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夏原以为自己的死对头主动来找他组队这件事就已经足够惊悚了,
但很快,他发现自己还是太年轻了。
安夏:“······”
他死死地盯着这间空荡荡的屋子,仿佛是试图在那空无一物的空气中找出几个透明人的踪迹一样。
“这是哪里?”安夏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
灰发的少年穿着更高级别的军官服,此时正在整理上面略显繁琐的纽扣。
“显而易见,是会议作战室。”
“我不是问你这个!你不是说要开十一番队的作战会议吗,现在这里为什么只有我们两个人?”
其他人呢?
都迟到了?
可是守卫军的军规中早已经把“准时”和“服从”两个字刻进了每一条规定里,怎么可能会有人迟到那么久?
他心中不妙的感觉越发的强烈,某种让人怀疑人生的猜测逐渐浮现出来。
不会是······
下一秒,他就看到终于整理好新军官服的少年欣然颔首,说道——
“是的没错,现在符合条件的参会人已经到齐了。”
斯科特带着白手套的手指朝向了自己,然后又转向了安夏。
“你,还有我。”
紧接着,斯科特就看到对面那个圣徒脸上的问号多到掉了下来。
——
这并不是有意的整蛊,虽然可能会有部分引导的含义在其中,但斯科特还是认为自己的行为非常的正常和理所当然。
既然已经向上级申请了独自行动的机会,那么下一步的目标当然就是要为新成立的十一番队招募队员。
而他脑海中浮现出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人选不是别人,正是眼前的这位名叫安夏的圣徒。
斯科特甚至没有考虑过五皇子和艾伦——
现在的五皇子是食堂中不可或缺的存在,作为目前唯一能代替他制作防污染料理的人选,斯科特就算真的申请调动对方,梅丽莎长官也不可能在审批函上签字;
至于艾伦,
斯科特早在这次任务出发前就已经得知了艾伦目前的进度。红发剑士早已经凭借着他开朗外向的性格以及超高的剑术天赋得到了顶头长官的喜爱,下一步就是被调去和黑暗亡灵正面交战的前线。
如果不算上斯科特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选手的话,目前艾伦应该是所有选手里进度最快的那一个。
前线对艾伦这样的剑士来说是个磨炼和提升自己的好去处,不仅能够得到大量的学院竞赛的积分,还能借助着比赛中那些“高手保镖”的保护来尽情探索自己战斗的极限,没什么比这更适合他的地方了,斯科特也不打算为了自己的原因而调离艾伦。
至于为什么会把目标放在这位叫安夏的圣徒身上,斯科特也是经过了一番慎重的考虑。
首先当然是因为对方的身份——
最简单的来说,他是教廷的圣徒之一,有这样一位存在放在他的队伍里面,当然能让教廷在行动的时候有所顾忌。
不过,如果真是为了让敌人投鼠忌器,斯科特大可以随便选择一个更好控制的圣徒人选,而不是像安夏这样一看就知道的聪明人。
根据斯科特从异族那里得到的情报,这个叫做安夏的圣徒是所有圣徒中获得支持最多的一位,在比赛中的表现也被多位神官所看好,就算那么多出身自教廷的选手之中,也隐隐有种以他为首的趋势。
当这样的一位圣徒来到他的队伍里面,教廷那边在最开始的猝不及防之后,又怎么可能忍住不动心呢?
毕竟,这可是斯科特“亲手”把一位【自己人】放到了他的旁边啊!
斯科特相信,就算真的有人嗅到了不对劲的气息,也绝对不可能在这样的诱惑下保持无动于衷,尤其是在自己直接破坏了第一个亡灵首领、将实验体的计划揭露在全人类面前的时候。
幕后的人现在恐怕已经恨毒了他,如果隔空诅咒可以生效的话,现在斯科特说不定已经死了千次万次了。
而只要对方有所动作,作为距离斯科特最近的成员,这些异变根本不可能逃过他的眼睛。
这是一种危险,也是一种机会。对于斯科特来说,则更像是一种赌博——
在教廷全盘占优而威信不减的情况下,他在赌,这长期积累下来的仇恨能不能让教廷主动做出更为出格的事情。
毕竟,只有在丧失理智的情况下,才会有可能暴露出更多对他们不利的线索。
当然斯科特还有着其他更隐晦的考量,但这些打算都要经过他详细观察过这个叫做安夏的关键人物之后才能继续,这也是他并没有向十一番队中招募更多人的原因。
看着对面的圣徒先生情绪似乎终于平静了,斯科特向对方伸出手去,语气平静地开口介绍说:
“先认识一下吧,我叫斯科特,是此次参加学院竞赛的东厄城选手,同时也将是未来你在十一番队的队长。”
“安夏,西青城选手。”那少年并不怎么情愿地伸出手来。
此时已经冷静下来的他,看向斯科特的眼神里更多的其实是警惕。
斯科特没有理会对方的警惕,而是自顾自地找了个座位坐了下来。
“正如你所见,这支队伍目前只有你和我两个人。而你可能不知道的是,在今天之前,特遣队只有一到十的编号,连十一番队的概念都不存在。”
听到这番话之后,安夏明显地一愣。
可等他听到斯科特接下来的话语时,他表情中的茫然逐渐变成了错愕。
“你知道······黑暗亡灵的真正来源吗?”
······
······
目送着脚步有些踉跄的新队友离去,斯科特终于收起了手中的羽毛笔,将桌子上有着新鲜笔迹的文件随意地向前一推。
就在刚刚,斯科特成功向这位新加入的队友“科普”了自己这两天的经历,并且将黑暗亡灵和人为实验之间的关联和猜测也一并告诉了他。
他能感觉到,当自己在说出“因为道具出了问题没能传送回来”这部分的时候,对方的表情有过那么一瞬间的不自然。
这不自然感来得快去得也快,如果不是斯科特本人有着过目不忘的本领,恐怕很难确认那一瞬间究竟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很显然,安夏一定是猜到了他的这次“意外”说不定就和教廷有关。
可是,当斯科特说到那亡灵领主留下来的铭牌之时,安夏脸上的错愕却是怎么努力压制也没掩盖得了的。
他就像是第一次听到这种事似的,那种反应甚至让斯科特怀疑,对方是不是真正的精通演技的大师——
如果这种细微的表情也能控制到如此地步,那么安夏绝对会是个比他想象中可怕一万倍的对手。
但假如······他真的不知道呢?
斯科特微微皱起眉头。
他一共只和两位圣徒有过相对接近的交流,一个是在东厄城遇到的奥莉薇亚圣徒,一个则是现在的安夏。
他敢肯定的事,那个叫奥莉薇亚的少女绝对知道些什么,如果自己是和她说这些事的话,看到的反应一定不是安夏这般。
但安夏会不知道吗?
一个不被教廷内部所看好的少女,却知晓教廷中深刻的秘密;一个被神官重用甚至被大祭司专门带在身边的少年,却对此表现得近乎毫不知情。
真有趣啊。
斯科特的手指在桌面上无意识地轻轻叩击着,脑海中已经自动播放起了第八次刚才安夏的反应片段。
他的注意力短暂地停留在对方那一头浅亚麻色的碎发之上,接着若有所思地停止了手上的动作。
“哈哈。”斯科特忽然发出一声轻笑。
这笑声不仅引得弹幕开始好奇讨论其原因,就连克劳德他们也纷纷望了过来。
白团子似的雪白小人行动灵活,嗖嗖嗖地顺着斯科特的衣角爬到了他的肩膀上去,像是以前做小熊的时候那样坐在他的左边。
【斯科特斯科特,你在笑什么呀?】
克劳德先生本来就靠在斯科特的右肩膀上,听到埃米的动静也向那边望了一眼。
不知为何,他在这个视角看向埃米的时候,却总觉得自己在不知什么时候也做过类似的事似的,有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可无论他怎么回忆,也不记得自己之前有过类似的经历。
克劳德很快就把这种错觉归咎于不习惯埃米现在的样子,说实话对着一张玩具熊的脸看多了,再忽然对上那么一个白发白眼睛的雪团子时,总会有那么一两秒出戏似的错觉。
他更加好奇的是斯科特的回答。
[我只是觉得,这位新队友或许能给我更多的惊喜也说不定。]
斯科特在脑海中回应着几位亡灵先生的问题。
【原来是这样啊。】埃米恍然大悟,像是单凭一句话就听懂了斯科特的意思。
[埃米。]斯科特忽然喊了一句他的名字。
【怎么了,斯科特?】埃米下意识地回应说。
[下个任务里,我就能回到伊川平原的营地旧址去收拾那些剩下的骨骸们。]
【嗯呢】
小人点头,力争做到句句有回应。
[所以在此之前,你能向我解释一下吗?]
斯科特的视线投向窗外的树木,树荫在地面投下了数不清的叶片影子,影影绰绰随风晃动。
弹幕只以为斯科特在为即将到来的任务感慨,却没想到他已经在脑海中冷静又尖锐地提问着:
[——关于为什么我和那亡灵领主建立了契约之后,它却还能做到主动逃跑的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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