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络罗清婉被封为太子妃当日,郭络罗一大家子都红了眼睛,富察氏抱着自己的闺女不松手,“我的儿啊,你进了这吃人的地方可如何是好啊,你这性子如何能进那处啊!”这还不得鲜活热情终被高硬的宫墙所磨灭,终而一颗心就变成冷硬的石头啊,自己不是自己,亲人不是亲人,好好的鲜活女儿家怎么就消失了呢。
富察氏哭的不成样子,屋内郭络罗家一众儿孙儿媳也流下两行清泪来,郭络罗坤明见着家中实在不成样子,忍不住斥道,“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若是传到皇家耳中,你这不是害了咱闺女吗?”
富察氏可不怕他,这心里正揪着疼,有人上杆子撞上来,自个能饶了他?她扑上去就朝郭络罗坤明脸上刺了两道血红大口子,“养了十几年的闺女都要没了,要进那吃人的地界了,郭络罗坤明你是人吗?老娘为着这家中操劳半生,临了连自个亲闺女都保不住,你说你做那么大的官有什么用,就是你这官害了咱闺女,要不然皇家能看上咱们闺女?”
郭络罗坤明捂着脸,“我做官我还错了我!”
“可不是错了,大错特错了!”说着自个也悲从中来,回头抱着郭络罗清婉哭倒在她怀里,郭络罗坤明脸上刺痛,此时也顾不上,心中涌上无尽的哀伤来,夫人说的对,若不是因着他,他如花的闺女也不会要进那地儿……都怪他,都怪他?怪他家世好,怪他做官大。
被富察氏紧紧抱着的清婉使劲挤出半个头来,大口呼吸着,“额娘,你憋着我了。”
富察氏连忙松开她,“我的儿,没事吧?”
清婉一张脸被憋的通红,她摇头说道,“没事。”
看了一屋子的眼泪,清婉眼角半点没红,“额娘,阿玛,哥,嫂,你们咋就咒我呢?我好端端的在这呢,咋就没了呢。”
富察氏心里碎的跟个渣渣似的,“清婉,你不知那宫里什么样。”多少女子折在里头啊,有的是人没了,有的是心没了。
她如珠如宝娇养大的闺女,只想着长成了给她挑一个殷实良善的家嫁了,可怎么却进了那地界啊。
“富察家不是说你表姐得了贵人清眼要进宫了吗?怎么皇家不选她选你啊!”那可是精头子,宫里那地儿还真是适合人家。真真是想留的没留住,不想留的偏偏……
“不行,我得打听打听去,你那表姐别被指了太子侧妃进宫可就不好了。”
清婉看着自个额娘风风火火的出去又风风火火的回来,“哎呦,可是奇了,那传旨太监竟只跑了咱一家,怎么没给太子指了侧妃?”
看着一家子哑口无言,清婉终于插到空说道,“便是不进宫,寻一户人家嫁了,还不是三妻四妾挤满屋?”都一样。
“那可不一样,你要是嫁在宫外,他敢纳妾就让你几个哥哥揍他丫的。”
清婉的几个哥哥都站出来,“对啊小妹,揍不死他!”
“对!”
清婉叹了一口气,“管的住人又管的住心啊?”她一早就看透了。
“那也比嫁进皇家好。”富察氏说道。
清婉走过去抱着富察氏,“额娘,阿玛,哥,嫂子,你们放心,我一定会过得好的。”只要守住自己的心,便不会失了自个。
来年五月,郭络罗清婉在一家人的依依不舍中踏进了朱红色的宫门。
咦?太子爷房中竟没有格格侍妾?
早就知今年皇上并未给太子爷赐侧福晋,她虽不知因着什么,但也没有太过在意,总之没了侧福晋,还有格格,还有侍妾,作为太子爷,房中这些人总不会少。
可实际情况却真真让她看不明白了。
这一切都与她想的不一样……
太子爷弘晏是一位性格很温和的人,头一夜时他体贴她初次承宠,压着浑身火气只要了她一次,而且也并不是横冲直撞,从一开始就很温柔,而后她又听院中的宫女说,太子爷拒绝了侍寝宫女,昨儿个那次竟是太子的初次。
清婉信誓旦旦的要守住自个的心,可这才一日便松动了,他怎么,他怎么如此好吧。
弘晏素来聪慧,晚间看着清婉陡然亮起的眼睛,心故而动了动,“爷一早便与汗阿玛说了,此生不娶妃不纳妾。”
清婉心中狠狠一动,满眼诧异,过了一会她忍不住问,“爷是不是爱慕妾身许久了?”要不怎会做到如此地步?
弘晏口中的茶水尽数喷出,他捂着肚子笑了好一会,而后才在清婉不解的眼神中点点头,“是,你说的对。”他的这位太子妃怎如此有趣啊。
清婉没想到在宫里的生活却是那么和乐,太子房中没有妾室,只有她一个,而宫里的额娘们也都是极好的性子,特别是嫡额娘与朝额娘,两人一个严厉却慈爱,一个宽和又温柔,都对她极好,而且彼此看着也和睦。
她书信一封寄到家里,告知他们她在宫中的情况,家中起先还以为她报喜不报忧,后而才知这是真的!
清婉进宫第一年并未有孕信,宫外大臣们给太子施加压力,她心中担忧,太子却拉着她的手让她放心,后来她却也真的放了心。
第二年春她终于有孕,只是怀胎十月却生下一个小格格,且生产时伤了身子,以后怕是不能有孕了。
她在月子里便忍不住哭起来,实在是压力太大了,太子爷只她一个女人,子嗣的压力都落到她身上了。而且她也怕,若是她真的生不出阿哥了,爷会不会纳妾啊,可是他的一颗心都交出去了啊。
弘晏不管不顾的冲进产房里,把月子里不能进产房的规矩扔到十万八千里去了,他拉着清婉的手一字一句的说道,“婉婉,你信我,我必不负你。若是你不能生了,咱们就过继,好不好?”
好不好?清婉流下泪来,为什么你这么好啊,她如小兽呜咽般扑进他怀里,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宋冉知道此事,也特地从外地赶回来安慰她,“婉丫头,子女缘分是强求不得的,且你怎么不知这是福分呢?生孩子那么受罪,这是老天爷心疼你呢!”
宋冉私下里给了弘晏丸药,弘晏却推拒了,“额娘,我不想让清婉再生了,她上次生产大出血差点没过来,儿子,儿子不想让她再生了。”
宋冉虽惊讶,但也是对此赞同的,“你能如此心疼清婉,额娘很欣慰,只是你以后是要继承大统的,你想好如何做了吗?”
弘晏点点头,“做帝王也不该没有七情六欲,全听那酸儒书生们天天关心你家里的那些事儿,有没有阿哥我不在意,到时候过继一个便是,只是过继人选怕会引得几个兄弟起了纷争,我想着若是让弘阳顶上也未尝不可。”
宋冉最愧疚的便是这个孩子,“若是弘阳不愿,你必不能强求。”她只想让他能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
弘晏依言应下。
宋冉走后,清婉终是振作起来,平日里跟着嫡额娘学宫务,闲暇时便自己琢磨着设计花样子,绣样子,后而还自个开了绣坊。或是与阿玛斗智斗勇,想要让弘阳来她这儿多住几日。
朝额娘对她如此好,现下她不在宫中,自己便更要对弘阳好了,额娘视她如亲子,她也要待弘阳为亲子。而事实上她也做到了。
弘阳是个极乐天的人,无论什么时候都笑呵呵的,发生了再急再大的事,清婉都没见他变过脸。
宋冉在他一周岁便抛下他离宫,他心里半点怨没有,“额娘虽生了我,却也不该为我而活,这世间没有这样的道理,她能过自己想要的生活,我很高兴。”
如此一来便怎么爱他也爱不够了。
在胤禛退位后,弘晏登基,清婉依旧未再开怀,朝中请求皇上广开选秀的折子如山一般送入宫中,弘晏却始终不为所动。
在登基后第二年,他又冷不丁的朝着汹涌的水面中扔了一块大石头,他要立弘阳为太子。
朝中反对者无数,弘晏却说道,“你们说不合规矩,可哪条规矩写了不许立皇弟为太子了?”
依着弘晏的心计手段,有怎会奈何不了朝臣,最终立弘阳为太子一事还是尘埃落定了。
而清婉对此也是没有半分意见,弘阳算是在她膝下长大的,本就像是她的儿子一般,他做了太子,自己只有支持的份。
她尤记得之前爷询问弘阳的意见时,弘阳思索片刻便答应下来,他说,“我也想对这天下尽一份力。”
弘晏登基后,后宫便空了大半,乌拉那拉皇太后去了依勒佳的公主府居住,李贵太妃去了儿子的王府,苏贵太妃去了蒙古陪女儿,宁贵太妃出海云游去了,耿太妃去了儿子府里,钮钴禄太妃也去了女儿的府中……
弘晏怕清婉寂寞,也推她出去看看,清婉却一口拒绝,若她也走了,弘晏就真正成了孤家寡人了,他对她这般好,她哪也不去,就在这宫中陪着他。
乾明皇帝在位十五年传位于嘉元皇帝爱新觉罗弘阳,后携妻孝敬元皇后云游四海,并于嘉元十年定居于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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