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里,太皇太后难得拨冗见了众人。平日里昭妃领着宫妃们来请安,三次里太皇太后见一次就不错了。
请安后,昭妃朝太皇太后欠身,恭敬的说道:“启禀太皇太后,臣妾今日有事要禀报。”
“哦,是什么事情?”太皇太后有些好奇,她对昭妃的能力是肯定的,这些日子她冷眼旁观,昭妃也能把后宫整理的井井有条的,比仁孝在的时候好多了。
“事情是这样的,董氏……”昭妃三言两语就把事情的经过说得清晰明了,躬身请罪,“发生这样的事,也是臣妾的失职,恳请太皇太后责罚。”
太皇太后什么风浪没见过,怎么会在意这一点小事,脸上的神色一丁点变化,示意苏麻喇姑扶起昭妃,握着她的手温和说道:“你掌管后宫这些日子,宫里井然有序,哀家都看在眼里。董氏不修口德、造谣生事,是她自个的过错,你何不必自责!!”
“不过,”太皇太后话音一转,“这董氏所说的要把五格格抱给佟妃养?这又是怎么回事?”
奕瑶听到五格格这几个字,心里紧张得砰砰直跳,生怕发生什么不可控的事情。
如果是康熙,她或许还可以求求情,但对方是太皇太后,她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
“佟妃,你来说说。”太皇太后看向佟妃。
“回太皇太后的话,臣妾……臣妾正在和皇上商量这事……”佟妃说的吞吞吐吐的,她本来就不得太皇太后喜欢,如今又发生这样的事情,她难免有几分心虚。
“哦?那玄烨怎么说的。”
“皇上还没有答应……”佟妃有些难堪的说道,她觉得自己的脸面在丢尽了。
“五格格可是叫保安?”坐在一旁太后突然发问道。
平日里太后甚少发言,一直都是背景板一样的存在,如今突然问起保安,众人都觉得心里怪怪的。
“回太后娘娘的话,五格格的小名正是保安。”奕瑶用生涩的蒙语回话。
太后转动着手里的佛珠,点点头说道:“挺好的,长生天保佑五格格平平安安。”
太皇太后有些诧异,她这位儿媳妇兼侄孙女,平日里对什么事都是淡淡的。
说她喜欢孩子吧,可后宫里这么多阿哥也没见她对那个上心过,如今突然问起五格格,她来人家也是好奇的很。
太皇太后就打发请安的宫妃们离开慈宁宫,这宫里就剩下的都是自己人,太皇太后才问道:“琪琪格,你怎么突然对五格格的事感兴趣了?”
她老人家其实没见过五格格,但是玄烨来请安的时候偶尔提起过,用了“壮实”这个词形容五格格,让她印象颇为深刻,想来五格格应该是个健康的孩子。
“我想抱养五格格,老祖宗觉得怎么样?”太后扔下一颗惊雷,让一向处变不惊的太皇太后都有些难以置信。
“你要抱养五格格?为什么?”
“也许是有缘吧,也不知道皇上会不会同意。”太后看向婆婆兼姑祖母,目光里带着诚恳和请求,“您不知道,我见过五格格的。”
太后回想那天她在御花园赏景,她一向是个爱清静的、也不喜欢兴师动众,便没有命人清场,她就在亭子的后方,也没有人注意到。
她看到一个胖嘟嘟的裹成球的小孩,虽然还不会说话,但嘴巴里咿咿吖吖的声音可一刻也没停过,精力旺盛又很是精灵古怪。
奶嬷嬷想要带小家伙回去,可小家伙贪玩的很,拉着奶嬷嬷的手一直指着外头,想要往外头去玩耍。
那一刻,小家伙天真无邪的笑容,真的触动了她这颗沉寂冷漠的心,她就在想,要是有一个小孩在身边该多好啊。
听琪琪格的话,太皇太后也沉默了,她一直都知道,琪琪格在这皇宫里是不快乐,当时为了科尔沁和大清,她做出了牺牲,放弃了草原上自由自在的生活,来到了这深宫里。
嫁给了一个不喜欢她的夫君,就这么生生的熬了这么些年。
罢了,既然如此,那就遂了她的愿吧。不过是一个格格,想来皇帝也不会拒绝的。
“多谢太皇太后!”太后的脸上难得露出了一丝笑容。
太皇太后拉着她的手,轻轻的拍着说道:“你放心,等皇帝来请安是,哀家亲自和他说。”
这么多年了,琪琪格就求过她这么一次,无论如何,她一定会帮她实现的。再说了,五格格不过是个格格,不关朝堂也不影响朝政,又可以赢得孝顺的好名声,皇帝没有理由会拒绝。
钮祜禄氏回到永寿宫,注视着西洋镜里依旧美丽的容颜,突然发出一声轻笑,“兆佳氏,本宫真是小瞧她了,没有到我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侍书侍画正在给昭妃梳洗换装,两人不明所以,问出声了:“主子说的是兆佳庶妃?”
“对于今日的事,你们怎么看?”昭妃突然发问。
侍书侍画面面相觑,虽然她们贴身侍候这么多年,但很多时候她们仍然摸不清主子的想法。
侍书思索了片刻,谨慎的说道:“娘娘,奴婢瞧着今日的兆佳庶妃和以前不太一样,”侍书在脑子里拼命回忆以前的兆佳庶妃,印象很少。只记得是一个很胆小的人,没想到她今日竟然会当着满宫庶妃的面,状告董庶妃并且面不改色的。
难道生了五格格真的能变化这么大吗。
“这算什么?”侍画有些不以为然,“这兆佳庶妃冲动的很,明目张胆的就告状,和董庶妃这仇怨算是结下了。”这后宫里,那个妃子不是阴谋诡计的害人,表面笑意盈盈的,暗地里就反手捅下一刀,像兆佳氏这样的人才不可怕呢。
“你们呀,就不能有点长进!”昭妃看着这两个从小跟着她长大的丫头,颇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算了,这也怪不得你们,其实我也是刚刚才想明白的。”昭妃端起热茶,动作轻柔的拨动茶叶。
一开始,她也以为兆佳氏是被董氏惹得不耐烦了,才当众告状,后来才发现不是那么一回事。
只怕兆佳氏醉翁之意不在酒,重点根本不是董氏,她真正的目的应该是佟佳氏。
兆佳氏想借题发挥,把这件事情闹大,利用舆论逼人,让好脸面的佟佳氏放弃抱养五格格的念头。
“这样也行?”侍书还是不明白,兆佳氏这样做有用吗?
“对兆佳氏来说,这是个很不错的办法了。”
兆佳氏不算的宠,如果去向皇上求情,论情分兆佳氏在皇上那里未必比得过佟佳氏。论家世,她也不出彩,兆佳氏直接和佟佳氏对上的话,根本没有赢面。
这种迂回曲折的法子,看似莽撞实则很有用,尤其是想佟妃这么好面子的人,绝对受不了众人的质疑。
只是,没想到今天太后突然问起了五格格,怕是兆佳氏的算盘要落空了。
“兆佳氏确实算是个聪明人,只是以前也藏得太深了些。”昭妃笑笑,其实她不太在意兆佳氏到底是扮猪吃老虎,还是因为有了五格格所谓为母则刚。
无论如何,兆佳氏都不可能会威胁到她的地位,兆佳氏的出身就注定了在后宫里是走不到最高位的。
她要提防的事家世不错,有能力和她争夺继后位置的人。
慈宁宫。
“给皇祖母、皇额娘请安。”康熙到慈宁宫的时候,太皇太后和太后都在。
太皇太后慈祥的看着康熙,说道:“快起来吧,今日特地吩咐膳房做了几道菜,你尝尝。”
“多谢皇祖母,”康熙笑着落座,梁九功一一试过之后,才示意侍膳太监给皇上布菜。
康熙端起鱼圆汤,汤水澄清,温度正好,他喝了一口,就赞道:“还是皇祖母这里的鱼圆汤好喝,依然是小时候的味道。”
一碗清澈的鱼圆汤,让康熙想到了小时候。那时后宫是董鄂妃的天下,他和保全等阿哥都是不受皇阿玛的重视,连带着那些管事的宫女太监都暗地里克扣他们的份例,当时他的生母当时只是一个小小的庶妃,很多时候都是有心无力。
他经常往慈宁宫跑,因为皇祖母这里会给他备上许多好吃的,这道鱼圆汤就是他小时候最喜欢的菜式之一。
“玄烨,皇祖母知道最近政事很忙,可再忙也要注意身体,哀家听说你最近都按时用膳?”
“是孙儿不孝,还劳烦老祖宗挂心!”康熙说完,瞪了梁九功一眼,准是这刁奴告的状!
梁九功也是很无奈,皇上不按时用膳,身体出了什么问题,他们这些做奴才的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如今后宫里有没有皇后,他们这些奴才只能搬出太皇太后来了。
“行了,你也别怪梁九功,他都是为你好!”
康熙微微颔首,其实他心里也明白,这狗奴才是没有胆子敢背叛他的,就算是给老祖宗当耳神报,也是分的清什么该死什么不该说。
“今日皇祖母找你过来,还有件事情要和你商量。”
“皇祖母请讲,孙儿洗耳恭听。”康熙起身扶着太皇太后,就在回廊里饭后消食。
看着头发已经花白的老人,脚步也不如以前沉稳了。
康熙心里头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皇祖母真的老了。自打慧妃去世后,他和皇祖母之间就好像隔了一层。再加上和科尔沁的问题,祖孙二人再也回不去以前相依为命的时光了。
在事关朝政的问题上他不能退让,但其他的事情他还是很乐意成全皇祖母的心愿的。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你皇额娘,在慈宁宫里陪我这老家伙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那一天我这把老骨头就去了,到时留下她孤零零的一个人……”
“皇祖母不要瞎说,太医可说了,您的身体好着呢,定会长命百岁的。”康熙打断她的话。
“都一把年纪了,今日怎知明日事呢。”太皇太后摆摆手,“哀家本来也打算抱个孩子给琪琪格养着,不拘是小阿哥或小格格,只要她喜欢就行。”
“只是她始终都不乐意,哀家也不好勉强。谁知她自己在御花园里碰到了五格格,对那孩子喜欢到不行……”
“五格格?保安?”康熙愣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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