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宫野明美的确如波本所言,是一个温柔又好相处的女性。
她有一种天然的亲和力,明明是组织的成员却一点儿都没有组织成员多少都会沾染上的气息。白羽绫希和她相处不到一小时,就开始喜欢上了这位新助理,甚至有些开始嫌弃波本那天夸得实在还不够多。
谁不喜欢温柔大方机智聪慧的美女?
真是便宜Rye那家伙了。
波本一开始似乎还有些担心白羽绫希和宫野明美会相处得不好,但事实证明他实在是想太多了。
白羽绫希和宫野明美别说相处得不好,甚至都不存在磨合期。这两人可以说是一见如故,很快就把他抛到了一边。
尤其是白羽绫希这个小没良心的。
明明他们两个已经相处了整整一年多,结果宫野明美来了不到几小时,她就开始嫌他碍事。
波本的出发时间和白羽绫希一样,他原本想着把白羽绫希送走后再出门,但是看见她那副“你快走,你留在这里就是妨碍我和明美贴贴”的样子,险些气不打一处来。
不过气归气,波本到底还是不放心白羽绫希。
他将白羽绫希赶上了苏格兰的车,自己则是将她的行李放进后备箱。宫野明美似乎已经猜到了他还有话要交代,拖着自己的行李箱来到了他的身边。
波本表情变都没变,也没有去看宫野明美,却是压低了声音对着她轻声嘱咐。
“明美,她就交给你了。”
苏格兰那边他已经嘱咐了多次,波本也相信苏格兰会照顾好白羽绫希的。
不过宫野明美这边,就算他知道以明美爱操心的性格一定会好好看顾白羽绫希、不让她操劳过度,却也还是忍不住多叮嘱她一句。
宫野明美瞟了他一眼,顿时会心一笑。
如今的波本虽然早已不像小时候那样会将全部的心思都写在脸上,但是有些地方却还是和从前一样,一点儿都没有变。
她虚掩着嘴轻笑一声,在波本朝自己投来不解的目光时,大大方方地回应着对方的嘱托。
“你放心,我会帮你好好照顾绫希的。”
“等等,明美!帮我照顾什么的,我只是……”
波本被宫野明美的话说得心中一乱,正在放行李箱的手一个没拿住,白羽绫希新买的明黄色行李箱便砸落在后备箱里。
这夸张的反应无意是验证了宫野明美的猜测是正确的。
她不慌不忙地站在一边,看着波本那张努力想要摆出扑克脸的童颜上出现的慌乱表情,脸上露出了老母亲似的笑容。
“你要是喜欢人家就坦率一点嘛。”
波本刚把行李的位置调整好,正准备找个话题应付过去,就听见宫野明美不慌不忙地丢出了这么个地.雷。
从始至终都想要摆出淡定姿态的波本终于有些绷不住了。
他双眼微微瞪大,天青色的眼中满是震惊,丝毫没有平时在组织内游走时那副游刃有余的姿态。他想要进行表情管理,可对着宫野明美,他实在摆不出在人前时的波本形象。
但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宫野明美刚才的话给他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
过了四五秒,波本终于缓过神,也终于想到自己应该对宫野明美那没有根据的猜测做些回应。
“明美,你是不是误会了,我才没有……”
“嗯?是吗?但是我并不这么认为哦。”
宫野明美笑嘻嘻地看了眼车窗,从她的角度能够看见坐在后排的白羽绫希此刻将脸紧紧地贴在玻璃车窗上,一副努力地想要看清他们的举动的样子,完全抛开了当红偶像的形象管理。
这两人的心思真是瞎子都看得出来,偏偏一个装得比一个矜持小心,生怕对方看出些什么来。
她和白羽绫希接触不过小半天就能看出来,也不知道和他们接触时间更长的苏格兰这段时间究竟是怎么忍来的。
他看着难道就不着急么?
宫野明美看着波本明明喜欢却就是不说的样子,忍不住想要推他一把:“其实我看绫希也不讨厌你,你干脆对她明说怎么样?还是要我帮你传达吗?”
“你别瞎说,明美,她喜欢的人又不是我。”
波本知道宫野明美这是在开玩笑,却还是担心她真的会这么做。
他深深地看了眼前面的车厢,回忆着白羽绫希每次表达自己对苏格兰的喜欢时的样子,忍不住叹了一声气:“而且我现在也没这样的心情。”
宫野明美若有所思。
不是不喜欢,而是现在不行吗?
当年那个会和欺负自己的人打架的小男孩果然还是长大了。
宫野明美看穿了波本那些不愿意说出口的小心思,忍不住在心里叹了一声气。
“你放心,我这边不会对她说什么的。”
她刚才也只是在开玩笑,并没有真的要替波本说穿的意思。
“不过零君,你偶尔还是需要坦率一些,一直把重要的话憋在心里,其他人又怎么知道你在想什么?”
宫野明美收起行李箱的拉杆,波本见状主动替她把箱子放进后备箱,她也没有拒绝,而是继续劝了一句:“如果等时机到了的话,就大大方方地告诉绫希你喜欢她吧。”
波本叹气:“明美……”
“我不是在逼你,但你应该比我更清楚绫希有多么优秀吧?”
宫野明美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听大君说,光组织里关注她的人就有好几个,比如……算了。总之你喜欢的话就好好把人抓住,等错过就真的晚了。”
波本没有说话。
面对着儿时玩伴的劝诫,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车厢里的白羽绫希一直在观察他们这边的情况,宫野明美见波本的确是在纠结后,也不再多言,只是再一次地向他保证。
“我先走了,你放心,绫希就交给我了。”
“谢谢。”
被宫野明美放过的波本却并不感到高兴,他声音干涩地回应着对方的承诺,等宫野明美准备上车的时候,这才想起自己还应该说些别的。
“等等,明美。”
他叫住了已经拉开车门的宫野明美,在对方回头朝自己看来时,扯出了一个不算自然的笑容。
“你也要记得好好照顾你自己。”
宫野明美闻言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先看了眼车厢里的白羽绫希。
刚才还把脸贴在车窗上的白羽绫希,此时却已经坐得笔直、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只是看她微微颤抖的睫毛,宫野明美猜到她也听见了波本最后的叮嘱。
并且还可能误会了什么。
零君你个恋爱笨蛋!
宫野明美忍不住在心里抱怨发小的恋爱无能,不过他们到底还是有着打小相识的情分在,宫野明美还是忍不住帮他一把。
“放心吧,我会的,也会不负你的嘱托帮你好好照顾绫希的!”
丢下了这么一句话,宫野明美也不给波本那老傲娇口是心非的机会,直接上车关门,然后对着身边一脸惊讶的白羽绫希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我们出发吧,绫希。”
“诶……哦。”
*
剧组的生活很快就步入正轨。
夏日正午的温度高得惊人,从片场走回来的宫野明美身上出了一层薄汗,她推开休息室的门,扑面而来的冷风紧接着又让她打了个冷颤。
今天白羽绫希有场清晨的戏,她三点多就起床,天不亮就开始化妆,之后便一直在片场折腾。好不容易挨到午休,这才终于有时间回休息室缓口气。
宫野明美以为白羽绫希一定会借机好好补眠,便刻意放轻了动作。
不过她很快就发现自己猜错了。
白羽绫希没有在午睡,她坐在临窗的布艺沙发上,腿上搁着厚厚的剧本,似乎是正在温习今天下午的戏。
见宫野明美似乎有些吃不消室内的温度,她连忙拿起空调的遥控,将温度又调高一些。
宫野明美轻声道了声谢,看着白羽绫希疲惫的模样忍不住问道:“你午饭吃过了吗?”
“吃过了,你的份我也帮你留着。”
白羽绫希指了下桌上那份没动过的便当:“不过可能有些凉了,你还是去微波炉热一下比较好。”
宫野明美松了口气。
她一直都有听说艺人三餐不规律,来之前也被波本特意叮嘱过要盯着白羽绫希好好吃饭休息,自然也不敢大意。
不过等她进组之后才发现,波本的叮嘱和自己的心里预设全是多余的。
白羽绫希可以说是最让人省心的那类艺人。
她平时会好好吃饭休息,不让身边人担心;在片场也没有什么架子,让工作人员都放心。相对于时不时就要折腾出一点事情的女一号,白羽绫希简直是再好相处不过。
连带着宫野明美也被其他几家艺人的助理羡慕着。
宫野明美没有立刻吃饭,而是将自己刚才从场务那儿拿到的纸条交给白羽绫希:“这是明天场次安排,绫希你看一下有没有问题。”
白羽绫希飞快地扫了眼,然后点了点头。
“没问题,就这样吧。”
这是宫野明美第一次跟组,在这之前她甚至没有接触过演艺圈,但是她刚进组没几天就已经熟悉了片场的环境,如今半个月的时间过去了,宫野明美已是相当老练。
白羽绫希将纸条夹进台本中,忍不住问了句:“不过明美,拍摄期间你一直跟在我身边没问题吗?”
她记得明美在组织里还有一个妹妹。
以及一名正在交往的恋人。
“没关系哦,出发前已经和志保见过面了,也和大君联系过了。”
宫野明美愣了下,但很快就笑着解释:“而且他们平时都很忙,大君倒还好,志保那边本身也是很久才能见一面。”
虽然已经从宫野明美那儿听说了Rye的本名,但白羽绫希每当听见她叫Rye“大君”的时候,还是觉得有些不自在。
她至今也无法将“大君”这个称呼和Rye那张冷脸联系在一起。
白羽绫希努力地将那股恶寒赶出:“不瞒你说,当初从波本那儿听说你和Rye在交往的时候,我还真的有点吓到了。”
虽然之前只在组织的靶场有过一面之缘,但她实在无法想象Rye那家伙恋爱会是什么样子。
白羽绫希说得含蓄,但宫野明美明白她的意思。
她轻笑一声:“是吧?大君的确不像是会恋爱的样子,不过他的确很温柔。”
一提到自己的恋人,宫野明美的表情顿时变得无比柔和。白羽绫希看着宫野明美恋爱中的模样,虽然没有说什么,可像是被她所感染一样,脸上不由自主地也露出一个浅笑。
“脸是天生的,想要改变估计也难,只要他对你好就可以了。”
虽然她觉得Rye那家伙危险程度不亚于琴酒,但只要宫野明美喜欢就行。
宫野明美冲白羽绫希眨了眨眼:“那绫希你呢?”
“什么?”
“绫希你有没有在意的人?”
难得白羽绫希肯跟她提起恋爱话题,宫野明美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虽然她承诺波本不会在白羽绫希面前说破他的心思,但她也还是可以替波本刺探一下情报。
宫野明美的这话一出,白羽绫希的眼前瞬间浮现出一个人影。
因为眼前这个突然的身影,白羽绫希脸上的笑容忽然就变得有些僵硬,边上的宫野明美一直都在观察她的表情,此刻也察觉到了端倪。
“看你刚才的样子,果然是有吧?”
白羽绫希扯了下嘴角,正想要把这个话题给含糊过去,门口突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这个敲门声对白羽绫希来说简直就像是救命稻草,她拦住想要起身去开门的宫野明美,亲自跑去开门,却不想看见了意料之外的人。
“苏格兰?”
白羽绫希没想到苏格兰会在这个时候找过来:“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苏格兰一脸凝重地点了点头:“你现在方便说话吗?”
屋内的宫野明美已经听到了动静,她拿着便当盒和手机走了过来,在看见苏格兰时她似乎也有些惊讶,但很快就对白羽绫希笑道。
“大君说他今天要过来,绫希,我想跟你请个假。”
宫野明美这话一出,白羽绫希与苏格兰飞快地对视一眼。
白羽绫希敏锐地发现苏格兰在听见Rye的名字后神情显然有些不对劲,她沉思了数秒,便故作轻松地允准了宫野明美的请假:“行,反正我这里今天也没什么事,你去吧,好好享受二人世界。”
得到白羽绫希的允准,宫野明美和苏格兰打了一声招呼便离开了。
宫野明美一走,苏格兰便被白羽绫希请进了屋。
今天的苏格兰似乎有些奇怪,平时他虽然通常都很沉默,却很少露出这般凝重的模样,这也让白羽绫希的心不由地一沉。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苏格兰深吸一口气,他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小心翼翼地扣到桌上。
“我可能,不小心连累到你了。”
白羽绫希定睛一看,发现那是一把枪,正是那日她借给苏格兰的樱花。
在听到苏格兰的话时,白羽绫希心中已是一咯噔,现在再看看他拿出来的樱花,白羽绫希像是想到了什么,赶紧拿起那支枪查看起上面的编号。
“……被掉包了!”
她将琴酒给她的樱花交给了苏格兰,目的便是让苏格兰利用他公安警察的背景去调查这支枪的来源。按理说为了不引起组织这边的注意,公安那边在调查结束后应该再原物返还,或者仿造一支相似的还给苏格兰。
然而现在苏格兰得到的这支樱花的编码却和她当时交给他的完全不一样。
这件事意味着什么已是不言而喻。
白羽绫希感受到一阵恶寒从脊梁骨直逼大脑,却也不得不维持冷静。
她紧紧地攥着那支樱花,指骨顶着薄薄的皮肤,衬得骨节处愈发的苍白。虽然手中用着狠劲,然而她表情和语气依旧还沉得住,甚至还能分析这一次调包事件的起因。
“看来你是被自家人给暗算了,看来警视厅那边果真是有卧底。”
白羽绫希做了次深呼吸,强迫自己思考苏格兰被暗算这件事到底是谁在运作:“能够掉换掉樱花,也不知道是公安部那边混进了组织的人,还是更高层出了问题。”
樱花是琴酒亲自交给她,经过她的手流向苏格兰再回到警视厅。
而这支从组织出来的樱花的编号,潜伏在警视厅里的人肯定也知道。再往深点去想,搞不好这支樱花就是从那个卧底那儿出手给组织的。
现在苏格兰带回去的樱花被人用这么明显的方式掉包,说明组织潜伏在警视厅的人已经察觉到了有人在调查这件事,于是便用这样的方式作为回警。
搞不好组织现在已经接到了卧底的通知,正往这边赶来。
苏格兰的身份已是岌岌可危。
他该也清楚这一点。
白羽绫希也不知道苏格兰是怎么想的,这时候他就应该趁着组织的追兵没到赶紧一走了之,却不想他非但没有跑,反而还特意过来通知她被自己给连累了。
说不感动是假的。
白羽绫希正在琢磨这一局该怎么破,然而苏格兰显然是被她的分析给震惊到了。
“绫希你?!”
苏格兰被白羽绫希的话惊得直接站起,满脸都是难以置信。
他怎么都没想到白羽绫希居然知道自己的身份。
“你是怎么知道……”
“抱歉,诸伏君。更多的情报我不能告诉你,我只能告诉你我和你的立场是一样的,不然我也不会特意把樱花交给你……不过现在看来,是我害了你也说不定。”
白羽绫希各种意义上都对诸伏景光感到抱歉。
她原想向诸伏景光坦诚自己的卧底身份的,但最终她还是选择沉默。
卧底无论如何都不能向他人坦诚自己的身份,即使对方是和她一样来自警视厅的卧底。
听见白羽绫希报出自己的真实的姓氏,诸伏景光就明白她刚才的话绝非是误打误撞,而是真的知道自己的身份。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表情一肃,正准备做些什么,却被白羽绫希一把抓住手臂。
“诸伏,你千万别做傻事!”
她语气严肃,态度是诸伏景光从没见过的凶狠凌厉,见诸伏景光似乎还有些犹豫,白羽绫希赶紧说道:“眼下的情况还不一定真的是死局,说不定我们还有希望。”
诸伏景光想要挣脱,却不想白羽绫希的手远比他想象中的有力。
她仅仅只是抓着他的手臂,却已经桎梏了他所有的行动。
“绫希你……”
“我知道你可能已经做好了随时牺牲的准备,但是你就这么死了也无法改变什么,搞不好你还没过三途川我已经赶上来了,而害了你我的人却还在警视厅里逍遥法外。”
白羽绫希生怕诸伏景光一个想不开,说得又快又急。
“你当然可以选择送.死,但那一切就都没有希望了。可如果你愿意在这件事上相信我,虽然你今后肯定无法再继续留在组织,但我还能成为你留在组织的眼睛,帮你传递组织的情报。”
诸伏景光没有立刻应下,他死死地盯着白羽绫希:“那你想获得什么?”
白羽绫希没有回避这个问题。
她当着诸伏景光的面露出一个疲惫却坚定的表情,大大方方地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组织的信任。”
她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补充了一句。
“还有我父母的死因。”
父母的死因几个字一出,诸伏景光的脸色顿时一变,他一改之前准备挣脱白羽绫希的打算,开始反反复复地打量着面前人的脸,可无论他怎么看,都没有在她的眼中找到一丝的伪装。
她的眼神诸伏景光实在是太熟悉了。
这和当年拼命想要寻找双亲遇害真相时的自己的眼神一模一样。
诸伏景光想要说服自己这可能是白羽绫希的演技,却实在找不出白羽绫希事到如今哄骗自己的理由。
“你说父母的死因……难道你的双亲?”
白羽绫希点了点头:“嗯,是组织,所以我才会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寻找被组织掩盖了十数年的真相。”
这的确是她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进入组织卧底的原因。
白羽绫希没有骗诸伏景光。
冷静下来的诸伏景光看着白羽绫希,从拿到这把被掉包的樱花后,就一直累积在他心中的郁结随着他的叹气一并吐出。
“那你打算怎么做?”
白羽绫希知道诸伏景光这是动摇了,于是连忙将手里的樱花收起,免得对方一时冲动做出难以挽回的事情。
她想了想,把诸伏景光一把按在沙发上,自己则是找出那日波本从狗仔那儿搜来的相机,调整到了录影模式,然后又去泡了两杯茶。
诸伏景光不知道她想做什么,几次想要开口询问却都被白羽绫希堵住,他看见白羽绫希从照相机的死角处拿出一个药盒,又从里面拿出一颗红白药丸攥在掌心,而后装作战战兢兢地坐回到沙发上。
白羽绫希深吸一口气,将茶杯递到了诸伏景光的面前。
诸伏景光眼见着录像模式已经开启,虽然有着一肚子的疑惑却也还是没有说出口。
他小心翼翼地接过还在冒着袅袅热气的红茶,轻轻地地呡了一口。
就在诸伏景光举起茶杯的同时,边上的白羽绫希当着照相机将拿药丸塞进嘴里。诸伏景光一放下茶杯,她便立刻起身、抓着对方的衣襟将自己凑了上去。
诸伏景光卒不及防,只看见白羽绫希凑到自己的面前,他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反抗,就被白羽绫希一把摁住了胸膛。
“你……”
挣扎之间他只来得及说出这么一个字,紧接着就感觉到胸口一紧,他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心脏,但数秒过后他便陷入了黑暗之中。
在意识彻底消散之前,诸伏景光感觉到白羽绫希再一次凑近自己,轻声地在他耳边说道:
“那就请你,为我去.死吧,‘苏格兰’。”
“绫希你……”
苏格兰想要说什么,但最终还是陷入了黑暗之中。
白羽绫希看着倒在沙发上的人,正准备去关相机,然而手机却在这时候不识趣地响起。白羽绫希原本打算置之不理,然而当她看见来电显示后,却还是选择接通。
不等电话那头的人说话,白羽绫希便用轻松的语气抢先开口:“琴酒吗,我正好有事要对你说。”
电话那头的人原本正压抑着怒火,听见白羽绫希这么轻快的语气,他愣了下,却没有选择给白羽绫希继续说下去的机会,而是自顾自地说着自己的要事。
“正好我也有事情问你,那天我给你的那支家伙,你放到哪里去了?”
“我想说的就是这件事。”
一听见琴酒这么问,白羽绫希顿时就露出了一个愉快的笑容,她知道自己现在的表现都会被相机清晰地记录下来,不过她并不在意,而是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
“你给我的东西前阵子被人偷走了,抱歉,一直都没跟你说。我这边也是查了好几天,终于在刚才确认是苏格兰动动的手脚。”
电话那头的人在听见白羽绫希的话之后说了些什么。白羽绫希听着的同时弯腰拿起自己的那杯还没动过红茶,她小心翼翼地呡了一口,这才回答了琴酒的质问。
“嗯?你问我苏格兰现在怎么样?”
白羽绫希又看了眼倒在沙发上的人,脸上的笑容越发地灿烂:“你要和他说话有些困难,毕竟……”
“这位公安派来组织的卧底已经被我亲自处决了。”
第32章
波本赶到剧组的时候,琴酒早就已经到了。
白羽绫希的休息室里很是干净整洁,桌椅摆放得整整齐齐,没有任何搏斗后留下的痕迹,空气里也闻不到一丁点的血腥味,这让波本稍稍放心了一些。
而关键的白羽绫希正在坐在沙发上喝茶,当她看见风尘仆仆的波本从屋外走进来时明显一惊,握着茶杯的左手抖了抖,险些就要把杯中的茶水悉数洒出。
“你怎么也来了?”
波本细细地观察了一下她。
白羽绫希的脸上带着些肉眼可见的惊讶,不过听她的话,或许是因为他预料之外的到来。
而她坐姿端正,放下茶杯的动作也很是流畅,明显没有像上次受伤时那样刻意避开身体上的哪个部位,想来应该也没有受伤。
波本松了口气,紧接着飞快地环视了一圈休息室,很快就在角落找到了那个让人无法感到安心的存在。
他来的时候已经在剧组外的停车场看见了琴酒的保时捷,但奇怪的是车上只有伏特加一个人。在进来之前他特意找同样发现自己的伏特加聊了两句,但得到的是“琴酒大哥一个人进去了”的回复。
此刻琴酒坐在靠窗的布艺沙发,手里拿着波本颇为眼熟的照相机,正看得津津有味。
波本知道琴酒并非没察觉到自己的到来,只是却并不在意。
他强行压下糟糕的脸色,迅速调整好呼吸,尽可能用平静的语气回应着白羽绫希的询问。
“我接到联系,说是苏格兰这边出事了,所以就赶过来看看。”
白羽绫希看波本的样子也猜到是这么回事,她“哦”了一声,也不再说什么。
波本心里急,却也知道这时候自己绝不能露出破绽,他努力地在心中压制着翻腾的焦躁感,视线最终落在那边琴酒的身上。
“那么关键的苏格兰……现在在什么地方?”
“你问苏格兰的下落?”
琴酒终于放下了手中的相机,分出一个眼神看向波本,他像是在打量波本的表情,紧接着忽然嗤笑一声,语气听起来很是愉悦。
“那个老鼠的话,现在已经去天国了。”
“你说什么?!”
波本一惊,如果不是还谨记着自己卧底的身份,这会儿他已经要忍不住去扯琴酒的衣领了。
琴酒见波本变了脸色,刚才还气定神闲的样子忽然多了几分烦躁,他从怀里掏出了烟,但是在看了眼身边的白羽绫希后还是没有点燃,只是将烟夹在指间。
“波本,你是听不懂吗?”
尼古丁不足让琴酒的语气多了些烦躁。
“那个叛徒已经被处理掉了。”
波本原本还怀有侥幸心理,但琴酒的模样无疑是证实了这件事已经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他知道作为一名卧底此刻应该明哲保身,尽可能地与苏格兰划清界线,然而失去青梅竹马与同伴的打击对他太说太大了,即使他是优秀的警察与卧底,此时此刻也无法克制住自己的情绪。
“现在还没有证据证明苏格兰就是卧底吧?”
波本努力地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与想要拔.枪的冲动,他不断地告诉自己不能在这里暴露,却依旧忍不住忍不住向痛恨老鼠的琴酒提出质问。
“你就这么对同伴出手未免也太独断专横了吧?”
琴酒听到波本的质问后立刻冷笑:“我可没有NOC的同伴,而且波本,你未免对苏格兰的死太在意了吧?”
“我只是看不惯你的专断罢了!”
白羽绫希明明才是当事人,却被波本和琴酒不约而同地撇在了一边。
眼见着这两人之间的气氛越来越剑拔弩张、她的休息室即将沦为这两人内斗的战场,原本也不想多说什么的白羽绫希终于忍不住打起了圆场。
“我听说苏格兰刚进组织的时候,就是波本带他完成考核任务的,波本不能接受他是卧底也正常。”
白羽绫希的温言软语在这紧张的气氛下显得格外突兀,可气得快发疯的波本、以及觉得自己发现了什么端倪的琴酒却因为她的话而恢复冷静。
他们狠狠地瞪了对方一眼,却没有再说什么。
一直都在盯着这两人的白羽绫希自然也察觉到了这个小动作,她暗暗松了口气,又怕琴酒将来怀疑波本是卧底,于是又笑着调侃了一句。
“其实我也能理解波本的心情,要是哪天他们告诉我说琴酒你是卧底,我也是不能接受的。”
琴酒一听白羽绫希的话立刻气得哼了声:“你在说什么蠢话?”
“我只是打个比方啦,打个比方。”
白羽绫希笑着比划了一下:“所以你也别怪波本了,毕竟谁也想不到自己亲近的同伴会是卧底,波本激动也是正常的。”
波本知道白羽绫希是在替自己辩解,他虽然还是不能接受苏格兰死去的事实,甚至恨不得立刻解决了琴酒,但在白羽绫希轻柔的嗓音下,还是稍稍恢复了昔日的冷静。
理智的回归,让波本立刻察觉到事情似乎有些异常。
这个丝毫没有打斗痕迹、也找不出命案发生过的气息的休息室;口口声声说着“喜欢苏格兰”,可是对他的死没有任何波澜的白羽绫希;还有琴酒手里那个他十分眼熟的照相机……
不对劲。
苏格兰的死果然很不对劲!
琴酒平时喜欢用枪,如果是他亲自出手处决叛徒的话,这里不会没有一丁点血迹。就算第一现场不是在这件休息室,但是琴酒的身上没有一丁点硝.烟的气息也十分异常。
这之中一定还有他不知道的事情!
一个让人无法接受的猜测在波本的脑海中浮现,波本压下心中再度涌起的焦躁感,强作冷静地对着琴酒问道:“那苏格兰的遗体呢?现在在什么地方?”
琴酒没想到波本对苏格兰的死那么执着,他不耐烦地啧了声,隐藏在帽檐阴影下的双眼看向了那边的白羽绫希。
“尸体?谁知道,你自己问她吧。”
琴酒的这个回答无意证实了什么。
但是波本还是不死心,故作不解地追问道:“为什么要问她?难道苏格兰不是你处理的吗?”
“波本,你来的时候难道没有问清楚吗?”
琴酒终于意识到波本搞混了什么,他将手中的照相机递给了波本,里面正播放着他反复看了好几次的录像。
看着波本那张令人讨厌的脸上难得出现错愕的神情,琴酒只觉得说不出的痛快,他盯着那张脸,一字一顿慢悠悠地回应着波本。
“问清楚?问清楚什么?”
“这次动手的人不是我,而是她。”
“你说什么?!”
这个休息室内只有三人,琴酒口中的“她”不会再有别人。
波本的瞳孔骤然紧缩,他甚至没有去接琴酒递来的相机,而是先扭头朝那边的白羽绫希看了过去。
白羽绫希正在思考外面的事进行得是否还顺利,冷不丁地就感受到朝自己投来的目光。
那边琴酒和波本的对话她不是没听见,此刻并不难猜到那视线来源于谁。只是波本的目光实在是太过灼人,让她想要装作什么都没注意到都难。
她轻叹了一声,大大方方地承认:“对,没错,是我动的手。”
这么说着的同时,白羽绫希迎着波本的目光朝他看了过去,对方的脸色糟糕得有些吓人,尤其是那杂糅了震惊与抗拒的目光,更是刺得她生疼。
“你……”
波本哽住,半天才从嗓子眼挤出了几个字:“这怎么可能。”
谁也不知道波本的这句“怎么可能”指的究竟是白羽绫希怎么可能会杀苏格兰,还是她怎么可能成功杀了苏格兰。
或许就连波本本人也不知道。
边上的琴酒似乎也看够了波本这幅样子,又重新开口引来了他的注意:“可不可能,你看了这个录像就知道了。”
这一次波本终于注意到琴酒手里的那个相机上正在播放什么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琴酒的面前、伸手接过那个他当日亲自从狗仔那儿缴获的相机的;也忘了自己是怎么点开重播键,从头开始查看起这段死亡录像的。
波本只知道他看见了录像中的白羽绫希给苏格兰递去了茶杯,在他喝茶的时候往嘴里塞了一颗他颇为眼熟的红白色药丸,而后在苏格兰放下茶杯的同时一把抓住他的衣襟,用嘴将药丸渡到了苏格兰的口中。
他们接触的时间不算长,在白羽绫希离开之后没过几秒,苏格兰便紧紧地捂住了心脏,最终闭上了双眼。
波本捏着相机的手微微颤抖,险些就要拿不住这个小小的机械。
被设置了自动循环播放的相机内又重新开始放起了这段录像,然而波本却已经没有了再继续看下去的心思。
从录像来看,的确是白羽绫希杀了苏格兰没错。
但是……
波本深吸了一口气,逼着自己冷静的同时,扭头看向了那边表情平静的白羽绫希。
“苏格兰的遗体呢?”
“被Rye送走了。”
波本在看录像的时候,白羽绫希也在观察他的反应。
她原以为波本会勃然大怒、像质问琴酒那样质问她为什么要对苏格兰下手,她甚至都已经准备好了应答的方案。可对方如此平静的反应,反倒让她觉得有些古怪。
可能波本本人都没有意识到,他虽然看起来高傲又神秘,但有些时候实在藏不住自己的脾气。
他要是将火气发出来的话倒也不算可怕。
可如果他明明心中有火、却还能冷着那张娃娃脸、仿佛一点儿都没有被触怒的模样,这时候才是真的吓人。
白羽绫希心里忍不住犯起嘀咕,也有些拿捏不准波本到底是怎么想的。
波本皱起了眉:“Rye?”
这里又有Rye什么事?
“这件事说来话长,总之他正好出现在这附近,在苏格兰死了之后我以为他是来处理苏格兰的事的,就委托他帮忙处理苏格兰的遗体。”
白羽绫希不愿将无关的人牵扯进来,便隐去了宫野明美和Rye约会的那段没提。
“毕竟我走不出去,而这个季节……苏格兰的遗体也不能一直放在这里。”
她说着这些话的同时始终都盯着波本的脸,没有放过他任何一个表情,见波本沉默着没有给出任何的回应,白羽绫希忍不住反问了一句:
“还有什么问题吗?”
波本当然还有一堆问题。
苏格兰的死在他看来太过蹊跷,虽然有相机录下的这段录像,但里面还是有太多说不通的地方,只是……
他瞟了眼边的琴酒,发现他始终都没有要离开的迹象。
波本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当着琴酒的面,他问出了原本不打算询问的问题。
“你是怎么杀死苏格兰的?”
他当然知道苏格兰的死因和白羽绫希用嘴渡给他的那颗药丸有关,但是这件事可能没有看起来的那么简单,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可能就是琴酒到现在都不肯走的理由。
白羽绫希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在波本的这句话问出口之后,她飞快地扫了眼琴酒,紧接着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你难道看不出来吗?是毒.药哦。”
这么说着,白羽绫希向身后的沙发靠了靠。
剧组提供的昂贵西装外套挂在衣架上,她身上那件剪裁合身的白衬衣因为是道具的缘故,无法将袖子卷起,她只能解开第一二颗纽扣。
此刻她向后仰倒在沙发上,衬衣因为这一举动而稍有扯动,也让她看起来越发地慵懒随意。
“琴酒应该还记得,就是上次我问你要的氰.化.钾胶囊。”
白羽绫希看了眼琴酒,而后像是在解释给谁听似的,自顾自地说着:“虽然我原本是打算用来防身的,没想到却用在了苏格兰的身上……不过从结果上来说也是一样的。”
琴酒听到白羽绫希这话没有反应,可白羽绫希却朝他看了过去。
她就当波本不存在一样,对着琴酒语气轻快地询问道:“你那边还有吗?有的话再给我一颗吧?我自己弄不到那玩意儿。”
氰.化.钾?
不,这不可能!
波本想都没想就否认了这一点。
从苏格兰在录像里的死状来看,这绝对不是氰.化.钾中毒时该有的反应。
但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这应该是琴酒想让他听到的答案。
或者说,是他想从白羽绫希口中听见的说辞。
波本的眉紧紧皱起,像是想到了什么。
那边的琴酒在听见白羽绫希的回答之后哼了声。
他瞟了眼波本的反应,用听似嘲弄的语气对着白羽绫希开口:“我听说你很中意苏格兰,没想到你还真的下得去手。”
白羽绫希也在留心波本的神情,但听见琴酒的询问后,她只是笑着偏了偏头。
“宁可错杀也不能放过,这不是你跟我说的吗?”
这个回答让琴酒沉默了一瞬,随后他终于缓缓起身。
“波本,你的工作已经完成了吗?”
听到白羽绫希回答后的波本一脸阴郁,琴酒注意到了却才并不在乎他是不是猜到了什么。
波本被琴酒沙哑的声音惊醒,他赶紧平复情绪,习惯性地在琴酒面前摆出了平日里的高傲姿态。
“我可是有好好地完成自己的工作才会赶来的,有什么问题吗?”
“那你就留下来,代替苏格兰继续照顾这家伙。”
琴酒不给波本任何反驳的机会。
那双看不清喜怒的双眼瞥了眼白羽绫希,而后他又对着波本没有感情地补上了一句:“这是那位先生的命令,你应该能明白是什么意思吧?”
这话一出,波本和白羽绫希俱是一惊。
显然他们都明白这句话背后的含义。
琴酒见这两人都没意见,也就不再说什么,只是点燃了一直夹在指间的烟径直离开。
琴酒的离去让白羽绫希终于松了口气,她抬眼看向波本,恰巧对上对方若有所思的眼神。
白羽绫希暗道一声不好,她安排好了所有,就是没想到波本今天会因为苏格兰赶过来。
看他的样子,显然不会这么轻易放过苏格兰被害这件事。
不过……波本对苏格兰的事,未免也太上心了一些。
仅仅只是前后辈的关系,波本就这么在意,那如果换成其他人呢?波本是否也会如此看重?
白羽绫希心里不确定波本的想法,而最合适波本也终于开口,轻轻地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绫希。”
心事重重的白羽绫希没有回应,只是条件反射地又看了看波本,却正好撞进了他眼里的阴翳。
“怎么了?”
“现在琴酒已经走了,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的吗?”
他的声音很轻,但话语却很重。
白羽绫希几乎以为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她紧张地咽了口唾沫,正准备询问波本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一直被她搁在茶几上的手机却开始欢欣地震动。
白羽绫希原先置之不理,可当她看见来电显示后,波本的质问似乎也并不是那么地要紧了。
“有什么事等等再说。”
白羽绫希抓起手机,匆匆忙忙地对着想要拦住她的波本丢下这么一句话后,便窜出了休息室,瞬间跑了个没影。
被留下的波本没有追出去。
他看着白羽绫希消失的方向,最终还是选择看向那台已经快没有电的照相机,再一次按下了播放键。
白羽绫希刚才话里的破绽实在太多,就算苏格兰被害这件事已经不可逆,但有些事情他必须要好好地再确认一番。
波本调整到0.5倍速,不打算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他看着录像内的诸伏景光平静地坐在沙发上,而白羽绫希在给两人泡完红茶之后,又再一次走出画框。沙发上的诸伏景光似乎有些焦躁,视线时不时地朝白羽绫希瞟去,他几度开口想要说些什么,却被白羽绫希打断。
波本注意到白羽绫希终于坐下时,左手紧紧地握成拳状,而后便是诸伏景光喝了红茶,又猝不及防地白羽绫希灌下胶囊。
不对。
波本抬头看了眼休息室的布局,又看了看手里的相机,再次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这一次的“谋杀”,果然充斥着疑点。
这件事绝对不是白羽绫希杀了苏格兰这么简单,一定还有他不知道的事情。
波本越想越烦躁,他单手抄在裤子的口袋中,在休息室里来回地踱步,核对着相机内的每一处细节,可他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现,只能一脸阴沉地坐到了刚才白羽绫希的位置——
也是录像里诸伏景光的座位。
波本看了眼正前方,柜子上空空荡荡的,能看得出这是相机刚才摆放的位置,他稍稍调整了一下自己的位置,又顺着录像中诸伏景光的方向看去,最后像是察觉到什么,忍不住发出了一声低呼。
“果然……”
撇开白羽绫希说“杀害苏格兰的毒.药是氰.化.钾”这么明显的谎言不提,这段录像中一共还存在着四个疑点。
如果他能解释清这四个疑点的话,就能找出“白羽绫希杀害苏格兰”这件事背后的真相。
无论这个谜团有多么难解他都必须解开。
因为他无论如何都不能相信,白羽绫希会因为苏格兰是卧底而杀了他。
——白羽绫希不是这样的人。
第33章
波本疲倦地靠在沙发上,那双天青色的眼睛一次又一次地扫视着休息室内的布置,最后他的视线落在了茶几上白羽绫希喝了一半的红茶杯。
鬼使神差地,波本学着录像中的诸伏景光端起了茶杯。
杯中的红茶只剩下浅浅的小半杯,波本小心翼翼地将茶杯端到自己的面前,同时目光移向自己的左侧,那是录像中白羽绫希坐着的位置。
如果景光当时全神贯注地在喝茶的话,的确有可能察觉不到边上的白羽绫希那明目张胆地小动作。
但这才是最可疑的地方。
为什么景光会没有一丝的防备心?
即使面对着的人是白羽绫希,但景光未免也太放松警惕了,这实在不像是在组织卧底并且意识到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了的景光应该有的表现,而且更关键的是……
为什么景光会来找白羽绫希?
连在其他地方出差的他都接到景光卧底暴露的消息,景光本人不可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波本能够理解这个情况下景光没有来找自己,是因为要保护他的卧底身份;可为什么景光没有选择在组织的追兵赶来之前逃跑、却唯独选了在这个节骨眼来找白羽绫希?
为什么?
难道……是和景光身份暴露的原因有关系吗?
波本回忆着自己在这短短半日的经历。
他会匆匆赶来是因为接到景光身份暴露的消息,可直到现在他也不知道景光身份暴露的原因。
刚才不是没有试探过琴酒。
起初他也以为琴酒杀了苏格兰,是因为那人“宁可错杀也不能放过”的原则。
但从结果来看,虽然他弄错了下手的人,可琴酒刚才那副如此笃定苏格兰一定就是卧底的模样,显然也是掌握了什么关键性的证据。
但是却没有告诉自己。
波本有些急躁。
苏格兰身份暴露的理由,琴酒手里的证据,还有被牵扯进来的白羽绫希——
他攥紧手里的茶杯,清澈的褐色液体中映着他模糊的面容。
波本注意到自己此刻的眼神格外的可怕,或许刚才在琴酒面前自己也是这般模样,或许琴酒已经因为他的失控察觉到了什么,但是……
波本疲倦地阖上眼,尽量地平复着自己的呼吸与情绪,他在心中不断地告诉自己此刻无论如何必须保持清醒的头脑,在景光去世的现在,组织里就只有自己一人了。
景光死亡背后隐藏的种种真相他必须弄清楚。
这不仅仅是为了死去的景光,更是为了完成他们的任务。只要景光身份暴露的理由他一天不弄清楚,同样是卧底的他也存在着暴露的风险。
波本放下早已失去温度的茶杯,确认着自己手中仅有的线索。
那台照相机。
等等,照相机?
波本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他从录像模式切换到照相模式,很快就从文件夹里找到了那日的那组照片。
——景光和他从白羽家走出的照片。
波本眼睛微瞪瞳孔紧缩,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那天就是他带着景光一起去白羽家、却被白羽绫希“埋伏”的日子;也就是那一天,景光从白羽绫希的手中得到了组织交给她的那支樱花。
他记得那天白羽绫希说了什么?
好像是……
“这是我从琴酒那边弄到的。”
“我只是问了他一下有没有警方的配.枪给我练练手,他就把这个给我了。”
波本盯着这台相机,忍不住轻声低喃一句:“原来如此。”
这样一来,很多事就能说得通了。
如果他的猜测是正确的话,事情的起因是景光回警视厅调查白羽绫希交给他的枪,但是却惊动了组织的人,而景光可能也因为一些理由,意识到“公安在组织有卧底”这件事已经暴露。
他没有直接逃亡,是不想牵连到把枪交给他的白羽绫希,以及和白羽绫希相处时间最长的他。
一旦组织顺着樱花这条线开始调查,那么能够接触樱花就只有他们三个,搞不好他们三个会一起被赶来处理这件事的琴酒处决。
琴酒的话,一定会这么做。
所以景光故意找到白羽绫希,暴露自己的卧底身份,以此来吸引组织的注意力。
景光是为了掩护他的卧底身份而选择留下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景光明明知道身份暴露却还要来找白羽绫希的理由、这段录像莫名其妙地开始、他在白羽绫希给他下毒时丝毫没有反抗、以及白羽绫希最后的那句话就都能得到解释了。
因为这一切,全都是建立在景光自愿送死的前提下的。
景光用他的死,保全了他和白羽绫希。
波本的身体因为自己的推理而轻轻发颤。
他坐在景光去世时的位置,再度看向了录像中他所看过的那个方向——
白羽绫希那颗红白色药丸他见过,之前一直都是放在便携药盒中的。事发突然,她不可能提前备好随身携带、必定是直接从药盒中取出的药,景光应该也看见了这一幕。
但是他却还是没有防备。
他默许了白羽绫希架起相机、没有任何挣扎反抗地任凭白羽绫希将药喂给他,与白羽绫希一同完成了她毒.杀他的录像,作为保全他们的证据。
白羽绫希是杀害他的凶手。
也是景光的共犯者。
所以白羽绫希才会说那句“那就请你为我去死吧,苏格兰”;所以白羽绫希刚才才会一直坐在景光死前的位置——就是为了不让琴酒从这个角度发现端倪。
那么琴酒看见这段录像却完全没有怀疑的理由……
对了,是药。
白羽绫希用来杀死景光的毒.药!
波本的大脑越来越冷静,他可以非常肯定景光绝对不是死于氰.化.钾,因为录像中景光的指甲和嘴唇都没有任何氰.化物中.毒后该呈现的氧化还原反应。
这一点但凡是有些相关常识的人都知道。
可白羽绫希还是撒了这么明显的谎。
很显然,她当时的那些谎言不是为了说给他听的,而是为了说给琴酒听的。
白羽绫希是故意在给琴酒传递这么一个信息,那就是“我知道这个药很机密也很重要,所以哪怕是波本,我也不会把这个药的真相说出去的”。
如果是机密到连他都没有资格接触到的药物,那么白羽绫希拍下录像的理由就很简单了——
为了让琴酒或者是制作药物的人看见吃下这药的人的反应,作为研究的参考数据。
只有这样,琴酒才不会怀疑白羽绫希拍下这段录像另有用意。
推理到这里,波本已经彻底恢复了往日的冷静与理智。
白羽绫希和景光的合作让他心惊,他知道这可能是他们两个短时间内能够想出的最好的办法,然而挚友的死还是让他一时间难以接受。
但波本知道,此时此刻自己必须得压下心中所有的悲痛。
刚才的分析让他意识到了一件事,那就是景光卧底身份的暴露可能就和那把樱花的来源一样与警视厅有关,或许在警视厅里,就潜伏着组织的成员。
不过这是他之后需要处理的。
在这之前,自己还有另一件事要做。
刚才他对于苏格兰的死的过激反应或许已经引起了琴酒的怀疑,虽说后面有了白羽绫希的掩护,才让琴酒暂时分开了注意力,但波本知道琴酒对他甚至是对白羽绫希的怀疑或许还没有彻底打消。
他必须做些什么,来重新挽回组织的信任。
波本一脸凝重地思索着之后的情况,但紧接着他就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
白羽绫希去接电话未免也太久了一些吧?
难不成?!
想到刚才琴酒离开时的模样,波本顿时脸色大变,他想也不想就赶紧起身,出门去寻找久久未归的白羽绫希。
白羽绫希的下落并不难找。
这个组最近几天的拍摄地点都位于东京近郊,离开休息室之后周围是一大片的森林,也是几场戏的取景点。想要找到避开人去接电话的白羽绫希,只要往人烟稀少的地方走就对了。
波本的猜测是正确的,他循着自己的想法找了没一会儿,就远远看见倚着树在接电话的白羽绫希。
她的神色看起来有些不自然,波本正准备走近,就看见琴酒从另一个方向走了过来。
白羽绫希似乎没有察觉到他们,她一手抱臂,另一只手举着手机,从波本所在的位置能够听见语气不耐地对着电话那头的人说着什么。
“抱歉,夏油先生,我最近在剧组,真的没有时间出来。”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说了什么,白羽绫希哽了一下,却又耐着性子继续说道:“……如果我哪天有空的话会告诉您的,下午的拍摄要开始了,我先挂了。”
这么说着,她也不给电话那边的人继续说话的机会,便挂断了电话。
波本正琢磨着这时候是否要过去,而另一边的琴酒却已经先一步走到了白羽绫希的身边。
琴酒似乎没有看见波本的到来,笔直地走到白羽绫希的身边。
“你在给谁打电话?”
正在收手机的白羽绫希显然被吓了一跳,她露出一副没有想到琴酒会去而复返的样子,那双藤紫色的眼睛盯着满脸阴郁的琴酒,郁郁葱葱的枝叶在她眼中投下一片阴翳。
白羽绫希攥着手机,惊魂未定地拍了拍胸口:“琴酒?你什么时候来的?”
琴酒没理她,只是瞥了眼她的手机,又再度重复着刚才的问题:“我在问你刚才在给谁打电话。”
“是之前拍戏时认识的一个人。”
眼见着琴酒特别在意这个问题的答案,白羽绫希也没有再继续与他僵持,她撇了下嘴,一脸的不情不愿。
能看得出,白羽绫希似乎并不是很想回答这个问题。
然而琴酒依旧不依不饶:“什么人?”
“……当时是动作指导,不过当时我在片场听说他和我们公司的高层关系密切,来历很是神秘。”
白羽绫希用词含糊眼神闪烁,但明眼人都能看得出她这并不是因为心虚,而是一些别的不能明说的缘故:“不过我听说,他和财政界的一些大人物都有往来,所以才没敢得罪他。”
琴酒是聪明人,虽然白羽绫希说得不清不楚,但他却已经完全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可他似乎并没有完全相信白羽绫希的话。
犀利又冷冽的目光瞥向白羽绫希手中攥着的手机,琴酒睨了眼正往这里走来的波本,他哼了一声,在波本走来后当着他的面对白羽绫希说道:
“那你现在打电话给他,开免提,把他约出来。”
白羽绫希当即“诶”了一声,她瞄了眼手机,怎么看都像是不愿意:“真的要约他出来吗?那你得派个人陪我一起去。”
琴酒又是一声冷哼,却并没有直接答应白羽绫希的请求。
波本知道在他主动走出来之前,琴酒并没有发现自己,于是他也装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向两人询问道:“怎么了?你们这边又发生什么了?”
琴酒没搭理他,只是继续逼着白羽绫希打电话。
白羽绫希知道如果这个电话自己今天不打,是无法在多疑的琴酒面前洗清自己的清白,只能当着琴酒的面回拨那个备注名是“夏油先生”的电话号码,同时打开了免提。
扩音器里拨号音只响了半声,电话就被人接通。
白羽绫希甚至还没有开口,一个琴酒和波本从未听过的男声便从电话那头响起,那温和又富有磁性的嗓音带着明显的调侃与亲密,听着颇能蛊惑人心:
“怎么了绫希,你是终于回心转意了吗?”
第34章
白色的马自达沐浴在黄昏的暖光中,如箭矢般在空旷无人的山道上穿梭,一路驶入市区。
车厢内的冷气开得很足,白羽绫希只穿着一条单薄的深绿色无袖连衣裙,在强烈的冷风下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波本见状将车停靠在一旁,取出早已准备好的毛毯递给了她。
白羽绫希轻声道谢,却并没有再说些什么。
相处一年多,波本自然知道白羽绫希一旦心情不好就不喜欢说话。只是眼下的情况,让他实在有些拿捏不准白羽绫希今天心情不好的理由是什么。
身边的人的反应实在过于异常,让今天完全没有聊天兴致的白羽绫希也不得不多留心了几分。
她扭头朝他看去,然而盖在身上的毛毯却因此而微微滑落。
再度袭来的冷风吹得白羽绫希清醒了许多,她伸手提了下有些滑落的毛毯,然而冰凉的指尖却触碰到温热的皮肤,冻得她不由得瑟缩了一下。
他下意识地朝着自己的左手边看去,却正好对上白羽绫希那双在暮色中依旧格外明亮的双眼。
“你不是有话要问我吗?”
似乎是因为吹了太久冷风的缘故,白羽绫希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这让波本不免想到她上一次得了咽炎的情况,以及那些在她药盒看见的红白色药丸。
他确实有话要问白羽绫希。
关于苏格兰的事,还有白羽绫希所使用的那颗药丸的事。
可是在白羽绫希的注视下,波本一时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从哪里开始询问,又应该用怎样的方式询问。
无论哪种方法在她身上都不适用。
最终他只是轻轻伸出手,小心翼翼地避开与白羽绫希的接触,替她将那滑落的毛毯重新盖上,仔仔细细地遮住那在冷气的沐浴下有些冰凉的肩膀。
白羽绫希什么都没有说,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反抗。
她任凭对方用那条崭新的素色毛毯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而后在对方收回手后,垂下视线看了眼自己的肩膀。
这条毛毯十分柔软,颜色也是她喜欢的。
此时此刻,她甚至能够感受到对方手指上滚烫的体温还残留在毛毯的表面,即使在车内开得十足的冷气的吹拂下,也久久没有散去。
窝在副驾驶座上的白羽绫希阖上眼沉思了数秒,但是还不等她得出结论,便感受到座下的跑车又重新驶动,引擎的声音回荡在耳畔,她重新睁开眼时,紫藤色的眼眸要比寻常更为清澈明亮。
“安室先生。”
她轻轻地叫着对方的姓氏。
安室透这个名字是她之前和波本一起去警察署做笔录的时候知道的。
白羽绫希不知道这个名字究竟是波本的本名,还是只是用来欺骗警方的假名,不过波本从来没有否认过这个名字,白羽绫希也就一直这么叫了。
驾驶中的波本分出一个眼神,他朝着白羽绫希的方向轻轻地偏了下头,轻声地应着对方的呼唤。
“嗯?怎么了?”
“你真的就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白羽绫希重复着之前的问题。
明明刚才在休息室波本一副“你应该有什么话要对我说”的模样,可自从她出去接了个电话之后,波本对今天发生的一切事情全都只字不提。
起初她以为这是波本忌惮琴酒的缘故。
可现在琴酒离开了、他们也检查过身上和车里没有被安装窃.听.器、甚至还确认了周围没有组织派来跟踪的人。
但波本还是什么都没有问,就好像对什么都不在意了一样。
可是这也太奇怪了,波本一开始对苏格兰的死还是那么的激动,甚至到了她都怀疑琴酒会不会把他当成苏格兰的卧底同伴一起解决的地步,怎么才隔了一会儿,他就仿佛完全接受了这个事实一样。
白羽绫希心里犯着嘀咕。
难不成波本是猜到了什么吗?
波本沉默了好一会儿,最终只是平静地收回了目光。
“有。”
他低声说着,声音轻到如果不是白羽绫希刻意留心甚至都听不清的程度。
“但还是等你愿意对我说的时候再开口吧。”
白羽绫希愣了愣。
她已经做好了会被波本用各种方式套话的心理准备,也想过对方可能会直接问她“苏格兰的死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却没想到这人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问。
是因为相信她吗?
她不知道,也不敢问。
白色的跑车在夜幕彻底降临前,终于抵达了赴约的地点。
那是一家坐落在东京港区的高级日料店,标准的日式宅邸被松竹所环绕、隐隐还能听见从宅邸后方传来的流水声,这样的规格在在寸土寸金的东京——尤其是港区这种地方更加的来历不凡。
波本随着白羽绫希一同走下车,将车钥匙交给迎上前来的侍者,同时打量了一圈周遭的环境。
他在这之前听说过这家店。
似乎这里原本只是一座普通的宅邸,但是在两三年前突然改造成了日料店,与其美味的料理和四季风雅的环境一起出名的是昂贵的价格,但是在东京的政商界大人物中却颇受好评。
看来白羽绫希说那位“夏油先生”和财政界大人物有所往来并不是谎话。
“我这边有预约,名字是夏油。”
波本以保护者的姿态守在白羽绫希的身后,敏锐地发现当白羽绫希不紧不慢地报出预约人的名字时,前台的女大将忽然脸色一变,原本只是温和有礼的态度顿时变得十分恭敬,甚至亲自从柜台后走出,将白羽绫希与他引入店内。
穿着浅绿色和服的女大将踩着小碎步,一边用手比出请的姿势,一边侧过头对着白羽绫希解释着什么。
“绫希小姐,夏油先生正在飞鸟之间等您。”
波本发现白羽绫希脚步一顿,但她很快就装出了若无其事的样子。
但是她的语气却像是在确认着什么:“飞鸟之间?”
“是的,绫希小姐。这是本店最高规格的套间,平时不会轻易对外使用。”
“……哦,这样。”
白羽绫希的反应很平淡,但平淡之中又透露着几分古怪。她在听到女大将的话之后没有任何的激动,却十分在意那个套间的名字。
飞鸟。
波本默默地记下了这个并不是常出现在高级日料店的名字。
白羽绫希和波本随着女大将在店内七拐八绕走了相当长的一段路,最后竟是直接走出了宅邸,越过一座赤色的拱桥,来到独立于本邸、位于湖心的别馆。
波本在进入别馆时特意向后看了眼,毫不意外地发现从这里能纵览整个庭院的景色,却又不会受到其他人的干扰,更不会被本邸的人察觉。
的确能称得上是最高规格的套间。
能够轻易使用这样的房间,那个叫夏油的男人到底是什么人?
“绫希小姐,夏油先生就在这里。”
女大将将两人带到一间和室之前,她并没有直接开门,却是对着白羽绫希轻声示意。
白羽绫希看出她的用意,小幅度点了点头:“我自己进去就行。”
女大将闻言如释重负,在向白羽绫希再次鞠躬之后便赶紧离开,仿佛那扇门之后有恶鬼一样。
波本看着女大将仓皇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而白羽绫希却像是猜到了什么似的,她好笑地摇着头叹了一声,接着一把握住了那扇移门的把手,朗声对着屋内的人说道:
“夏油先生,我们进来了哦。”
说着,白羽绫希也不等屋内的人有所回应,便一把拉开了移门。
波本想要阻止她,却已经来不及了。
移门的背后是一间看似普通的和室,没有波本想象中那样富丽堂皇的装扮,看上去简约却不简单,并且每一处都透露着优雅温馨。
只需一眼波本就意识到,这是白羽绫希喜欢的风格。
屋内只有一个青年,穿着暖灰色浴衣、腰间松松垮垮地系着鹅黄.色的腰带,他柔顺的鸦羽色长发披散,整个人沐浴在暖色的灯光下。
他原先似乎正在欣赏窗外的夜景,在听到动静后,青年回过头,冲着站在门口的白羽绫希露出一个温柔的浅笑。
“你来了,绫希。”
这的确是波本今天下午在白羽绫希的手机里听见的声音。
富有磁性又带着些蛊惑意味的声音柔软而又亲密地念着白羽绫希的名字,仿佛是在对待珍宝一般。
波本听过白羽绫希的粉丝在喊她名字时的各种语气,热情的、激烈的、甚至是撕心裂肺的。却没有一个人像这个男人一样,只是轻轻念着她的名字,就能让人感受到白羽绫希对他的重要性。
原本还只是怀有些许戒备心的波本心中一凛,觉得自己有必要好好重新审视这个男人。
白羽绫希没有察觉到身后波本的情绪变化,她也不等夏油杰说什么,便自顾自地走进和室,在他对面的位置坐下。
她看似无理的行为没有引来夏油杰的任何不满。
相反他还笑了笑,似乎很满意白羽绫希的这番“自来熟”。
这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异常,波本心中满是警惕,却还是随着白羽绫希一起走进屋,在她的身边坐下,同时还不忘将移门重新拉上。
夏油杰看在眼里,却只当波本不存在,而是对白羽绫希笑着开口。
“你今天能过来我很开心,我原本还以为你今天不会来赴约的。”
“原本的确没打算过来。”
白羽绫希答得一点儿都不客气,直截了当的态度甚至让波本感受到了她有多讨厌这个男人。
“如果今晚不是有非来不可的理由,这个点我已经睡下了。”
夏油杰不解地歪了下头,脸上多了些困惑。
“我记得你平时没有睡那么早的。”
他这话一出,白羽绫希还没有什么反应,但波本却已经露出了危险的眼神。
白羽绫希的作息和她同居了一年的自己当然清楚,可这个男人为什么也会知道?
难不成……
白羽绫希听到这话,毫不掩饰地翻了个白眼:“我今天一大清早就起来拍戏,到现在都没有好好休息过。”
波本只当她是在抱怨夏油杰的不识时务。
而夏油杰却是从白羽绫希的话中听出了几分撒娇的意味。
一听到白羽绫希这么说,夏油杰立刻细细地打量了一下她的脸,很快就发现了白羽绫希早起的证据。
“真可怜,我都看见你的黑眼圈了。”
他意义不明地轻叹了一声,说着便伸手要去碰白羽绫希的脸。
边上的波本见状伸手就要去拦,却是被对方轻轻巧巧地给避开。
因为波本的阻止,夏油杰见状也没有再继续,他收回手,却是终于分出视线朝碍事的人看了过去。
“我今天只邀请了绫希,你又是哪位?”
“咳咳,杰。”
带着几分危险的话语刚说出口,就被白羽绫希打断,虽然她只是在叫对方的名字,可话语中的警告谁都听得出来。
同样意识到这一点的夏油杰不再看波本。
他敛起脸上的表情,与白羽绫希飞快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过了约莫十数秒,夏油杰的脸上终于再一次露出一个笑容,只是那笑容看不出什么温度,说话的对象也不是白羽绫希。
“很抱歉,我现在只想和绫希单独说会儿话。”
男人语气温柔,可笑意没有达到眼底,看似平静的态度之下其实隐隐透着杀气。
“所以能请你先离开吗?”
波本自然是要拒绝的。
他怎么可能放任白羽绫希和这么危险的人单独相处?
只是他还没开口,就感觉到自己的手臂被白羽绫希轻轻攥住,即将脱口而出的拒绝顺势堵在嗓子里。波本惊讶地分出目光朝白羽绫希看去,却发现她并没有看自己,而是直视着面前的男人。
“我记得你那里最近来了一位优秀的sp,不知道他来了没有?”
白羽绫希抓着波本的右手微微用力,但态度却依旧十分平静:“如果他愿意的话,不如请他陪的我同伴一起喝一杯吧?”
夏油杰不再看波本。
他盯着笑意盈盈的白羽绫希,最终叹了一声气。
“这世上我就拿你没办法。”
他说着听似无奈的话语,可语气中更多的还是包容与宠溺,波本此刻早已经意识到这两人的关系似乎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般糟糕,却不敢细想他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那个人现在就在隔壁,你让他过去吧。”
说完这句话的夏油杰不动声色地看了眼白羽绫希的右臂。
波本能够感受到在他视线投来的同时,白羽绫希便松开了抓着自己的手、重新放回到腿上。
这两人的互动让波本心里有些不太舒服。
他意识到自己不能离开这里、不能放任白羽绫希与这个危险的男人独处,然而白羽绫希的话却让他明白了她的态度。
“是吗?那太好了。”
白羽绫希笑着朝他看来,紫藤色的眼中晕着室内明亮的光。
“那安室先生,你先过去吧。”
白羽绫希不想让他留下来的意思太明显了,波本还想说些什么,却看见白羽绫希对着他微微颔首,她这一动作的幅度并不算大,可眼神却是无比坚定。
波本知道白羽绫希是铁了心的要让他离开。
同时他也意识到,或许她当时对琴酒说她讨厌这个叫夏油的男人也是幌子。
她既然都已经这么开口了,自己再留下来只会惹人厌。
波本心里不是滋味,但是又拗不过白羽绫希,最终他只能用警告的目光瞪了眼那个叫夏油的男人,不情不愿地离开了这个房间。
心事重重的波本拉开隔壁屋的移门,心中所想的都是接下来该如何偷听白羽绫希和那个叫夏油杰的男人的对话,然而当他看清屋内坐着的青年时,脑内瞬间变得一片空白。
那是波本再熟悉不过的人。
穿着和他今天看了无数次的录像中一模一样的衣服,脸上是他熟悉的温和神情,在看见他出现时,青年用他以为自己再也无法听见的声音轻声地叫着他的名字。
“你来了啊,Zero。”
波本瞪大了双眼,几乎以为这是自己的错觉。
他下意识地向后倒退了一步,但紧接着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连忙合上敞开的移门。
像是怕对方会在自己眨眼间消失一样,那双天青色的眼睛从始至终都没有从屋内的人的身上移开,波本故作镇定地敛起错愕的表情,可最终颤抖的声音还是出卖了他的情绪。
“是你吗?Hiro?”
*
“想来隔壁房间应该正在上演感人肺腑的重逢戏码吧?”
夏油杰拿起茶壶,替白羽绫希倒了一杯茶,白桃乌龙馥郁的香气顿时充斥在屋内,为这个处处都符合白羽绫希喜好的和室里又添上一抹她喜欢的香气。
白羽绫希端起茶碗,细嗅着茶水中甜而不腻的香气,熟悉的香味让她感到了平静。
这不是多么难得到的茶叶,只是自打进入组织,她已经再也没有买过,毕竟组织里危机重重,她从来不敢在组织的人的面前表露太多自己喜好。
她轻轻地呡了一口茶水,感受着熟悉的香气在口鼻处扩散,连带着语气也温暖了许多。
“今天真是麻烦你了,杰。”
“和我还那么客气做什么?不过硝子那边,你得准备好谢礼才行。”
夏油杰说着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他对茶叶从来就没什么喜好,不过是白羽绫希喜欢什么就跟着喝什么。
“能解开你这术式的只有硝子,她今天被我挖起来的时候据说刚熬了三个通宵。”
白羽绫希听着夏油杰的描述便忍俊不禁,她都能想象今天高专里是怎样的鸡飞狗跳:“还好有你们,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当时给苏格兰喂下的不是琴酒给她的毒药,也不是用来糊弄人的氰.化.钾,而是再普通不过的感冒药。
但是苏格兰的那完全瞒过了琴酒的逼真死状却并不是演技,而是她在给他喂下药的时候,在他的心脏处注入了自己的术式,使他一度进入假死状态。
不过这个术式伴随着一定的危险,若是假死状态不能在一定时间内解除,便会有性命之忧。
而能够解开这个术式的除了她本人之外,也就只有反转术式的使用者——如今身在高专的家入硝子。
还好拍摄地距离高专不算太远,也还好夏油杰就在附近,不然白羽绫希也不能确定这个临时拼凑出的计划是否能够成功。
白羽绫希松了口气,正准备向夏油杰询问负责将苏格兰的“遗体”运送出休息室的Rye有没有发现异常,就看见对面的人忽然收起脸上的笑容,对着她时素来都是温和的脸上出现了罕见的严肃。
“绫希,我知道你现在在做危险的事情。”
白羽绫希手一抖,有些不敢对上夏油杰的目光。
她试图说些什么来为自己辩解,却也知道经过今天这么一遭,夏油杰就算再没脑子也能猜到她现在的处境。
更何况他从来都不是蠢人。
白羽绫希这副像是害怕被他责骂的样子让夏油杰十分无奈,他不想让白羽绫希卷入这种随时会丧命的危险之中,却也知道就算是以自己的立场,也无法劝说白羽绫希就此收手。
“你放心,你要做的事哥哥不会拦你的。”
夏油杰一边说着,一边缓缓起身走到白羽绫希的身边,紧贴着她坐下。
熟悉的怀抱让白羽绫希仿佛回到了从前,她习惯性地往对方所在的方向靠了靠,似乎这么做就便回到了自己的避风港,能让她暂时抛却恐惧与烦恼,只剩下满满的安心感。
头发被人温柔地抚摸着,白羽绫希抬头,看向自己以来最为信赖的人。
“……杰。”
“你放心,绫希。”
夏油杰的语气就和他的动作一样的轻柔。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他比谁都清楚白羽绫希此刻的情绪有多么的低落,也比谁都清楚该如何安抚这样的情绪。
“哥哥永远是你的依靠。”
白羽绫希感动地点了点头,虽然这句话她从小起就听对方说过无数次,可每一次都会让她感到无比安心。
“不过还有一件事哥哥要问你。”
夏油杰话锋一转,正在替白羽绫希顺毛的手也随之停下,白羽绫希意识到他大约有重要的事要问,心里闪过了无数个可能性,却听见对方的声音幽幽地从自己头顶响起。
“刚才那个男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第35章
白羽绫希怎么都没想到夏油杰放着那么多的问题不问,偏偏选择了问波本的事。
她一时间有些卡壳,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各种回答从她的脑海中闪过,白羽绫希在要不要如实回答之间反复做着抉择,她怕自己说实话,波本会被夏油杰盯上,又担心如果撒谎会被对方发现。
在白羽绫希沉默不语的同时,夏油杰也察觉到了端倪。
过去的经验让他立刻猜到白羽绫希有可能准备撒谎糊弄自己,夏油杰想都没想,就像儿时一样双手捧住她的脸颊、让白羽绫希不得不直视自己的眼睛。
可就在此刻,一直阖上的移门也在这个时候被人从外面拉开。
在夏油杰逼问的目光下差点就要实话实说的白羽绫希像是找到了救星,她连忙朝着门口看去,可当她看清屋外站着的人时,却恨不得自己什么都没有看见。
那是她原以为此时此刻无论如何都不会出现在这里的人——
正是一脸惊愕的安室透。
“你这会儿怎么会过来?”
脑内浮现出的疑问就这么脱口而出,白羽绫希不理解应该在和苏格兰叙旧的波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她很快就意识到这句话有问题。
而更有问题的,还是自己和夏油杰的动作。
意识到他们两人过分亲密的姿态可能会让波本感到误会,白羽绫希完全忘记自己一开始就是想让组织那边误解夏油杰的身份。
她连忙抓着对方的手腕,慌乱地从对方的桎梏中脱身,然而这么做已经来不及了。
他们刚才的动作已经完完本本地落入波本的眼中,他盯着白羽绫希与夏油杰相触的地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左手手腕。
刚才白羽绫希暗示他离开的时候,也曾抓过他的手腕。
“看来我是打扰你们了。”
迅速回过神的波本扯出一个完美的笑容,他温和有礼地开口,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我先回隔壁房间了,你们聊完再来找我。”
移门再度被人合上,将室内与走廊重新分割为两个空间,白羽绫希听见波本离去的脚步声,但最终还是没有起身去追。
“不去追吗?”
夏油杰像是看出了她的想法,他替白羽绫希整理了一下被自己揉乱的头发,轻声在她耳边低喃:“你完全可以告诉他,我们的关系不是他想象的那样。”
他眨了眨眼,掩住了眼中的精光。
“要不然,让哥哥替你去说?”
白羽绫希白了他一眼。
夏油杰今天在波本面前所有的表现,全都是为了让波本误解他们之间的关系。
因为今天下午他们的通话被琴酒发现时,她就是用了这样的理由打消了琴酒的怀疑。
夏油杰和她默契非常,即使看不见她那边的情况,却也能猜到她那边的情况,更是猜到与她同行的人必然和威胁到她的人有关,所以才会在一开始就故意用上这么暧昧的态度。
只是……
“不要。”
白羽绫希下意识地否认了夏油杰的提议,脑中却是浮现出波本方才的样子。
波本刚才那副错愕的模样,分明看见了自己与夏油杰的动作并且对他们的关系有了怀疑,可是他却什么反应都没有,只是淡定地说了声打扰了就转身离去。
没有丝毫的质疑,也没有任何异样的表现。
好像很平静地就接受了这个事实。
虽然从卧底的角度来说,波本发现了她的谎言却没有拆穿、甚至默许他们瞒着组织往来是好事,可白羽绫希的心里却是说不出的不舒服。
白羽绫希越想越觉得难受,她头一别,也不知道究竟是在和谁赌气:“反正他也没有问我,我为什么要去解释。”
反正波本看起来也不在意,她主动解释个什么?
倒显得她是在自作多情一样。
她捏着自己的手指,将自己翻腾的情绪全都堵在心里。
夏油杰失笑。
绫希平时很少会计较什么,可一旦开始钻牛角尖就会和自己生闷气,到最后就会露出这么一副“我现在很生气,谁也哄不好的那种”的样子。
没想到这么多年都没有变。
“真的不要解释?”
白羽绫希声音闷闷:“不解释就是不解释,反正他也不在乎,我才不要告诉他呢。”
“也行,你不想说就不说,我也不多嘴,我们就当没这件事。”
夏油杰听白羽绫希的语气就知道她还在赌气,不过他太知道这时候该怎么给自家妹妹顺毛了。
他夹了一筷子白羽绫希爱吃的菜,递到她的嘴边:“我们不去想这件事了,你吃点东西?这是我特意让人准备的,你看看合不合你的口味。”
白羽绫希眼神微动,她瞥了眼筷子上的鱼肉,又看了看笑嘻嘻的夏油杰,啊呜一口咬住对方送到自己随便的食物。
“等他问我再说。”
白羽绫希小口咀嚼着甘甜的鱼肉,含含糊糊地说道。
意识到自己这话有歧义,她咽下嘴里的食物,像是在告诉夏油杰又像是在自我说服似的,又轻声重复着自己刚才的话——
“等他什么时候问我了,我再告诉他。”
*
年末总是繁忙的。
尤其是对于艺人来说,从圣诞节前夕一直到新年结束几乎都没有喘息的时间。
今年白羽绫希更是如此,除了要像去年一样参加女团的演出外,还要配合电影上映进行宣传,最忙的那几天前脚走下舞台后脚就要出发去机场,仅有的休息时间全在交通工具上。
白羽绫希忙得脚不沾地,波本也在同一时间被组织叫去执行其他任务。
执行任务时的波本从来不会主动联系白羽绫希,这次也依旧是如此。
即使圣诞节和跨年他也没有短信,就像是人间蒸发一样。白羽绫希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是否平安,只知道当自己终于回家的时候,空荡荡的家中到处都落着灰,毫无半点人气。
忙碌了两周的白羽绫希疲惫至极,在简单粗暴地整理了一下卧室后便一头栽倒在床上、睡了个七荤八素,完全没有察觉到空关许久的家在当晚出现什么动静。
第二天一早,白羽绫希在迷迷糊糊间闻见了吐司和培根的诱人香味。
她循着香气从床上爬起,打着哈欠走出卧室,却看见昨天还没有出现在家里的人围着黑色围裙,动作熟练地单手往锅里敲了一个鸡蛋,蛋白在沾上热腾腾的油锅,立刻便滋滋作响。
白羽绫希被这个声音激得瞬间清醒,连忙快步走到厨房、隔着吧台对波本进行远程指示。
“蛋黄我要溏心的!”
“是是,知道了。”
波本小心翼翼地掌握着火候,一边分神对白羽绫希道了声久违的早安:“早上好,绫希,好久不见。”
“早上好,安室先生,我先去洗漱。”
白羽绫希知道波本了解自己的口味,也不再废话便蹦蹦跳跳地跑去洗漱,等她从卫生间出来时,波本已经将两人的早餐端到了桌上。
餐桌对面的波本正在喝咖啡,白羽绫希拿起波本已经解冻过过黄油,切下一块抹在了吐司上,同时向对方确认着他的行程。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怎么不知道?”
“昨天晚上……应该说是今天凌晨,发现你睡下了就没惊扰到你。”
凌晨这个范围有些广,白羽绫希也不能确定波本到底是几点回来的。
若是平时,波本就算把动作放得再轻她也能听见。但昨晚她应该是彻底睡死了过去,才没注意到家里的动静,也还好回来的是波本,若是其他人……
白羽绫希有些懊恼和后怕。
“那你的工作都完成了吗?”
白羽绫希试图扯开话题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但她很快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听起来像是特意打探波本的任务情况,于是赶忙改口:“我是说,你之后还有别的安排吗?”
“手里的工作都已经完成了,暂时没有别的任务。”
波本没有让白羽绫希为难,却也没有询问白羽绫希在过去两周的安排,只是顺着她的话继续问道:“你呢?接下来还有什么安排吗?”
“公司说让我先休息几天,之后还有电影的庆功宴。”
她顿了顿,鬼使神差地说起自己从经纪人那边听来的消息:“听说这次这部电影的票房和口碑都不错,投资人和制片方那边都挺满意的。”
“这样啊……”
波本这段时间的确忙,但白羽绫希这部电影的评价他也还是有关注的。
只是他虽然知道白羽绫希从来就不关心自己在网上的评价,却不想她连自己第一次参演的电影的情况都要经纪人告知,实在是比他想象中的更不上心。
波本想了想,拿起手机摆弄了一会儿。
白羽绫希原以为自己会从波本那儿得到几句回应的。
她也不是真的想让波本夸自己什么,只是对方一句话都不说,还是让她有些小小的失落。
她干巴巴地啃着手里的吐司,烤得酥脆的表面浸染了融化后的黄油,明明是她最喜欢的咸香口感,可白羽绫希却觉得如同嚼蜡。
就在这片吐司只剩下最后几口的时候,波本终于放下手机。
他冲白羽绫希眨眨眼,露出一个神神秘秘的笑容,看上去像极了一个正准备恶作剧的坏孩子:“既然你今天没有安排的话,那等会儿和我去一个地方吧。”
“虽然也不是不行。”
白羽绫希三两下解决手里的吐司,她喝了口咖啡润了润嗓子,一手支着脸颊一手拨弄着咖啡杯,像是在看波本,又好像没有在看他。
“不过让人气爱豆陪你出门,代价可是很高的哦。”
这明明没有一丝刁蛮的感觉、却故意要装作难缠的样子让波本差点笑出声。
他克制住自己想笑的冲动,十分配合地点点头。
“还请手下留情。”
得到波本的邀约,早餐过后的白羽绫希便开始精心打扮起自己。
原本普通的女团偶像就算再有人气,也只局限在小范围群体中,多少缺些国民度。
但这次电影意料之外的爆火,瞬间弥补了白羽绫希作为偶像时受众群体的短板,她的知名度随着电影的热映被打开,人气也在短时间内急速飙升。
但随之而来的,就是另一个问题。
白羽绫希像是知道自己现在的人气情况,也不需要波本特意关照,便将自己全副武装。
她选了件版型宽松的驼色毛呢大衣,长发被塞进帽檐宽大的渔夫帽里,自从出道起出门在外就不曾摘下的口罩早已是标配。
按理说这些已经足够,可白羽绫希今天还戴上了一副墨镜,将她上半张脸也挡了个严严实实。
波本想别说是狗仔和路人了,哪怕是自己在路上看见这个装扮的白羽绫希,也不一定真的能认出来。
“和你出门好麻烦,我已经有点后悔了。”
白羽绫希小声嘀咕了一句。
这样的装扮让波本看不清她此刻的表情,只能从她的语气和小动作来判断她的心情:“还好现在是冬天,伪装起来还容易些,要是夏天可怎么办。”
被迁怒的波本觉得自己有些无辜:“为什么是我,和其他人不也是这样吗?”
“如果是和其他人……比如明美的话,起码不会上报纸头条。”
宫野明美如今已经成为白羽绫希正式助理,代替日理万机的组织精英波本先生跟白羽绫希的行程。
打扮得如同一个怪人的白羽绫希跟着波本一起坐上车,不过即使在车里她也只敢摘下自己的墨镜,她瞥了眼波本,阴阳怪气地开口。
“也不知道公司那边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最近一直叮嘱我事业上升期千万不能恋爱。”
这和他可没什么关系。
波本犯着嘀咕,不无酸涩地想道。
这半年他很少跟白羽绫希的行程,基本都是明美在负责。所以波本也无法确定在他外出执行任务时,白羽绫希是不是又和那个叫夏油杰的男人偷偷见面,还被经纪公司给发现了。
搞不好经纪公司那边真的已经察觉到了什么,却不敢劝他们断了往来,所以只能暗示白羽绫希尽量低调,别影响人气。
波本的喉结上下滚动,表情却看不出什么。
他淡定地驱车前往目的地,只是在沉默了许久之后,又突然开口。
“那你是怎么想的?”
白羽绫希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什么?”
波本好脾气地重复:“经纪公司的话,你是怎么想的?”
“怎么想的……”
白羽绫希不解地歪着脑袋,“这种事不是听过就算了吗?”
她既没有男朋友,也没有想要交往的对象,经纪公司这话对她来说就像是高专的老师劝他们不要私下打架一样,左耳进右耳出听过就算了。
白羽绫希答得随意,但波本却像是从她的话中确认了什么信息一样,又重新陷入沉默之中。
波本只说了要约白羽绫希出门,却并没有说要带她去什么地方,直到白羽绫希隔着口罩都能闻见空气中浓郁的爆米花香气时,这才意识到波本这是要带她来看电影。
“……你别告诉我你要带我看的是《第十五朵黎明樱花》吧?”
那是她参演的电影最终定下的名字。
边上的机器咔咔吐出两张电影票,波本取过轻轻冲着她挥了挥:“不愧是绫希,答对了。”
白羽绫希隔着墨镜冲他翻了个白眼。
这人看过她的剧本、和她对过台词,甚至几乎跟着她在片场看完了所有的拍摄,没想到事到如今居然还会对这部电影感兴趣。
他不是应该早就腻了吗?
“在片场看和在电影院看效果怎么能一样。”
波本看白羽绫希的样子,就知道她肯定还没看过这部电影。
这毕竟是白羽绫希拍的第一部电影,波本早在白羽绫希还在拍摄的时候,就想和她一起进电影院看一次。如果不是因为年末种种安排,他估计早就带她来电影院了。
不过还好电影还没有下架,还来得及。
白羽绫希的态度有些松动,波本见状又再接再厉:“我最近都没有好好休息过,你就当是陪我放松放松。而且这部电影再过两天就要下架了,看的人应该不是很多。”
也不用担心会被认出来。
白羽绫希实在想说你要是想休息就应该待在家里,但波本难得放软态度,她倒也不知道要怎么拒绝。可就这么答应了,又觉得自己好像是输了。
纠结了一会儿,白羽绫希最后还是松口。
“那你去给我买可乐和爆米花,可乐不要无糖的!”
第36章
五分钟后,白羽绫希满意地拿着可乐和小份爆米花走进了放映厅。
放映厅里灯光昏暗,偌大的屏幕正在播放嘈杂的广告,放眼望去空空荡荡的,果然如波本所说的那样并没有什么观众。
波本选的位置在最后一排。
白羽绫希两只手都拿着东西无法摘下墨镜,只能小心翼翼地跟在他的身后。走在前面的波本见白羽绫希没有跟上,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折回到她身边从她手里取走了爆米花。
“就在面前了。”
波本天青色的眼睛温柔地注视着白羽绫希,声音几乎要被广告声掩盖。
“留心脚下。”
白羽绫希飞快摘下墨镜,小幅度地点点头:“嗯。”
波本稳稳当当地端着满满的爆米花走在前面,很快就找到了两人座位。
白羽绫希将饮料放在卡槽里,正准备伸手摘口罩,就看见有两个国中生朝他们的方向走来。
“快一点啦,新一。”
长发少女拐进白羽绫希他们前面那一排,她右手捏着电影票,一边逐一核对着座位编号,一边对身后的少年催促道:“电影就快要开始了。”
跟在她身后的黑发少年满脸无奈,他手里端着爆米花和两杯饮料,在少女的催促下,他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兰,电影还没开始,你不用那么急的。”
“本来我们也不用这么赶的,都是新一你忘记了我们约好的时间。”
名为兰的少女闻言立刻回头瞪了眼少年:“反正肯定又是昨天熬夜在看侦探小说对吧。”
少年笑得灿烂:“答对了。”
“真是的,”少女看着像是在生气,却又有些拿对方没办法:“本来这部电影就是新一你主动提出要来看的,结果一直拖到了今天。”
“抱歉抱歉,足球社临时有比赛嘛,”少年将手里的饮料和爆米花递给少女,“作为补偿,我这边也请电影票和饮料零食了,所以兰你就别再生气了。”
“我才没有生气,你这个推理笨蛋。”
少年少女相处的模式实在是有些眼熟,白羽绫希听着两人的对话,忍不住掩嘴轻笑了一声。
她的笑声不算响,但是在突然安静的电影院里显得格外的明显。
少年似乎是听到了白羽绫希的轻笑,连忙扭头朝后排这边看来,白羽绫希也没想到自己会被当事人抓包,只好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表情。
不过她大半张脸都被口罩挡住,少年只能看见白羽绫希那双戴了咖啡色美瞳的双眼。
少女似乎也察觉到了异常,她跟着少年一起朝白羽绫希看去,紧接着又拉了拉对方的衣袖:“看吧新一,我们都被人家笑话了。”
少年挠着头笑得有些不好意思,而少女则是转而冲白羽绫希和波本这边向他们道歉。
“抱歉,打扰到你们了。”
“没关系的,”波本和善地摆了摆手,他知道白羽绫希不方便说话,便替她开口圆场:“不过电影就快开始了,二位还是先坐下吧。”
少女抓着少年又向他们道了声歉,而后在他们前方的位置上坐下。
只是在坐下前,少年又往白羽绫希的方向看了眼,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却也什么都没有说。
在少年少女坐下之后,电影院内灯光骤灭,屏幕内开始播放起电影小偷的宣传广告,已经馋了那桶爆米花许久的白羽绫希终于摘下口气。
她将手探向爆米花的位置,却一不小心摸到了一片温热的触感。
“抱歉,”意识到自己是不小心碰到了波本,白羽绫希连忙小声道歉。
波本同样压低嗓音,看似若无其事地回应着白羽绫希:“没事,爆米花在更前面一点的位置。”
对方平静的反应让白羽绫希有些羞赧,她忍不住抬头朝对方看去。
波本那张童颜上没有明显的棱角、不像琴酒那般属于锋芒毕露的那一类,刚开始相处时从不卸下的高傲在这两年的相处中已经逐渐消失,此刻他的脸上映着荧幕上的暖光,显得分外柔和。
白羽绫希收回目光,应了一声后,依着波本的示意重新将手探向更前一点的位子。
波本好像并没有注意到白羽绫希的视线,他的双眼自影片一开始便没有从荧幕上离开,似乎是在欣赏什么价值连城的艺术品,哪怕一帧都不愿意错过。
不过这部电影的确也称得上是阵容强大。
导演是曾经拍摄过《彩虹色的手帕》、在业内颇具地位与威望的酒卷导演,而男主则是由人气与实力兼具的男演员敦贺莲饰演。
相较之下,女团出身、出道也才一年多,除了公司自制剧外没有任何演戏经历的白羽绫希与这豪华阵容实在不匹配,即使她饰演的只是女二号,但也被不少人质疑是否能演好这个复杂的角色。
波本记得演员阵容公布的时候,恰好是在白羽绫希人气选举那会儿,当时网上抵制的声音不少,也让她今年的人气选举多了些不必要的波折。
当时他特别庆幸白羽绫希不怎么关注网上的评价,没有被那些负面的声音影响情绪。
或许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才能在口碑反转、人气高涨的现在依旧保持波澜不惊。
电影中正好放到男主角与女主角相遇的画面,波本对这个剧情不感兴趣,他侧过头看了眼身边的人,发现她就算戴了深色的美瞳,但那双眼睛依旧格外明亮。
同样明亮的,还有她颈间的那条项链。
缀满了碎钻的项链折射着来自荧幕的微光,若不是在这么昏暗的环境下,只会更加闪耀。
波本过去两年不曾见过白羽绫希佩戴过这条一看就价值不菲的项链,但他却知道这条项链的来历。
听说正月的第二天,在京都有电影宣传活动的白羽绫希曾在休息期间私下见过其他人。
根据明美的描述,那是一个身高在一米八到一米九之间、留着一头黑色长发的青年,他身边还带着两个看起来像是中学生、推测应该是他妹妹的小姑娘。
听明美说,白羽绫希在这之前明明已经十来天没有好好休息过了,却还是腾出自己难得的休息时间见了他们三人。
明美还说,在那三人来之前,白羽绫希还特意委托她去买了两个装压岁钱的信封,在那两个小姑娘来了之后给她们封了两份厚厚的压岁钱。
而白羽绫希现在脖子上戴着的那条项链,据说也是那个黑发的青年送给她的礼物。
她居然真的就这么戴上了。
波本感受心中那股熟悉的却依旧难以用言语描述的酸涩。
宫野明美和他说这些事的理由波本心里清楚。
但他一想到白羽绫希明明在赶行程却还要和那个男人见面,甚至还和他家里人关系亲密,如今和他一起出来看电影还要戴着那个男人送她的项链,波本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办。
环绕音响里传来了白羽绫希的声音,波本不自在地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大荧幕。
荧幕上的白羽绫希穿着他再眼熟不过的西装套装,头发染成了黑色束在脑后,她的西装前襟别着一枚红色金边的圆形徽章,波本知道那是警视厅搜查一课独有的S1S mpd徽章。
她的装扮干净利落,看似无害的面容却拥有着坚定的眼神,陈述起案情时也是思路清晰条理分明。
虽然这只是电影,但此刻的白羽绫希看起来还真的像是一名优秀的警察。
波本忽然想起和自己一起成为警察的景光。
他还记得当日与“死而复生”的景光见面时,曾对对方是怎么活下来的这件事提出过疑问。
然而景光却说什么都不知道,只记得自己醒来的时候是在一间看似实验室的房间里,周围除了一个怎么看都快要过劳死的年轻女性外,就只有那个叫夏油杰的男人。
那个叫夏油杰的男人对白羽绫希救了他这件事有些不乐意,却还是告诉他是白羽绫希救了他,只是对白羽绫希瞒天过海的手段一概不提。
后来似乎是被问烦了,那个男人漫不经心地答了句“你就当自己吃了速效安眠药吧”,就把他给糊弄了过去。
波本和诸伏景光当然知道那是谎言。
毕竟录像中的诸伏景光看起来就像是真的没有了气息,甚至一度骗过了波本。如果是安眠药的话,先不说市面上有没有入口即化当即生效的类型,光是呼吸起伏就瞒不过琴酒的眼睛。
那个男人明显是知道什么,但是他却为白羽绫希死守了那个秘密。
或者说,那是他与白羽绫希共同的秘密。
只是当时他忙着为景光死里逃生而喜悦,有些事即使发现了端倪却也没有去细想。
后来他又从景光那听说了白羽绫希愿意救他的理由,既对白羽绫希伸出危险之中还愿意为景光伸出手这件事感到感谢与敬佩,又为她的遭遇而感同身受。
现在想来,白羽绫希在那样的情况下还愿意寻求帮助并托付信任的夏油杰,对于她来说才是完全不同的存在。
有些事情他知道了又能怎么办?
他似乎什么都做不了。
电影中的剧情已经过半,发现男主角可能是黑.道潜伏在警察内部的卧底的女警将枪抵在对方的脑后。
黑暗中她的脸上闪过隐忍与挣扎,像是在个人的感情与警察的职责间反复纠葛,但她最终还是选择站在警察的角度维持正义,强忍着悲痛厉声开口。
这一段曾被白羽绫希反复琢磨过的表演是电影中的小高.潮,也是逆转了白羽绫希口碑的两场戏中的一场。
波本看着温柔而又坚强的女警,忽然将目光再度投向自己身边的人。
“从刚才起你就一直在看我。”
白羽绫希的眼睛虽然一直盯着大荧幕上的自己,却感知到了那一次次投降自己的目光。那目光虽然不算灼人,可视线背后意义不明的情感却刺挠得她难受。
她忍了半天,终于还是忍不住了:“不是你说要来看电影的吗,看我做什么?”
让她现场背一个台词吗?
“我就是想问……”
波本欲言又止。
他想问白羽绫希的事情太多了。
问她是怎么知道景光是公安警察的又是救下他的;问她在过去两周里累不累、是不是见过什么人;问她拍这场戏的时候究竟在想什么才会拥有堪比真情流露的演技。
还有,问可能那一日在日料店时就应该向白羽绫希确认的、她与夏油杰的关系。
电影内的剧情正在一点点的推进,然而波本的话却始终都没有问出口。
他不知道自己该从何问起,又怕得知真相。
在他反复纠结时,电影院内忽然传来了一声清晰的枪.声。
熟悉的声音激得波本瞬间回神,他微楞地看向前方,只见荧幕中的白羽绫希为了保护被挟持的民众被黑.道的子弹击中,倒在了赶来的男主的怀里。
“不用管我,快去追。”
她用沾染了鲜血的双手轻轻地抚摸着男主角的面颊,肺部中.弹使得她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无比痛苦,但她还是拼尽最后的力气对着自己心爱的人说道:“不要放弃希望,快去,同伴一定会——”
没有说完的话戛然而止,触摸着男主角脸颊的手无力地摔落在地,在对方的面颊上留下一道血痕。
坐在白羽绫希和波本前方的少女开始抹起了眼泪,而她身边的少年见状,立刻焦急地在她耳边轻声嘀咕起了什么
后排的波本看不清少年的嘴型,对方的声音又极低,但能猜得出他应该是在说“你别哭了”、“这只是电影”、“都是假的”之类的话。
都是假的。
波本在心里重复着这句话,第三次朝白羽绫希看去,只是这一次波本的眼中不再是迷茫与烦恼。
他不是小孩子,不会被电影所欺骗。
但是他还是想确认她还活着。
确认荧幕中殉职的女警官在现实中还安然无恙地待在自己的身边。
白羽绫希似乎又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只是这一次她没有在提出抗议,反倒是早前欲言又止的波本,这一次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轻声地叫着她的名字。
“绫希。”
他的声音很轻,轻到只有白羽绫希一人能够听见。
白羽绫希敏.感地抬起头朝他看去,恰恰撞进了波本清澈没有阴霾、仿佛雨后被洗刷过的青空一般的双眼中。
面对着这么一双眼睛,白羽绫希想要抱怨的话被全部咽下。
“什么?”
她小声地回应着对方。
“有件事我想问你。”
他顿了一顿,像是在组织语言,又像是有些难以启齿,但他最后还是做出了决定。
“那个叫夏油杰的男人……对你而言重要吗?”
第37章
波本知道自己可能是多此一问,也知道自己或许并没有任何立场来询问这个问题,可是他还是固执地想要从白羽绫希的嘴里得到一个答案。
白羽绫希也没想到波本迟来了半年的询问会是这个,她暗自咬了咬牙,埋怨着身边这人的迟钝与偏离重点。
但她最后还是点下了头,带着几分赌气,却又是发自内心认真地回应了他的询问:
“很重要。”
她的声音不响,几乎随时都会被电影所掩盖,可还是不妨碍波本听清了她的回答。
“他是我最重要的人。”
“……这样啊。”
面对着白羽绫希郑重其事的回答,波本的回应似乎特别的轻,似乎他并不在意这个回答、就连这个问题也不过是随口一问一样。
在得到了答案之后,就什么都不在意了。
白羽绫希显然也觉得波本的这个反应太平淡了,平淡到与他这个问题的重量完全不匹配,她本能地觉得波本应该还有话要问,藤紫色的双眼隐藏在轻薄的美瞳背后,一顺不顺地盯着身边的人。
然而她没有再得到波本任何的回应。
询问也好答复也罢,波本都不再递到白羽绫希的面前。他就像是完全沉浸到了电影之中一样,抓起一旁装满冰咖啡的纸杯,直到电影结束都不曾放下。
两小时的电影在白羽绫希和波本的沉默之中进入了尾声,悠扬而又悲伤的片尾曲响彻在放映厅,可放眼望去却并没有一个观众离场,直到片尾的彩蛋结束,昏黄的灯光亮起,这才有人陆陆续续起身走出了电影院。
白羽绫希和波本前排的小姑娘还在哭,她身边的少年劝了又劝,最终像是实在没办法了,转而朝后排投来求助的目光。
已经起身准备走人的白羽绫希被少年看得一惊,几乎就要怀疑对方是不是发现了什么,而少年接下来对她做的手势与口型,更是让白羽绫希确定少年一定是认出了自己的身份。
难道她的变装还不够完美吗?
白羽绫希头一次对自己一直以来都引以为傲的变装术产生了怀疑。
身边的波本似乎也察觉到了少年的求救,他不想让白羽绫希被卷入无谓的争端中、却又不想因此伤了少年少女的心,他正想说些什么,却见白羽绫希已经微微弯下腰,对着那个还没有从悲伤的情绪中脱离的少女笑道:
“樱没有死,只是回归到这个片土地,守护着她爱的人了。”
她语气无比温柔,与刚才在电影中听见的一模一样的声音让小姑娘立刻止住了哭声,朝她投来了难以置信的目光。
“您难道是……”
“嘘。”
白羽绫希见影院内仅有的几名观众基本都从前方的通道离开,这才放心大胆地拉下口罩,冲着黑发少女比了一个静音的手势。
少女见状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却还是低声询问道:“为什么您会……”
“因为实在不舍得让可爱的小姑娘哭泣。”
白羽绫希冲那个认出自己身份的少年眨了眨眼睛:“如果哭肿了那么漂亮的眼睛,你的朋友也会心疼。”
得到白羽绫希的暗示的少年瞬间脸一红,视线顿时瞟向了其他地方,而刚才还在啜泣的少女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见白羽绫希拉上口罩准备离开,她连忙拿出刚才进场时得到的特典海报,递到白羽绫希的面前。
“那个,如果方便的话,能请您给我签一个名吗?”
白羽绫希没有拒绝,只是在包里翻找了许久也没找到签字笔。一边的波本见状,像是早有准备似的,将随身携带的马克笔递给了白羽绫希。
少年看着两人的互动若有所思,白羽绫希知道他的疑惑却也不主动澄清什么,而是对着少女询问起她的姓名。
“你的名字是?”
少女显然也没想到白羽绫希这么好说话,连忙答道:“兰,毛利兰。”
“很可爱的名字,也谢谢你支持我的电影,兰小姐。”
白羽绫希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合适的垫子,正准备将手机垫在海报下面,却见波本叹着气转过身。她立刻明白到波本的用意,将海报垫在他的背上飞快地签下自己的名字。
签完字后,白羽绫希立刻确认波本衣服的状况。
还好海报很厚,马克笔没有渗透海报在波本的衣服上留下墨痕,她松了口气,笑着将海报递还给毛利兰,又将签字笔合上、重新插回到波本的口袋里。
白羽绫希和波本的互动原原本本地落在少年少女的眼中。
毛利兰不是不好奇白羽绫希和波本的关系,但是白羽绫希在将海报交给她之后就又重新拉上口罩,她笑着与他们打了声招呼,便与那个男人一同离开了。
“刚才那个人,不会是白羽小姐的男朋友吧?”
毛利兰看着手里的海报,又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向身边的少年确认道。
工藤新一双手交叠着抱在脑后,看起来满不在乎的样子:“谁知道呢,但是他们搞不好真的是来约会的。”
“你又知道了?”毛利兰斜了他一眼。
少年回忆着刚才那个金发青年护在白羽绫希身边、一副保护者的姿态,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电影院外阳光很好却也很冷,从温暖的室内走出的白羽绫希在寒冷中瑟缩了一下,连忙拉高围巾,将自己挡得严严实实。
“你刚才对那个女孩子很亲切,难道是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吗?”
波本突如其来的问题让白羽绫希有些奇怪,她想都没想就反问道:“为什么不能是我准备提升自己的口碑?这个年纪的孩子喜欢在网上分享自己的经历吧?”
这个可能性一开始就没在波本的考虑范围内。
或许有些艺人是这么想的,但他知道白羽绫希绝对不是。
他想了想,还是拆穿白羽绫希这句话中最致命的问题:“让他们上网分享经历,顺便曝.光你和神秘异性一起出来看电影?”
刚才是谁说“公司让我不要恋爱”的?这事要真的被传到网上,白羽绫希接下来要处理的麻烦可不少。
不过还好他们没有被人拍照,这事也不算无法挽回。
白羽绫希也知道这个借口骗不了波本,她不好意思承认自己刚才根本没想那么多,却还是如实告知了真正的理由。
“……因为那两个孩子让我想起自己中学时的样子。”
她双手抄在大衣口袋,在寒风中稍稍加快脚步。
“那时候我还能肆无忌惮地和朋友嬉笑打闹,一起在休息日看电影,没有任何顾虑地走在阳光下,可惜……”
可惜已经回不去了。
波本踏在白羽绫希淡淡的影子上,在心里接下她没有说出口的那半句话。
他从景光那儿知道了白羽绫希是为了找寻父母去世的真相才进入组织的事,虽然这和她一开始告诉他的理由不同,但波本相信白羽绫希没有骗苏格兰。
白羽绫希不会拿这种事撒谎。
波本无法想象白羽绫希在这背后究竟付出了多少的心血与代价。
她没有在背后支援着她的坚强后盾,可她还是毅然决然地踏进这片泥沼,舍弃了阳光与自由、独自一人在不知黎明何时会来临的黑暗中摸索,只为寻求当年的真相。
他忽然想到了自己两年前的那个决定。
当时他以为白羽绫希只是一个普通的组织成员,被组织选中成为偶像,将来必定会参与到组织与政商界大人物相关的机密情报任务。
所以他才会选择接收里管理官的建议,拉近与白羽绫希的关系、对她制造蜂蜜陷阱,在从她这里得到任务情报。
他这么做了,事实上他几乎也快要成功了。
可如今他才知道,白羽绫希的情况并不是自己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自从那次宴会之后,白羽绫希的确听从组织的安排开始以人气偶像的身份陆陆续续地参加各种宴会、从政要和商人那儿获取情报,按照他预料之中的那般发展,可是她会做这些并非是因为她是忠于组织的成员。
她和他的立场不同、目的也有所差别,但是他们终究是一样的。
在知道真相后,波本实在不忍、也无法继续从她身上下手。
况且他是公安的卧底,随时都有身份暴露的危险。
如果他就这么继续留在白羽绫希的身边,迟早有一天会害了他们两个。
白羽绫希能够平安处理苏格兰的事情,却不一定还能处理第二次,她杀了苏格兰这个叛徒都没有得到组织的代号,就足以证明组织对她的信任还不够。
她经不起组织再一次的怀疑。
事到如今,或许只有离开才是对他们两人最好的保护。
看着白羽绫希渐行渐远的背影,波本下意识地伸出手,但最终还是轻轻放下,只加快脚步,再度追到她的身边。
*
正月似乎格外的短暂,过完新年之后似乎所有人都在马不停蹄地处理着年前积累下的工作,转眼间便进入了充满了巧克力甜香气息的二月。
明明已经临近情人节,但白羽绫希今天却难得没有什么工作。
于是她便被已经成为她正式助理的宫野明美邀请到家中,一起做情人节巧克力。
虽然宫野明美对外是白羽绫希的助理,但两人同为组织没有代号的基层成员,比起上下级更像同事。加上白羽绫希没有架子,而宫野明美本身又热情大方,私下相处久了之后倒也成为了朋友。
“明美不会做巧克力吗?”
宫野明美一早就准备好了制作巧克力的材料,这会儿正在将买来的巧克力板砖切碎。听着白羽绫希询问,她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下脸颊。
“其实去年也有尝试过,不过不是很成功,很意外?”
白羽绫希帮着她一起切巧克力,手起刀落意外地干脆利落:“确实有点没想到,因为明美看起来像是家务万能的样子。”
宫野明美笑得更加不好意思:“其实我不擅长的事情意外地还不少哦,平时也有点粗心莽撞。”
“比如说?”
“之前开车不小心撞到大君算不算?”
“果然是恋爱话题!”
白羽绫希顿时露出一副“我快被狗粮喂饱了”的样子。
“不过我中学的时候,在女生之间流传着一种‘魔法’,说是注入了爱意的巧克力会更加美味。”
白羽绫希冲宫野明美眨了眨眼睛:“虽然不知道这套理论有没有过期,但是明美可以试试看?。”
她本意是打趣宫野明美,但对方却没有像白羽绫希预料的那样羞红了脸。
宫野明美“咦”了一声,像是抓到了什么重点:“所以绫希在国中时会给自己喜欢的人准备巧克力吗?”
“国中时住家,每年都会给爸爸妈妈还有哥哥准备巧克力。”
白羽绫希答得随意,一点儿都没有避讳这个话题:“不过到了高中后每天都很忙,又是住校,就没时间折腾这些了。”
情人节前夕咒灵数量会直线上升,根本没时间做巧克力。
白羽绫希说得含糊,但是宫野明美却像是猜到了什么:“虽然没有亲手做,但果然还是有准备吧?有本命巧克力吗?”
“义理啦,除了给哥哥之外的都是义理巧克力。”
“诶?绫希的哥哥和你一起读高中的吗?”
宫野明美知道白羽绫希有个哥哥,也听说她那位哥哥早些年离家出走了,却不想他们两兄妹的年龄相差这么小,倒是有些出人意料。
不过白羽绫希看起来的确像是从小被疼爱着长大的。
白羽绫希点点头:“那家伙打小就是个优等生,没想到突然就进入迟来的叛逆期……不过现在想想,他高中那会儿其实就有这个迹象了。”
这话听起来不像是埋怨,宫野明美立刻明白这两兄妹关系不错。
“绫希很喜欢哥哥?”
“很喜欢哦,就算生他的气也不会气很久的那种。”
一提到自己的哥哥,白羽绫希眉眼顿时柔和了些许,但她很快就将话题移向宫野明美,意有所指地询问道:“那明美你呢?我记得你好像还有一个妹妹。”
“你说志保啊,那孩子……”
宫野明美露出与白羽绫希相似的表情:“说实话,我一直很担心她的情况,也不知道她平时在实验室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
听宫野明美提到实验室,白羽绫希正在加热搅拌巧克力的手一顿,好在担心妹妹情况的宫野明美并没有察觉到。
宫野明美有个妹妹在组织当科学家的事,白羽绫希最初是从琴酒那儿听说的。
这半年来她不是没想见对方一面,只是一直都没有合适的契机,加上组织看得又严,白羽绫希只能从宫野明美那儿探听一些消息。
难得宫野明美提起她那位在组织内地位不低的科学家妹妹,白羽绫希还想抓住机会再打听一下那个实验室的事情,然而宫野明美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而是换了一个话题。
继续强行询问只会惹来怀疑,白羽绫希心里清楚这点,便也按下想要追问的念头,顺着宫野明美将话题回到了巧克力上。
属于巧克力的香气随着加热很快就弥漫在厨房里。
没有加过其他调料的黑巧克力闻起来很苦,白羽绫希娇嫩的鼻子有些受不了这个苦味,连忙打开了一道门缝,让味道扩散出去。
宫野明美看着她这样子,忍不住露出无奈的表情,接过白羽绫希的刮刀继续搅拌。
逃出厨房透气的白羽绫希隐隐约约听见手机的铃声,这才想起自己的手机还放在大衣的口袋中,她匆匆赶去,发现是经纪人打来的电话。
她接通电话,正要询问是不是有新的工作,不想电话那头的经纪人开门见山就是一句——
“绫希,你知道电影学院奖吗?!”
“就是被称为‘日本的奥斯卡’的那个?”
“对!”
经纪人声音里充斥着难以克制地激动,白羽绫希听她这语气,生怕对方一不小心就晕了过去:“刚刚得到的消息,《第十五朵黎明樱花》入围了好几个奖项,其中就包括最佳女配角……”
“诶?”
白羽绫希一楞,像是有些没反应过来,但经纪人接下来一连串宛如机.关.枪一般的话语,立刻就证实了她并没有听错。
“没错!绫希,你入围了!最佳女配角!”
经纪人深吸一口气,似乎比被提名的白羽绫希更加激动:“颁奖礼就在这个月的十四号,那天的行程我都给你空出来了,礼服的话你也不用担心……绫希?你听见我在说什么吗?”
白羽绫希应了一声:“嗯,我听见了,具体的都交给你安排吧。”
经纪人大约也猜到白羽绫希还没消化完这个消息,毕竟就连她一开始也被这个好消息冲昏了头脑。
原本公司这边对白羽绫希能入围这件事就没抱太大的希望,顶多想想她能得到最佳新人奖的提名就已经很不错了,谁知道白羽绫希居然这么出息。
哪怕她最终没有获奖,也不会有任何人责备她的。
经纪人很是豁达:“那行,等我安排完了再联系你,如果绫希你想联系谁的话就赶紧去吧,这好消息是得和朋友好好分享。”
丢下这句话,接下来还有一堆事要忙的经纪人便挂断了电话。
白羽绫希凝视着手机屏幕,脑中闪过经纪人刚才的暗示,攒着手机的手紧了又松,最终她点开短信的图标,给今天据说要外出任务的波本发了一条短信。
回到厨房的时候,里面充斥着一股黑巧克力融化后苦涩的香气,似乎比刚才更为浓郁。
宫野明美见白羽绫希回来,一副看见了救兵的样子,急急忙忙地询问道:“绫希要准备做什么口味的巧克力?我有点没头绪了。”
“抹茶的吧,我有带抹茶粉过来。”
白羽绫希回到厨房,从自己带来的包中取出一罐宇治抹茶粉:“这个味道也比较容易接受,不会太甜,你要是喜欢可以一起用。”
宫野明美参考着白羽绫希的建议:“抹茶味啊,听起来也不错的样子,也不知道大君会不会喜欢。”
白羽绫希回忆了一下Rye的那张脸,决定以貌取人一回。
“你家那位看起来就不像是喜欢甜食的样子。”
“实际上他也的确不喜欢。”
宫野明美笑道:“大君最喜欢的是黑咖啡,平时也不怎么吃甜食,我都在想要不要直接做黑巧给他了。”
白羽绫希看着融化的巧克力糊,语气轻快地打趣道:“这口味听起来可真是太让人省心了,早知道Rye这么好打发哪用得着这么麻烦,你等会儿直接装模就行。”
这当然是玩笑话,宫野明美也不生气,反倒是笑嘻嘻地从白羽绫希的手里取过那罐抹茶粉。
“那你呢?”
白羽绫希故作不解:“我什么?”
“波本他的口味意外地还挺传统的,你这盒抹茶粉是为了他特意准备的吧?”
宫野明美说着,一边轻轻地晃了晃手里的抹茶粉,同时又冲着白羽绫希眨了下右眼。
白羽绫希一副被她说中的样子,正准备反驳,却听见对方已经将头凑到她的耳边、故意压低声音,仿佛是在交换什么情报似的神神秘秘地向她确认道:
“所以绫希今年的巧克力,果然是要送给波本吗?”
第38章
波本收到白羽绫希的消息时,正在向上面提交这次任务的结果。
白羽绫希的短信骤然出现在手机屏幕的顶端,打断了他书写到一半的文字。
来自手机屏幕的微弱荧光打在波本的脸上,原本正流畅地敲着屏幕键盘的手指一顿,波本看着那条备注名良久,这才小心翼翼地点开。
“安室先生,好消息!
我获得电影学院奖最佳女配角的提名了,颁奖日期在2月14日。
那天你有空的话陪我一起去吧?
如果你现在不方便的话,可以等有空之后再答复我的。
From绫希”
这条短信的内容不算特别长,但是波本却看了很久,他一字一句反复读着短信上的内容,直到屏幕逐渐暗去。
骤然失去的光源让他如梦惊醒,波本迅速敛起脸上不经意间露出的柔和表情,仿佛刚被雨水冲刷洗练过的天空般的双眼警惕地打量了一眼四周。
不过当他看清自己所处的环境后,波本又稍稍放下了戒心。
他现在所在的地方是一所位于杯户市的公寓,这里并不是公安或是组织名下的安全屋,而是他以“安室透”的名义在半个月前租下的。
公寓仅有一室一厅,却附赠一个阳台,面积虽不如白羽家大,但是对于单身青年来说却绰绰有余。
这是波本为自己准备好的新的住所。
在他离开白羽绫希之后。
面对着这个自己接下来将要居住的地方,波本疲惫地阖上眼,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这一声叹气并没有缓解这些日子来积压在他心中的焦躁与郁闷、以及对白羽绫希怀有的愧疚感,但波本还是强行打起精神,重新打开手机,按下回复键。
刚才还流畅地敲着报告的手指在输入栏中干涩地打下几个字,但很快便像是遭受阻力一般顿住,他的目光定在那行字上许久,最终决定将打好的文字全部删除,换上一个更简单的回复。
“好。”
*
二月十四日,这是一个被巧克力甜香气息裹挟的日子。
似乎从这一天的凌晨起,空气中便充满了巧克力与玫瑰花的甜美香气。无论走到哪里,都能看见手挽着手、脸上洋溢着幸福笑容的年轻情侣。
不过这些都与今天的白羽绫希无关。
她今天一早便被波本送到了位于港区的新高轮格兰王子大酒店。
这一路上除了气氛冷了点外,并没有遇到别的问题,只是在酒店周围遇到好几批蹲点抓拍的记者和狗仔,好在波本车技惊人,一路连甩四五拨人,这才没有让白羽绫希被他们围住。
只是他的车技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等白羽绫希被他等抵达主办方为她安排的房间时,眼前的世界都在旋转。
“你可算是来了,绫希!”
一早就等候在酒店的经纪人见白羽绫希姗姗来迟,赶忙迎上前去,嘴里忍不住复述今天下午的安排。
“颁奖仪式的红毯从晚上八点开始,在这之前还有主委会的访谈和记者采访,如果还有空的话可以再和其他人打声招呼,总之你要抓紧了。”
“哦。”
白羽绫希想要点头,却还是觉得头晕,她强忍着呕吐的感觉,任由经纪人把自己带到化妆台前。
在坐到椅子上之前她往波本的方向看了眼,却见对方并没有看自己。他垂着视线、像是刻意避开了她的目光一样,坐到了客厅最偏僻的角落。
白羽绫希还想说什么,但在屋内等候已久造型团队已经围了上来,挡住了她的目光,一时间白羽绫希身边也找不出一道空隙。
波本从一开始就很自觉地跑到了角落。
他知道自己在这时候帮不上白羽绫希什么忙,便老老实实地在房间一角待机,还贴心地为屋内的人准备了咖啡。
不过事实证明波本还是小看女明星化妆所需的时间。如果说波本原先还不知道经纪人为什么说白羽绫希时间来不及,在等待了两个半小时后也明白了原因。
“OK,这样基本就没问题啦。”
“辛苦各位了。”
在造型团队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屋内所有人几乎都松了口气。
经纪人同白羽绫希确认过没问题,便送忙碌许久的化妆团队出门。对方也知道他们接下来要忙,连忙摆摆手,又谢过波本的咖啡,笑嘻嘻地离开了酒店。
造型团队一走,屋内顿时空了许多。
“主办方的人会在二十分钟之后过来。”
经纪人看了眼时间,显然松了口气,她这么说着,又往坐在角落的波本看了过去。
波本看经纪人的样子就猜到她要说什么。
不等对方开口,他便贴心地说道:“如果接下来我也帮不上什么忙,没有需要我的地方的话,我就先离开了,等晚上再来接绫希回家。”
根据白羽绫希经纪人的说法,接下来是主办方和杂志社的采访。
白羽绫希的经纪人不想让他出现在媒体面前,而他的身份本身也不适合出现在公众场合下,波本觉得自己的提议对两方都好。
波本的话让白羽绫希的经纪人松了口气,而白羽绫希却是皱起了眉。
但是她也知道波本顾虑着自己是组织成员的事,也没有强求,只是朝自己的经纪人看了过去:“和音小姐,上次请您弄的东西,您弄到了吗?”
经纪人一听白羽绫希这么问,便知道她是让步了,连忙点点头,从包里拿出一张门票交到白羽绫希的手中。
白羽绫希看了眼,确认门票没有问题便又亲自递给了波本。
“这是?”
“颁奖仪式的入场券。”
白羽绫希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却又不得不硬着头皮对平时颇为敏锐、今天却意外迟钝的波本解释。
“虽然你也能用员工证件进入会场,但我猜你应该是不愿意的,所以就请和音小姐弄了一张观众席的门票……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波本当然明白。
他看向白羽绫希递来的门票,感受着对方今日分外灼热的目光逗留在自己的身上,波本手指微动,最终还是轻轻接过这张门票。
“我明白了。”
他隐下叹气的冲动,轻声回应着白羽绫希的询问。
这个回答让白羽绫希莫名地感到不安。
不知怎么地,她忽然想起今天出门前在储物箱里放下的东西。
这种不安的感受其实在今早就已经诞生,如果再往前推,她其实在很早起就已经察觉到了波本的异常,只是她擅自将这种情绪归结于自己做完巧克力之后的忐忑,并没有特意去重视。
而今天,这份不安达到了顶点。
仿佛她此前一直不敢面对的所有种种都会在这之后一股脑地向她涌来。
这种感觉实在不太好受,白羽绫希张了张嘴,正想向波本确认他是否会出席,然而波本像是已经察觉到她的想法,在白羽绫希的问题还没说出口前,便先一步转身离开了房间。
房门“咔哒”一声被人合上,阻隔了波本离去的背影。
白羽绫希没有追上前去,她回忆着波本刚才的表情,忽然明白了什么。
“绫希,我刚才就想问,你俩是不是吵架了?”
经纪人不是没察觉到这两人从今天进屋起就颇为微妙的气场。
毕竟从前这两人一起出现时虽然也时常拌嘴,但气氛都是轻松愉悦的;而今天这两人自从出现起就没说过几句话,气氛也是又僵又冷。
白羽绫希这边倒还好,可安室透那家伙看起来却有些别扭。
经纪人的询问引来了白羽绫希没有感情的一瞥,经纪人被她看得一惊,连忙扯开了话题:“没事啦,反正他今晚会来看颁奖仪式就行,有什么等之后再说也来得……”
“不。”
白羽绫希摇了摇头,打断了经纪人的话。
她看着门口的方向轻叹一声,语气幽幽地说着自己的猜测。
“他应该不会去了。”
*
白羽绫希的预感是正确的。
一直到颁奖仪式结束,波本都没有出现。
白羽绫希起初以为是会场人太多,波本刻意隐蔽她才没有发现,只是等她向前来恭贺的经纪人询问的时候,才确认波本的确没有出现在颁奖仪式的现场。
“之后还有庆功宴,绫希你……绫希你去哪里?”
“回房间换衣服,然后回家。”
“诶?诶诶诶诶?!”
经纪人好说歹说,才终于让心神不定的白羽绫希答应留下来参加庆功宴,只是白羽绫希待了半个小时,和熟人们打过一圈招呼之后,便偷偷地留出了宴会现场。
她回到房间换回衣服,避开了所有可能继续留在酒店附近蹲点的记者,一路来到了地下停车库。
波本那辆Rx-7换了一个停车位,而她所寻找的人正坐在驾驶座上闭眼假寐。
白羽绫希放轻脚步朝驾驶座的位置走去,然而仅有一步之遥时,原本正合着眼的人忽然睁开眼睛,满脸的警惕之色。
隔着玻璃车窗,白羽绫希看见对方警戒地朝四周打量了一圈,最终将目光停留在了车外的她的身上。
“……绫希?”
带着小睡后特有的沙哑音色念着白羽绫希的名字。
在认出来人是白羽绫希之后,波本立刻敛起脸上的戒备,换上了一个更为放松的表情。
他冲着白羽绫希露出一个故作轻松的笑容,天青色的双眼中一抹浓浓的忧虑一闪而过,但很快就恢复到往日的澄澈。
看到一言不发却黑着脸的白羽绫希,他的语气连忙多了些发自内心的担忧:“你怎么过来了?我记得庆功宴应该才刚开始没多久吧?是发生什么了吗?”
白羽绫希摇摇头:“你先开门,让我上车。”
说着她也不给波本继续追问的机会,便绕到了副驾驶。
波本被白羽绫希弄得一头雾水,却还是打开车门让她坐上车,他正想再问一次白羽绫希是不是在宴会场上发生了什么,对方却再一次截下他的话。
“别问,先回家。”
“……你该不会是偷偷溜出来的吧?”
波本心里已经有了猜测,不过看白羽绫希的样子也知道他是不可能再把人给劝回去了,只好按照她的吩咐,一脚油门驶离了酒店的停车场。
守在酒店外的记者显然也没想到那么早就有人离开,想要追上去也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今早把他们甩在身后的马自达再一次把他们甩下,心里却是忍不住嘀咕着究竟哪位明星开车那么野。
眼见着酒店距离他们越来越远,彻底不用担心会被追上的白羽绫希也放心地给经纪人发了条短信。
波本见她收起手机,这才开口问道:“究竟怎么了,那么早就离开了。”
“我一个人待着实在无趣就跑出来了。”
白羽绫希瞥了眼身边的人:“倒是你,有什么想要对我说的吗?”
波本没有直接回答,他先是将车停在路边,又从后座取了什么。他将手里的东西递给白羽绫希,而后在对方惊讶的表情下笑着说道。
“恭喜你拿到最佳女配角,绫希。”
白羽绫希看着波本塞到自己手里的花束,那是一束以浅粉与香槟色为主的花束,除了作为主角的芍药外,还有庭院玫瑰和一些白羽绫希不认识的鲜花,但每一朵都是娇艳欲滴惹人怜爱。
花束的正中央还插着一张白底描金的硬卡片,白羽绫希取下卡片借着路灯细细看了眼,发现上面是波本的字迹。
是和他刚才说的话一样的内容。
白羽绫希心中一暖,今天一直萦绕在心中的不安被这束花稍稍化解。
她偏过头看着沉默不语的波本,恰好撞进那片天空之中,白羽绫希抱紧手中的花束,嘴上却是不依不饶地追问道:“你对我就这么有信心吗?要是我没有获奖该怎么办?”
波本看白羽绫希的样子,就猜到她应该是喜欢这束花。
他松了口气,但与此同时,压抑了许久的愧疚感也在此刻再度翻涌。
“我自然是相信绫希你一定能获奖的。”
他看似游刃有余地回应着白羽绫希的询问,同时再度启动自己的爱车,只是余光还是不住地往身边的人瞟去。
白羽绫希将花稍稍捧高,挡住自己过分发烫的面颊,属于鲜花的芳香充斥在她的鼻尖,白羽绫希忽然觉得今天的花香也并不是那么地难以忍受。
“是吗?我不信。”
她心里虽甜,但嘴上却还是忍不住地对波本抬杠。
仿佛只有这种和过往无异的互动,才能让混乱了一整日的情绪彻底安稳。
“果然还是瞒不了你啊。”
波本轻叹了一声,配合着白羽绫希的刁难,故意用无奈的语气回答道:“为了以防万一,其实我还是准备了第二张卡片,不过还好没有用上。”
白羽绫希其实挺好奇波本第二张卡片上究竟写了什么,不过她也没有选择在这个时候继续追问。眼见着白羽家越来越近,她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连忙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还好,还没有超过十二点。
她松了一口气,但紧接着刚刚稳定的情绪又再一次被牵动。
只是这一次砰砰乱跳的心脏并不是因为不安,而是因为一些迟来的紧张与羞涩。
白羽绫希抱紧怀中的花束,几乎就要将自己的脸埋进去,感受到车在熟悉的路口处停下,白羽绫希抢在对方让自己下车前抢先一步开口道:
“那个,安室先生,我有件事想要和你说。”
波本似乎愣了下,他沉吟半响,这才缓缓开口:“正好,绫希,我也有一件事想对你说。”
对方突然变得沉重的语气让白羽绫希一时间有些没能反应过来,她咽了咽口水,又看了眼手中的花束,最后还是决定在这个时候退开一步。
“那你先说?”
波本的呼吸似有一窒,仿佛白羽绫希的回答并不是他想得到的。
但是在白羽绫希充满期盼的目光下,他还是缓缓吐出一口气,而后郑重地说出了这句一早就打算告诉她、却还是迟来了许久的坦白。
“我要离开了。”
“诶?什么?”
白羽绫希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然而波本接下来的话语,却打破了她的自欺欺人。
“组织最初交给我的任务,是要将你训练成为一名优秀的偶像,现在你已经做到了,并且完成得很好,”他像是在给白羽绫希解释,又像是在说服什么人一样。
但这冗长的解释落在白羽绫希的耳中,却只有一个意思:“所以你要丢下我了?”
“是我的任务结束了,我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
波本顿了下,像是在组织语言,搁在腿上的双手下意识地握成了拳状,但他最终还是对着白羽绫希道出了那段他原本想要隐瞒她的真相。
“我早前已经向上面提出了申请,就在刚才,我已经得到同意的答复。”
白羽绫希抿着嘴不说话,她手上一松,方才牢牢捧在怀中的花束便摔落在她的腿上,几片粉色的花瓣落下,可白羽绫希却无心拂去。
“那你……”
她有卡壳,脑子里乱成一片浆糊,可她还是强撑着将话问完:“那你什么时候走?”
像是怕波本误会什么,她连忙又开始找补。
“我的意思是,你毕竟照顾我那么久了,我一定要好好答谢你,就是、就是……”
她“就是”了半天也没说出个什么来。
波本也没有让她再继续说下去:“行李我已经收拾好了,今天就走,所以今天我就只能送你到这了。”
“你还真是……”
白羽绫希的声音有些哽咽,她意识到这样可能有些丢人,然而从那日完成巧克力时一直满盈在心中、却被她极力否认与忽视的期待在此刻碎成了碎片。
她努力地让自己看起来没有什么异样,告诉着自己这时候不应该露出任何的破绽,可最终她还是忍不住说道:
“你还真是迫不及待啊,波本。”
他就真的那么一刻都不想多留在她的身边吗?
波本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他想要像往常一般伸手触碰白羽绫希的头发,但最终还是没有伸出手。
“对不起。”
沉默许久之后,最终他能够给她的就只有一声道歉,以及一句他自己都感到残忍、却又不得不说出口的话语。
“但我们的确是该说再见了,绫希。”
第39章
电视机里正在播放人气美食节目,笑容甜美的主持人正在介绍都内颇受好评的咖喱店。
刚刚煮好的白米饭被盛装在精致的盘子上,在镜头下每一颗都晶莹饱满。
年轻的主厨用盛起一勺熬煮得浓稠的咖喱酱汁,其中清晰可见其中软硬适中的土豆与牛肉,随着酱汁的淋下,边缘的米饭染上咖喱的色泽,隔着屏幕似乎都能闻见浓郁的香气。
“咖喱啊,真不错,我也好久没吃了。”
白羽绫希看着屏幕里的画面不争气地咽了咽口水,她想都没想,就对着正在厨房里忙碌的人高声喊道:
“安室先生,不如我们今晚也吃咖喱……”
没有说完的话语戛然而止,就像是突然被人扼住喉咙般,连带着那兴奋的声音也变为了幻觉。
正在厨房忙碌的宫野明美回过头,只见双手抱着膝盖坐在沙发上的白羽绫希看向自己,紫藤色的眼睛瞪得浑圆,那张如今也算是家喻户晓的可爱面容上写满了尴尬。
“对不起,明美,我不是故意的。”
意识到自己叫错人的白羽绫希连忙道歉,也不等对方回复便羞耻地垂下头,将脸埋在膝盖里,避开了宫野明美的视线。
从宫野明美的角度看,白羽绫希现在像极了鸵鸟。
“没关系哦,不过今晚吃咖喱吗?听起来的确不错啊。”
宫野明美笑嘻嘻地回应着白羽绫希,一副根本就没有把对方刚才的失误放在心中的样子,甚至还帮着迅速地转移话题。
“正好食材也够,那今晚就吃咖喱吧。”
冰箱里堆积着不少新鲜蔬菜,宫野明美很快就找到做咖喱要的材料,同时也不忘询问白羽绫希的口味:“绫希喜欢吃哪种咖喱?甜口的吗?要不再做一份炸猪扒?”
“……抱歉,明美。”
白羽绫希再一次道歉,打断了宫野明美热心又贴心的提议。
她按下电源键,电视内主持人对面前那份咖喱的赞美之词瞬间消失,空旷的房间里一时只剩下宫野明美翻看冰箱的声音。
刚沙发上的白羽绫希疲倦地抬起头,对着再度朝自己看来的宫野明美勉强扯出一个笑容。
“我待会儿随便吃一点就行,抱歉,你今天可以先回去吗?”
白羽绫希的状况显然有些不对劲,宫野明美试图再说些什么,可在看清对方的表情后,所有想说的话语都被咽回腹中。最终她能做的,只有合上冰箱这一个举动。
宫野明美脱下围裙,放轻动作走到白羽绫希的身边。
她蹲下.身,抬头迎上白羽绫希的目光,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道:
“绫希,你真的没事吗?”
情人节过去已经整整十天,颁奖典礼的热度似乎也有所退散,但是外界对白羽绫希的关注度却是直线上升。
然而白羽绫希似乎并没有受到影响,依旧和过去一样一副低调的做派。
SNS依旧是公司在打理,本人除了原先就安排好的工作外,就只接了一些电视台的节目,并且每一次露面都维持着一贯的大方谦逊,似乎并没有因为获奖而产生变化。
但这只是外界眼中的白羽绫希。
在宫野明美的看来,在情人节过后白羽绫希似乎突然变了许多。
无论是人前人后,白羽绫希都表现出一副风淡云清的模样,仿佛和平时一样、并没有受到任何外界因素影响。
可如果是和她接触时间久了的人就会发现,白羽绫希忽然变得不爱说笑了,即使她的生活模式和平时没有任何区别、依旧会在闲暇时选择看电视打发时间,但大部分的时候都心不在焉。
今天这个美食节目她倒是看进去了,然而……
回想起白羽绫希刚才下意识地喊出的那个名字,宫野明美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声气。
波本搬出白羽家这件事,她一开始也没有得到任何的预兆。
直到十五日一早,那人掐着她出发来白羽家的点,给她发来一条又臭又长、完全可以总结为“白羽绫希生活指南”的叮嘱短信,宫野明美才意识到昨天那个情人节这两人闹掰了。
宫野明美完全想不通事情为什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她还记得那日白羽绫希在自己家给波本做巧克力时的样子。
虽然白羽绫希从从头到尾都不承认那是本命巧克力,但她能看得出,白羽绫希在做那份巧克力时,脸上的专注和期待绝不是假的,甚至为了不让波本察觉到异常,白羽绫希还特意请她保守秘密。
之后为了能够一起去参加颁奖典礼会场,白羽绫希还婉拒了提出要来接她的经纪人。
不仅如此,宫野明美之后还从经纪人那里听说,为了能够让波本在现场看见自己获奖时的样子,白羽绫希还特意央求她去弄颁奖仪式的门票。
这无论怎么看都是一副气氛正好的样子。
宫野明美原本还打算等十五日回来后,一定要好好向白羽绫希打听她送巧克力时的情况,却没想到自己还没出门,就得到这两人拆伙的消息。
简直堪比晴天霹雳。
大清早就接到自己嗑的CP还没开始就BE了的消息,宫野明美险些昏了过去。
她给波本又是打电话又是发短信,然而对方电话不接短信不回,仿佛人间蒸发一般,至于被他托付给她的白羽绫希这儿……
宫野明美看着她过分苍白憔悴的面容、布满红血丝的双眼和紧贴眼下的那圈乌青,明明一副一夜没睡好却还是强撑着对她露出笑容的样子,便是再有什么问题也问不出口了。
一直到今天,宫野明美也不知道情人节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白羽绫希迎上宫野明美担忧的目光,扯出一个即使用来拍摄MV也没有问题的笑容:“我没事,让你担心了。”
这笑容怎么看都不像是没事。
宫野明美看白羽绫希这样子实在放不下心,她琢磨着自己这两天要不干脆就在白羽家留宿,却听见门口传来了“叮咚叮咚”的声响。
“有客人吗?”
宫野明美朝玄关的方向看了眼,想起了波本那条短信里“不要让绫希去开门”的嘱咐,连忙抢先开口:“我去开门,绫希你坐在这儿不要动。”
从前也是将开门的工作交给波本的白羽绫希点点头。
这个家平时没有其他人会来,想来不是经纪人就是快递。
明美在开门后立刻发出了一声低呼,原本还楞坐在沙发上的白羽绫希听见后连忙起身,然而她才走了没几步路,就看见一个预料之外的人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琴酒?”
白羽绫希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自从和波本完成交接后,便再也没有来过她家的男人,显然是想不通对方会突然出现在这里的理由。
心中闪过无数个可能性,白羽绫希甚至怀疑自己的卧底身份是不是被发现了。
她咽了咽口水,暗自做好了防御子.弹的准备,这才露出一个不太自然的笑容对着那个一脸阴沉的男人问道:“你怎么会突然过来?”
“有件事要和你说。”
琴酒说着,便瞥了眼门口的宫野明美。
白羽绫希心领神会,连忙笑着对一脸担忧地站在客厅入口的宫野明美笑道:“明美,你今天先回去吧,不用担心我,今晚我的晚餐有着落了。”
她故意用着轻快的语气,边上的琴酒既没承认也没否认。
宫野明美当然知道琴酒是什么人,见他杀气腾腾地来找白羽绫希,她实在放心不下。
只是白羽绫希示意她赶紧离开的眼神太过明显,宫野明美就算再不愿放任白羽绫希一人,在她几乎快要算是明示的暗示下也只能选择暂时离开。
宫野明美心中有些慌乱,却还是强作镇定地对白羽绫希说道:“那我先走了,到家之后给你发短信。”
白羽绫希明白宫野明美的意思。
对方的体贴让她心中一暖,白羽绫希发自内心地笑着点点头,亲自将宫野明美送出去后,这才当着琴酒的面落了锁。
这一系列的举动让屋内的琴酒嗤了一声,他也没说什么,只是随意地将手中的东西放到桌面上。
白羽绫希这才发现琴酒来的时候还带了一束花。
那不是多么华丽的花束,只有小小的一束,一只手就能拿住。主花虽然只有一支向日葵,但是在周围绿植与小雏菊的点缀下,显得格外的明艳娇俏。
两指宽的黑色缎带绑住了鲜花和米色与白色的包装纸,素雅的包装与浓烈的鲜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却又意外地和谐。
白羽绫希忍不住多瞧了几眼,却正好看见一枚粉色的花瓣落在素色的包装纸上,显得格格不入。
她顺着那花瓣的来源望去,在琴酒带来的花束的边上是一个玻璃花瓶,花瓶内插着一束被她精心养护了十日的花束,然而其中大部分的玫瑰都已经凋零,即使是那轻盈灵动的芍药,如今也枯了一半。
——那正是波本送她的那束花。
白羽绫希收回目光,强迫自己别再去想花的事情,而是冷静分析眼下的情况。
既然琴酒今天还有心情给她送花,想来应该不是她卧底的身份暴.露了,白羽绫希收起戒备,再次好声好气地询问着琴酒的来意。
“所以你今天过来到底是什么事?”
“和你有关。”
白羽绫希歪了歪头:“和我有关?什么事?”
琴酒不动声色地瞥了眼那束即将枯萎的鲜花,切只字不提任何与花有关的话题:“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就是最近围在你身边的苍蝇多了些,考虑到你现在的情况,组织打算给你换个住处。”
“所以你是来通知我搬家的吗?”
白羽绫希了然,她算了下自己打包行李需要花费的时间:“那地址已经选好了吗?什么时候搬?今天吗?”
“有几个选项,之后会发给你。你自己挑,三天之内搬过去就行。”
“……啊?”
琴酒的回答在她的预料之外。
她原以为琴酒今天过来只是通知——虽然她也不知道这种杂事为什么要让琴酒亲自来通知她。但按理来说不应该是组织让她搬家,她半个小时后就要带着全部行李直接滚蛋吗?
怎么这次竟然还有自己选择的权利了?
“别想太多了,只是让你从组织给你准备好的地方挑一个。”
琴酒像是猜出白羽绫希的心思:“要不是你现在住的地方不方便行动,也不必多此一举。”
白羽绫希眨了眨眼,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
而琴酒对此却视而不见,只是自顾自地继续说道:“不过我没想到,你居然答应得那么爽快,我还以为波本走了之后,你会不舍得这里。”
“我有什么好舍不得的?”
白羽绫希想都不想便反驳了琴酒的话。
听见波本的代号,白羽绫希下意识地又看了眼那束花。
残败凋零的花束早日不复最初的美丽,她还强留着不过只是因为当日的美好。可无论她怎么精心呵护,时间久了总会迎来彻底枯萎凋谢的那一日。
既然如此,倒还不如当机立断。
毕竟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白羽绫希深吸一口气,逼着自己别再去看那束花。
那边的琴酒似乎正在观察她的表情,白羽绫希迎上他的视线,对着他故作轻松地重复着那一日波本说的话:“我们在一起两年不过是因为任务罢了,现在他任务完成,的确到了该离开的时候。”
琴酒眯着眼打量着她,似乎是在判断白羽绫希的话是否违心。
“哼,你倒是能想得开。”
“不是想不想得开,只是事实罢了。”
以波本的能力,若不是她在背后拖累,恐怕早就混到组织更高层了。
易地而处,白羽绫希完全能理解波本的选择。
反正那原本就是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悸动,既然波本已经选择离开,她再执着于过去也没用,倒不如好好想想该怎么执行自己的任务才是真的。
白羽绫希的话听着不像是逞强。
琴酒沉思片刻,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沉默地拿出手机,将早就编辑好的短信发给了白羽绫希:“那你现在选吧,三天之内搬过去,新地址的事不需要通知无关的人。”
这个“无关的人”指的是谁白羽绫希自然清楚,她点点头,见琴酒准备离开,连忙叫住了他。
“等一等,琴酒,能麻烦你再帮我个忙吗?”
被叫住的琴酒顿下脚步,扭头朝白羽绫希看去,像是在无声地询问。
白羽绫希见状立刻“噔噔蹬”地跑到餐桌边,她双手箍住花茎,小心翼翼地将那束枯萎的花束从花瓶里拾起。
本就摇摇欲坠的粉色花瓣顿时便撒落在桌面上,然而白羽绫希却并没有理会,只是迎着琴酒的视线将花递到了他的手中。
在对方饶有兴致的目光下,她露出一个毫无破绽的笑容:
“这束花,帮我处理掉吧。”
第40章
白羽绫希刚从浴室出来,就听见手机叮叮当当响个不停。
特意设置的来电铃声已经完美预告了电话那头的人的身份,白羽绫希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迟疑了一瞬后还是接通了电话。
“为什么一直不接电话?”
如她所料,扩音器中传来了男人满含质问的沙哑嗓音。
琴酒这番态度没有吓到白羽绫希。
她给自己倒了杯麦茶,稍稍补充了些水分后,才慢悠悠地给出了答案:“刚才在卫生间,手机没有带进去,没想到这么点时间都被你掐到了。”
这话听着到像是他的不对。
琴酒差点被白羽绫希的强词夺理给气笑了。
这几年白羽绫希的脾气越来越古怪,也不知道是不是早些年待在波本身边时间久了的缘故,尽学会了那家伙的阴阳怪气。
好在白羽绫希和波本拆伙了,不然还不知道会被带歪成什么样。
“算了,”琴酒也不打算和白羽绫希计较,“前阵子你公寓那边来了很多警察,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已经在京都拍了半个月的戏,直到两个小时前才刚刚回到东京。”
要不是琴酒这通电话,她都不知道公寓里还发生过这种事。
白羽绫希打了个哈欠,刚刚洗完热水澡后她实在困得很,要不是琴酒这通不合时宜的电话,她早就已经吹干头发补觉去了。
这会儿她完全是强撑着精神在和琴酒通话,也就别强求她能好声好气地说话。
她卸下力气让自己陷在柔软的布艺沙发中,一边闭着眼睛擦拭着还在淌水的头发,一边有气无力地补充道:“而且我公寓这边不是一直都有人盯着么,发生什么事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才是。”
琴酒哼笑一声:“这倒也是。”
“说起来这次任务的报告我也已经发给你了,没什么事的话我能先挂了吗?”
她又打了个哈欠,毫不掩饰自己的疲倦:“现在我身边没有称心的助理,之前又熬了三个通宵,现在真的好困。”
琴酒已经习惯她越来越暴躁的脾气,自从宫野明美死后,白羽绫希虽然表明自己能接受组织的安排、也没有像宫野明美的妹妹那样直接反抗,但跟他说话时却是越发地不客气了。
不过她这样的反应在琴酒看来才是最正常不过的。
白羽绫希这女人对同性的包容力一直不错,本身又比较重感情。
如果她对跟了她近四年的宫野明美的死真的毫不动摇,琴酒反而觉得有问题。
只要她没有背叛组织,别的都无关紧要。
“只是提醒你别忘了三天后的工作。”
“是是,一定将您完好无损地送进电视台里。”
白羽绫希敷衍地应了声,像极了面对家长的说教时一个字都没听进去的叛逆期少女:“如果琴酒大人没事的话我就先挂了,晚安。”
琴酒不答,白羽绫希只当对方默认了,她直接按下挂断键,结束这段漫长的对话。
确认通话已经结束,白羽绫希随手将潮湿的毛巾丢到茶几上,她拿起手机,一边走向落地窗一边给药师寺凉子发送了一条短信。
窗外夜色正浓,一轮完美无缺的满月挂在夜幕上,掩盖了周围繁星的光泽。
白羽绫希瞭望着她看了整整三年的夜景,全然没有要欣赏的心情,大约在半分钟后,手机在她掌心轻微震动,白羽绫希低下头看了眼对方的回复,这才放心地回房间休息。
*
工作日早上的波洛咖啡店是忙碌的。
食物与咖啡的香气充斥在环境优雅的咖啡店里,上班族与学生们坐在店内,以店员们精心制作的美味早餐作为新的一天的开端。
在波洛咖啡店靠窗的一角,原本正在看报纸的毛利小五郎忽然发出了一声低呼:“洋子小姐马上又要开演唱会了啊,而且下周还有她主演的新电视剧,再加上这周末的录制……真好啊,洋子小姐。”
“你可不要为了追洋子小姐的电视剧就把工作全都丢到一边哦。”
毛利兰早就习惯了父亲的追星日常,她知道劝说不动这位洋子小姐狂热粉,却还是忍不住提醒道。
自从毛利小五郎等人进入店内后,就一直留心他们一举一动的安室透朝那边看了眼,正好瞧见那个年轻的小侦探闻言露出一副“这是不可能的吧”的表情。
他将做好的三明治端到三人的桌边,十分自然地融入到他们的对话之中:“我想毛利老师的话一定有自己的考量,兰小姐。”
“嗯,说得好,安室君!”
“真是的……”
安室透的发言引来了父女两人截然相反的反应,而安室透在送上三明治后并没有立刻离去。
他顺着毛利小五郎刚才的话题,用半是好奇半是猜测的语气询问道:“所以毛利老师周末是要去电视台和冲野洋子小姐一起参加录制吗?”
毛利兰一惊,连忙抬头朝他问道:“安室先生是怎么知道的?”
“这周末有冲野洋子小姐作为常驻嘉宾的直播节目,听说这个节目每周还都会请来一位神秘的特邀嘉宾,我看毛利老师这两天心情不错,应该是受到电视台的邀请了?”
“好厉害,安室先生!”
“那里哪里,都是毛利老师教导有方。”
“嗯,做得不错哦,安室君。”
边上的柯南看着这三人一唱一和有些无奈。
他垂下视线咬了口三明治,视线正好触及到毛利小五郎手中那份报纸,彩色的油墨不仅清晰地印着冲野洋子演唱会的消息,还有一条另一位女艺人的新闻。
柯南像是想起了什么,他沉思片刻,忽然抬起头对着身边的安室透笑道:“那安室先生要和我们一起去吗?”
“诶?”
柯南的提议也得到了毛利小五郎的认同,他放下手中的报纸,对着还有些迟疑的安室透同样发出了邀请:“如果你这周六没有工作的话,不如就和我们一起去吧,正好电视台那边还给了几个观众席的位置。”
安室透周末本来也没别的事,只是“观众席”这几个字到底还是让他有些犹豫。
“一起去吧,安室先生,”毛利兰似乎也觉得柯南这个提议不错,一同加入到了邀请行列中,“搞不好还能在那里看见别的明星哦。”
安室透想了一会儿,视线不经意间看见了毛利小五郎放下的那份报纸。
在毛利小五郎刚才过分关注的冲野洋子的演唱会情报的边上,正是他已经有三年不曾见过的那个人的报道。
原本准备好的拒绝理由就这么被他咽了回去。
安室透又瞟了眼那条新闻,最终摆出他毫无破绽的标志性笑容,鬼使神差地应下了三人的邀请:“正好我这周六也没有别的工作,到时候就让我开车送毛利老师去电视台吧。”
这个提议显然很合毛利小五郎的心意:“不错,到时候就这么办吧。”
“爸爸你该不会一开始就是这么打算的吧?”
面对女儿一针见血的质问,毛利小五郎眼神飘忽:“才没有……对了,兰,你上学快迟到了。”
毛利小五郎扯开话题的意思太过明显,然而上学时间快到了也是事实。
毛利兰确认了一下时间,向安室透打了声招呼后便带着柯南一起匆匆离开,而被留下的毛利小五郎则是继续吃着剩余的三明治,将手里的报纸翻到了下一页。
安室透捧着手里的托盘回到了吧台之后,在同事小梓小姐的询问下笑嘻嘻地扯开了话题。
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
令人激动的周六在许多人的期待中姗姗来迟。
“洋子小姐,洋子小姐~”
毛利小五郎自昨晚起就格外的亢奋,眼见着电视台越来越近,他忍不住哼唱起以“洋子小姐”为主并且只有这几个字的调子。
边上的毛利兰实在看不过去,忍不住开口制止:“爸爸,你太激动了。”
“你说什么蠢话,那可是和洋子小姐一起录制节目!”
得到这么个回答的毛利兰实在没眼看,只好对前面的安室透道歉:“抱歉,安室先生,让您见笑了。”
安室透正在找停车位,听到毛利兰的道歉后立刻笑着安抚道;“没事没事,毕竟是和偶像见面,毛利老师现在这种激动的心情我完全能够理解的。”
比起他曾经见过的绫希的那些狂热粉丝,毛利小五郎这样已经算是很克制了。
安室透的这个回答滴水不漏,也更加让毛利兰感到抱歉。
倒是坐在副驾驶的柯南却像是察觉到什么,他看向身边的安室透,笑嘻嘻地开口。
“安室先生好像很熟悉的样子。”
找到停车位的安室透一边倒车,一边分神应着小侦探的话:“什么?”
柯南隔着没有度数的镜片盯着他的侧脸:“电视台停车场的位置。”
“上一次小五郎叔叔来的时候,可是找了很久的停车场,但安室先生好像对这里很熟悉的样子,难道说是曾经来过吗?”
“没错,之前的确有来过。”
安室透知道小侦探在问什么,他表情不变,大大方方地回应着少年的询问。
“前阵子洋子小姐订过波洛的三明治,我和小梓小姐一起来送的。”
他借着后视镜看了眼一听到冲野洋子的名字立刻就精神了的毛利小五郎,在对方开口之前就笑道:“说起来这还要感谢毛利老师呢,洋子小姐说是听了您的推荐才想要试试看的。”
毛利小五郎闻言,顿时昂首挺胸地整理了一下自己胡子:“因为波洛的三明治的确很美味嘛。”
这个借口倒也说得过去,然而年轻的小侦探却觉得这并不算是真正的回答。
他看着身边这个笑嘻嘻的三面颜公安,想起了三年前和兰一起在电影院的那场偶遇。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三年前在女星白羽绫希身边的男人……
和安室透长得一模一样。
年轻的小侦探陷入了沉思,他随着其他人一起走进电视台,却还是时不时地朝安室透看去,试图在对方的行为中找到些蛛丝马迹。
节目的负责人已经等候在门口,在看见毛利小五郎后立刻迎上。
“毛利先生,您来了啊,那我先带您去休息室吧。”
“在此之前请先让我探望下洋子小姐。”
毛利兰和柯南像是早就猜到他会这么说,几乎就快要将“我们不是一起的”写在脸上,而一边的安室透看起来倒是颇为坦然,似乎一点儿都没有因为毛利小五郎这句话感到羞耻。
“您的休息室在1503B,洋子小姐的就在隔壁,我带你们一起……”
“井上监督,舞台那边好像出了点问题,舞台监督请您过去一趟。”
还没有说完的话被边上的助理打断,看着井上监督为难的样子,毛利小五郎立刻开口解围:“既然您有事就先去忙吧,我们自己过去就行。”
这份贴心立刻得到了井上监督的感谢,他同毛利小五郎打了一声招呼,便让助理带一行人去休息室。
这其实也不是毛利小五郎第一次来电视台了。
虽然电视台里的路绕了一些,不过在助理的带领下,他们还是很快就找到1503B的房间,但紧接着他就遇到了另一个难题。
“刚才井上先生说洋子小姐的放在在我休息室的隔壁……”
毛利小五郎看了看左右两个房间,分别挂着1503A和1504两个门牌号,然而无论哪个房间的门口都没有写上名字。刚才引路的助理已经离开,他沉思了片刻,最后看向了左手边的1503A。
“侦探的直觉告诉我应该是这个。”
说着,也不等其他人阻止,他便抬腿朝那扇门走去。
*
“白羽小姐,这是之后节目上的流程安排,请您过目。”
年轻的助理将整理好的文件递到了白羽绫希的手中,而后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坐在墙角的青年。
拥有着银色长发的男人感应到他的目光,连忙朝助理瞪了眼。助理被吓得一个瑟缩,连忙垂下视线,不敢再去看这个拥有着恐怖低气压的男人。
白羽绫希将两人的互动看在眼中,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声气。
她伸手拉了拉心情不爽的琴酒,示意他不要吓到无辜的工作人员,自己则是笑着向对方开口道谢。
“谢谢,辛苦你了。”
“这、这是我应该做的。”
在青年的威压震慑下,白羽绫希温柔的话语简直如春风拂面。
年轻的助理连忙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表情,他也不敢再看那个恐怖的男人,只对着白羽绫希继续说道:“节目的录制从下午1点开始,届时我再来通知您,那我就先告辞了。”
白羽绫希笑着点了点头,等那助理离开之后,这才好言好语地对着琴酒开口。
“我知道让你换上私服是有些为难你,但是你穿着那么明显的衣服被人看见了总不太好。”
身边的琴酒难得没有穿那身标志性的黑大衣,头上也没有戴那顶宽檐礼帽,而是换了身黑色的西装套装,内搭一件深灰色的衬衣。
虽然还是比较惹人注目,但总比大热天穿大衣要好些。
“哼。”
琴酒别过头,不打算搭理满嘴歪理的白羽绫希,而白羽绫希反倒是来劲了。
她细细地打量着琴酒的样子,忽然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个发圈,伸手递到了对方的面前:“你现在这身打扮,要是把头发扎起来就更好了。”
琴酒看了眼白羽绫希手里的发圈,那是由三四条天蓝色的皮筋组成的,上面除了有一个白猫的挂饰外,点缀着不少星星与花朵的饰品,以及从用亚克力字母拼成的Aki的字样。
——无论怎么看都是小姑娘喜欢的饰品。
琴酒没接,只是瞪了她一眼,像是在用眼神询问“你觉得我会用这玩意儿”一样。
“琴酒你是真的不懂潜入搜查需要注意什么呢。”
对方的冷淡没有击败今天铁了心要整琴酒的白羽绫希,她捏着手里这个本身是自己应援物的发圈,径直地走到琴酒的身后,直接伸手抓住了他的头发。
琴酒伸手就要挡,然而白羽绫希的动作更快。
“你要是不懂该怎么融入环境不如向情报组的人学习下如何?”
她一边玩着琴酒那头让她垂涎已久的长发,一边絮絮叨叨:“你自己不担心暴露也没什么,但是请别带上我,基尔辞职后能自由进出电视台的就只有我了,我还不想因为你的不谨慎丢了饭碗。”
琴酒还没被人这么当面吐槽过,他刚想质问白羽绫希是不是翅膀硬了,就听见门口响起一阵敲门声。
难得能够抓住琴酒头发的白羽绫希自然不打算在这时候松手,她只当来的是工作人员,便转过身对着门口说道:“请进。”
屋外的人似乎犹豫了一瞬,但很快还是开门推入。
“抱歉,洋子小姐,在节目中开始之前就先来打……扰了,诶?”
准备许久的见面台词在即将说完时才意识到不对劲,毛利小五郎看着屋内的人瞪圆了眼睛,似乎怎么都没想到这个房间里的人并不是冲野洋子。
白羽绫希迅速地扫视着门口的四人。
为首的中年人她认识,是最近名声四起的沉睡的名侦探毛利小五郎,但是他身边的人……她的视线与站在毛利小五身后的金发青年对上了一瞬,对方脸上的惊讶几乎都要掩藏不住。
这是他们分别三年后的初次见面。
然而白羽绫希白羽绫希却装作自己什么都没看。
她迅速地移开了目光,重新看向了为首的名侦探,在对方惊讶和抱歉的目光中笑嘻嘻地开口:
“难道各位都是来找冲野小姐的吗?但她的房间不在这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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