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白玉堂明亮希冀的双眼,展昭一时竟无言以对。
但是他此刻头脑清醒的同时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绝对不能让这个歪楼的话题继续聊下去。
寒风忽停,街旁摇曳着的灯笼打着旋,周围红色光影蹁跹。
白玉堂缓缓靠近展昭,盈盈含笑的眸子里流露出别样的情绪,俊美的脸蛋浮上一层薄薄的灯影暖光。
展昭一双眼睛左右忽转,明明感觉的到对方在渐渐靠近,可偏偏他双脚跟灌了铅似的,往后迈不开腿来。
白玉堂脸上扬起的笑意,还有从他口中故意透出挑逗意味的话,无疑将此刻的气氛推到尴尬的制高点。
展昭束手无措,视线突然落在白玉堂微微敞开的衣襟之中,他盯睛一瞧,又缓缓瞥开了目光,僵着身子纹丝不动,木讷着一张脸,明知故问道:“白兄,皇上要的证据可拿回来了?”
寒冬腊月的深夜,哪怕风停了也依旧冷。
展昭脸上一本正经,只是飘忽的目光透过苍茫的夜色不知落在了何处。
白玉堂静静瞧了展昭好一会,才缓缓站直了身子,他往怀中一探,把记录册递给展昭:“皇上倒是料事如神,还能想到有这个玩意的存在。”
展昭收回目光,忍不住打量了会白玉堂,他没在对方脸上瞧出半分对圣上敬慕的神态,倒像是在跟他讨论馄饨应该趁热吃才香一样。
提起馄饨,那时候采花贼一案尘埃落定,白玉堂离开汴京,展昭一连吃了数日的馄饨,弄得老宋伯都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调馅儿的时候多加了些什么料,口味变得好吃了,这才惹得展大人一日三餐,总有一顿要吃上一碗他铺子里的馄饨。
展昭抿抿嘴角,从开封府开始着手调查科举舞弊一案,他又有大半月没去老宋伯的馄饨铺子了,这会想起竟然觉得十分挂念!
想起白玉堂曾经冒着熹微的天光赶早给他买馄饨,展昭心里不由得一暖,他偷偷去瞧白玉堂,发现对方正盯着他看,展昭赶紧低下脸随意翻开记录册,装模作样的看起来。
白玉堂似是瞧出展昭闪躲不及的目光,想着对方可能还是在意方才那个情急之下的一吻,不禁有些垂头丧气。
他正在一点一滴努力的融入展昭的生活里,想让展昭无论何时何地看见任何事物都能关联到他,可到了关键点上,白玉堂又觉得这个细水流长的法子似乎不太管用了。
白玉堂深呼吸了口气,又缓缓吐纳出来,带着温度的气息遇冷渐渐变成了一道白雾,只是很快就消散不见了踪影。
白玉堂心里哭笑不得,细水流长这种词何时会与他搭上一星半点的关系,他白玉堂的行事作风何尝不是极尽的潇洒恣意……
借着灯笼的光影,展昭大致看了遍记录册的内容,他把记录册收好慢慢往前走,瞧了眼跟上步伐的白玉堂,道:“有了这个,明日皇上便能下旨抄了高尚书的家了。”
白玉堂点头,看着他白皙如玉的脸颊,又徐徐问道:“你说徐记酒楼的命案会不会和他有关?”
展昭不可察觉地皱了皱眉,叹息了一声接着道:“凶手已经捉住了。”
今日被他和张龙带回去那个叫沈文泉的人和公孙先生是老相识,仔细说来还和公孙先生师出同门,只是后来因为犯了忌讳被逐出师门,那因中毒而丧命于徐记酒楼的六名举子正是沈文泉下的毒。
只是沈文泉和那六人无仇无怨,他为何要下毒取人性命?展昭听着他和公孙先生周旋中,并无一个严谨准确的结果。
“你们何时捉的人?”白玉堂不解,这案子之前还没有头绪,怎么一会就说把人抓到了?
“你保护皇上去锦程酒楼的时候,展某随张龙去捉的人。”展昭朝白玉堂看去。
寒夜沉沉,白玉堂身如白练,容颜如玉,清润的双眸盯着前方暗色昏沉的道路,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路寂静无声,谁都没有再提及尚书府那件意料之外的事,而展昭的面色也早已恢复如初,跟个没事人一样,只是因为今夜吹多了寒风,嘴唇显得有些发白。
待两人回到开封府衙已经是后半夜了。
而此刻府衙内灯火通亮,今晚负责留守府衙内的衙差们步履匆忙从大门口离开,朝不同的方向散去,行色匆匆,像是在寻找什么人一样。
白玉堂跟展昭从大门口进去,两人瞧见眼前这一幕也是有些疑惑。
雪昙被接踵而至的脚步声惊醒,从后院一路撒欢儿着跑来,瞧见站在前厅门口的两人,忽然喵呜了几声,直直朝白玉堂冲去。
公孙策神色凝重的站在前厅门口,包拯则坐在厅内,身后立着包兴在给他揉着额头。
展昭走上前,待看清了公孙先生脸上的神情,心里大致猜到是发生了何事,他低声问了一句,果不其然,就是沈文泉跑了!
公孙策瞧了眼与展昭一同回来的白玉堂,对展昭道:“今夜发生的事情太多,皇上还在锦程酒楼不愿回宫,大人心系皇上安危又怕打草惊蛇,好不容易睡下了又发现沈文泉跑了。”
看着包大人闭上双眸靠着椅背上,一脸疲倦之色,展昭不忍上前打扰,只好将手上的记录册交到公孙策手中:“先生,这是白兄在高尚书的书房里找到的证据。”
公孙策瞬间来了精神,翻开看了好一会,抬眸之时眼睛一亮,笑道:“有了这东西,事情可好办多了。”
雪昙在白玉堂脚旁扒拉着他的靴子,白玉堂微微弯腰,伸手就抓着雪昙的脖颈处将它提了起来。
雪昙四肢扑腾,一双琥珀色的眼眸流转出光芒,张嘴喵呜喵呜的叫起来。
“五爷,您可回来了,人犯都跑了!”
白玉堂的目光从站在不远处的展昭身上一扫而光,才微微侧过身,低声道:“你知道人跑哪去了?”
雪昙被提拉着脖颈,蜷缩着身子扭动:“他离开这里后在第一甜水巷里被江湖人围攻,只是不知如今是否还活着。”
白玉堂自从懂得了猫语,自是知道雪昙在猫族的地位,妥妥的猫族小公举一枚,遍地都是江湖小弟,它的消息总归不会出错。
白玉堂微微沉思,那厮都不知道跑了多久了,何必这会再惹得猫儿来回折腾,他权衡了一番,打算今夜先暂时将此事瞒住,那厮若是死了,明日一早被百姓发现便会有人来报案,若是没死……就让他再多喘几天气。
心中有了计较,白玉堂转过身,一抬眼,就发现展昭不知何时竟悄无声息的站到了他身后。
而他,居然毫无察觉。
白玉堂愣了愣,雪昙还在他手里提着。
周围是衙差们往返禀报消息的脚步声,两人互相看着彼此,仿佛周围发生的一切都被一层透明的防护隔开。
展昭心疼被白玉堂如此提着脖颈身子悬在半空中的雪昙,他伸出双手而去,将雪昙托在掌心,缓缓拢在怀里,低下头一脸温柔的抚着它身上雪白顺滑的绒毛。
展昭笑着:“白兄,你那样抓着会让它不舒服的。”
展昭的唇畔缓缓勾出一抹极具温柔的弧度,他的笑映在明亮的灯影之中,落在白玉堂的眼底,让人移不开半分的目光。
白玉堂很惆怅,这一刻,他竟然羡慕起了一只猫!
他盯着展昭浮起一层薄光的下颚和双颊细瞧,雪昙摇晃着尾巴,缓缓蜷缩在展昭的怀抱中,它喵呜的声音落在了白五爷的耳朵里,显得略有些刺耳。
“展大人好温柔……怀抱也好舒服。”雪昙在展昭的臂弯里舒服的蹭了蹭。
白玉堂额头微跳,落下目光,居高临下的盯着展昭怀里的雪昙瞧,眸中清冷冰瑟。
“还有两个时辰就要天亮了,我们先回院休息。”清冽的嗓音,口吻里透着不容许展昭反驳的气势。
雪昙只觉得身上一凉,忙在展昭怀里拱起了身子,趁着展昭发愣的间隙,从他手上一跃而下落在地上,撒腿就跑得不见了踪影。
展昭陡然回过神,视线扫过周围昏暗的墙角,似是想再去寻白猫的踪迹。
白玉堂抬手,横过展昭后背,微微扣住他的肩胛。
展昭僵着后颈,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触碰浑身一怔。
这时,包拯拿着记录册缓缓从前厅走了出来,公孙策跟在身旁,虽然凝着眉脸色不太好看,但看上去远比之前好多了。
公孙策瞧了眼靠在一处的两人,风采各异,若是撇去同为男儿身这一点,只觉得十足般配。
包拯徐徐开口:“白少侠,本府替明年参加春闱的学子多谢你今夜仗义行事。”
白玉堂看过来,朗朗一笑:“包大人客气,以后但凡有用得上白某的地方,只管吩咐。”
寻人的衙差们一个个都无功而返,王朝看着那并肩而立的两人,微微嚅动了下嘴唇,最终还是什么话都没说出口。
包拯让众人各自歇息,便先行回院了。
展昭移着脚步,不动声色的远离白玉堂的手臂。
方才白玉堂那只手落在他的肩上,让展昭的心颤动了好一下,明明是与寒夜一般冰凉的手指,紧贴着他肩头的掌心却感觉好像有源源不断的热度传出来。
展昭心底贪念着他的温度,却又再次被理智占据了上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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