀……”
一上午,她都是这副样子,饭也没吃,水也没喝,可把崔阿姨心疼坏了。
她转身对延悦道:“这肠胃病可大可小,往小了说就是轻度发炎,养养就好,往大了说……”
“大了怎么了?”延悦吓得直哆嗦。
“会造成十二指肠穿孔,严重甚至危及生命!”
这时,床上的庄灿适时哼唧了两声,尾音拖的老长,惨兮兮。
“哎呀!那怎么办呢!”延悦急坏了,三哥把人好好地交到她手里,万一灿灿出点什么意外,她可怎么跟三哥交代啊!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请示靳先生,问问先生要不要送庄小姐去医院,我先去药店买点药。”崔阿姨说完,急吼吼地去楼下买药了。
庄灿虚虚地睁开一只眼,见延悦正满头大汗地把手机掏出来,给靳朝安打电话。
这会儿午饭刚过,靳朝安正陪沈夏在店里试礼服。
其实多半时间是沈夏在试,他倚在沙发上看着而已。
电话响起的时候,沈夏正穿着一件改良款的新中式鱼尾旗袍从试衣间里走出来。
她出来的那一刻,所有店员的目光几乎都被她的惊艳所吸引了。
沈夏莞尔,款款向沙发前走去,可靳朝安的目光却始终没有注意到她。
他一手撑着沙发扶手,微低着头,满腹心事儿的模样。
沈夏停住脚步,见他突然起身,绕到沙发后面接了个电话。
延悦听到三哥的声音,立刻把庄灿吃坏肚子的情况汇报给他?????,最后深刻检讨自己,“都是我的错,我就不该让她吃外卖,对不起三哥,我领罚。”
延悦汇报的时候,庄灿的哼唧声越来越大,隔着电话,靳朝安听得一清二楚。
“家里有药吗?”
延悦忙说:“崔妈去买了。”
庄灿一听,这是不打算带她去医院啊!她当即泪水上涌,半撑起身子对着电话的方向大吼:“不吃!死都不吃!除非你回来喂我,不然痛死我算了!”
吼完就咕咚一声倒在了床上。
是一点力气都没了。
延悦刚要去扶她,就听三哥道:“把电话给她。”
她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赶紧把手机放在灿灿耳边,“是三哥。”
延悦一边给庄灿扶着手机,一边用纸巾给她擦眼泪。
庄灿有气无力地哼了一声,一点嚣张气焰也感受不到了,听起来杀伤力为零。
可是在另一个层面,落在靳朝安的耳朵里,却像锥子一样剜了下他的心。
庄灿还没开口,靳朝安就冷声道:“两个选择,自己主动吃药,我让齐优过来强制给你输液,自己选。”
话音刚落,庄灿含在眼眶里的泪珠儿就珍珠似的落了下来。
话筒声音有点大,延悦也听到了。
她没想到三哥真能这么狠心,这会儿她大气也不敢出,只能默默地给庄灿擦眼泪。
庄灿歪过头,躲开延悦,她自己擦了把脸,冷静道:“我吃药。”
那边默了片刻后,没什么语气地“嗯”了一声。
庄灿等着他主动挂电话,可是等了半分钟,她也没有挂。
这半分钟里,俩人微弱的呼吸声穿越电流抵达彼此的耳膜,谁也没有再开口说话。
最先打破沉默的,竟然是电话里传来的沈夏的声音——
“朝安,你看我穿这件好看么?”
话筒被虚虚地掩了一下,不过庄灿还是听到了靳朝安的回复——“可以。”
她鼻子一酸,轻轻地说出了一个字,“痛。”
靳朝安回过头来,本想挂了电话,听到这个字时,手却下意识地僵了一下。
指尖有些不受控制地发颤。
“吃药就好。”
庄灿嗤笑一声,扯过被子把头埋了进去,“是心痛。”
靳朝安微抿了唇,默了片刻,沉声道,“那就受着吧。”
说完便挂了电话。
第50章 雾影迷踪篇
庄灿从被子里钻出来, 把手机还给延悦。
这会儿她也不哭了,也不哼唧了,安安静静的, 这么听话,倒让延悦心里没了底。
“灿灿,你没事吧?”延悦嘴笨, 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但她知道灿灿心里一定很难过, 三哥最后那句话, 真的很扎心。
庄灿轻轻地摇了下脑袋,延悦看她眼圈红红的,心疼地摸了摸她的头,“那你先休息一会儿, 我去看看崔阿姨回来没。”
庄灿没回应,只两眼空洞地望着天花板,待延悦走到门旁时, 她才轻微地出声喊住了她。
“帮我给你三哥发个信息。”
延悦回头:“什么?”
庄灿缓缓闭上了眼, 像是在隐忍什么情绪,惨白的小脸一行清泪从眼角滑落。
看着真的很可怜。
“就问他,还记得在红罗寺的屋顶上对我说过的话吗?”
那个看星星的夜晚, 他承诺过她, 只要她乖乖听话, 他就不娶别人,只娶她。
延悦看她如此伤心,差点就把三哥的真正计划说出来了, 最后掐了自己一把才勉强忍住。
……
短信延悦照发了, 靳朝安看见, 没什么表情。
沈夏在身后喊他。
他顺手收起手机,回过头,“怎么?”
“我刚才跟你说的,你听见了?”
“听见了,走吧。”
沈夏愣了下,有点尴尬地笑了笑,“好,走吧。”
随后跟在他身后出了礼服店。
其实她刚刚说的是让他也去试试礼服给她看的。
……
等延悦一走,庄灿就擦了擦小脸,从床上坐了起来。
苦肉计也失败了。
买外卖的时候就计划好了这个吃坏肚子的环节,本来是想借机去医院检查时逃跑的。
没想到狗男人真的这么冷血,一点情面都不顾。
崔阿姨把药买来后,她就吃了两粒意思了一下,不过吃的是最小剂量。
是药三分毒,她又没病。
可是吃完,她又摸了摸心口,本来是装的,怎么感觉好像真的有点疼呢?
晚上,庄灿喝了点小米粥,就回了楼上躺着。
情伤最痛,却也无解,延悦和崔阿姨也没有好的办法。
只能尽量的不去打扰她,让她一个人多休息休息。
……
庄灿的emo不是装的,不过她可不是因为什么情伤。
她在思考,思考逃出去的办法。
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可是理智不到两秒钟,脑海里就会莫名浮现那个狗男人搂着别的女人甜甜蜜蜜的身影。
他们穿着婚袍,一拜天地,二拜高堂,三……
心里的无名火越烧越旺。
庄灿好烦,跑到卫生间用冷水洗了把脸。
冷水浇在脸上,她猛地一个激灵。
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又伸手摸了摸水龙头里喷涌而出的凉水,她忽然想到什么。
也许不是苦肉计不行,而是不够狠。
这种小孩子过家家般的把戏,骗骗延悦那个笨蛋还行,骗她三哥,怕是早就被他一眼识破。
如果来个狠的……是齐优来了也没有办法的,她还就不信那个狗东西真就那么狠心!
俗话说,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的狼,庄灿下定决心,狠狠虐自己一把。
也是刚刚洗脸的时候给了她灵感。
她快速来到浴缸旁,将冷水按钮调节到最大,这还不够,又打开多功能开关,直接来了个冰泉模式。
等放了满满一池冰水后,她立刻脱光衣服,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脚迈了进去,把整个身子浸泡在了冰凉刺骨的冷水里。
只留下一个脑袋浮在水面上,庄灿咬紧牙关,可再怎么硬抗,也控制不住身体下意识的发颤,连头发丝都在哆哆嗦嗦。
泡冰水澡的感觉,真的,太他妈刺激了。
……果然不出意外,庄灿顺利高烧了。
第二天早上,延悦没见庄灿下楼,本想上去喊她,却被崔阿姨拦了一下。
“大概是晚上没睡好,就让她多睡会儿吧。”
之后就把早餐端回厨房热好。
等到中午,庄灿还没睡醒,延悦不放心,拿了备用钥匙,轻手轻脚地打开了房门。
结果就看到灿灿脸红得像个番茄似的,整个人瑟瑟地缩在被窝里,走近一瞧,脑门上的汗正哗哗地往下落,脖子后面的枕巾都湿透了!
“灿灿!!”延悦一摸她的额头,吓得手都在抖,我的老天,怎么这么烫!
庄灿这会儿烧得根本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延悦难过自责的直掉泪,都怪她,都怪她!但是现在自责也没什么用,当务之急就是赶紧给灿灿退烧。
崔阿姨忙去准备冰袋,延悦先给齐优打了个电话。
齐优听了延悦的描述,得知庄灿又是闹胃口又是发高烧的,怀疑是肠胃的病毒引起的感染,这种情况打退烧药加抗生素就可以,但庄灿的身上又大伤小伤一大堆,本来就没好利索,是以现下他也不敢随便开处方。
“还是得去医院检查一下血项再说。”齐优问,“需要我这边提前准备吗?”
延悦哪里做的了这个主?挂了齐优的电话,就迅速打给了三哥。
此时的泰华酒店。
项目启动仪式即将开始,仪式结束后会进入酒会,酒会上,靳朝安会在媒体面前当众宣布和沈夏订婚的消息。
这属于正式官宣。
此刻的休息室内,靳朝安换好衣服,一身暗红色西装,贵气逼人。
这个颜色,搭配他过白的肤色,又显得有些邪魅。
沈夏换好衣服出来,看到他的第一眼,就微微愣了一下。
无论看过他多少次,每次还都是会被他的气质惊艳到。
沈夏回过神来,微微笑了笑,这件就是她昨天想让他试的那件,“很好看。”
她今天穿的也是昨天最后试穿的那条鱼尾旗袍。
两个人的颜色很搭。
靳朝安稍抬起手,慢条斯理地系着袖扣,他看向沈夏。
沈夏立在门旁,下意识地咬了下唇,动作丝毫不差地落入他眼。
“紧张?”他走过来,语气平和。
从容淡定的声音让沈夏感到安心,她摇了摇头,“我知道你都安排好了,我相信你。”
随后,他的手落在她肩头,轻轻拍了两下。
“准备准备,戏要开始了。”
靳朝安说完,沈夏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腕,她鼓足勇气,对他道,“朝安,你能再抱我一次吗?”
靳朝安没有动,镜片反光,她看不到他此刻是什么眼神。
就在这时,靳朝安的手机响了。
手腕便从她手中顺势抽走。
沈夏看到他划开屏幕,屏幕上显示着延悦的名字。
她的心跳的厉害,知道这个电话必定和灿灿有关。
“接个电话。”靳朝安踱步到窗前,拉开她一段距离,“说。”
“三哥,出事了!灿灿发高烧了!吃了退烧药也不管用,我已经给齐大夫打过电话,他建议立?????刻送灿灿去医院,您说该怎么办啊!”
靳朝安冷声:“这还用问我?送医。”
“是是!”延悦觉得自己脑子又坏掉了,平白又耽误了半个钟头的时间,她赶紧招呼崔阿姨给灿灿穿衣服,“是去齐大夫那里还是——”
“就近。”靳朝安挂了电话,面朝窗的方向。
他此刻浑身上下散发出的生人勿近的气场,让笼罩在他身上的那层午后的橙色光芒都变成了森森寒气。
半晌过后,他给彭晋打了电话。
交代完,沈夏已经来到他身后。
“怎么了?”她看出了他的脸色,“是灿灿出事了吗?”
靳朝安顺手把手机抄进口袋,他的语气冷酷中听不到一丝担忧,“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儿。”
沈夏抿了抿唇,她多想告诉他,他现在的脸色有多难看,怕是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她呼了口气,“那我们的订婚——”
“继续,谁也阻止不了我的计划。”靳朝安看她一眼,冷声道:“她也不行。”
……
这边,庄灿已经被送到了医院。
其实她并没有烧糊涂,难受是真的难受,但不至于到昏迷的程度,刚刚延悦怎么喊她都喊不醒,是她装的。
知道自己上了车后,她在心里极大的松了口气。
出来就好办了。
不过高烧39度也不是假的,但是她能抗。
妈的,不能扛也得扛!
她现在迷迷糊糊的样子,也没人怀疑她会做什么。
到了医院,就进行抽血拍片等一系列检查。
庄灿这时假装清醒了一点,趁着检查混乱的功夫,给博威发了条信息,俩字——“救我。”外加医院定位。
她的手机一出来就有了信号,是在楼上专门把她屏蔽了。
检查完推到观察室挂水。
医生护士来了一大堆,刷刷刷地记了半本病案,离开后,庄灿可怜巴巴地看着延悦,颤着泪珠,欲言又止了一会儿,到底没问出口。
延悦知道她想问什么。
她越看越心疼,知道灿灿这会儿肯定想见三哥,但是三哥没来,她一定很失望。
人在生病的时候,是最脆弱的。
“你好好休息吧,输完液就好了。”
庄灿艰难地说:“你也休息下吧延悦,这几天也把你折腾坏了。””
延悦顿时感动得鼻子发酸:“没事,这是我应该做的,你能理解就好,其实三哥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你发烧,三哥也难受,虽然他来不了,但他现在一定很担心,你要相信,他是真的爱你的。”
庄灿心里怒哼一声——放屁!
她抽抽鼻子,“我知道,其实我不怪他……他娶沈夏本来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儿,是我一直胡搅蛮缠,不自量力……我就该乖乖地当只金丝雀,现在我明白了,我认命。”
说完她别过头去,延悦吞了吞口水,最后只拍了下她的手,“你休息吧。”
“你也休息吧。”
“我不累。”
不累可不行,她不休息,庄灿怎么逃呢?
她哎呦一声,回过头,眉头皱了起来。
延悦赶紧俯过来问她,“怎么了灿灿?”
“小腹有点疼,估计要来大姨妈了……哎,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延悦,你有卫生巾吗?”
这不明知故问吗?他们都是急吼吼地跑出来的,谁没事出门会塞片卫生巾。
“我……我没有。”
“那你帮我去超市买一包吧,日用的就行,我量少。”
延悦有点犹豫,“那你一个人呆着能行吗?不然我让别人去买吧。”
“门外不是有保镖吗?有事我喊他们就行,崔阿姨没跟着来,你让谁去呀?让保镖去?我好意思他们也不好意思呀……”
俩人各怀心思地对视一眼。
“快去吧,感觉马上就要来了,我可不想弄的裤子上都是……”
最后延悦答应了,主要是看她现在这幅样子,别说站,连爬大概都爬不起来,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儿。
而且发烧不假,刚刚都三十九度了,这会儿才稍微降下去一点,要是这样都能爬起来作妖,那得多么牛逼?
她也有心给灿灿再买点零食回来,一上午没吃饭了,一定也饿坏了。
“好,你等我,我马上就回来。”
“嗯嗯,等你。”
等延悦一走,庄灿就把针头拔了。
这一下有点猛,针头都歪了,出了不少血。
不过庄灿也没怎么在意,使劲按了按,就下了床。
她现在脑子昏昏沉沉,鼻子呼出来的都是热气,确实是在硬抗。
没办法啊,她今天要是让那个狗男人订的了婚,她他妈的就不姓庄!
门外的保镖见她,很警惕地看着她。
“大哥,我去厕所。”庄灿说着往外走,步子虚虚的,她扶着墙。
身后有两个保镖一直跟着她。
庄灿走了两步,突然停下,回过头来朝其中一个保镖勾勾手指。
没人敢动。
“过来呀,扶着我。”庄灿声音软软的,听起来就像是在撒娇,“我走不动。”
大哥的女人谁敢扶?谁敢?两个保镖吓得赶紧又后退了半步。
庄灿从鼻子里轻哼一声,“怂死了。”
到了厕所,保镖在外面守着。
庄灿一进去,就被一个短头发的小姑娘撞了一下。
这小姑娘她一眼就认出来了,在朋友圈里见过,正是博威那个小女朋友。
庄灿一秒意会,没出声,淡定走了进去。
果然,在最里面的杂物间,发现了一个包裹。
里面有衣服和假发,还有口罩和帽子,足够她伪装。
庄灿顺利逃脱,在一楼门诊大厅的消防通道里,和博威接上了头。
“老大,你没事吧?怎么又住院了?!”博威关心的还是她的身体,刚才等她的时候,心里都快急死了。
庄灿把口罩帽子摘掉,扶着墙呼哧呼哧地喘了几口大气——她刚刚几乎是跑下楼的,就怕时间久了被发现。
缓了会儿,庄灿摆了下手,她没时间废话,拉着博威就向外走。
“去泰华酒店!”
路上,博威打了几个电话。
“安保太严了,我的人根本进不去——老大,你到底想干什么啊?”
庄灿一手撑着头,鼻子还呼哧呼哧地冒热气。
她沉思了一会儿,拿出手机找到了一个号码。
上面的昵称写着“老万”。
她在思考,到底要不要找万叔帮忙。
有万叔帮忙,一定能轻而易举地进入酒店。
只是她还不想这么快就把万叔暴露出来。
万一被发现……
“算了。”庄灿收起手机,这一瞬间,她突然改变主意。
“去东港大桥!”
博威一个急刹,“什么?!”
……
东港大桥是泰华酒店的反方向。
与此同时,庄灿的手机响了起来。
电话一个接一个,炮仗似的,庄灿一个都没接。
延悦这丫头应该是回来了。
靳朝安有很多技术手段,手机在她身上,定位她是分分钟的事儿。
不过庄灿不怕,她还就怕他定位不到呢。
博威看她低头鼓捣着抖音,不解地问:“老大,我越来越糊涂了,你说你要去抢婚,那你去桥上干什么?”
抖音直播预告开好,庄灿哼笑一声,“抢婚不假,不过不是我去抢他。”
庄灿给一会儿的直播起了个超级狗血的标题,绝对能吸爆人眼球的那种。
“我要让那狗男人亲自来找我!”
她要跳海!
……
庄灿的直播预告标题起的很狗血——
“被渣后无路可走,自杀预告!一小时内渣男不来,死给你看!””
短短五分钟,就被推上了热门。
评论里五花八门,骂她的和骂“渣男”的平分秋色。
不过大部分网友都是劝她的,“小姐姐千万不要想不开啊,渣男不值得!”
当然也有一小部分吃瓜群众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瓜子备好,等直播,等渣男,不跳不是中国人。”
庄灿随手刷了刷,眼见热度越来越高,马上就要冲上榜单。
她这运气,被限流了这么久,终于牛气了一回!
……
泰华酒店休息室。
延良延悦笔直站在靳朝安面前,两个人都低着头。
靳朝安把手机合上,扔在一边,啪的一声。
延悦立刻打了个激灵。
“对……对不起三哥。”
靳朝安从她身边走过,淡淡留下一句,“知道你现在该在什么地方?”
延悦脸色惨白,直接跪了下去,“对不起三哥,等找到灿灿,我一定过去受罚。”
一旁的延良握了握拳,几次想开口说话。
靳朝安不耐烦地看他一眼,“有话就说。”
延良赶紧说是。
他抿了抿唇,紧张道:“我愿意替延悦受罚,三哥,延悦是个女孩……”
“他若不是女孩,屡次犯这种低级错误,你以为我能容她到现在?”
靳朝安不想再废话,轻轻一挥手,“都下去。”
一句话,别的什么也没交代,也没让他们去抓人。
延悦知道三哥这是不打算再用自己了。
她连腿都没抬,就那么跪着,她不能走,要是走了,就再也没有机会回来了。
靳朝安见她不动,没赶她,但是也没再看她。
他视若无睹地从她身边走过,来到茶桌旁坐下,兀自沏?????了杯茶。
一旁的延良干着急,他偷偷看了眼延悦,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最后咬牙留了下来。
茶叶沉了,延良立刻过去给三哥添了新茶。
靳朝安抬起眼皮扫了他一眼,他轻轻晃着手里的青花茶盏,也不喝,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延良终于憋不住了,他问道:“三哥,现在舆论越闹越大,怕是不久就会把您扒出来,要不要我现在找人先把她账号封了?”
“封了她就没有别的法子搞事了么?”
“那我现在就去把她抓回来!”
延良说着就要走,靳朝安一下子把茶杯推倒,茶水洒了一桌子,吓得跪在一旁的延悦一个激灵。
靳朝安哼笑一声,“抓回来做什么,让她再跑一次?”
“对不起三哥……我下次再也不会出错了,您再给我一次机会吧。”延悦眼泪哗哗掉。
这时正好沈夏进来,她刚把父母安排好,沈兴德现在行动不便,只能坐在轮椅上,由沈君柏推着他,一会儿项目签约仪式也是沈君柏代表沈家出席。
沈夏把他们安排在贵宾室后,马上就回来了。
她一进来,就看到延悦跪在那里,鼻子一抽一抽的。
大概也猜到了因为什么。
“我看到热搜了,你不处理一下吗?”沈夏走到他身边,先把延悦从地上扶了起来,一开始延悦不敢,但是三哥没有说话,这种态度基本就是默认了,延悦这才擦擦眼泪站了起来。
看到倒在桌子上的茶盏,她将其扶起,又重新给他添了新茶。
“不用,不碍事。”靳朝安没什么心思道。
沈夏把茶双手递给他,“那你不打算过去吗?不怕灿灿真的做出冲动的事情来?”
“你觉得她会么?”
沈夏一愣,这句轻飘飘的反问,确实把她问住了,“我,我不知道……”
不等她说完,靳朝安便哼笑一声,把沈夏新给他倒好的热茶泼进了桌面正中的那盆连理枝里。
作者有话说:
灿灿会不会跳桥?三哥会不会管灿灿?
下一章,险象环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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