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海盗?
在此之前,江叶曾经听阿蛮讲过这类人。横行霸道,四处作恶。一群游走在星际法则边缘的危险分子。
这种人怎么会出现在荒星?
江叶皱紧眉头,脑海中思绪众多。
阿星更是不解:“星际海盗为什么来这里?”
荒星有什么可抢的?
再说了,这些人不是一般都打劫勒索星际富商吗?毕竟要挟富商得到的回报率可比跟荒星的一群亡命之徒做斗争来得要好。
昆吴摇了摇头:“不清楚。”
他看了眼大家:“我先出去看看,你们在这等着。”
然而,那群海盗大概是连这一点时间门都没有给他们留下。
一声巨响自头顶传来。
整个破败小屋的房顶几乎就快要被掀翻。
气流裹挟而来,把人的发丝都卷起,周遭的氛围也变得压抑且紧张。
阿星上前一步,下意识挡在江叶的面前。蒋冬月拉着昆吴的手,躲在他的身后,一贯透着几分直爽的面庞现在却显得有些担忧。昆吴伸手拍了拍蒋冬月的手背,这简单的动作却给了蒋冬月定心的力量。
四人齐齐走出房间门,仰头高看的时候,那正在运转的飞船就悬停在他们的头顶。
尾仓缓缓打开。
昆吴反手掏出枪,时刻准备着攻击。
有人从仓门里走了出来,脚步声是最先传来的,紧接着是一阵漫不经心的话语:“啊,还没睡够就到了吗?”
江叶微微蹙眉:这声音实在是有些耳熟。
“喂,你踢我干嘛?”依旧是这道声音,他不乐意地抱怨着。
回应他的是个女人,那声音听起来很温柔,但也仅仅是听起来而已。
“就知道睡。”话音落下,女人走了出来,她有一头粉色的长发,身材高挑,腰上的绑带放着两把武器,大腿也别着一把匕首。她看了眼昆吴的姿态,笑着说,“如果我是你的话,就不会开枪。”
江叶见到她以后,终于明白了刚刚那一阵熟悉感是从何而来。
江叶上前一步,拍了拍昆吴的肩膀。
昆吴回头看她,沉默一瞬后,放下手里的枪。
“金缕衣?”江叶抬眸看着女人。
“一叶舟。”金缕衣笑着,“你和我想的差不多。”
“好了,时间门不多了。”男人从两个人的身后走出来,江叶一下就认出了他,或者说,认出了他的耳坠。
那蓝色的耳坠竟然和游戏里的差不多,单边的十字架闪烁着天空的光芒。
男人看见江叶,微笑了下,身子往下一跃,姿态如燕。
这样的高度,非常人可以做到。
但他却毫不犹豫,如同习以为常。
他每走一步,周围似乎都在散发着一种强大的威压,让昆吴和阿星等人都不自觉地有了反应。大脑仿佛在遭受某种攻击,精神被触碰到以后,身体也就有了直接的反应。
江叶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什么,更不知道可以做到什么。但她凭借本能,挡在个人的面前,面色沉静地直视着眼前的男人。
这是千山夜。
江叶尚且不知道他的真实姓名,更不知道他为何来到此地。
但不管是因为什么,这一刻,她都不会有半分的退让。
江叶的眼眸坚韧和沉静。
透过她的双眸,男人仿佛在她的身后看到了平静朝阳下波光粼粼的大海。
瞧起来似乎同她的面孔给人的感觉一样,安静,无害。然而,只有直面的大海的那个人才会知晓,在平静无波的海面之下,究竟隐藏着如何的光景。
目光相撞,两相对峙。
这一刻,千山夜忽然笑了。
他收回了所有的精神力,冲着江叶认真地说:“虽然已经交过手了,但我们应当还是第一次见面。”
“这是我的队友,玉九歌,你也可以叫她另外一个名字。至于那边那位......”
“谢醒。”少年一头炸毛,懒洋洋地说。
阿星嘀咕:“他就是睡不醒吧?每天困得跟什么一样,居然名字叫谢醒。”
“再自我介绍下,我叫陆景绥。”
“灵小姐,我们剩下的时间门不多了。”
陆景绥是个看起来很让人有信服力的家伙,说话的时候每一个语音语调都透着那种常年发号施令的人才会有的笃定。一种对自己的决策十分自信的笃定。
江叶此刻脑海里的问题又成倍增加了。
陆景绥是谁?这个名字也很熟悉。
他也知道她的名字?虽然是那个用来伪装的玛丽苏的名字。所以......他是从游戏公司处得到的信息?
为什么他可以找到这里?也是因为游戏公司?
江叶看着陆景绥递过来的那只手,警惕着没有回握上去。反倒是她的身后,阿星爆发出一阵卧槽的声响:“陆景绥?”
“你说你是陆景绥?”
陆景绥莞尔一笑:“是。”
阿星傻了。
江叶偏头问:“叫陆景绥又怎么了?”
蒋冬月投过来一种不敢置信的眼神。
“姐,你是不是我们星系的人啊?”
江叶:还真被你说中了,姐不是。
她不吭声,只是笑,用笑容缓解尴尬。
昆吴出声解释:“陆景绥,银河之刃,帝国上将。”
“准确来说,应该加上一个前字。”陆景绥笑着,朝着江叶伸过来的手,再次举起,“现在的我,只是一名星际海盗。”
江叶盯着陆景绥的手,伸出手指勉强和他碰了一下。
“所以,你自报家门以后就想让我们相信你?”
“还有,你刚刚说的没有时间门是什么意思?”
陆景绥没预想到江叶会是这个反应。
他收回手,揣进兜里,插着兜,给了身后的女人一个眼神。
玉九歌轻轻滑动,面前的光屏闪烁,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到了上面一条一条的消息。
星网上,全都是关于这一次《逍遥游》游戏忽然出现意外的讨论。
咕噜面:喂,官方出来解释一下啊?为什么服务器全崩了?这是什么意思?卷钱跑路了是吗?
阿吉与阿苗:为什么只有第二服务器崩掉了啊,这不科学啊。什么意思啊?你们官方想干嘛?
反面教材:逍遥游官方微博,别装死啊,出来说话啊。玩游戏这么多年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就算要提前关闭游戏也得告知一声吧?老子人还在游戏里你就给我整强制下线,精神损失谁来赔偿啊?
花卷:我只想问为什么第一服务器的人现在还可以继续玩游戏?怎么着?就针对我们第二服务器呗??
江叶一目十行地扫过光屏上的评论。
玉九歌用如水的声音快速且清晰地介绍到:“想必刚刚大家在游戏里应该也已经遇到了这个问题。第二服务器的所有数据全都被删除清空。”
“这不是游戏公司的决策。”
“帝国。”江叶冷静地吐露出这两个字,“他们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江叶现在对于这个未曾谋面的某群人只剩下烦不胜烦的感觉。
现在是怎么样啊?
堂堂一个帝国,一天到晚没事干,就跟这么一个游戏过不去。
明明都已经成为了帝王,眼下连这样的游戏都不愿放过吗?
虽然,这本质上就不是一个简单的游戏。
陆景绥......
“你现在来找我,又有什么目的?”江叶直截了当地问。
她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必要跟陆景绥进行线下面基。
他们除了偶尔有交集,还曾经做过对手之外,再也没有别的接触了。
“我先回答你的第一个问题,如果我把那句话当做是问题的话。”陆景绥说,“我相信以你的情况,应该早就感知到了游戏的特殊性吧?事实上,这个游戏不单单有正向开发的功能。精神力等级高的人也有可能因为这个游戏而改变自己的水平。”
“所以,他们就要结束游戏?”江叶不理解,而且这也不符合逻辑,“如果是这样的话,为什么只关闭一个服务器。”
“当然不只如此。”陆景绥抬头看了看空旷的四周,“我们真的要站在这里讲这些内容吗?”
“你可以进去坐坐。”江叶说,“但是不知道有没有足够的椅子。”
在弄清楚陆景绥的来访原因和目的之前,江叶是不会跟着他们上飞船的。
对方的目的很明确,大概从一开始就是想要来吧江叶带走的。
阿星听到江叶说完这话,就麻溜地跑到一旁拉开门:“请吧。”
陆景绥颔首,迈开腿往里走。玉九歌和谢醒跟着他。走路的时候,谢醒似乎都还在睡觉。玉九歌拽着他的袖子,一个劲地往里拉,那模样,特别像在溜一只卷毛狗。
房间门内,确如江叶所说,没有足够的椅子。
一共就四把。
这个家虽然依旧算不上是如何富丽堂皇,但比起最开始光溜溜的样子,已经多了许多家的感觉。被江叶排列整齐的喝过的饮料罐全都如小士兵一般码在铁制的货架上。
陆景绥扫了眼,找了个可以依靠的地方站住。
谢醒倒是不客气,一进房间门就找了个纸箱,翻身往纸箱里一蹲,整个人就被包裹住了。过了会,他又伸出手来,把纸箱的挡板给盖上。
玉九歌翻了个白眼,走到箱子边踹了一脚,站在一旁。
一站一立,阵营明显。
江叶朝着陆景绥抬头:“现在你可以说了。”
陆景绥双手环抱于胸前:“你听到阿尔修斯的传说吗?”
江叶摇了摇头。
她一个蓝星人,能听过这个传说就奇怪了。
但除了她,在场的大家对此都有所耳闻。
阿星好奇地趴在桌上:“上将......不对,海盗。你说的是那个宇宙起源的传说吗?”
“传说,在无垠的宇宙之中,存在着一种无限的生命。”昆吴的声音低沉,缓缓把这个故事讲述了出来,“它们拥有创造一切的能力。每个达利比克星系的小孩,小时候都会希望自己遇到来自阿尔修斯的神明,这样的话,自己就能够拥有创造星球,创造世界的能力。”
“但这都是瞎扯啊。”蒋冬月一如既往地直接,“这种东西,怎么可能是真的?”
“就算是没上过几天学,也知道宇宙是怎么起源的,星球是怎么形成的。阿尔修斯?”蒋冬月白眼一翻,摇了摇头,“我打六岁起就不信这个。”
“人类总是愿意相信眼前所见的事情。”陆景绥轻笑一声,“但有些事物不是因为你不相信,就不会存在。”
“或者说,在我亲眼所见之前,我也不相信阿尔修斯的存在。”
江叶感觉自己在听什么大型星际玄幻故事。
有一瞬间门,她甚至怀疑陆景绥在这里洗脑传教。
拜托!
什么阿尔修斯!若是论创世神,蓝星的神话里可到处都是这种东西!不同的神话体系有不同的创世神,人类总是用自己的想象来营造世界的诞生。
江叶和其他人的怀疑是如此明显,以至于陆景绥不用再多问一句。
他看向玉九歌。
玉九歌操作了什么,下一刻,众人就好似立刻被传送到了其他的地方。
一个飞船的内部。
“全息投影?”阿星问。
陆景绥点了点头。
玉九歌解释:“准确来说,是过去的影像记录。”
女人的声音伴随着眼前极尽真实的画面,把那一天发生的事情都全然讲述了出来。
“那是一次意外。”
“我们劫走了帝国的一批兵器,为了逃亡,全力朝着最偏僻的星球驶去。”
“然后,我们遇到了漩涡——”
江叶感受到周遭被猛烈地冲撞着。她意识到,这是全息投影通过精神在影响她对物质世界的感受。
她顺着动力的来源看过去,飞船似乎正直接朝着一处涡旋撞去。
或者,江叶可以用更为习以为常的名词来形容这个东西。
宇宙黑洞。
暗红色的漩涡就像是有吸力一般,把一切都往最内在的部分收去。
那漩涡的中心黑色正在不断地吞噬着一切。
她听到耳边有人在紧张地大喊:“团长!无法调整轨迹!现在已经偏航!”
这个大喊的家伙居然是谢醒。
一贯懒洋洋,一脸迷离,总是睡懵懵的家伙,居然会有这么清醒且急迫的模样。
“团长,身后的追兵仍在继续。”玉九歌的声音听起来冷静多了,“要么转头和他们对战,要么——”
陆景绥的声音是最后响起的。
他坐在一旁,抬手轻轻捻着自己的耳坠。
“开进去吧。”陆景绥说,“如果这是命运,那我全然接受。”
江叶听到这话,忍不住去看了眼现在站在她身边不远处的真实的陆景绥。
她发现这家伙真的有点传教的本事。
这样的人,不是骗子,就是疯子。
“妈的,就要这么死了吗?”玉九歌不甘心地说。
谢醒哈哈大笑:“反正几年前,我们早就该死了。现在死了也没所谓。这几年也给帝国添够麻烦了。”
他神采飞扬:“死了,就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玉九歌伸手拿起腿带上的匕首毫不客气甩过去,谢醒没回头,只是微微一偏,躲过了飞刀的攻击。
“喂,谋杀队友啊。”谢醒吐槽道。
玉九歌:“早看你不顺眼了。”
飞船的移动速度越来越快。这不是飞船本身的动力在加速,而是因为越发靠近漩涡,吸力就越大。那黑色的中心就好像是一块巨大的磁铁,毫不留情地吸收着靠近的一切。越近,速度就会越快。
“不爽。”玉九歌说,“死之前都没干翻帝国那群狗东西。”
睡不醒已经闭上眼了:“别吵,我想睡觉之前安静一些。”
陆景绥靠在椅子上,轻声说:“这么多年,谢谢。”
玉九歌嗤笑一声:“难得听到这话。”
“团长,我早就说过了。当初选择和你一起叛逃,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死去的队友。”
她抬手,翻开面前操作板。
操作板上,贴着一张照片。
江叶伸手,如同放大屏幕一样,把眼前的这一瞬放大。
然后,她在那照片上看到了八个穿制服的人。
陆景绥站在中间门,那个时候的他,甚至连耳洞都没有。他不爱笑,板着脸。他的身侧,站着谢醒和玉九歌。两个人一如既往地不合拍,所以就算是在拍照,看起来也像是在掐架。其他的人,江叶没见过。
最让她在意的人是站在最边角的女人,她有一头白色的发。
江叶之前为了给蓝星的大家调查资料,曾经对星系以及帝国的历史和情况进行过些微的了解。
其中,有一个最让她记忆深刻的地方。
拥有帝国血统之人,多为白发金眸。
而现在照片里的这个人,就拥有一头如雪一样洁白的发,金色的眼眸像太阳。她正在笑着,周遭透出一种温柔的光芒。
这笑容和江叶见到的陆景绥嘴角的笑意很像。
她挂在脖间门的那个吊坠,是现在陆景绥总挂在耳上的那个。
怪不得......
江叶想,怪不得她看到陆景绥笑,总觉得很微妙。不是发自真心的笑容,看起来只会像一层强行贴装上去的人.皮.面.具。
突然爆发的黑暗和无尽的低频噪音让江叶没有经历再继续细想这件事。
她猜,这一刻,大概是飞船进入了黑洞。
周围的所有画面都变成黑色。
如同信号中断。
又好似一切归于虚无。
过了很久很久,随着频闪的出现,画面又逐渐恢复了。
“卧槽。”睡不醒抱怨,“怎么死了还能醒啊?”
玉九歌踹了一脚这家伙的椅背:“能不能说点好话?”
“团长,现在是什么情况?”玉九歌转身问。
陆景绥也无法给出答案。
他站起身来,走到飞船的前视玻璃前。
这外面等待着他们的不是一阵黑暗,不是时间门和空间门的尽头,不是无穷的扭曲,而是犹如新生一般的平静,一种绝对的安详。
这样的白光,江叶曾经见过。
打工经验丰富的她,没有放过近年来新兴的瑜伽冥想行业。
在给一位大师当冥想助理的时候,江叶曾经在冥想的过程中见到过这样的状态。
大师称之为空白状态。
她说,一般人要很难才能够在眉心轮看到这样的时刻。但江叶做到这一点很轻易。对她来说,不过是闭上眼睛和睁开眼睛的区别。
那段时间门,搞得江叶都快以为自己是什么天选之人了。
不过后来事实证明,这个大师是个骗子,因为涉嫌电信诈骗被抓了进去。这也导致后来江叶再也不去这类行业打工。能赚钱,但是有危险。
现在透过这全息影像记录,江叶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刻。
她甚至感觉,此刻,她的周围就包裹着这白色的光芒。
这样的感觉不是全息投影带给她的,而是她的意识里本身就存在的。
她看到陆景绥上前,上前,把手贴在玻璃上。
就好像,是她自己把手贴上去一样。
掌心传来温热的感觉,有什么正在回应着触碰。
渐渐地,白光中出现了一颗奇异的石头。
江叶不知道用石头来形容它对不对,因为它感知起来,就像是某种神奇的能量的集合体。一种来自本源的能量,一种奇特的存在。
然而,她又看到了那一双眼睛。
是游戏断线之前,她所看到的那一双巨大的眼睛。
就如同是宇宙之眼。
“吾名阿尔修斯。”
她听到无数的声音混杂在一起,传递出这样的信息。这不是一个人的声响,而是来自无数生灵的声响。没有性别,没有年龄,没有种族与任何区别。甚至,这或许都不只是人类的声响。每一个奇异的声音震动频率里,似乎都掺杂着更多的来自其他生物的能量。
这样的感知很微妙。
江叶无法用语言去形容。
当那石头穿过玻璃,就这样轻而易举地出现在陆景绥的掌心,也被她握在掌心的时刻,江叶体会到一种熟悉的感觉。
是镜敛。
是卯月。
是阿蛮。
甚至是游戏里每一个角色。
这样荒诞的念头让江叶吓了一跳。
她听到陆景绥和石头在对话。
“迷路的旅人,你的世界注定走向毁灭。阿尔修斯的出现,只是为了弥补平衡。”
“有生则有死,生生不息,万物归一。这是宇宙的法则。”
“我们聆听到了万千星辰的呼喊,因而来到你的身边,给予你们一个机会。”
“我们将会为新的世界找到它的主人。”
话音结束的时刻,江叶的脑海中又闪过了那一双眼睛。
紧接着,全息投影结束了。
江叶坐在椅子上,浑身浸着冷汗。
阿星正担心地看着她:“老大,你没事吧?”
江叶摇了摇头,她环顾四周,确认自己回到了现实的环境。可刚刚的那一刻太过真实,竟然也像是确切发生过的一样。
“你们——”江叶想问什么。
“他们都看不见。”陆景绥说,“但我相信,你看见了。”
江叶抬眸,直视着陆景绥。
“一个传说并不能证明什么。就算这画面如此真实,也不能排除你伪造的可能。”
“陆景绥,我要听的是所有的真相。”
陆景绥略显苦恼地揉了揉头发:“你真的是一个很固执也很警惕的人啊。”
“在询问我真相之前,不如先问问你的朋友,他们在游戏主线通关后,看到了什么样的剧情。”陆景绥看向昆吴和阿星。
“诶?”阿星指了指自己,“问我吗?”
“剧情倒也没什么,而且也不算通关吧!”阿星回忆着,“说起来,正好是通关的时候游戏出了问题。我刚刚把剧情看完。”
“说剧情。”江叶朝着阿星踢去。
阿星嗷呜一声,赶忙解释。
“其实就是之前游戏主线里人间门的什么煞气,都是因为鲛人引起的。我们之前不是打过海岛的副本吗?鲛人的遗址。哎呀,其实就是被仙界的人给害死了。”
昆吴看不下去,把游戏剧情的文案内容原封不动地背了出来:“鲛人之骨肉可补天阙,故而尽数灭族,以补瑶池之空,维护界和平。然而,鲛人之死带来的煞气四溢,国师乃仙人下凡,助帝王一臂之力,维系人间门稳定。”
蒋冬月撑着下巴说:“反正就是那种老套的故事。有私心的家伙为了自己的,随随便便害了其他人。”
“这跟你刚刚说的什么真相有什么关系?”蒋冬月想不通,阿星和昆吴也想不明白。
这分明就只是一个游戏剧情而已。
这样的故事,并不少见。
这有什么呢?
江叶却一下就明白了过来。
她看向陆景绥,一字一顿地询问着:“所以,这么多年来,星球的无端陨灭是有原因的。”
“我就说了,你知道后就会明白。”陆景绥轻笑着,“我的回答是,是的,而且原因就和帝国有关系。”
“阿尔修斯在传说中,是用来创造新的世界的。然而,新的世界的诞生,注定会带来旧世界的灭亡。星球有星球的宿命,当一颗星球走向衰亡的时候,在这无垠宇宙里,就必然会有新的星球诞生。”陆景绥神情冷淡,说起这些的时候,甚至透着几分厌恶。“但有些人总是很难接受这样的事实。”
“不过害怕灭亡,应该也算是人的本能吧?”阿星小声地嘀咕着,“对一个人而言,要接受生老病死这件事就已经很困难了。更何况,对一个星球来说呢?”
江叶轻声说:“或者,他们不能接受的不是星球的灭亡,而是新的世界重新开始以后,权力的转移甚至消散。”
“一旦星系崩塌,一切财富和权力都会重新洗牌。”
江叶目光如炬:“就像他们当心游戏造成改变以后,他们定下的规矩会被打破一样。”
陆景绥打了个响指。
“你很聪明。”他说。
江叶摇了摇头:“不,这跟聪明没关系。”
“我亲眼见到过,星球陨灭的时刻。”江叶坐在椅子上,单手打开面前的饮料,像是为了给自己稳定心神,一口闷掉了手中的饮料。她缓了很久才说,“我一直以为那是我的错觉。”
“什么意思?”就连陆景绥也忍不住不解地皱起眉头。
江叶茫然地问:“你看不到吗?”
“我以为你看见过。”江叶顿了顿,“星球的本体,又或者说,精神体?总之,我不清楚你们的描述方式。但从刚刚得到的一切信息来说,我觉得我过去目睹的那些画面并不是虚构的。它是真实存在的。”
“老大,你是说我们逃离的那一次?”阿星问。
江叶颔首:“没错。”
“我在那个时候看到了一个光影构成的老人的声音,然后被一只手朝着帝国的方向抓去了。”江叶皱紧眉头,“如果按照刚刚陆景绥的说法,这应该就是荒星陨落的原因。”
“也是帝星......明明能量物质状态异常,却能够持续存在的原因。”
这下轮到陆景绥有几分警惕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
江叶抓了抓头发:“拜托了朋友调查。”
陆景绥挑眉:“你是说,你的那群会神奇的语言的朋友。”
江叶颔首。
她之前拜托李永平请人查看过达利比克星系的状态。其中,就有关于帝星异常的报告。
可就算是这样,江叶也很难相信,帝星是靠这种方式的存续的。她的意思是,什么样的能力能够把另外一个星球的意识给吞噬掉?是星球本身试图这样做的吗?还是人为的?如果是人为的,这又是如何完成的呢?
陆景绥大概是读懂了江叶脸上的困惑,他嘲谑地勾起嘴角:“你以为,精神力和基因制度的确立,随之而来的奖赏和恩赐,是为了什么?”
江叶瞳孔一震:“难道......”
“直到今天,应该有不少正在五大星圈工作的家伙还不知道,自己的精神力每一天都在供给给帝星的巨大仪器。而这种仪器能够夺取人的精神力,用来操控星球意识,进行生吞。”
“一个人的精神力当然很难控制星球,可如果是一百个,一千个,一万个,甚至更多呢?”
“没有用的家伙就不能成为燃料。无法成为燃料那就不如丢弃。随便怎么样都好。丢弃到荒星,然后等到和星球一同消失。”
“当然,被选中的燃料也不会好到哪里去。人数那么多,每年因为意外死去一些,也不会有人注意。这种反常理的事情,身体本能会产生抗拒吧。”
陆景绥的音调平静,这样的话语似乎早就在他的脑海里涌动过千万次。每一个字眼,每一个词句,他似乎都已经演练过。江叶甚至觉得,他一直在等,等一个能够说出真相的机会,等一个把胸口中涌动的愤怒和不公全都讲述出来的机会。
而现在,江叶就是那个机会。
她抿紧唇,陷入思索。
阿星却早就忍耐不住,他一时半会还有点不能接受这件事:“不可能的吧。”他尴尬一笑,“真的假的?”
“你们在开玩笑吧?这是什么新的星际传说吗?”
“喂!就算是银河上将也不能乱说啊!你该不会接下来要讲你就是因为这件事而叛逃的吧!”
“阿星!”昆吴伸手抓住阿星的肩膀,“你冷静一点!”
阿星大喊一声:“冷静?我怎么冷静!”
他蜷缩成一团,捂着自己的脑袋,声音里透着哭腔:“你以为我是为什么要当拾荒者?你以为我为什么变成现在这样?为了让自己的妹妹能够在精神力测试里被选中,让她可以去过更好的生活,我违反了规定.....你现在告诉我,我把她送去的不是天堂,而是地狱?”
“他们不是什么燃料,是活生生的人!是母亲父亲!是姐姐妹妹!是哥哥弟弟!”
“阿星!”江叶提高音量,“你——你现在还可以联系上你的妹妹吗?”
阿星摇了摇头。
能联系上什么呢?早就失联了。
只是他一直怀抱着,妹妹一定会过上更好的生活的想法,怀抱着这样的想法继续活了下来。
现在,一切都被推翻了。
眼前的世界不过是一个巨大的骗局和谎言。
昆吴有一点不明白:“就算是这样,也没有必要关掉游戏吧?游戏主线只有帮会第一名能够率先得知,接下来就算有更多的人知晓了,也不会一下就联想起来吧?”
“亏心事做多了,走夜路当然就会怕鬼。”江叶扯了扯嘴角,“自己做错事以后,看到别人稍微说点什么,就会心虚地往自己身上套。那些人大概就是这样的想法吧。”
“更何况,问题不只是如此吧。”
江叶看着陆景绥:“你还有什么事情没有说,对吗?”
“关于那些石头......我是说阿尔修斯。”
“它们口中所说的新世界,挑选新世界的主人,是通过游戏,对吗?”
江叶问出这话以后都不需要得到陆景绥回答了。
因为她的心里已经有了一切的答案。
陆景绥微微颔首,只说了一句话:“你难道没有哪一刻想过,那不是游戏,而是真实的世界吗?”
“当你进入游戏,当时在游戏里传送的时候,那种感觉......”
陆景绥的话没有说完,但是江叶却已经能够理解。
是了。
她一直都忽略了这一点。
或者说,她一直都把这看作是某种游戏故意设计的特效或者手段。
明明从第一次在排队等待结束后,她自水镜传送到海岛的时候,她就感觉自己仿佛在穿越宇宙银河的边界。那些闪烁而过的粒子光点,那些不断拉拽变形的物质碎片。美得像虚构的画面。
因而,她没有一次想过,那种时刻,也许,她的意识,正在进行一场真正的星际穿越。
透过无垠的能量,精神投射到新的地方,然后创造了全新的自己。
那不是游戏角色。
而是由她的精神创造的实相。
唯识宗所言:命由己造,相由心生。
大概也是这样的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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