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瓜文学 > 现代言情 > 野犬 > 第157章 北极与赤道的简单相遇(完)
    姜冉两只手抱着儿子,在他委屈的天都要塌下来的哭声中轻声安抚——


    “坳坳哪里摔痛了呀?”


    “哦手手痛妈妈给呼呼!”


    “呼呼完就不哭了,我们是男子汉,一会儿小满姐姐看见了要笑话你的!”


    她安慰的声音多温柔,北皎就觉得悬在自己脑袋顶上的八十米大刀有多锋利。


    他蹲在小u型池的崖沿没动弹。眼睁睁瞅着他的队友们以最小心、摔断自己的脖子也不可能让自家崽掉一根头发的保护方式各自抱着自家小孩呲溜下u型槽,若无其事地跟姜冉打招呼。


    “极其阴险狡诈。”


    男人的友谊在面临被媳妇儿骂这件事跟前显得不堪一击。


    李星楠甚至可以更狗,甚至补充了句:“拦了啊,没拦住。”


    姜冉没搭理他,一只手压着儿子的头轻拍,看他缩在自己的颈窝哭得一抽一抽的,这边动作温柔,目光却冷的夹枪带棒地望过来:“准备在上面待到过年?”


    这冰得掉冰碴子似的声音,确认是对他说的没错了。


    而北皎松了一口气,心想好歹她还愿意跟我说话。


    随便穿上板,他就从崖沿上下去了,那么高的u型池,他荡下来就跟喝水吃饭似的一样简单,上一秒就哄着儿子去救他。


    姜冉真想一巴掌给他腿打折。


    看得来气,在眼瞅着人安全下了崖底,她觉得自己多余操心这些,抱着北炽转身往回走……雪场的公园道具区在山顶的侧方,要从公园回雪具大厅还得靠两条腿滑回去。


    姜冉走了两步就从影子看见身后摘了板的人三两步追上她,高大的身影穿上滑雪鞋都接近一米九了,这会儿一只手拎着滑雪板,勾首小媳妇儿似的跟在她身后,小声地商量问:“我来抱?”


    姜冉不搭理他,纯纯加快了步伐。


    但是她腿就这么长,走的再快对于北皎来说也不过就是迈开的步子稍微变大一些而已。


    他紧紧地跟在她身后。


    所以迎面吹过来的除了山顶的寒风,还有她扑面而来的怒火。


    滑下去的时候,要不是姜冉怀里还抱着个沉甸甸的北坳坳,就以她现在这个能破奥运会自己创下的记录的气魄,北皎丝毫不怀疑他压根追不上她。


    但是不妨碍他们还是很快。


    两人从雪道滑下去,那速度惊呆了雪道上慢悠悠玩耍的人们——


    “刚才过去的那两道黑影是什么?汤姆和杰瑞?”


    “不知道,我也没看清楚……那速度尼玛的山顶有火山爆发了吗?”


    “妈妈,再滑十年我能到这个速度嘛?”


    “……我看前面那个姐姐抱了个小孩,小孩我认识,整座山也没几个那么好看的,所以盲猜是冉姐和皎神。”


    “哦,姜冉啊?所以后面那个屁滚尿流板都快抡出火花的是皎神啊?”


    “咋的了?吵架了?”


    “啊,他两还能吵架啊!”


    “……他两难道不是经常吵架?”


    “怎么就经常吵架了,皎神那个样子看着不像是能和冉姐吵架的。”


    “哦,吵架那不是分很多种吗,有的人吵着吵着就互相扯头发——他们不一样,单纯的一个负责生气,一个负责道歉。”


    “……”


    ……


    半山腰人们讨论的乐呵的。


    有好奇的猹猹已经拿出手机在群里姜冉问她:咋的,今日份的又跟我们皎神过不下去也情绪到位了吗?


    而此时的下山已经到了饭点儿。


    雪具大厅人来人往的,到处都是滑了一上午饿的嗷嗷叫找饭吃的雪友。


    然后他们承接了山上吃瓜猹猹们的业务,看到了“她跑他追”的下集剧情。


    雪具大厅门口,人们只来得及看见女人犹如龙卷风似的动静惊天动地在雪道尽头一个蹬板猛的刹车,把一个萌新吓得屁股上的小乌龟都掉在了地上,她弯腰摘了板。


    在她身后,另一个身形高大的年轻男人紧跟着她跌跌撞撞地刹车时,她脚一蹬板,自己的滑雪板“哐”地一下磕到男人的滑雪板上——


    这要是放其他人估计下午就法庭见了。


    然而女人却眉毛都没抖一下,她抱紧了怀中长相极其精致好看的小孩,黑着脸转身走在前面健步如飞,在她身后,飞快脱了固定器,男人弯腰拎起两块板,一步一随地紧跟其后。


    时不时在看见女人抱累了小孩换手称重时,还要说一句“慢点儿”。


    北炽双眼哭的像桃子,这会儿睁着只剩一条缝的眼睛,已经不哭了,并且多少嗅到了因为他的眼泪第一次世界核.战争正要爆发,导火索噼里啪啦冒着火星子。


    抱着他妈咪的脖子,他姜冉的步伐带着一颠一颠的,有点不知所措地和他爹地四目相对。


    北皎抿唇,扬了扬下巴,无声示意儿子,你自己惹出来的事,还不给为父擦擦屁股?


    没等北炽有反应,走在前面的人“嗖”地转过身——


    把他吓得差点尿裤子上。


    一米八几的大老爷们,这会儿弯着腰凑近他媳妇儿的脸,那张平日里他的徒弟或者学生见了都发怵的英俊面容此时卑躬屈膝:“还生气?”


    “北皎。”


    “……”


    完了完了,是句号,不是感叹号,这是真的生气了。


    姜冉弯腰把北炽放到餐桌边,餐桌边这会儿坐着单崇和李星楠等人,这会儿两家子无数双眼睛抬着头望着他们——


    北皎心想,那么多人看着,她好歹说话不能太过分吧。


    “你听过‘狼来了‘的故事吗?”姜冉问,“小时候骗儿子不懂事,用自己的身份道德绑架,哄骗他去做他不敢做的事,老了以后,你活该被淹死。”


    北皎:“……”


    北皎:“?”


    不是他没听懂姜冉说的中文,是他没整明白最后一句话突如其来的逻辑。


    为什么小时候骗儿子不懂事哄他,老了以后就会被淹死?


    他把问号写在脸上,然后转头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在夫妻关系中稍微比较强势(但也并没有很多)的李星楠,发现他脸上一样也是跟不上节奏的茫然。


    ……没用的东西。


    北皎望着姜冉,犹豫了下去拉她的手,被她甩开。


    再拉,再被甩开。


    再再拉,用力甩开,附赠一句充满情绪的“别碰我”。


    北皎知道这时候他要真的老老实实不碰她,他就死定了,所以他坚决地抓过她的手,亲了亲她握拳紧紧撺住的指尖,“我错了,好不好?”


    窝着的拳打开了,姜冉伸出一根手指,非常用力地在他胸口戳——


    “你多大了!儿子才多大!他才三岁!出生到现在遇见的第一个谎言是他爸爸亲自送给他的,利用他的善良!利用他对你的喜欢!利用你是他爸爸的身份!”


    姜冉压低了声音咆哮,“你脸红不脸红!我问你,你怎么干的出这种事!”


    她说到后面喉咙都发紧,心疼的五脏六腑都在打颤,一手抄过已经在凳子上坐稳当的儿子,把懵逼的他拖过来抱住,亲了亲他的脸蛋,“你怎么舍得!”


    北皎被骂的,现在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像后爹。


    看着双眼发红,发怒的母狮似的瞪着自己的女人,他眨眨眼,腰弯的更卑微了,“有话慢慢说啊,我知道错了,你别哭啊,大庭广众之下——”


    姜冉眨眨眼,吸了吸鼻子,“因为你今天骗三岁的他的举动,等几十年后北炽三十岁,你老了掉进水里喊救命,北炽也不会救你的,因为他会想起今天的事,然后觉得你还像是三岁时候一样骗他,最后活生生看着你淹死。”


    “……”


    哦。


    所以“你活该被淹死”的逻辑在这。


    北皎紧了紧手中抓着的柔软,摊开她的手心摸了摸,心疼地抚了下掌心被她自己抠出来的指甲印,“行,我道歉,我不该这么骗儿子——”


    要不是你出来揭穿,他也有可能到三十岁才想明白我今天是在骗他。


    北皎在心里补充,但是他不想找骂,所以老老实实闭上了自己的嘴。


    他说着,一边安抚媳妇儿,一边拿锐利的黑眸去看北炽,低沉道:“北炽,你接受爸爸的道歉吗?”


    北炽:“……”


    姜冉:“北皎!你这是询问的语气吗!他不接受你是不是还想打他!在y型池没摔断的腿你来打断?”


    北皎:“……”


    姜冉:“我就像在这对牛弹琴!滚蛋!别在这碍眼,我要带儿子吃饭了!”


    北皎滚了吗?


    那当然是没滚的。


    姜冉骂完就挨着邱年坐下了,北炽飞快地从她怀里爬出来冲去了隔壁小孩专属那桌,把热闹留给了成年人。


    北皎任劳任怨地去餐厅拿了三人份的午餐,毕恭毕敬地把碗筷摆在姜冉跟前,甚至体贴地替她掰开了一次性筷子,“先吃饭,吃完饭你打我都行。”


    “不吃你的饭。”


    “行行行,不吃,不吃……那一会你把饭钱支付宝转给我,这总行了吧?”


    “……”


    ……


    午餐吃得比较静默,邱年和卫枝前所未有地感受到了什么叫“食不言,寝不语”。


    餐桌边的气压有点低,卫枝拿着手机在通讯录噼里啪啦的录播姜冉他们吵架的台词。


    邱年小声问她在干什么,她也小声回答,“他们的台词好妙,下回更新漫画的脚本可以用。”


    “你现在在搞什么虐恋情深题材?”


    “虐吗?我怎么觉得挺甜蜜的?”


    “……现在年轻人的甜是这种甜吗?”邱年茫然地问,“我就觉得我们餐桌上现在散落着满满的都是他们互啄出来的鸡毛。”


    卫枝捂着嘴笑。


    在他们旁边,互啄夫妇还没停下来。


    现在已经到了癞皮狗满地打滚的环节。


    赖皮狗饭也不好好吃,吃两口就扔了筷子去拽他媳妇儿的手,被一脸不耐烦的挥开四五次。


    终于有一次,姜冉用劲儿大了,给他筷子直接甩飞出去,那俩筷子落在地上滚了一圈的灰,北皎愣了愣。


    桌边所有人也跟着死寂几秒,大家盯着地上的筷子,餐桌边绝大多数人想的都是: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啊你妈的这条狗的脾气也不见得有多好他们不会打起来吧打起来我帮哪边帮哪边才不会被秋后算账!


    众人的小脑袋瓜疯狂运转,就看见一触即发的紧绷气氛中,北皎偏了偏头,把视线从地上弄脏的筷子上收回来。


    他偏了偏头,望着她:“你是不是不耐烦我了?”


    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


    姜冉盯着他手里的筷子,手里的勺子捏得紧了些,紧到指尖都微微泛白,她绷着脸不说话。


    这气氛没吓着她,倒是给桌边其他人吓得够呛。


    单崇说:“不至于啊,冷静。”


    李星楠紧跟着在桌子下面踢姜冉,“是啊,其实刚才都看着坳坳呢,摔不了,我们三个还能看不住一个孩子吗?”


    姜冉没理他们,扔了勺子,盯着北皎。


    北皎也回望她,漆黑的眸子闪烁着不知名的光:“我怎么觉得你就是在找茬跟我吵架呢?那三岁的小孩磕着碰着了哭一嗓子怎么了,还是个男孩,我看着还能让他摔出个好歹来?”


    他停顿了下,又笑,“嗯,你也知道不会,要不你刚才就不会光抓着我骗他这点说事儿了。”


    没等姜冉回答,他挑了挑眼角,“所以我觉得你就是找茬想跟我吵架,是不是?就看我着急忙慌跟在你屁股后面你就开心了,是不是?你就乐意看我着急,给我找不痛快,然后你就痛快了,是不是?”


    姜冉心想,还挺厉害,小学时候学的排比句都用在这了。


    她一只手撑着桌边,冷眼瞅着他还能放什么屁。


    就听见他说,“问你话呢,你是不是看着我不耐烦,看着我烦,想赶我走?”


    这话说的,那张脸已经沉得不能再沉,在桌边其他人看来,这会儿两人已经完全气氛发散——


    北皎的双眼沉得犹如幽潭,冷冻三尺寒冰。


    像但凡姜冉点一点头,明天他们就能手拉手去民政局登记等着冷静期拿绿本。


    这回换邱年在桌子下面踢姜冉,姜冉被踢得小腿都快骨裂了,她默默地挪开了自己的脚。


    盯着北皎,她微笑着说:“是,那你走吗?”


    完了。


    看着北皎猛地黯下的眼眸色,邱年绝望地发出一声呻.吟。


    万万没想到亲眼见证这两人结婚还要亲眼见证这两人离——


    “你放屁。”


    低沉的嗓音响起。


    斩钉截铁。


    在所有人来得及反应之前,上一秒看着还像是要吃人的人,抬手一把摁住面前还在微笑的女人的后脑勺,大手扣着她的脑袋狠狠往自己怀里一摁,“走你.妈啊,你在这,老子走去哪?”


    姜冉被他压在怀里,鼻尖撞到他外套的拉链,生疼得脑子噼里啪啦炸开烟花,她伸手推他。


    然而扣在她脖子上的大手力道越来越重,像是要活生生把她溺死在自己怀里,“你怎么能跟我说这种话,你跟我道歉!”


    他理直气壮。


    突如其来的要求让一秒还忧心忡忡的众人瞬间转为茫然。


    姜冉抬起手,揉了揉眼角因为撞到鼻子疼出来的眼泪,“……听不了这种话你还问什么问?”


    “……”


    “放开我,”她脸被迫贴在他的胸口,听他激烈的心跳,“那么多人看着,要不要脸了?”


    他不要脸,只要她。


    于是他无声又固执地低了低头,凑近她。


    姜冉蹙眉。


    他“啧”了声,也跟着皱起眉心。


    她便不耐烦且敷衍地亲了亲他的唇角,感觉到扣在自己身上的大手松了些,立刻推开他,顺势坐起来,重新拿起了自己的勺子。


    “吃饭。”


    她说。


    桌边的所有人都还没回过神来。


    ”你还没跟我道歉。”北皎说,“你不道歉我就饿死自己好了,反正筷子也被你弄没了。”


    姜冉起身,去五米开外的餐具区拿了新的筷子,掰开,塞进他手里。


    他抬眼执着地望着她。


    “行了,吃吧。”她嘟囔,“下次不逗你了。”


    他紧绷的下颚稍稍放松。


    “下次你再招儿子哭试试。”她瞥了他一眼,“不让你跟着哭一次我都咽不下这口气。”


    “你好歹毒,还想看我哭。”


    “你不歹毒,儿子这一年的眼泪都在今天流干了。”


    “他是男子汉,应该坚强。”


    “那怎么你也是男子汉,我就想看你不坚强呢?”


    “你这是双标。”


    “你又不是我儿子。”


    ”你要是想,我也可以是。”


    他说着,扔了筷子凑到姜冉耳边嘀咕说了什么。


    姜冉的脸色从白变红再犯青最后再耳根泛起红,抬手毫不犹豫地拧了下他的狗耳朵,中气十足地骂:“滚!滚!”


    北皎这边被暴力对待的同时,还在默默地把餐盘里的甜品往姜冉的盘子里放,她爱吃的豆沙小点心,昨天晚餐的时候他看见她有多拿了一个。


    桌边的众人看得一愣一愣的。


    邱年看着姜冉面无表情地把点心塞进嘴巴里,沉默了下,问:“甜吗?”


    姜冉没回答。


    卫枝说:“甜啊。”


    ……


    奥黛丽·赫本说过:我不摘月亮,我要月亮奔我而来。可如果它真的为我而来,那它还算什么月亮?


    姜冉找到了她的月亮。


    她的月亮始终高高的挂在天上,孤傲皎洁,只是当夜幕降临,当她说“要有光”,她的月亮就低垂俯姿,让一束月光,始终温柔地,只照在她的身上。


    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又或者是将来,她永远傲慢,富贵,固执且高高在上。


    她是姜冉,是姜氏的千金大小姐,是世界级别顶尖单板滑雪滑手。


    她遇见了不会让她忘记自己的爱情,然后张开双臂拥抱不会让她迷路的婚姻。


    再也没有比这样更令她满意的了。


    所以他们天生一对。


    到死也……


    嗯,死掉之后、下辈子、下下辈子也不会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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