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末,京市下了一场不大的雨。
这场雨就像盛夏的最后的告别,所有一切都将在此刻拉下帷幕。
姜家父母银婚25周年纪念日在庄园里举起。
姜黎远远站在长廊上,宋丽萍的婚纱被挂在明亮的橱窗里,裙摆钻石炫目灿烂,她眯着眼睛看着父母牵着手缓缓相视而笑。
姜佳欣乖巧懂事的站在旁边给他们拍照。
场子里闷的很,宴席的桌子排放整齐,一家一户聚在一起,只有她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中心,和谁也融不进去。
姜黎眼睫垂了垂,推门出去通风。
一辆深黑色的大g停在庄园门口。
陌生的车牌,没见过的车型,姜黎呼吸一滞,视线往紧闭的车窗看。
“怎么样,哥这新车帅不帅?”
顾川野从旁边走过来,他别了个墨镜在胸.前,头发剪的极短,贴在额头上,露出棱角锋利的一张脸。
他笑了笑,带着抹意味深长:“想成谁了?”
明知故问。
姜黎撇撇嘴:“没谁。”
顾川野笑了下,伸手拉开副驾驶的门,侧着身笑容肆意的睨着她,“小短腿能不能爬上来,要不要哥抱你?”
姜黎抬腿踢了他一脚:“老娘腿比你长。”
顾川野也不恼,看着她坐上了副驾驶,自个儿慢悠悠的走到驾驶位上。
他拧开钥匙,单手懒懒散散地搭在方向盘上,无奈地叹息了一声,扭头却冲她笑的不吝的样子。
“走喽,送大小姐去参加毕业典礼了。”
“阮星蘅要回来了吧。”
开车的路上顾川野忽然说,他漫不经心地抬起眼,回头看她对着手机笑的一脸灿烂的样子,唇角也忍不住跟着她一起勾起来。
姜黎嗯了一声,把手机贴近心口,好像心动的声音就会借此掩盖。
她的目光缓缓落在窗外,达尔乐园的景色在逐渐消失在眼前,她恍惚间看见阮星蘅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站在那里。
街景动的飞快。
姜黎眨了下眼睛,这景象立马又消失不见,这感觉就好像穿梭到另一时空的一霎。
她心里有点儿怅然若失的感觉。
“他说这两天回来。”
姜黎看向窗外,忽然有些惆怅的感慨一句,“什么时候会有人像我爸爸爱我妈妈一样爱我呢。”
结婚就蜜月,做好了丁克一辈子的准备,放弃家族的权力,带着心爱的妻子环游四方。
因为见过这世间最无瑕的真爱,所以姜黎对爱一直有着至高无上的追求。
等红灯的间隙。
顾川野偏过头来看她。
说来可笑,他最近放弃了纸醉金迷的场子,总是时常在手机软件上看一些伤春悲秋的故事。其中有一句话说女孩子坐车都有个习惯,坐在不喜欢的男孩子车上都习惯望向窗外,而坐在喜欢的男孩子车上,目光永远不会移开他的脸。
顾川野想,如果此时开车的是阮星蘅。
她是否会笑颜如花的侧过身来看向他,目光一刻也不移。
“一直都有的。”顾川野看着她说。
“我说的是阮星蘅。”他又添了一句。
姜黎的心情因为提到阮星蘅这个名字而肉眼可见的变好,人总是很敏.感的生物,姜家夫妇圆满的爱下是他们亏欠她一生的父母之爱。
姜黎垂了垂眸,轻轻的笑着,“他嘛,得看他以后表现。”
车到了终点。
顾川野缓缓踩下了刹车。
姜黎推开门下车,她怀里抱着今天毕业要穿的学士服,回头的时候顾川野却忽然叫住
了她。
他很少有这样正经的神色,眸光因为有了她的倒影而微微亮着,像是漆黑夜里的最后一点光,他紧抿的唇艰难的张开,嗓音干涩。
“你……和他在一起快乐吗?”
姜黎不假思索道:“当然快乐啦。”
顾川野又笑了下,他单手把胸.前的墨镜摘下戴在脸上,他扯着唇啧了一声,伸手挡在额前,冲她耍了个帅。
“明白了,大小姐。”
“您开心,咱就退下了。”
“退下什么?”姜黎听不明白他的话,她回过头不解地看着他,墨镜遮住了男人的神色,她只能看见阳光下,他靠在车窗边的笑容随性。
“还能怎么的,以后坐我车要收费了呗。”
顾川野关上车门,他走到副驾驶,拉开车门的时候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为她开门的机会。
他一生做了荒唐事无数,唯有在爱慕她这件事上,拿捏了十足的小心和分寸。
没有人会知道。
他也有一段以朋友名义而生的不见天光的暗恋。
正午的阳光最盛,日光毫不吝啬的倾泻在少年的身上。
姜黎站在路口遥遥望着顾川野,他随意拉了一把安全带,嘴里咬了根烟,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抬起,指了指她身后。
要说再见的话忽然就顿在了口中。
姜黎回头瞥了一眼,心跳凝住,她的视线完全被另一个人占据。
在江宁大学的校门前,阮星蘅抱着一束火红艳丽的玫瑰花静静地站着。
满城的绿荫是他的陪衬,盛夏的蝉鸣好像是心动最好的讯号。
姜黎怔怔地站在原地。
阮星蘅看着她缓缓地笑了。
他张开双臂——
她毫不犹豫地朝着他飞奔而去。
阮星蘅的怀抱有温煦的阳光的味道,就好像一整个盛夏被他容纳在怀里。
姜黎紧紧抱住他,她的睫毛轻轻颤着,眼泪流淌在脸上,她不好意思地把脸藏在他的怀里。
“怎么想到你,你就来了。”
阮星蘅轻轻拍着她的背,他认真想了一下这个问题,声音温柔的能溺出水。
“那不很好么,你需要我的时候,我就出现在你身边。”
“我每一天都需要你。”
姜黎小声说:“晚上睡觉的时候想你,起床的时候也很想你,无时无刻都很想你。”
阮星蘅唇角弯了弯,他向下握住她的手,被她的真诚触及到,他的唇轻轻贴在了她的额头上,滚烫的体温,他像情.人的低喃贴在她耳边。
“那我就永远陪在你身边。”
两个人牵着手走过教学楼的林荫小道,一切就好像还如从前,四年前她还是个懵懵懂懂进学校的新生,开学第一天拿下学生会主席的名头,让她在宁大医学系从此扬名。
那个时候还蛮得意的,走在路上就有人冲着她挥手,嬉笑着喊她小嫂子,央求她期末为他们找阮星蘅讨一份考试重点。
一切就好像发生在昨日,四年的时光瞬息,姜黎牵着阮星蘅的手走过学校的每一个角落。
她弯了弯唇角:“阮星蘅,我们已经恋爱四年了哎。”
连姜黎都没有预想到的结果。
他们四年里没有一次的争吵与分手,和谐的就好像拥有了全部的好运气。
她走路还是这样喜欢蹦蹦跳跳的。
阮星蘅走在身后注视着她的背影,他的眼底有藏不住的寸寸柔情,指尖抬起又落下,还是将她拉进了怀抱。
“事实上,我爱你,不止于四年。”
阮星蘅低下头,他的额头紧紧贴着她的额头,鼻尖相抵着,好像呼吸都在交融。
他的心脏砰砰砰跳的极快,盛夏的蝉鸣热闹而欢快,叽叽喳喳的将他藏了多年的心事都说出口。
阮星蘅说:“我爱你,从十四岁开始。距离现在二十三岁的阮星蘅,已经有九年了。”
“如果你喜欢听,我会和你说这一段叫做阮星蘅暗恋的往事。”
爱比阮星蘅想象中的要来的早。
猛烈的情绪像海浪一样将他淹没,克制的理智又硬生生让他压下来。
十四五岁的年纪,不应该说爱。
她还是个不懂爱的小姑娘,叽叽喳喳的凑在他身边只是因为单纯的仰慕。
可是阮星蘅明白了。
他垂下睫毛,轻轻刮着她的鼻尖。
“我先爱上你,就要为你负责,我那时不敢告诉你,我想先为你铺好路,让你毫无负担的长成自己喜欢的样子。好好读书,挣钱给你买一个房子,你喜欢的东西我都会慢慢添置。”
“但在那之前,我不能让你陪着我一起等待。”
说着说着,阮星蘅感觉怀里的人动了动。
不需要低头,他已经熟练地用指腹擦了一下她的眼角。
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怎么又哭了,嗯?”
“聪明的小姑娘都不应该陪一个什么都没有的男人空空等待,知道么?”
姜黎拱在他的怀里不肯出来,她的声音闷闷的,扯着他的衣袖说,“我就是笨蛋小姑娘,我就是愿意陪你等,你总是这样阮星蘅,闷声干大事,关键的时候就搞煽情让我掉眼泪。”
在同龄人还想着怎么玩乐逃避考试的时候,阮星蘅就已经在为他和姜黎的未来筹划了。
他在和时间赛跑,超越的每一步极限。
都在拉近他和她的距离。
“别哭了,忘记等会还要拍毕业照片了?”阮星蘅拍拍她的脑袋,声音含笑,“你舍友好像过来了,你要不要先擦擦眼泪。”
姜黎从他怀里退出去,背着身体慌忙拿袖口擦眼泪。
她身体还是一抽一抽的,阮星蘅好笑着拍着她的背顺气。
姜黎瞪了他一眼,心里泛起酸酸麻麻的情绪,她拧着袖口,又小心翼翼地掀起眼皮看他。
有点不可思议的感觉。
阮星蘅真的暗恋了她这么久吗?
和舍友一起拍照的时候,姜黎将这件事情和她讲了。
她有点儿害羞,脸上一片绯红,刚刚哭过的眼睛红通通的,睫毛轻轻颤着。
云星顿时明了:“原来你是因为被他感动才哭了啊,我还以为他欺负你了。”
姜黎立刻说:“阮星蘅他怎么可能欺负我!”
“那不就是了,对你百依百顺,不是喜欢你是什么?”
云星说:“我以为我在感情上够迟钝了,没想到你比我还不开窍。”
“允许你的无理取闹,纵容你的胡搅蛮缠,容忍你的奇怪追爱。如果不是喜欢你,他又怎么只会让你一个人在他身边呢?”
姜黎愣了一下,低着头说,“我以为是我死缠烂打才能一直做他同桌,在他身边的。”
云星唇角勾了起来,暗恋如果能被发现,那也不叫暗恋了。
她拍了拍姜黎的肩膀,问她,“你男朋友去哪儿了?”
姜黎说:“他不喜欢热闹的地方,估计找个安静的地方呆着了吧。”
“那你看你后面是什么?”
顺着云星指尖的方向,姜黎转过头,阮星蘅不知怎么的又站在了她的身后。
学校里的樱花树依旧绽放如初,他换了一身挺拔的西装,白衬衫,黑西裤,领结打的工工整整。
他的身后是喧闹的毕业生,相机的咔擦声交叠响起,他清清冷冷地站
在原地,好像不为一切所扰。
姜黎眼睛亮了一霎,不需要思考多余,看见他的那一刻,她已经自发地抬起脚朝他走过去。
“为什么突然穿的这么正式。”
“为了你。”
阮星蘅的目光敛下,他的睫毛轻轻颤着,终于可以肆无忌惮的释放自己的心声。
他眼底的深沉爱意毫不掩饰地洒在姜黎的身上,像是黎明的光辉,方形的戒指盒被他紧紧的攥在手心,举起,打开。
周围的声音变得无比大,人群里开始尖叫。
在视线的焦点中,阮星蘅单膝跪地。
他仰起头,对着她轻轻的笑——
“愿意嫁给我吗?”
“二十三岁的阮星蘅来允诺十八岁时娶姜黎的诺言了。”
(平行篇&a;校园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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