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舒辞踩上去的瞬间, 以黑色晶石为圆心升起一道直冲云霄的淡蓝色光束,将他包裹笼罩。
陆万青往后退了一步,仰起头。
只见沿着龙棘岛海岸线, 等角度的八个方向依次亮起一道光,在空中划过一道优雅的弧线,汇聚在舒辞所在的光束中央。
他脖上的山茶花项链被照得透亮,其上闪过着一抹淡紫色的光。
陆万青微微皱眉。
那朵山茶花项链似乎不仅是帮助舒辞抑制信息素紊乱症的辅助配饰, 其上细微的能量波动与光束形成近乎和谐的共振。
很快,眼前的景象便证明了他的猜测。
头顶的光束折射在项链上, 在两人之间相隔的空地上形成一道浅色的屏障,上面投射出密密麻麻的字样, 被光束快速检阅着。
陆万青的角度看不清上面的具体内容。
但毫无疑问, 山茶花项链里藏着舒辞的继承资格。
此时此刻,舒辞本人和项链共同开启了龙棘岛的继承仪式, 无数蕴藏着复杂能量的光束,在同一时间既验证着继承人的身份真伪, 又同步转移着岛屿权限。
陆万青看着岛屿上空绚丽的光线, 陷入沉思。
舒辞站在光束中央, 手臂紧张地贴在身侧。
透过光束, 他能看见陆万青高大笔挺的朦胧身影, 这让他的心情稍微放松了些。
不过他看了一会儿,忽然发现自己能看到陆万青身上隐约冒着的几缕黑气, 分布在他全身上下各处。
舒辞眨了眨眼睛, 想看得更清楚一点, 可是笼罩着他的光束开始消散, 逐渐形成波浪的纹样, 闪动了几下, 在他面前形成了一串光影字符。
——确认继承完毕,请新主人进入主楼重启系统。
他点头后,所有的光芒瞬间消失。
再揉了揉眼睛,陆万青身上的黑气也消失不见。
“主楼,是后面这栋楼吧?”舒辞转头,若有所思的目光落在他刚刚看见的那几处黑气上,只不过被陆万青墨蓝色的制服藏得严严实实。
“嗯。”陆万青一步便跟上来,并肩走在他身侧,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你知道你的父亲离家出走后,在从事什么工作吗?”
舒辞愣了一下,想到自己在情热期和陆万青交换过一部分秘密。陆万青已经知道他不是当初和他领证的人,所以他问的并不是原主,而是自己。
“我不知道。”他看着远方极具科技感的主楼,“感觉应该是个人物。”
“可惜。从他离家出走到带着你回来,这期间几乎找不到舒长泽的姓名。”陆万青摇头,如果是个人物,那估计也得是隐姓埋名的人物,“刚刚的岛屿继承仪式,是生物信息继承。”
“那是什么?”舒辞说着,将掌心落在主楼的识别锁上,大门应声打开。
楼内的灯光是热感应的,随着他的走进依次亮起来。
“最简单的继承仪式,是协议继承和法定继承,符合法定继承条件或者与财产所有者签订了协议,只要带着律师就能够直接办理继承手续;再严格一点的是信息素继承,选定继承人在继承时需要核验过信息素,才能获得支配遗产的权力。”
“那你说的生物信息继承呢?”
“它是所有继承规格里最高最严格的一种。选定继承人时会将他的所有生物信息特征存储起来,继承时要逐一匹配,有任何一处无法匹配上,都无法成功继承。”
舒辞站在主楼大厅停了下来:“是因为我的信息素紊乱症才选择这种方式的吧?留下协议有被舒家人发现的可能,但又不能确保死后我的信息素是否和当初一致,所以你说的这种继承方式应当最保险。”
“但这个方法需要非常机密的技术。”陆万青深深看了他一眼,“据我所知,它从来没有用在财产继承上,只有曾经掌权者需要将最高权力传给另一位候选人时,才会使用这种方式。”
穿堂风从主楼大门处吹了进来,舒辞浑身一颤。
他穿来的这段时日读的史书和杂志,在这时都派上了用场。几乎不用陆万青解释,他很快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
在议会和选举制度建立之前,权力的集中更像是动物社会,Alpha之间以优胜劣汰的模式竞逐权力,实力最强的Alpha才有资格站在巅峰。
但他们终究是人,人就有亲疏远近。
法规逐渐束缚Alpha不能在公众场合随意互殴,生活逐渐远离血腥暴力,趋于平和之后,交接政权时的实力考量便渐渐变成了锦上添花,继任者能否持续给家族后人提供利益和庇佑成为了新的考量。就连如今议会上的各大家族,依然有着古老政权派别的缩影。
为了确保继任者是自己选定的候选人,最高权的继承方式越来越严格。
在这种模式下,没有被选为继承人的权力觊觎者,只有两条路可以走。
——成为新任的核心心腹,或者在新任尚未选定下代候补前取而代之。
血腥的顶峰交替再一次卷土重来。
拉拢,离间,暗算,阳谋……人性的恶在没有约束的情况下愈演愈烈,在无数代人的牺牲和探索下,几大家族最终以互相制衡的姿态共同站在权力顶端。
由民众和议会选举领袖之后,严格到极致的生物信息继承仪式也随着旧制度的埋葬,逐渐淡出人们的视线。
舒辞听陆万青补充着细节,心情复杂地抬头看向主楼线条繁复的天花板。
舒长泽,各种意义上都是个人物啊。
“请新主人移步顶层系统总控室,请客人移步休息室。”从角落里滚出来两个机器人,移动到两人面前。
舒辞犹疑了一下,对上陆万青沉静的目光,他冲自己微微点头,舒辞浅浅笑了一下,这才跟着机器人往楼梯间走。
陆万青的确不担心,光看龙棘岛海域边界的防御系统,就知道舒辞在这里行动根本没有危险。但他也没有去休息室,只是走到角落,靠在墙上拿出自己的通讯设备。
他连上内网资料库,登入远域矿石开采的子信息库,找到黑色晶石的编号,里面对每一颗提取物的去向都有追踪。
一共九颗提取物,其中四颗由国内外官方组织收购保管,三颗最初被企业家获得,在后续拍卖中不断辗转,如今分别在顾氏集团、沈家、海外某企业名下。
最后两颗的归属,写的是“个人,未知姓名”。
陆万青盯着上面的文字看了一会儿,关闭内网靠在墙上。
整个人陷入阴影中。
系统总控室里,舒辞按照提示文字操作。
整个步骤并不难,直到他在显示屏上用指尖笔走龙蛇地签下自己的名字,总控室的灯变换成彩色迎接岛的新主人,他才意识到,自己现在真的有了一整座岛!
他签下的名字是他以前设计的签名,最后一竖潇洒地勾起。
文字看上去比他整个人还要不羁。
舒辞把岛屿防御系统调整成继承前的状态,准备离开,忽然总控室的大屏幕闪烁,一段视频忽然呈现在眼前。
一个身穿白大褂的温润男人站在画面中央。
他身后的景象,俨然就是总控室的模样。
舒辞目光一错不错地望着他,俊秀的眉眼下有浅浅一片阴翳,发色和眸色都和舒家那位长辈有着相似之处,但眼前这个人更亮眼,更夺目。
毫无疑问,这是他素未谋面的父亲,舒长泽。
“咳咳。”屏幕中的人理了理衣襟,“如果你能看到这段视频,说明你已经成年,并且成功继承了龙棘岛。首先,恭喜你顺利长大!”
舒长泽顿了顿,面色犹豫。
“我还是不猜你来岛上的原因了,我设想的几种情况都不太乐观。”他扯了扯嘴角,“本来我让你继承它,也是希望这座岛能成为你最后的护盾,你来到这里肯定没遇到什么好事。”
舒辞忍俊不禁。
确实,被顾岚逐绑架中途逃命来此地,也确实不能说很乐观。
“你可以随意利用这座岛,盈利或是作为私人岛屿都可以,前提是主楼不可以让任何你不信任的人进来。”舒长泽慢吞吞地交代他,“这座岛上有我的一些成果,包括你的紊乱症的研究,我不太清楚现在学术界的情况,不知道适不适合公之于众,所以我设置了一些问答。”
舒长泽言简意赅地教舒辞怎么进入存储他成果的房间和系统。
“只有通过我问答的人才有资格继承这些成果——放心,肯定不是你,你的脑子一心都在演戏上,爸爸对你的学术能力从来没有抱任何希望——起码得是医学院的优秀毕业生。”
“……”舒辞听着舒长泽中途的吐槽,感觉自己和原主都被内涵到了。
“就说这么多吧,我得给你做饭去了。”画面中舒长泽看了一眼手表,神色中多了几分匆促,“啊,对了,最后一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舒长泽边脱白大褂,边对着镜头整理了一下自己褐色的头发。
“你不是我亲生的,知道吗?所以不用在我的家人面前表现得太软弱,你不用替我还债,你从来不欠他们的。”
舒辞怔在原地,耳边好像听见了海风呼啸的声音。
卷一·完
作者有话要说:
卷一·金银满架香(取自(清·蔡淳《金银花》:“金银赚尽世人忙,花发金银满架香”)
——
小元宝要更新到最新系统,IOS端好像还没有上_(:з」∠)_
1%的解决不是一蹴而就的,我感觉我每章都有在推进度,亲亲会有的,抱抱会有的,都会有的,不要急~
第32章
久违的阳光晒在身上, 暖意由内而外发散。
舒辞歪头靠在车窗上,餍足地伸了个懒腰,又将车窗放下一道缝隙。
凉爽的风扑面而来, 他意义不明地喟叹了一声。
算上七天情热期和返程,他第一次在海上停留那么长时间,现在闭上眼,整个人都还有种浮浮沉沉在海浪波动中的错觉, 睁眼竟晕车症状。
让小风吹了一会儿,这才缓过来。
“还有……多久呀?”他转头看向陆万青, 看见他眼底淡淡的青色,语气软了几分。
这人带着他驾驶着隐匿模式的舰艇回到军用港口, 被港口的交班负责人当成公船私用, 蒙头训了一顿,直到贺廉的信息传来, 这才放过他。
舒辞则是在下船时无意识对上负责修检的beta异样的眼神,才意识到船上那些残留的收不回来的信息素, 依然散发着令人想入非非的味道。
情热期结束, 信息素的余韵因人而异。
港口驻扎的Alpha过多, 舒辞的出现容易让这群单身狗躁动。陆万青没敢耽搁, 不敢让散发着勾人气息的舒辞达成公共交通, 于是申请了一辆车,从港口一路往A市开。
车程6个半小时, 舒辞觉得自己一觉接着一觉, 也不知道陆万青在路上休息了多久。
“快了。”陆万青开口, 声线明显是夙夜浅眠的沙哑质感, “还不舒服吗?”
磨砂感像是摩擦在舒辞的心尖。
他微愣, 不知道他怎么看出来的:“还有点晕, 感觉呼吸些新鲜空气会好些。”
“回家好好休息,继承龙棘岛之后可能会有一些麻烦事,但不用担心舒长海他们能把它抢回去。有防御系统在,没有你本人许可,没人能上岛的。”
舒辞从主控室回来后神色就有些凝重,陆万青没有多嘴过问,直到意识到舒辞回程这段时间兴致都不是很高,整个人气质颓靡,这才忍不住开口。
陆万青很少主动安慰人。
学医期间导师常说他“理智清明,仁心尚缺”,无论表情还是语气都鲜少有起伏,难免让病人觉得有拒之千里之外的隔阂。
他那时只觉得,语言最是无用。
每个人都有他们天定的路,总不是他一两句话就能左右的。久而久之,便连最后一点客套话都省了出去。
谁知道现在,面对舒辞,他竟破天荒想说点什么让他开心一点。
“麻烦事?”舒辞坐正,神色严肃,“那是什么?”
舒长泽视频结束后就直接被毁尸灭迹,再想看,找不到一点痕迹。
所以他究竟是不希望让他把“自己不是亲生的”这件事放在心上,还是希望他止步于知道此事但不去深究?
舒家好歹是名门望族,不会任由一个野种进入舒家大宅。
虽然不清楚舒长泽在亲子鉴定时做过什么手脚,才能以自己的血脉将他带回舒家,让舒家长辈认可,但从另一个角度想,舒辞的亲生父母定然是不适合公之于众的人。
如此,他不希望自己追究也是能理解的。
这些事情他思索再三,暂时压在心里没有告诉陆万青。如今听他提起继承岛屿的“麻烦”,不由精神大振,难道陆万青知道什么内幕吗?
陆万青扫了一眼高速路牌上A市的指示方向,游刃有余地打转向,关注着后面的路况,余光落在舒辞亮晶晶的眼睛。
似乎开心点了?
他压下眼底的情绪,微微翘起嘴角:“龙棘岛在海运和跨国商业上具有地理优势,无主状态所有登岛、停靠申请都是直接被驳回的状态,你继承后这些申请都转移到你这边来审批。”
说完,他又补了一句——
“还有顾岚逐,他似乎一直把龙棘岛收到自己名下。”
舒辞听前半句,垮起脸。
他一个搞艺术的,没有那种进入商界玩弄资本、搅弄风云的脑子。万一做出什么错误的决策,到时候连人带岛都赔进去了怎么办?要不直接卖岛?
然而听到后半句,他又抖擞了几分。
他占着这个岛还能膈应到顾岚逐?这不亏啊!他想要,就不给他,气死他!
舒辞的表情一览无余,陆万青目光柔和下来。
过了一场情热期,陪在他的床边度过了七天,听着许多无意识的呢喃和碎语,舒辞在他眼里变得意外好懂。
他说;“私人岛屿有专门负责运营的公司,他们会根据你的需求进行布局,如果有需要,可以在他们官网上签署匿名委托,全程不需要和公司面对面接触。”
“服务这么到位?!”舒辞有些震惊,很快又意识到什么,身体前倾,目光敏锐,“你怎么会这么懂这些行情?”
阶层分明的社会,人与人之间的信息量都是有壁的。
或许陆万青这个原书里被戴了绿帽的路人甲,重生后彻底放弃了婚姻,走了另一条事业逆袭的人生路。而他没想到,自己还被剧情控制着去结了婚。
“嗯,我有五座私岛。”陆万青毫不避讳地说,“需要推荐靠谱公司的话,可以告诉我。”
舒辞:“……”
可恶,被他装到了。
“关于岛的建设运营,我是门外汉——”
他抿了一下唇,正在犹豫怎么措辞,就听见陆万青低沉的声音。
“如果你信任我的话,随时。”
陆万青说完这话,车从匝道下来,行驶进A市的区域范围,他又随口提醒他系好安全带迎接即将到来的测速拍照。
舒辞抓着安全带,看向便宜老公的侧脸,觉得他愈发令人赏心悦目。
就算两人是被迫结婚,他面对自己时依旧风度翩翩,没有因为这件事而迁怒他,或摆出任何不好的脸色。不仅如此,整个情热期对他的照顾堪称细致入微,他说想要训练信息素,他二话不说倾囊相授。
陆万青这样的人放在婚恋市场上简直是极品,褒义的那种。
和他这个1%在一起简直太委屈了。
舒辞看陆万青看得晃神之际,车忽然在重重的刹车摩擦声里停了下来。
“怎么了?”他猛地回神。
陆万青不是那种开车急躁的人,这一路他都没有感受到这种剧烈的前倾和推背感。
“警察。”陆万青哑声说着,垂眸看向仪表盘。
刚刚他一直能感受到舒辞直勾勾看着他的炽热目光,以至于他忘记关注车速,难道超速了?
“是个A,应该不是交警。”舒辞降下车窗,看向远处急步走来的alpha,皱眉,“这边是出什么事情了吗?有可能是配合调查。”
他把陆万青留在楼梯间的杂志都看了一遍,这种社会常识都刻在他脑子里了。由于交通事故的性质和行车路怒的人比例众多,交通部门往往首先选用的是beta。
他们既有稳定情绪处理各种突发事故,又不受现场暴怒alpha的信息素影响。
“您好。”执法alpha走到驾驶座前,向陆万青出示证件,“请您出示您的身份证件。”
陆万青:“……”
执行秘密任务时,他们身上都不携带任何身份证明。就连这辆车也是为了不张扬,让港口调度人员挑的非官方牌照的车。
舒辞坐在副驾上,安静地看向那位Alpha,发现他一直在给他使眼色。
舒辞:“?”
他看不懂这是什么意思,但隐约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你想让他下车?”陆万青在alpha第三次向舒辞挤眉弄眼的时候开口。
Alpha脸色一变,手一挥,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两三个人,跑到副驾就要拉开车门,将舒辞拉下来。
舒辞脸色微变,经历过赵骞的强行绑架,他对这种情形越来越警惕,下意识就要放开信息素,拟态攻击他们。
“别冲动。”陆万青冷声将他喝醒。
舒辞才练了多久,且不说他能不能扛下三个alpha,现在远不是将他这种惊人能力泄露出去的时候。陆万青开口的瞬间,一股信息素威压将车周围的四个人猛地压在地下。
四个人还没反应过来,瞬间膝盖跪地。
他们脸色惨白,在一秒钟之内仿佛感到了死神降临的气息。
“无意冒犯,抱歉。”陆万青揉了揉头发,慢条斯理地走下车,将刚刚出示证件的那位拉起来,“请您正常说明来意,不然明天您的上级的上级会被请去元帅办公室接受询问。”
他很快松开,走到副驾的车门旁,牵住舒辞微微颤抖的手。
他知道舒辞情绪波动剧烈时很难控制住信息素。所以率先放出一点信息素,将舒辞的腺体笼罩起来,不让那些气息影响别人。
微微溢出的金银花在陆万青的信息素上凶猛地撞了撞。
两人心里都有一瞬的悸颤,足以让他们忽略了掌心微不足道的痛。
Alpha愣住,眼神在舒辞和陆万青之间逡巡。他的声音在陆万青的威亚下仍有些抖:“这位是舒辞舒先生吗?”
舒辞靠在车门上点头。
“我们接到报警说,舒先生或恐失踪,现在您的面部信息在全城的监控设备里应该都是一级预警,提示的第一时间就有附近支队追查。”
舒辞和陆万青对视一眼,从彼此眼里看出几分了然。
舒辞消失的这几天,沈缇联系不上崔尤,不知道他在龙棘岛上,可能会有所动作。当然,报警人是顾岚逐也不是没有可能。
舒辞从口袋里拿出结婚证:“我没有失踪,麻烦您回去让报警人撤销。”
陆万青看到结婚证的瞬间屏住了呼吸。
他生怕舒辞当着这群人的面对着他的照片指指点点。
“这是我们的证件,这位先生是我的老公,你们看这纯天然的脸,这下颌线,是不是一模一样?”
舒辞指尖落上的瞬间,陆万青整个人僵在原地。
指尖在身侧紧紧攥起。
“……是是是。”
警察同志看着这位omega几乎要把自己的丈夫夸上了天,在系统里确认过结婚证真伪后,尴尬地让人去联系中心撤销,又和舒辞走了一下流程。
离开时,他狐疑地转身,多看了两眼那位阴沉着脸的alpha。
他怎么耳朵那么红?是不是得让交警来查个酒驾?
作者有话要说:
陆万青:没收结婚证
舒辞:?
——
老陆视角:辞导当着一群人的面对他(的脸)上下其手_(:з」∠)_没酒驾没超速但是快ing了
第33章
回到桔青路的第二天, 沈缇就上门了。
舒辞刚在网上填写完龙棘岛继承所需要的后续申请材料,记下线下录入的地址,就听见老旧却响亮的门铃在院子里回荡。
他匆匆下楼, 陆万青却已经将人迎了进来,给沈缇和他带来的私人医生拿好拖鞋,倒好水,把主人翁的模样表现到了极致。
私人医生给他上上下下检查了个遍, 熟料医生离开后,沈缇赖着这里不走, 非要他一五一十地说清楚最近是什么情况。
陆万青交代过,龙棘岛任务属于保密任务, 于是舒辞省去了他在海上的惊险经历以及继承龙棘岛的事, 只说自己被顾岚逐的人绑走,中途被陆万青营救回来。
沈缇全程表情变化多端, 精彩纷呈,恨不得在他这里吃瓜吃到天荒地老。
“报警的不是我。”沈缇听完, 摇了摇头, “我看到顾氏压新闻的时候就察觉到不好, 准备帮你报警的时候本家哥哥来找我, 说你暂时没有事, 所以我就没去了。”
“你的本家哥哥?那位沈议员?”
“嗯,他和元帅偶尔会有联系, 我估计你家陆上将给元帅报备过情况了吧。”
舒辞点头:“那报警的大概率是顾岚逐。”
他在蛟渊岛海域消失, 他不可能坐视不管, 除了让人在附近海域打捞搜救, 陆地上若是出现与他有关的行踪也绝对不会放过。
“这个变态真是阴魂不散, 能不能死啊他。”沈缇长眉拧着, “要我说啊,你开学回去了还是多交点朋友,或者好好经营你的社交账号,多发点动态,多涨粉,这样万一出什么事情了,就不止我一个人帮你。”
舒辞无比认同沈缇的话。
原主就是因为人际关系太闭塞,才被顾岚逐轻易掌控在手中。
和这个世界建立联系,和沈缇、陆万青以外的人建立联系,即使顾岚逐不会收敛,但至少能让他行事不那么肆无忌惮。
两人聊着,舒辞掏出手机,靠近沈缇拍了一张自拍,发在社交账号上。
@看你大爷:已婚O们的闲聊时间[图片]
“……你这个新昵称,太狂野了。”沈缇扯了扯嘴角,顺手点了个赞。
“还好。”
舒辞耸肩。原主的ID是“是甜辞鸭”,简直要把他的隔夜饭吐出来。
沈缇手里捧着顺路买来的网红水果冰沙,抓过沙发上的西瓜抱枕,靠近舒辞:“所以,你真当着一群警察的面拿着结婚证炫耀你的天菜老公?”
“……”
“我要给他们证明啊,这能叫炫耀吗?”舒辞轻哼一声,“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昨天一到家就把结婚证收走了,害得我找自己那份找了好久。”
沈缇:“我听崔尤说,军方内网都没有公开陆万青的配偶信息,只显示了已婚状态,可能是不想你太高调?”
“可能吧。”舒辞从沈缇怀里把西瓜抱枕抢过来,“你今天清闲了?还不走?”
“走了能见到陆上将亲自做饭?”
沈缇看了一眼在厨房忙碌的男人,挤到舒辞身边,压低声音:“如果不看你俩匹配度,这个老公我觉得能处,上得战场,下得厨房。”
“确实,情热期给我喂饭认真得简直像专业陪护,任劳任怨得我都感觉给他支付高额工资才配得上他的付出。”舒辞吐槽道。
“什么?!”沈缇的声音提高了几分,而后又连忙捂嘴,抽气道,“难怪你们这么久才回来,原来是等你情热期结束才送你回来的?”
舒辞点点头,不知道沈缇为什么如此激动。
“不是说1%的伴侣在床上很痛苦吗?不对,看你这样子还没有被标记呢。”沈缇凑近,左查右看,抬眼后视线落在舒辞红润的唇珠上,“他是怎么安抚你的?亲了还是用手?感觉难受吗?”
“……”舒辞一时语塞,目光飘忽,落在沈缇冰沙上。
红色西瓜汁顺着冰层流淌而下,仿佛红色绳线层层缠绕,令他无端回想起船舱里用信息素捆住陆万青的模样。
怎么安抚?根本没有安抚。
他跟着陆万青做信息素攻击训练,消耗着信息素的躁动,练到体力透支直接昏睡两天,如此反复。他们都体验过1%的排斥反应,这是彼此不靠近时最舒适的相处姿态,不根本没有沈缇想得那么亲密。
沈缇看着沉默的舒辞,以为他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没点交易不肯说,拿勺子舀了一口冰沙递到他面前:“我用冰沙支付怎么样?多说点,我想听,咱不差这点甜品,明天直接买了餐车送你。”
舒辞还没有开口,一双修长的手便将冰沙挡了回去。
沈缇转头,看见陆万青站在沙发后,眉眼低垂:“他刚过情热期就吹了海风,昨天还晕车,肠胃还得再养两天,别让他吃凉的。”
沈缇目光炯炯有神,立刻拍了拍舒辞,冲他挤眉弄眼。
舒辞仰头望着陆万青,片刻怔忪,手里的抱枕不小心滚到地下。
陆万青微微挑眉,绕过沙发:“我来捡,你们先去吃饭。”
主人做好饭,哪有继续坐着的道理?
沈缇连忙起身;“宝,吃饭,带我尝尝咱们陆上将的手艺。”
沈缇拉了两下,没拉动人,发现舒辞整个人出神地坐在原地。
他蹙眉,不解地看向陆万青。
陆万青微微摇头,示意他先去吃饭。
沈缇不知道舒辞是怎么回事,但他不敢打扰这对夫夫的私人空间,蹑手蹑脚地跑到餐厅,看着摆好的餐盘碗筷,拉上门,悄悄坐下。
陆万青俯身捡起西瓜抱枕,凝神看了一会儿。这个抱枕是老师留下的,已经很旧了,原来收在了楼梯间小屋,估计是舒辞一个人在家的时候,翻出来洗干净用上了。
他把软软的抱枕放在舒辞膝盖上,蹲下:“怎么了?想吃冰沙吗?”
他刚阻止完沈缇给他喂冰沙,他就坐在这里不动。
莫非是扫了他的兴致?
舒辞原本出神地看着地面,视线里突然出现一张惊为天人的脸,心里震颤了一下。他下意识攥住抱枕,指尖和陆万青的手背只隔了两指的距离。
“不是……”他正想摇头,忽然发现眼睛酸酸的,眼前人的容貌有些模糊。
看见舒辞的眼眶突然盈满了泪水,陆万青眉头紧皱。
按照他的知识经验,Omega情绪最敏感最波动的时期分别是情热期、孕期和产后。
整个情热期没有得到他的安抚,舒辞都没有过一丝情绪崩溃的迹象,怎么在这个时候忽然变得情绪激烈了起来?
陆万青在病房见过很多种哭泣,手术成功的喜极而泣,不治之症前的绝望悲戚,意料之外的离别爆哭……没有一种像舒辞这样。
舒辞的哭是悄无声息的。
没有声音,没有抽泣,肩膀直挺挺的,只有大颗大颗的眼泪在眼睫上缀着,凝成大水珠的瞬间吧嗒掉下来,掉在陆万青扶着抱枕的手背上,凉凉的。
过了许久,他听见舒辞声带颤抖地开口:“陆万青,你刚才是不是——在关心,我?”
他的声音里有些许怀疑和不确定,唯独一个“我”字咬得很重。
青灰色的双瞳变得朦胧。
陆万青抬手,停在舒辞眼睫旁,指尖接下一滴清泪。
他从一见面就知道他不是原来那位,也从来不在意他究竟是谁。
可现在他这样问,难道是因为他对自己的存在产生了认知上的矛盾?以为他在沈缇面前的关切,只是为了维持完美丈夫的形象对“舒辞”进行的表面关心?
“是。”他认真回答他的问题,“不是作为丈夫对另一半的关心,是作为一个人——作为陆万青,对你的关心。”
舒辞有一瞬的恍惚。
“为什么?”他茫然地问。
陆万青指尖顿在他眼角,皱眉。
他不理解舒辞这句话,他关心他需要原因吗?走在命运夹缝里的他早就习惯于留意各种情况,努力让自己不至于陷入被动局面,对他身体状况的随口一句询问,何以让他反应那么强烈?
陆万青:“因为你从昨天到今天脸色都不是很好?”
话音刚落,他便看见舒辞整个人把头埋进了抱枕里。
“!”
陆万青瞳孔颤了一下,舒辞看似俯身在抱枕上,实际上额头全部抵在他的手背上。滚烫的眼泪顺着他的指缝流进抱枕里,他变得不知所措起来。
舒辞任由泪水汹涌地往外流淌。
在那个雨天被家里人抛弃后,他就再也没有听过这种纯粹关切的话语了。
在他过去的二十多年,所有人的关心都怀揣着目的——
资助人一年露一面,不在意他抽条的身高,只关心他们合照和对话能不能被漂亮地写进采访和宣传里;艺校老师流于表面的嘘寒问暖,意在他资助人为他们提供的无限价值。
投资人关心他能否保持实力带他们继续赚票房;演员关心他则是有求于戏份和剧本。
他以为自己早就习惯了在虚情假意里伪装,不在意有没有人关心他的喜怒哀乐,不在意有谁是发自内心的看看他是不是需要帮助,
他以为,他早就已经不在意了。
却还是在陆万青替他挡开冰沙的瞬间,让内心堆积了二十几年的酸楚决堤。
他做了什么呢?他只是没让他吃冰沙而已。
可他却哭得根本停不下来。
头顶一沉,舒辞的眼泪戛然停住。
温热的手掌落在他头顶,伸进他的发丝之间,温柔地揉按。
笨拙又用力的安慰,让他顿时放声哭了出来。
空气中的情绪过于浓烈,以至于谁都没有意识到,两相触碰之处,本应存在的刺痛似乎竟奇迹般消失了。
作者有话要说:
老陆是无意间就能读懂辞导的人
第34章
舒辞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哭了多久。
久到他快要哭干了毕生的眼泪, 才抽噎着缓缓停下。
睫毛上的最后一滴眼泪落下来时,熟悉的刺痛感从额头传来。
两人齐齐回神,拉开距离。
舒辞泪水滴答着坐正, 眨了眨眼睛,两手按着抱枕,陆万青已经离他远了几分,他低垂着眼在看自己的手掌。
这排斥反应还怪会挑时间的, 哭得时候没有,哭完就来了, 仿佛在冷漠地提醒他,有所依靠有人抚慰你的梦该醒了。
等刺痛感消失, 他抬眸, 鼻音浓重:“谢谢。”
“不用。”陆万青转身,往玄关走。
他的掌心还无意识地摊开着, 上面残留着带着舒辞体温的滚烫泪水。
陆万青小心翼翼收拢:“你们吃吧,我得出门办事了。”
舒辞怔了怔, 还没有问他是什么事, 人就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客厅里静悄悄的一片, 仿佛刚才轻轻拍打他脑袋的男人只是舒辞的幻觉。
舒辞抬手捏了捏自己头顶的发丝, 指尖轻轻摩挲。
三番两次的忍痛, 他都已经心累了,陆万青却还能面不改色地忍着, 仿佛无事发生。
实际上, 他应该也受够了吧?
舒辞轻轻垂眸。
“咱还吃不吃饭了?”沈缇靠在餐厅门口, 听到关门声才出来, “哎, 你老公还特地给你准备了饭才出门, 比我家那个强太多了。”
沈缇和崔尤在一起的时间虽然不算太长,但他也习惯了崔尤即使在休假期间也会收到临时召唤,没黏在家里几小时就得离开的情况,对陆万青的突然离开见怪不怪。
人家上将都亲自下厨,他家那位呢?
只会让家里人从这儿那儿空运现成的。
所以说当已婚O还是不能太攀比,不然就连95%都觉得没有1%的对象如意。
“你家的阿姨厨师变着花样做还嫌不够啊?”舒辞抽了两张纸,擦完眼睛鼻子,慢悠悠地走到餐厅,“少刷点社交平台和视频,先让你吃饭,你一口不动。”
“等你们呀,哪有客人先动筷子的。”沈缇睨了他通红的眼角,“他没欺负你吧?”
舒辞摇头,从来没有。
陆万青不仅没欺负过他,反而付出了许多不必要的精力。
他明明知道他不是原主,知道他们只是陌路人,知道1%匹配度下从他身上获得不了任何欢愉,大可不必为他做饭、关心他、陪他哭泣,更不用承担那些属于“丈夫”的责任。
但他还是做了不求回报地做了许多,乃至于他刚刚有事离开,在舒辞眼里都是为了避免排斥反应令自己不适而选择的借口。
“没事儿,是我最近有点太敏感了。”舒辞心情逐渐沉静下来,擦干眼泪大口干饭,“我想,等顾岚逐的事情解决,还是离婚的好。”
他大概是被顾岚逐折磨得有点后怕,所有情绪堆积在一起,才因为陆万青的一件小事而崩溃决堤。
沈缇挑了挑眉,却也并没有很诧异;“理由?虽然你们匹配度那么低,但我感觉你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厌恶他。”
厌恶?舒辞摇头。
他从来都是毫不犹豫地承认自己的喜欢,喜欢那张脸,喜欢他的为人。
“恰恰相反。我其实觉得,他好得无可挑剔。”舒辞看着盘子里翘尾的鱼,勾起嘴角,“所以我才觉得觉得他值得更好的。”
“所以你觉得你对他来说不是好的选择。”沈缇帮他压住鱼尾,看他将鱼腹上的软肉慢条斯理地挑去。他顿了顿,又问:“现在你相信AO匹配度对婚后生活的影响了?”
“也不是。”舒辞皱眉,斟酌着措辞。
沈缇所有的出发点都是他们将会成为终生的伴侣,从两人最终会互相结合的角度去看待一切。选择或被选择,成为所有物或被拥有,从这个角度看是简单粗暴的。
而舒辞知道,他从来都只是在“舒辞”的角色里摆脱剧情。
在接受了诸多帮助后,他逐渐脱离了旁观者的维度,在陆万青身上添了几分私心。
他在陆万青身上赋予了一些不一样的期待和色彩。
“我只是单纯希望他不只是为别人付出,替他人负重前行。我希望他能尽情享受别人给予的幸福和舒适,而不是被我捆绑在互相折磨的地狱里。”
……
研究所的实验室外,陆万青一身便装站在实验室外,贺廉姗姗来迟。
贺廉走近,瞥了他一眼,调侃道:“要不是军姿站得不错,我还以为是股东来视察工作来了。”
说完他看见陆万青嘴角似有若无地笑。
“哦,忘了。最近的经费还真是从你这儿来的。”贺廉揉了揉太阳穴,“钱到位了就是不一样啊,报告上来的都是保密成果,必须得当面汇报。”
“这次给他们的样本也多,看上去很有底气。”陆万青看着几位特级研究员还在实验室里忙活,不禁想到舒辞在这次一网打尽不明生物中发挥的作用,眸光变得柔和。
“想老婆了?”贺廉瞅着他的脸色,满脸慈祥,“他不是答应要给我们拍宣传片吗?让他直接来基地取材,到时候和你住一屋。”
陆万青宠辱不惊,淡淡道:“您还有什么甜枣一并给了,不然我怕下一巴掌来得太响亮,整个人招架不住。”
“……你怎么知道?”贺廉哑然。
陆万青觑他,不接话。
元帅御下的惯用套路,对他这么好,多半是有高难度任务或者大锅需要他背了。
贺廉:“咳,的确之后有计划把你调回远域一段时间,具体情况到时候再说,你趁这段时间好好和家里人多待一待,人家名门出来娇生惯养的小甜O恐怕不愿意和你一起去远域的。”
陆万青有一瞬的晃神。
奇怪,明明他们还算不上家人,为什么他竟生出了一丝……“万一他愿意”的想法?
“元帅,上将。”特级研究员从实验室里出来,打断了两人的闲聊,掐断了陆万青的思绪,“请允许我们汇报一下研究初步结果。”
陆万青和贺廉跟随研究员的步伐,走到实验室用于观测的巨型封闭器皿前,看见黑色的不明生物一坨一坨分散在各处,有的在空中漂浮,有的在底部爬行,快速冲撞着器皿壁,还有的贴在顶部,一鼓一吸,仿佛模拟着呼吸。
“这些不明生物和现存生物物种存在着部分同源关系,形态不够稳定,但能够看出飞禽走兽的雏形,我们推测它们有可能是生物被污染、辐射或其他诱因导致的变异结果。”
“可能还要再考虑一下它们与云层异常压强出现的关系。”陆万青道,“异常压强是不是带来环境的改变,提供了变异的土壤。”
“这一点我们还在和气象与环境组沟通。”研究员点点头,“第二个,我们确认只有Omega的信息素对这些生物具有致命吸引力,同时展现出攻击性在,而在只有AB的环境下,生物和Alpha可以短暂地进行共处。”
贺廉:“攻击形态呢?”
研究员敛眉,正色道:“我们将涂抹有Omega信息素的物体扔进实验皿,进入测试的样本以撕咬和吞噬为主,其分泌物具有一定的腐蚀性,对接触到的物品而言伤害是不可逆的。”
贺廉同陆万青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几分严峻。
“为了确认社会范围内的危险性,下个阶段我们会测试它们对不同等级Omega的信息素反应。”
研究员说着,递上一份实验计划。
“二位应该知道,很多年前的执政官为了减少三性别之间以及性别内部的歧视,取消了原来信息素等级划分与判定政策,实验室会向学会申请取得过去的标准,用于组间对照实验,不会向社会公开判定标准。但成为实验参与人前需要考察他们忠诚度和保密能力,所以……需要你们帮忙进行第三方鉴别。”
陆万青抬眸,眼中划过一丝淡淡的冷意。
取消了又如何,顾岚逐之流不依旧在私下追求着极致的等级压制。
等级判定只从表面消失,可歧视哪里消失过?
贺廉接过实验计划,转头塞进陆万青手里:“这事儿他熟,交给他了。”
研究所怕判定标准从参与实验的研究员手里泄露,找他们帮忙,无非是希望他们能够用自己的手段进行监控和管理,万一有人泄露能在第一时间追溯销毁,减少损失。
十二上将的简历里,他记得陆万青就是从一场查内鬼的行动中脱颖而出的。
陆万青捏着实验计划,仿佛有一瞬回到了远域的风雪夜。
除了在皑皑白雪里奔跑的场景,他什么都记不得。
所有人都以为是他在冰天雪地里孤身一人捉住了内鬼,可在他的印象里,他只是听见了一道声音,追着声音赶去了远域矿场,险些与那个内鬼同归于尽。
等等,声音?
那时他在风雪里听到的是什么声音?
他还记得,与舒辞在海上相遇的那日,他在舰艇上时也隐约听见了有人念他的名字,模模糊糊的。
而那个声音,耳熟极了。
作者有话要说:
更晚了,给上章评论的宝发了红包,大家查收~
上章把老陆军衔写错了,应该是上将,已经改过来了,谢谢捉虫_(:з」∠)_
第35章
舒辞。
陆万青舌尖抵牙, 这个名字在心里悠悠念了一遍。
一道暖流仿佛从胸口滚过,暖意顺着血液四散蔓延,让陆万青有片刻恍惚。
在他曾走到过宿命的尽头, “舒辞”的归宿不是他陆万青。
他原以为他遇见了真爱,于是欣然答应离婚,可后来总是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他的周围,莫名其妙地围观了一些匪夷所思的场面, 就这样旁观了“前伴侣”血泪模糊的小半生。
午夜梦回,陆万青还会想起他怀孕被人推下水的那天。
即使只是彼此有寥寥数语交谈的前夫, 陆万青也做不到对普通生命消逝的冷漠旁观。然而无论是跑去救人,还是打电话求救, 他都做不到。
就像是神明对他降下了束缚的禁咒。
他用尽全力都没有挣脱掉身上的枷锁, 困囿原地,一步都迈不出去, 眼睁睁看着鲜活的生命、孕育着另一个生命的人沉入水底,直到应该出现的人——顾岚逐的到来。
这样的事情还有很多, 比起毁腺体, 损坏作为omega的全部根基, 落水都只能算最微不足道的一件。
但就这样, 他最终还是会走入那个人的怀抱。
他曾一度坚信着, 有的人就是拥有他人无法扭转的运,和任何人都无力改变的命。
在新的开始里, 也许他应该过好自己的一生, 不要生出无谓的怜悯和善意, 更不要在意别人的生死命运。
他还是失败了, 败给了自己该死的道德感。
回到最初的起点, 他还是忍不住把车开到了中央酒店附近。
然而与之前不同的是, 这次的舒辞,朝他奔来。
那双青色眼眸一扫颓丧唯诺的空洞,勾着魂魄地望进了陆万青心里。
从那天起,他便意识到,他是舒辞,却又不是“舒辞”。他似乎是一只长着翅膀的精灵,将命运之轮扇动地摇摇欲坠。
他有些意外又有些欣慰,或许这个舒辞能顺利摘去他身上的枷锁,摆脱他既定的命运。所以他忘记了教训,忘记了反思,又开始不遗余力地帮他。
独立,离婚,只要舒辞想,他都可以答应。
他应该去追寻自己的人生。
直到他意识到自己朦胧中幻听到的声音与舒辞那样相似,陆万青心中陡然生出了隐秘的欲念。
如果单纯看他触碰过的照片,或许只是某种玄之又玄的意外,那么加上能听见他的声音,事情是巧合的可能性就变得微乎其微。
——他和舒辞之间存在着尚未被验证的联结。
这种联结使他在这个瞬间无端陷入名为嫉妒和猜忌的深渊。
是否只有他如此?其他人……也会有感觉吗?
和他100%匹配的那个人,也尝过同样的滋味吗?
“陆上将?”研究员对上陆万青暗潮汹涌的眼眸,打了个寒噤,“我们研究计划有什么问题吗?”
陆万青视线落在被自己捏皱的实验计划书一角,顿时敛了心神。
“没有。”他淡淡地说,“你继续。”
“哦……好。”
研究员擦了擦额头的汗,带他们往里走:“上次异常压强带来机场大雨后,现场出现了一些具有腐蚀性的物质。而我们发现剥离腐蚀性物质后所留下的,是一种此前并不存在的新物质!”
研究员讲着讲着,脸逐渐涨得发红,眼睛里放着光。
他顿了顿,却发现两位领导似乎并没有理解他语言里的震惊。
无论是物理性质、化学成分,还是晶体特性、谱学特征分析,被剥离下来的都是独一无二、自然界前所未有的新矿物。
倘若这不是军方项目,那群研究员早就快乐地奔走相告,上报国际和国家学会,接受命名和分类一条龙,进而深入分析它的各方面价值。
一般矿床的经济价值研究是最重要的,其次便是地质研究。
然而出现在他们研究所的物质不仅成因不明,而且与危险息息相关。
在完全研究清楚之前,新物质是没有办法接受认证的。
研究员找了个口才好的同事讲完,好不容易让贺元帅和陆上将了解清楚了发现新物质的重要性,几人来到实验皿面前,紫中泛黄的矿物沉静地躺在那里。
“单看色泽,像不像蔓越莓和西柚的混合?我们内部暂时命名为紫柚石,之后给两位的报告也将沿用这个称呼。”
陆万青俯身,仔细看了一眼实验皿中泛着紫光的矿物,眉宇锁起。
他想到了舒辞那条山茶花项链。
“确定不是人造的?”贺廉问。
“确定。”研究员点头,“人造的一般痕迹很重,成分和连接缝隙也都和天然造物不同。我们很确定,紫柚石是一种自然物质。”
陆万青闻言,多看了那块形状有些张牙舞爪的紫柚石一眼。
紫柚石也好,不明生物也罢,完全没有在那趟轨迹已定的命运里出现过。
舒辞这双翅膀,究竟扇动了多少变故?
“我总觉得有一种背后发冷的瘆人感。”
离开研究所,贺廉沉下脸:“我之前以为是哪个国家人为制造的变异生物计划,可现在看来,又觉得不太像。”
陆万青没有做出任何判断。
自然而为如何,人为又如何?他被束缚在命运里的经历,从他眼里看是自然,可舒辞却说也许他身处在小说中,在人为创造的世界里。
他们自认为自然纯粹的一生有多少人为痕迹?他无从确认。
哲人才需要深究,而他要做的只有一件事。
“我建议从明天开始加强研究所的警戒。”陆万青说,“不管是谁做的,是什么原因,保护人的性命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贺廉无比赞同,或者说,这是他最欣赏陆万青的一点。
在他眼里从来没有ABO的差别,所有人都是他要守护的对象。
贺廉望着天空,幽幽叹了口气:“今年十一月之前议会就该确定最高执政官人选了,希望他们能选出个正常人,才好商量后续是否要和民众公开预警的事情。”
陆万青不愿掺和议政的风云,他没有搭腔。
沉默了半晌,他问贺廉:“之前您说让舒辞来基地拍宣传片,最快什么时候能开始?”
舒辞身上的疑点太多了。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翅膀,扇出了个天翻地覆,陆万青想尽快和他沟通一下。
“……”
陆万青这份急切落在贺廉眼里,简直像极了毛头小子娶了媳妇儿后巴不得天天和老婆腻在一起。
贺廉自顾自地走上车,摆摆手,赶他走。
“宣传岗的特邀工作证给他拿一张,随时来,行了吧?”-
“哇——你们的工作证,也太酷炫了吧!”
陆万青把工作证递给舒辞时,他正在楼梯间里兀自练习信息素拟态。
工作证的外壳是黑金色的,在灯光下看又显得五光十色,流光溢彩。拴在证上的黑色绑带里藏着金色的丝线,端庄而肃穆。
舒辞从书桌上抽了一叠厚厚的纸,递给陆万青:“正好,我写了十八种脚本和分镜,你帮我看看你们负责人喜欢哪一种?我给他们看之前再打磨打磨。”
“十八种?”陆万青接过厚重的纸张,“好像有点多吧。”
“……你在逗我?”舒辞可是深谙甲方爸爸的尿性,十八种可是他集合了人生经验,融合了各类千奇百怪的甲方审美做出的策划,“想当初我默默无闻的时候,给一个公司拍年会宣传片,改了七十多版方案,最后又用回了第一版。”
他们交换了对方的秘密后,舒辞也不屑于在陆万青面前掩饰自己的过往。
他不是原主,不是任何人,就是他自己。
陆万青靠着楼梯间略显压抑的矮门,粗略地扫了一眼舒辞的方案。
每个方案都有一段话简介,每一张纸上的分镜都是手绘的,分镜旁有详细的文字说明,虽然原始,但足以见得撰写人的用心和尽善尽美。
从岛上回来才多久,他怕不是一刻不停地在做这件事。
他的视线从手稿缓缓移向舒辞,恰好对上他雀跃的目光。每一个酒红的发丝都精神抖擞,青灰色的眼珠亮闪闪的,微张的唇流露出他的期待,而上扬的嘴角又暗示着他的得意和自信。
原来做他喜欢的事情时,他是这样的耀眼。
他把这叠饱含心血的纸张郑重地递还给他:“你不用管元帅喜欢什么,宣传片是给征兵对象看的,他们喜欢才重要。”
“哦。”舒辞接过,眨了眨眼,“我说的是负责人,没说元帅……不是,你们宣传片还要送到元帅审核啊?”
“明天十二上将和元帅会一起选出方案。”陆万青眼帘微搭,慢条斯理地说,“你整理一份电子版发给我。”
其实并不是,这种宣传片根本不需要他们审核。
明天的例会议程是他安排的,刚刚看到十八种方案的瞬间,他便想在茶歇期间加上这一项。
他想让更多的人看到,他的先生有多么优秀。
“明天?!”舒辞愣了一下,“那什么时候开拍?”
“尽快吧,你快开学了,不是准备把宣传片计入暑期实习的吗?”
“对哦,差点忘了。”舒辞抓了抓头发。
一把年纪了还要重温开学噩梦,真的离谱。
“明天我让人接你去基地,你可以提前看一下器材和场地,有什么需要提前准备的可以直接说。”
舒辞看了一下日程表:“啊,不过明天早晨我预约了要去服务中心办继承岛的后续手续。”
“你预计下时间,我让人去那边接你。”陆万青不慌不忙从舒辞手里把工作证抽出来,给他戴上,深邃的目光望着舒辞的脖颈。
“明天我开会,回基地会晚点,你一个人控制好信息素。”
说完,他转身准备离开。
十二上将的例会要准备的事情很多,他也只能叮嘱这么多。
“放心吧。”
舒辞看着陆万青的背影,熟练地操控着信息素,绕到他面前开了一朵花:“对了,我的宣传片里需要一些零碎的个人镜头,策划里写了,你们开会的时候顺便让领导从各个军种里挑几个长得出挑的。”
陆万青脚步一顿,放出信息素轻轻卷着他递来的花骨朵,时隔多日,两人信息素再次接触,敌意少了几分,却多了些难以言喻的蠢蠢欲动。
难得见他这么主动,提的要求却怪让人不舒服的。他要挑多少好看的alpha?
难道……选他不行吗?
半晌,他收回信息素,将所有思绪藏了起来。
继而点头道:“好。”
作者有话要说:
老陆,你可是辞导的男一号呀!
——
这段时间加班回家都有点晚,可能码完+修文就到12点之后更了_(:з」∠)_
还是日更,就是时间更不稳定了,大家不用等,第二天来看也行!
第36章
晚夏初秋, 暑气渐渐消散,凉爽的风卷着草木香气吹着舒辞的发梢。
今天是他第二回来政务服务大厅。
比起上一回更新身份证件时的提心吊胆,现在的心情明显更放松些。
顾岚逐的威胁依旧在, 但从彼时孤苦伶仃、和陆万青形同陌路,到现在坐拥整个岛,和便宜老公进展成互换秘密的关系,让舒辞觉得自己的努力并没有白费。
服务中心依旧人来人往, 舒辞拾级而上,看见大门前最显眼的位置架着几台摄像机, 脚步一顿,看这规模像是直播。
走近, 就看到了熟悉的人站在镜头前。
——是上次在沈提家采访的那位记者。
舒辞靠近时, 媒体们正好收工,赵记者放在麦克风, 对上舒辞的目光,熟络地冲他笑了一下。
“您好, 舒先生。”舒辞正要绕过现场走进大厅, 没想到赵记者先和同事打了招呼, 朝他走来, “又见面了。”
舒辞轻愣, 转瞬勾起公式化的笑容:“赵记者。”
记者目光中是毫不掩饰的探究,舒辞几乎一眼就瞧出他似乎有什么话想说。
堵在办事大楼的门口总归不是很好, 在保安出来前, 舒辞先绕到了偏门。他停下后, 语气温温和和:“才见第二面您就知道我的名字了, 该说——”
舒辞歪头瞥了一眼他证件上的所属媒体。
“不愧是朝夕社的吗?”
朝夕社的王牌赵勤风咧嘴轻笑:“过奖。因为之前有人希望我们社在纸媒和流媒体上发布关于您的寻人启事, 后来又被人撤回, 所以……”
舒辞挑眉。
沈缇早就从他本家兄长那里得到过消息,所以,这也是顾岚逐或是舒家的手笔?
他淡笑道:“被讨厌的人纠缠,家里那位知道后带我出去散心了。没和任何人说,可能给某些人造成了一些混乱。”
话是假的,但他相信陆万青肯定不在意这种无伤大雅的谎言。
顾岚逐虽然能压下舆论,但他请来陪演的整个剧组人多口杂,不免会传些离谱的话。倘若日后赵记者还要像采访崔尤家属一样,采访上将家属,他也算提前为陆万青立好了顾家人设。
赵记者脸上划过一丝诧异,而后长舒一口气。
“所幸您安然无恙就好!前段时间我们街采做选举民意调查,有不少人因为支持立场不同,在采访播出后被另一方支持者进行了过激的人身伤害,现在社里几乎都不让我们给民众做露脸的直播。”
舒辞听他这么说,想起他把顾岚逐一脚踢进医院那天,赵记者在他和舒璀下午茶小店附近街采,不免好奇道;“最近的民意有什么变化吗?”
原书剧情里从来没有提过议会选举的事,想来顾岚逐那位议员大伯的地位不曾撼动。
据沈缇说,自从顾岚逐被O踢进医院的事迹在豪门之间流传后,有个别对立的家族偷偷在社交媒体上放出一些添油加醋的料,不知道如今顾议员的支持率是否还能像书里一样胜券在握。
“变化可太大了。”赵记者苦笑,“民调的稿子格外难写,让大家看了不骂更难写。”
舒辞看着他的黑眼圈,没有笑。
两人交情不深,显然赵记者没有和他吐露苦水的意思,但他仍然从记者的话里听出了不少信息。
如果只是陈述数据,并不存在难不难的问题。
像这种民间媒体,背后都有一些家族或企业的支持。难写,说明民调的趋势和朝夕社的立场相悖。与其说不想被民众骂,倒不如说不想被他们的大老板骂。
舒辞若有所思,仿佛开辟了一条新思路,如果顾议员不再像书里那般掌握权力主导的地位,顾岚逐的能力是不是也会随之削弱?
他感激地看了一眼赵记者,感谢他带来的启发。
临走前,他意味深长地说:“再难也要陈述和表达,毕竟这是你们所拥有的力量。”
原书虐恋剧情里,舒辞还差点被顾岚逐的爱慕者用舆论杀死过一次。
“不知廉耻的未婚Omega”“挟子上位”“腺体被玩坏的残疾人”这些标签纷纷贴上,原本就产后抑郁的原主实在熬不住别人指指点点的眼神,将孩子送到顾岚逐那里,自己在夜里吞了药。
剧情总是恰到好处,让顾岚逐出现得及时,接受爱人反复折磨的同时,霸总的连坐式怒火波及了许多人。带头挑事的主谋被他以牙还牙,用舆论碾进了尘埃里。
也许这的确是合某些人口味的酸爽,舒辞只觉得反胃。
无论是顾岚逐的爱慕者,还是顾岚逐,他们分明都知道语言的刃有多么锋利,选择毫不留情刺向他人,充满了来自上位者的傲慢。
从始至终只有原主辜地承担了所有的恶意。
“您似乎心情不太好?”服务大厅的beta女士给他递了一杯温水,“您放心,我们的审核流程有速度和质量双重把控,您不会等太久,就是土地所有权的变更需要进国家系统登记,这一步的审核相对慢一点。”
和他更换身份证件不同,继承岛屿这种高度保密的流程在服务中心的顶楼,从进电梯起享受的就是VIP级别的待遇,他甚至能在平板上看到流程的每一项进度。
没想到,提供服务的工作人员连他心情状况都会兼顾。
这就是富豪拥有的待遇吗?
“谢谢。”舒辞接过水,但没有喝。
感谢赵骞,他现在已经彻底学会不在一个人在外的时候独自饮食饮水。
陆万青的消息来得及时,让他不至于尴尬地听工作人员尽心尽力地暖场。
陆万青:【预计什么时候结束?我派的人已经从基地出发了。】
舒辞:【半个小时。】
陆万青:【工作证带了吗?】
舒辞:【带啦。你不是在开会吗?怎么回消息回得这么快?】
陆万青:【茶歇。】
舒辞收到最后这条时,流程刚好走到生物信息验证,他便没有来得及回复,跟着工作人员去操作。
陆万青没有得到回复,指尖微微用力,捏着手机,眸光深沉。
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原先在基地有信号开发时限的时候,他也并没有像现在这样盼着他的消息。这还是头一回,陆万青自己被“已读未回”牵动了心神。
刚刚还在秒回的人突然不回复了,难道又出事了?
茶歇时间过半,陆万青已经将舒辞整理好的宣传片方案发给了十二上将。每一份方案都独具匠心,十八个创意拿出来,每一位上将都不禁感慨一句。
就连和陆万青不是很对付的一位,都看得有些出神。
那些称赞是属于舒辞的,他与有荣焉,所以下意识想要分享给他。
只是还没说出口,舒辞就没再回复了。
陆上将看向窗外的晴空万里,微微蹙眉。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某处好像缺了一块似的。
“手续正式结束,这份手册您可以看一下,里面提供的岛屿运营公司都是经过政府标准严格考核过的,如果您之后需要办第三方委托的话,推荐优先找这些拥有资质的企业。”
“谢谢。”舒辞心里已经决定选和陆万青一样的代理。
工作人员带着如沐春风的微笑,将手册双手递给舒辞,悄悄打量着他。
不像那些买了岛就极其高调的人,这位Omega先生全程平静淡漠,除了眼中偶尔露出的茫然,并没有半点奢靡的姿态。
他走的流程还是秘密继承,全程涉及个人隐私的环节包括签名,都在无人间里进行,一些繁琐的文书流程大多走自动系统,负责审核的也是几位和政府签了终身保密协议的特岗员工。
像他们这种接待岗,只知道他的预约号后标了五星重要,连他继承的是哪座岛屿都不知道。
工作人员带他进了电梯,将他送至楼下:“刚刚系统通知我,手续后还有接送服务,司机在停车场等您。”
舒辞抬眸,警惕地眯起眼睛,迈出电梯的步伐有些犹疑。
顾岚逐的手有没有可能伸到政务中心里?
他不知道接送服务和陆万青派来接他的人是不是同一批,走去停车场的步伐放慢了几分。
边走边给陆万青发消息:【服务中心说我有一个接送服务,是你安排的吗?】
工作人员将他带到一辆黑色的轿车前,司机下车拿出了自己的工作证件,与负责接待的这位女士核对信息。舒辞瞥了一眼,他们工作证上的纹样是相同的。
这显然不会是陆万青的人。
舒辞心下想着,收回目光的同时,忽然察觉到黑色轿车里似乎有一道视线落在他身上。
漆黑的车窗防窥膜看不出任何端倪,舒辞微微往后退了一小步。
这时,手机震动,陆万青竟直接拨了电话过来。
Alpha低沉的声线微哑,背景音似乎是散会的嘈杂:“我安排的人你看牌照就能认出来,那个接送服务和我无关,你注意安全。”
“好的老公。”舒辞攥紧了手机,换了一副模样入戏。他不知道这个接送服务究竟有没有异常,但至少要表现出有人撑腰的模样。
殊不知,陆万青在那边狠狠抖了一下。
就在他思索要如何找借口离开时,身后响起一道喇叭声。
回头,只见一袭军装的少年从越野车上跳下,嘴角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容,缓步走来。舒辞看见那车上的金色牌照,松了一口气。
没注意到少年走进,看向自己时,眼神里闪过的好奇和兴奋。
“远域七区舰长。”少年向舒辞伸出手,“您的工作证今天正式激活,我来接您上班。”
舒辞转身,对服务中心的工作人员浅浅笑了一下。
“麻烦您跑一趟了。”他对司机欠身,“我有人接了,先走了。”
工作人员猛地回过神:“好的好的,没问题。有其他问题您随时可以预约联系我们处理。”
她的目光随着两人远去,放在军装少年的身上。
原来和军方的人有关系,难怪要走保密流程。
舒辞走到越野车前,余光仍在黑色轿车上,或许是信息素能力的强化,他能清晰地感觉得到车里的视线始终跟随着他,没有离开过。
他想起和陆万青的通话还没有挂,坐上车后连忙说:“接我的人已经到了,那我先挂电话了?”
陆万青已经听到了他这边的声音,低低嗯了一声。
很快又道:“你把电话给他。”
舒辞愣了一下,转头。
只见少年刚系好安全带,拉下遮阳板,随手挂上墨镜,这举止和模样似乎有点熟悉。
他把手机递给的少年:“陆万青找你。”
说完,他不禁想起在沈缇家门口第一次和陆万青见面抢他墨镜的事。
这少年怕不是陆万青的迷弟?
“喂老大?嗯,我已经接上人了。”少年降下车窗,“看见了,是黑色轿车,车牌是青黑的没什么问题,不过——”
“有话直说。”
“不过司机我看着有点眼熟,不像公务人员,倒像是……哪位议员的人。”
舒辞竖着耳朵听,眉眼一凛。
议员的人找他,会是顾岚逐的大伯吗?
陆万青不知道又吩咐了什么,只听少年清脆地应着。
两人通话结束,少年启动车前清了清嗓子;“忘记自我介绍啦,我是陆上将的部下,远域七区舰长余星星。我开车可能没有开船稳,但是从来没有违章过,请您放心!”
舒辞皱了皱鼻子,忍住了按耳朵的冲动。
这余星星嗓门极大,一看就是喊惯了口号的,简直震耳欲聋。
诶,等等。
余星星?这名字不是原书里顾岚逐那位白月光的疯批忠犬吗?
在俗套无比又误会重重的替身梗里,顾岚逐有一位定位是“白月光”的竹马,前期剧情里所有人都当原主是白月光的替身。
余星星便是这位白月光的终极舔狗。
在顾岚逐对原主高调示爱,白月光失魂落魄时,就是这个余星星恋爱脑上头,坚信是原主抢走了属于白月光的顾岚逐,对原主进行了疯狂的报复。
舒辞:“……”
原来就是你小子。
他默默往车门那边缩了缩,搭下眼帘:“陆万青的人,我还是放心的。”
开车技术放心,为人还有待考察。
余星星看他冷淡的移开视线,茫然无措地眨了眨眼。
他是当时在龙棘岛海域里,除了陆万青外,最先从望远镜里观察到舒辞释放信息素和不明生物周旋的人。他对陆上将的伴侣充满了敬意和好奇。
他踩下油门,感到莫名伤心。
他余星星可是远域交际花,人见人爱,就连陆上将在远域时都对他有些许纵容。
为什么舒先生看上去,好像不是很喜欢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舒辞:谢邀,来自原著十级读者的PTSD
第37章
余星星果然还是个少年, 脸上的伤心肉眼可见。
原本情绪高涨,热情澎湃的车厢忽然降了温,连熠熠发光的睫毛都蔫蔫垂了下来。
舒辞托腮, 从后视镜里打量了一会儿,似有些于心不忍。
在下一个转弯的路口,他抿唇道:“你……”
余星星眼睛顿时睁大,坐正, 期待地屏息。
舒先生主动和他搭话了!
“你和陆万青很熟?”舒辞犹豫片刻,还是决定从与陆万青有关的话题切入。
原书里余星星是个军二代, 和顾岚逐的白月光家是世交,他们属于出身上流的孩子。在这个世界里, 应该是天然不屑于和陆万青这种出身平凡的人打交道的那一类才对。
“单、单方面很熟算不算?”余星星眼睛闪烁, 声音俏皮,“他在队里还蛮有距离感的, 除了崔少将,我觉得就没有几个人敢说自己和陆上将很熟。”
舒辞应和着点头:“以你们的相处时间, 还是他和我的距离感比较重。”
他俩甚至还有物理意义上的安全距离要保持。
余星星撇嘴, 满脸不信:“您故意逗我吧?那天的行动, 巡航系统刚一定位到你的身影, 陆上将直接开着他的个人舰艇冲过去了, 我整个人就是在望远镜头里吃狗粮。”
舒辞:“……”
原来背后还有这故事。
龙棘岛秘密行动不能多说,余星星极力克制了从舒辞这里探知陆上将在营地消失数日, 甚至没有和他们一起返程的原因, 知情人崔少将只会高深莫测地笑笑。
舒辞从他的言辞中也察觉了这一点, 悄悄松了一口气。
幸好他在龙棘岛度过情热期这事没有传出来, 不然他在基地拍个宣传片, 走哪儿都感觉会是社死现场。
“说真的, 我几乎从来没见过陆上将失态的样子。”
余星星谈起陆万青时,眼底全是崇拜:“我小的时候,我爸调任到远域七区,陆上将那会儿还只是我爸勤务组的小哥哥,勤务组每个新人都会出错,只有他少年老成,从来没有失误过。”
舒辞调了调座椅靠背,兴致勃勃地换了个姿势。
如果不看原书里余星星做的那些报复性的事情,这个小家伙讲话风格还蛮对他胃口。他愿意和他聊陆万青,那就更不困了。
“十年前远域还比较混乱,有些地方是不好管理的休战地带,权责关系没有近畿区那么泾渭分明,还有好多那种自带私人武器库的地头蛇。勤务组嘛,其实有点类似于各个将领的私人秘书组,既要和远域各个权力中心协调沟通,又要和上级形影不离,及时沟通情况,稍微有点措辞不当,都有可能引发一些争端,还有人可能会把自己人塞到勤务组来。”
“我爸当时处理过的勤务组成员……”余星星掰着手指数了数,“大概就有七八个。但陆上将是唯一一个从进组到晋升都没有犯过任何错的人。”
勤务组杂事多不说,他们还得从百忙之中抽出时间自己训练,一旦集体考核不过关,就得离开勤务组。陆万青从始至终都是考核第一名。
那个时候余星星因为父亲的关系,还能脆声喊他陆哥哥。他在父亲门前站得笔直,神情淡淡的,但会认真和他对视,偶尔能从口袋里摸出几块零食给他。
“他还真是有点东西。”舒辞喃喃道。
聊下来,他大概能够确定陆万青在远域的勤务组大概是十年前左右的事情,十七八岁的陆万青在远域如此耀眼,他还有时间入学医学专业,做易行水优秀的大师兄?
这种时间管理法已经是非人境界的了吧?
“那是!”余星星不清楚他的指代,但对舒辞这句话无比认同,“他在勤务组还立过一等功,孤身一人抓了几个内鬼,我爸和几位叔叔惜才,就把他调离勤务组,还升了军衔。”
内鬼事件,可以说是余星星在远域那段遥远时光里最深的记忆。
当时有一个内鬼潜入了他家,想找父亲保存在家里的军事资料。没想到恰好碰上了他那天翘课逃学,在家偷偷打游戏。
余星星中途到厨房喝水,和翻箱倒柜的内鬼狭路相逢。
毛都没长齐的小不点哪里是大人的对手?
他还没放出信息素吓唬人,瞬间就被对方挟持,一边是信息素压制,一边是紧扣在他脖颈上的手,令他呼吸不能。他拼命地蹬腿,挣扎,只能换来更痛苦的禁锢。
后来的余星星才知道,他差点就成了对方和父亲谈判的人质。
可就在这个时候,陆万青敲了门。
——学校联系家长说小孩逃课,忙到死的余上将只好打发勤务组的人来。
陆万青在门外就察觉到屋内的异常,他敲了门,人却是从卧室翻窗进来的,
声东击西,犹如神明从天而降,呼吸间便死死压制住了那人。
余星星差点以为自己要死了,他呆愣地站在原地,直到陆万青把他从一片狼藉中抱出来。没有指责他逃课,也没有流露出任何表情,只是大掌揉了揉他的脑袋,低声说:“没事了。”
他怔了怔,后怕的情绪汹涌地席卷。
于是抱着陆万青的大腿狠狠哭了出来。
换了父亲肯定会说,“堂堂Alpha有什么好哭的!”,陆万青却安静地等他哭完,将他送去父亲身边。
后来听说,陆万青又在冰天雪地里追到了其他行迹败露的内鬼。
再后来陆万青离开勤务组,父亲再次调任,举家又回了A市,他再也没有见过他。
“我是我们那一届征兵里面,唯一主动选择去远域的人。”余星星咧嘴笑道,“陆上将是我偶像,我想追随他。”
车内仿佛还回荡着他澎湃的声音,基地大门已经近在咫尺。
舒辞猛然意识到,他像听故事会一样,津津有味地听余星星讲了一路,完全没有记住基地的具体方位和路线,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
“舒哥哥!”余星星推心置腹地分享完心里话,连带着对他的称呼都变了,“陆上将居然在等你诶!”
舒辞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基地入口的榕树下站着一身墨蓝军装的男人。
阳光从叶隙中落下,斑驳的光点缀在他笔挺的制服上。
又是如画一般构图和色彩。
舒辞心脏跳了跳,悄悄拿出手机,贴着车窗拍了一张。
回过头,就看见停稳车的余星星笑眼看他。
“我懂,我们上将就是行走的荷尔蒙!”余星星不住咋舌,“哎,当时他抱着昏迷的你走进船舱那个画面才应该拍下来的,什么神仙眷侣啊!”
舒辞沉默。
看不出来,陆万青这个小迷弟,不仅话多,还是个爱嗑cp的。
他跳下车,朝陆万青走去。
陆万青抬手朝余星星挥了挥,只见少年立刻垂下嘴角,闷闷不乐地上车,一脚油门开进基地。
“欺负小朋友?”舒辞抱臂看着金色车牌消失在视野,微微挑眉,“他在路上和我说了很多你的事情,还说从入伍就决定要追随你,你就直接把人赶走啦?”
“不能这么说。”陆万青自然地从舒辞身上拿下他的背包,帮他背着,抬步往基地里面走,“他要是看见咱们见面后没有拥抱接吻,没有手牵手往里走,话肯定更多。”
“……”舒辞扯了扯嘴角。
他一边认为陆万青的判断很有可能是对的,一边又觉得陆万青这语气简直像吐槽儿子。
两人并肩走进基地,中间隔着一拳的距离。
谁都没有再开口说些什么,只有脚踩在地面时整齐划一的声音。
走了很长一段路,舒辞缓缓开口,他的声音很低:“你活过的、无法改变的那次,知道我在那天会出现在中央酒店,知道我会离婚和顾岚逐在一起,那你知不知道余星星会做什么?”
陆万青脚步顿住,侧目:“知道。”
“说说?看看我们知道的一不一样。”
“他会抢走……那个人辛苦定制的衣服,送给柏家的小少爷;会当众羞辱那位,让所有人知道他是柏小少爷的替身。”
陆万青不想称呼那个没有灵魂自甘堕落的人为“舒辞”,只说“那个人”。
他真正认可的舒辞,在他面前。
舒辞眸光闪了闪。没错,陆万青所经历过的,和他看过的剧情差不离。
柏小少爷就是顾岚逐的白月光竹马,余星星狂舔的对象。
“那你,当时救下他的时候是什么心情?”舒辞声音轻轻的,好像说出口就要消失在风里。
陆万青诧异地抬眸。
他没想到余星星连远域的事情都和舒辞说了。
“舒辞。”陆万青清晰地咬着他的名字,“从我进勤务组跟着余上那天起,就知道他可能会变成什么样的人,可能也会走上无法摆脱的命运轨迹,可能会成为一个伤害他人的人。”
舒辞停下脚步,迎上陆万青的目光:“然后呢?”
他认出余星星是谁时,眼神下意识避开了他。
但当他看到余星星失落受伤的模样后,整个人迟疑了。后来一路驱车的交流,更是让舒辞开始感到迷茫,该不该那原书剧情去评判一个人?
“书中角色”和“活生生的人”之间的界限愈发模糊,他不再能像之前那样保持冷静的旁观姿态。
眼下这个节点,少年什么都还没有做。
还没有犯下错的余星星,应该被自己用原书里的所作所为去定义吗?
“没有然后。”陆万青说,“救他,便是毫不犹豫地救了。比起他日后会不会伤害谁,我更在意我是否能救下每一个在我眼前遇到生命危险的人。”
哪怕他日后依旧走上了伤害他人的轨迹,他也不会因为自己救他的举动而后悔。
“这是我的原则,我只求不愧对自己的良心,不愧对金色后盾的使命。”
Alpha的眉眼坚定,语气沉着有力,每一个字掷地有声地落在舒辞心里。风吹起他肩上的流苏,肩章上折射了日光,泛起淡淡的金色。
舒辞眼里恍惚了一下,在身侧攥住了手。
在这个瞬间,他终于为十八个宣传片方案找到了价值立足点,他脑海中模糊的主角也在这一刻终于有了血肉,有了具象的人形。
而他来到这个虚构世界后始终漂浮不安的心,也终于有了一个落点。
作者有话要说:
余星星:唠嗑吃瓜嗑官配
是双向奔赴(破音!超大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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营养液破千了,准备明天白天或者下午浅浅加个更。虽然但是,我感觉评论在变少,是我的错觉吗_(:з」∠)_我的评论去哪儿了QUQ
第38章
落日西沉, 黑色轿车从中央街区驶出,没入车流。
秘书望着渐黑的天色,回头看向后座的金发男人:“先生, 您之后准备回办公室还是回家?”
先生一向严格遵循日程表,很少有临时安排,今天却破天荒地离开办公室,到服务中心楼下虚度了大半天时光。
秘书原以为他是要私下见什么重要的人, 谁知那位Omega连车都不肯上,在他离开后, 先生又独自在车里接了几个电话,处理了一会儿文件, 才让他上来开车。
男人正在低头看文件, 闻言看了一眼表。他摘了眼镜,拇指随意揉按太阳穴, 而后闭眼往后一靠。
半晌,吩咐道:“回家, 请沈缇过来。”
……
沈缇正在家里做烘焙, 电视放着财经频道, 主持人字正腔圆的播报声中, 他出神地看烤箱里昏黄的加热光。
他百无聊赖地拍了烤箱里诱人的饼干照片发给舒辞, 半天没有收到回复,才想起他被邀请去基地拍宣传片的事情。基地的通讯受到严格管理, 舒辞作为特邀工作更要遵守。
沈缇放下手机, 转身去拿隔热手套, 余光瞥见新闻上滚动的字幕, 垂下眼眸。
心下升起一丝怅然。
曾经他以为, 比起那些生养孩子操持家务的已婚O, 自己已经足够幸福。
和联姻丈夫的感情不算差,每天清闲在家里当名门太太,和军政要员的夫人们和下午茶,偶尔回本家帮忙处理一些弟弟妹妹和小辈惹得琐事。
现在却觉得,这样的生活无聊透顶。
明明他们这才是所有家庭的普遍情况,已婚O回归家庭是天经地义,他却开始向往舒辞。
羡慕他在乱七八糟的生活里对自己热爱之事的执著,也羡慕他有陆万青的支持,无论做什么都那么恣意,完全不在乎世俗的眼光。
他好歹也是商业管理专业留过学的人,也曾有过自己的抱负——尽管那些抱负早就再自己接受联姻后被他一点点埋葬,然而崔尤却从来没有问过自己,有没有什么想要做的事情。
手机铃声响起,沈缇一惊,慌乱地接起。
是本家哥哥的秘书来电,让他回去一趟。
“现在吗?”他微愣,抬手示意阿姨帮他把烤箱里的小饼干拿出来,边摘围裙边往楼上走,“家里又出什么事情了吗?需要我准备什么?”
秘书的声音慢条斯理:“您看着准备吧,先生今天有些疲劳。”
“哦,好的。”沈缇压下心底的茫然,应道。
像这样没有目的邀请他去本家,还是头一回。
沈缇翻出盒子和打包的丝带,把刚刚烤出来的小饼干装进去,系上漂亮的蝴蝶结,装进他自己定制的手提袋里,回了沈家老宅。
穿过古朴清幽的庭院和玄关,沈缇走进正厅,看见沙发上男人一改往日作为当家人一丝不苟的正经模样,整个人陷在沙发里,端着酒杯眉眼微醺,着实吓了一跳。
“沈……哥哥。”沈缇探头,小心环顾了四周。本家的人都不在,连清扫阿姨的身影都没有见到。
“来了?”男人下颌轻点,金色的发丝微微晃动,“坐。”
沈缇哪里见过沈凛这般轻松的模样,愣了一下,快步走到沙发前,绕过茶几把手提袋放下:“这是我今天刚烤的饼干,给您和堂弟堂妹们都带了一份。”
沈凛淡淡扫了一眼,颔首:“你已经过继到我父母名下了,是嫡系少爷,不用一直这么拘谨。”
沈缇端正地坐着,摇头:“哥哥将我过继过来,是为了弥补遗憾,我却不能不知好歹。”
上一任家主是沈凛的父亲,因为政敌陷害,沈家的父母双双入狱,原本快要出生的孩子眼睁睁在狱里没了。两人悲痛欲绝,身体每况愈下,还没有出狱就相继病逝。
当时少年沈凛顶着旁支众多Alpha长辈觊觎的目光,接任家主,不仅用绝对的强势严格治家,而且以最年轻的姿态在政坛里杀出了血路,走上议员之位。而在沈缇看来,这么多年沈凛做过最温情的事情,就是把他从旁系过继到了本家的名下,成了他名义上的亲弟弟。
“随你。”沈凛嘴角轻扯,“你最近替你那位朋友忙前忙后,进展怎么样?”
沈缇微愣,难道他百忙中叫自己过来,是为了问舒辞的事情?
“他现在看上去挺好的。”沈缇想了想,“啊,舒家侵吞他父亲的遗产还没有还回来,因为他这段时间不在A市耽搁了,不过我最近看他好像也不是很急的样子?”
不知道是不是沈缇的错觉,他说完这句话,看见沈凛似乎笑了一下。
“钱都是小事,主要是顾岚逐骚扰他这件事情比较难解决。”
一说起舒辞的事情,沈缇就操心得不得了。
他越说越激动,方才的拘谨都消失了:“您也知道顾氏淫威已久,那些律师一听说要告顾岚逐和顾氏,都偃旗息鼓,最多只愿意打和舒家的官司。”
沈家父母在官场时就和顾家大伯不是一个阵营,就连被陷害入狱那件事,沈家人都怀疑有顾氏的手笔,这么多年顾议员屹立不倒,足以见得他们的实力和势力。
“靠他个人,很难。”沈凛抿了一口红酒。
沈凛惜字如金,每一句话都不白说,沈缇察觉到了一点点端倪。
如果靠个人很难,那就意味着要靠更大的力量。
顾岚逐对沈凛或许不构成任何威胁,但听上去,他似乎有想借顾岚逐撬动整个顾氏的野心。
他眼睛亮起来,微微倾身,小心地问:“所以,您和顾议员?”
沈凛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这位弟弟比他智囊团的几位都要敏锐,他不仅处理起本家小辈惹得祸得心应手,而且对风向把握格外准确,连他未尽之语都能瞬间听出七转八弯后的意图。让这孩子当家庭主O,实在是太屈才了。
“议会选举快开始了。”沈凛将杯中最后一层酒饮尽,“议会首席执政官,只有一个。”
……
基地食堂的大屏幕上,正直播着各大家族的拉票演讲,舒辞听得津津有味,收回目光却发现几乎没有几个人在听。
余星星对上他疑惑不解的目光,听完问题,不禁笑了起来。
“拉选票阶段嘛,可以花言巧语地画饼,上任后不履行承诺的事情见得太多啦。而且我们现役是无法参与投票的,听了也没有用。”
舒辞了然地点头。
立场是很隐私的事情,普通民众都能因为街头采访互相争执,他们这种有能力的人若是在这种纪律严肃的地方因为支持的阵营不同而有纷争,很容易一发不可收拾。
倒不如说没有立场最好,反正最终他们都要接受胜出者的直接领导。
“这些老头每年都说这些话,耳朵都听出茧了。”余星星轻松吐槽,“吃饭吃饭,我听说陆上将专门给食堂吩咐了菜色,估计都是你爱吃的。”
舒辞嘴角抽了抽:“……哦。”
真会脑补,陆万青才不知道他爱吃什么呢。
正说着,屏幕的画面切到下一位竞选人,舒辞瞥了一眼停下筷子。
在一群糟老头子里,这位身穿浅色西装的金发男人格外独特。金边眼镜柔和了他略显锋利和威严的眼型轮廓,嘴角的浅淡笑意容易拉近与人的距离。
还有现场转播里传来无法忽视的尖叫声。
“是沈议员啊。”余星星乐道,“他是这届选举的明星候选人,今年的居民隐私保护政策就是他主持推行的,得罪了几个大家族,但收获了大批民众的好感度,而且他是这么多年难得一位旗帜鲜明支持提高BO社会地位的人,我敢打赌,那些尖叫声里有一大半都是Omega。”
舒辞怔怔点头。
穿书后就一直关注自己和顾岚逐那点破事,新闻也只刷文字版,沈缇那位本家哥哥一直都活在两人对话里,这还是舒辞第一次对上号。他目光闪动,落在字幕“沈凛”二字上。
“沈凛是他的名字?”舒辞蹙眉。
“是的。”余星星有些震惊地看他。
为什么舒先生的表情像是头一回听说沈议员的名字啊?
舒辞放下筷子,神色复杂地看了余星星一眼,而后闭上眼,两手抵着太阳穴。
沈凛,这个名字他可太熟了。
原书五千章,每个阶段都有一个令顾岚逐吃醋的男二。
沈凛是其中最执着深情的那个。
原主在某次逃亡中与他结识,心生怜悯,对原主用情至深,一直陪在他身边。评论区无数沈凛迷妹为他尖叫,然而温柔男二还是没有赢得了强取豪夺的法制咖。
原书里都没有提过沈凛和沈缇的关系,只说他自幼失去父母,独自长大。没有从政,更没有走到这么耀眼的位置,是以从来没有机会能和顾氏相抗衡。
无语,和剧情有关的人和事都这么脱轨了,怎么就顾岚逐还不死心呢?
“上将!”余星星觑了一眼神色有些不对劲的舒辞,看着刚打好饭的陆万青和崔尤姗姗来迟,伸胳膊挥了挥手。
舒辞还在混乱的记忆里搜索和沈凛有关的剧情,没有意识到对面有人坐下。
“他怎么了?”陆万青看向余星星。
余星星对着大屏幕努嘴;“看到沈议员后就这样了。”
陆万青没有看向大屏幕,低垂着目光落在舒辞身上,不自觉地眯起眼睛,用力捏紧了餐盘。
作者有话要说:
下午家里来人了,加更晚了点!
下章晚上见!
第39章
陆万青当然知道, 有多少人会喜欢那个人。他还知道,那些示好过的人毫无例外都会被顾岚逐整得很惨。他和他们的区别在于,他们可以走进那对命中注定的故事里, 而他是被一道无形的线划在故事外的旁观者。
那个人一生都不会看向其他人,他空洞的眼睛和跌宕的人生里,只有顾岚逐一个人。
而舒辞却不是。
他闪动着蝴蝶翅膀,无视了那道无形的线, 在那个夜晚,中央酒店楼下朝他跑来。既然如此, 他也能跑向别人,跑向他想去的远方, 为他愿意的人驻足。
陆万青看着舒辞出神的模样, 扫了一眼他的餐盘,低下头, 一言不发地吃饭。
之前问他,他说只要不是盒饭什么都吃, 但人在选择面前总是会有偏好。所以陆万青特意去找了食堂负责人, 定了两周的菜谱, 准备变着花样让他们做。这样, 只要看他让师傅盛了哪些菜, 大概就能知道他爱吃什么。
现在,他忽然觉得自己这事做得有些荒唐。
知道他爱吃什么, 又能怎么样呢?他和他同桌吃饭的机会能有多少?
他的目光那样澄澈坚定, 他总归要去打破命运的枷锁, 去追求他的自由生活。
总归, 会有和他离婚的那一天。
想到这里, 陆万青食之无味, 潦草大口地无声吞咽了所有的饭菜。
陆上将总是能将情绪藏得很好,有事没事都是古井无波的样子。崔尤和余星星两个大老爷们没有那么细腻的心思,完全看不出他情绪的异常。他们俩正在聊最近新型舰艇试下水的事情,自认为配合默契,给这对夫夫留出了足够的私人空间。
陆万青吃完,端起碗喝着蔬菜汤,余光落在桌下。
舒辞双腿并拢直直伸到他面前,他大马金刀的坐姿正好将他修长笔直的腿收拢。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白色运动鞋的鞋带随着脚尖的节奏晃动,裤腿偶尔蹭上去,露出漂亮脚腕。
陆上将的视力极好,那片突出的踝关节以及白皙的皮肤落在眼里,让他顿时心脏收紧。
他竟然对1%匹配度的对象生出了前所未有强烈的念头。
想要握住他的脚踝,想要……拉着他的双腿靠近自己。
和舒辞结婚这件事仿佛变成了一颗偷来的糖,悄悄含在嘴里,紧张品尝着一丝似有若无的甜,生怕下一秒就有人让他吐出来,或是不知道哪天就融化得悄无声息。
陆万青借着喝汤的姿势,贪婪地多看了两眼。
舒辞把沈凛有关的剧情过了一遍,那就是一个传统温柔男配,掏心掏肺不计回报地对他好,直到意识到自己的存在会带给舒辞和顾岚逐困扰,才慢慢淡出视野,选择默默守护。
这样一个人,怎么说也很难让人和电视里那个能爬到竞选最高位的议员画上等号。
舒辞转头看了余星星一眼,决定接受陆万青的那套理论,不再纠结既定的剧情。他只希望这位沈议员这回不要再痴情地喜欢他了。
开玩笑,顾家大少爷和国家议员一起争他,这种修罗场对他来说无异于坐牢。
舒辞这样想着,抬眸看向对面。陆万青吃饭时喉结上下滚动,他的心脏也随之起伏。
他现在倒是有点希望,陆万青能一直当着便宜老公就好了。有合法伴侣他就不用那么操心乱七八糟的人和事,但他又不想用婚姻束缚着陆万青。
他的心情从没有变过。就像他和沈缇说的那样,他希望陆万青能拥有更温暖更疼爱的怀抱。
不像他,他只会让他疼。
崔尤后知后觉地发现了不对劲。
以往他和老婆吃饭的时候,他老婆那张嘴几乎就没闲过,两人边吃边聊,恨不得把没有在一起的时候发生的所有事情都说一遍。
陆万青和舒辞倒好,各吃各的,别说交流了,连招呼都没有打过!
难道两人吵架了?以他们上将的性格,绝对不是会主动哄老婆的人。
他清了清嗓子,决定为上司的家庭和谐做做贡献,打破了餐桌上的宁静:“舒导,听说你今天去开会定方案啦?结果如何?”
舒辞久违地听见有人喊他“舒导”,整个人精神了不少。
他眼睛里带了光,满意地看向闺蜜的老公:“综合了几种方案里面的亮点,改成了一个内容更连贯的更有故事性的方案,宣传组的人整理给元帅,已经敲定了。”
余星星插嘴:“大概什么时候开始拍?”
舒辞想了想:“基地内容大概需要三到五天吧。我效率还蛮高的,如果你们配合地好,我估计在我开学前就能拍完。各地风景的空镜和不同驻地兵种的特殊内容,就由宣传组的人去拍,我负责后期和剪辑。”
余星星吃惊;“你还没毕业呢!那你和我差不多大嘛。”
舒辞:“……”
老子当导演都快二十年了,谁和你一样大啊臭小子。恐怕在座的只有陆万青这个重活了一次的人,心理年龄能凌驾在他之上。
殊不知在崔尤眼里,他和陆万青简直可以说是老夫少妻的典型。
崔尤瞥了一眼陆万青。
心想,这年龄差比他和沈缇还大,怎么陆万青也不知道照顾人的?
但他不忘使命,使劲替陆万青说好话:“好多O结婚后家里就不让他们上学了,我们陆上将就是不一般。”
“那阿缇呢?”舒辞歪头,反问崔尤,“他辍学了吗?”
沈缇总是一副气定神闲的名门淑O模样,但舒辞隐约觉得他并不是很开心。他能感受到他的联姻对象的满意,但他最近闲来无事找自己时,眼中似有若无的艳羡,让舒辞无法忽视。
“没有呀。”崔尤有些懵,明明他在给他俩开解,找话题,怎么话头突然对在他身上了?
“我们订婚前约定过,等他毕业后再结婚。”
说是约定,但舒辞明白,这不过是附加在他们两个家族联姻中微不足道的条件而已。
“嗯,然后他结婚后唯一的角色就是,做你的伴侣。”舒辞幽幽说,“这和结婚后不能去上学也没什么区别。”
崔尤一噎,定定地盯着舒辞。
O该不该和A同样深入地参与社会生活,这是最近各大家族竞选时争论最凶的话题。他们有纪律,不能讨论,不能在基地发表自己的见解,只能默默听下舒辞尖锐带刺的嘲讽。
其实即使不讨论,他们也都心知肚明。大多数Alpha眼里,他们只需要在家好好孕育后代,相夫教子,由AB来为他们创造更好的生活环境,保护他们不受伤害就好。
即使有些家族提出的政策偏向Omega,他们都默认这是性别策略,只是想拉更多的选票而已。
舒辞是第一个,将这个话题从O缩小,限定在沈缇身上,对他提出疑问的人。
沈缇到现在都没有怀孕,他一个人在家根本没有相夫教子的任务,那么他每天都在做什么呢?
崔尤蓦然发现,他对沈缇的了解好像仅限于他的身体。
他最熟悉的就是那些会让他们彼此欢愉和快乐的点,除此以外再也没有更多了。聊天从来都是沈缇温柔地主导,除了那些他们互相了解的事情,话题主要都在他身上。
他以为的推心置腹,只是他对沈缇单方面的。
他只知道自己已读不回的时候会让他生气,不开心,却从来不知道他不开心的时候会做些什么。
“抱歉。”崔尤起身,压下眼中的迷茫和慌乱,对陆万青欠身,“我还有点事,先回了,你们慢慢吃。”
余星星察觉到气氛不太对,挠了挠头:“那我也?”
陆万青巴不得他赶快走,一撩眼皮,余星星瞬间领悟,端着餐盘追上崔尤的脚步。临走前,还不忘把自己拿多了的水果递给舒辞,贿赂道:“要是有单人镜头,考虑考虑我啊!”
舒辞看着崔尤堪称失魂落魄的背影,收回诧异的目光。
崔尤比他想象的那种盲目骄傲的Alpha好多了。他最近在社交平台上发的照片和内容越多,杠精也越多,崔尤至少还会思考他的话,还会说抱歉!
不管他是不是看在陆万青的面子上,还是看在纪律上,能忍下情绪不争执,在舒辞这里都已经给了高分。他替沈缇放下了心。
这样的伴侣好好沟通是可以做出改变和让步的。
他边想边把余星星留下的橘子剥了皮,分给陆万青一半,抬眼瞧见他欲言又止的模样。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的话有点过分?”他知道,以他的思路,很容易让Alpha气得跳脚。
“没有,说得挺好。”
陆万青盯着那一半橘子,慢慢放进嘴里,直达咀嚼完,他舌尖还留恋地抵着那点酸甜的汁液。
“只不过,尖锐的表达可能会让其他人的矛头对准你。虽然崔尤不是那样的人,但其他人未必有那样的修养。”
他顿了顿,“我担心你会无故承受不必要的伤害。”
“你是不是因为年纪——呃,经历的事情比较多,所以习惯对别人呈现出一种关心和保护的姿态?”舒辞咬着橘子,双脚晃动,“那天哭得太厉害,以至于我都没有和你解释。我以前很少得到那种毫不计较的关心,所以我在我的观念里,关心和体贴不是平白就可以得到的。”
陆万青皱起眉。
“人总是要为他们得到的东西付出代价,我收到了关心,就必然要回馈其他的什么。但我从你身上看不到什么我能给你的东西,尤其是我们之间的匹配度,可能更显得我没有什么价值。”
终于说出来了。
舒辞放松了一点。
“所以,我对你这种关心会有些不知所措。”
原来是这样,陆万青眼中添了几分心疼。
他很能理解舒辞的心情,就像当初老师选了他这个被人踩在泥泞里的野孩子,要教他信息素怎么用一样,他也警惕地怀疑了好久。
她是不是要利用我为她做什么坏事?
她对我这么好,是不是需要我如何?
直到她无声无息的离开,陆万青才意识到,老师真的什么都没想从他身上获得。
可他不是那种烂好人,他对这世间无法自己主宰命运的人具有怜悯心,并不意味着他会如此关心和在意每一个人。
他从来就没有想过要从舒辞身上得到什么回报。
心里担心了,嘴上就说出来了。
“你怎么会没有价值呢?”陆万青站起身,第一次居高临下地和舒辞讲话,“我刚好有一件你能做到的事情。”
他想让他慢慢适应,他的关切。
果然,舒辞神情放松了下来:“说吧,必须是合法的。”
陆万青俯身,在他耳侧说;“宣传片男主角,选我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陆:主动要求上位!
第40章
陆万青俯身靠近舒辞的耳朵。
两人脸颊离得很近, 吞吐的呼吸交错,若按照以往的经验,这种距离下会天然生出几分排斥感。
然而现在, 那点排斥感在空间的挤压中消散,谁都没有在这个距离下感受到任何不适。
舒辞微微仰头,对着陆万青那双湛蓝的眼眸。
他好像能从这片深海里看见翻涌的浪潮,看见层层波澜, 波澜的尽头映着他自己的容颜。
他竟然真的想做他的男主角?
舒辞自诩经历过大风大浪,见识过演员们求加戏、求上位、求潜规则时五花八门的创意, 头一回被陆万青这种没有借口、不加修饰的直白击中了灵魂。
“看上去,这个请求似乎有点难度?”陆万青没有放过舒辞的每一分表情, 他望着舒辞震惊的脸庞, 挑眉问道。
“没有难度。”舒辞摇摇头,难以置信地上下打量着他。
这的确是他能帮忙做到的, 但他担心会不会对陆万青来说有些不合适?
他早就想让陆万青出镜,做整个宣传片最核心的那个人物线索。
商定方案时, 贺元帅并没有否决他想用陆万青的决定, 只说要看他自己的意愿。紧接着和宣传组的人开会, 被他们连声否定。
陆万青毕竟是上将, 这种级别的人对于整个军队来说已经是一种神圣的符号,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可以代表金色后盾, 但不能轻易被大众消费。
被否定的最重要的一点, 因为没有人敢亲自去问陆万青能不能参演。
“对你来说那是亲亲老公, 但对我们来说那可是……魔鬼。”宣传组的人回想起陆万青从远域召回到中央基地时, 整个人的训练和作息, 浑身一抖, 婉拒了舒辞的提议。
他本来没有抱什么希望,没想到陆万青竟然主动提起这一茬。
思及此,舒辞轻笑:“我当然没问题,你本来就是我的首选。”
“但是他们说你的日程很满,不太好腾时间。我不想因为这些事情打扰你,宣传和纪录片而已,没有你的正事优先级高。”
陆万青脑子嗡了一声。
舒辞后面还说了什么他都没听进去,那句“你本来就是我的首选”落进耳朵的时候,心里好像接连炸开了几簇烟花。
他靠在舒辞耳边,垂眸就能看见他漂亮后颈上的软肉。
瞳孔一震。
他意识到自己还没有产生排斥反应,舒辞也没有露出难受的表情。突如其来的认知让陆万青血脉贲张,他们之间的安全距离什么时候缩小了?
陆万青强压下如擂鼓般跳动的心脏,哑声道:“我等会调整工作安排,争取留出一整天给你,够不够?”
“够,绝对够。速度快的话半天就够了。”舒辞喜出望外,恨不得给他一个巨大的拥抱,“如果你确定能参演的话,我回去再调整一下细节!”
舒辞满心满眼的工作,没有发现他们之间越来越近的距离。
他满脑子都在想着怎样回应宣传组的顾虑。
他可以不让陆万青正脸出镜,但这样一来,很多细节逻辑就需要修改,还有镜头之间的转场安排,都得重新构思。
灵感是在电光火石之间摩擦出来的。
看着陆万青那张脸,思路和创意如同雨后春笋往外冒。
于是陆万青就看着舒辞兴奋地端起餐盘,一路小跑到清洁区,头也不回地往宿舍跑。
他嘴角不禁漾开一点笑意。
偷来的糖,至少现在他能含在嘴里就够了。
……
“我今天在食堂看见陆上将笑了,你敢信?我一看,果然,他老婆在前面蹦蹦跳跳。”宣传组的人在办公室闲聊,“难得见到他那么温和的表情。”
“小舒还有蹦蹦跳跳一面?”有人不信,“如果他不说这是他的大学实习工作,我都觉得他是哪个大影视公司出来、年资特别高的那种大导演呢!感觉他比我当年的教授还厉害。”
他们起先并没有把他放在心上,心想一个Omega就算再怎么让上面另眼相看,也应该厉害不到哪里去。如果没有他老公的地位,没有元帅的支持,这么重要的一份工作哪里轮得到一个没毕业的毛孩子?
开始共事的第一天,便被舒辞的气场震得说不出来话。
每一处他们想到想不到的细节,都会被他拆解到极致,无论是设备选择、场景布局,还是特效与后期剪辑,他都说得头头是道。面对他们的提问和质疑,舒辞也能对答如流。那种流畅和自信没有和甲方周旋多年是不可能拥有的。
第一天散会,组长便叹了口气,说他们小看舒辞了。
他的底气不来自于出身,不来自丈夫的身份,而是来自他自身专业的深入和精通。
舒辞到达基地不过两天,宣传组的人都无一例外地沦陷在他的人格魅力中。
他用行动证明了他的个人能力远比“实习”的那个名头要更有价值。也难怪元帅和上将们一个会议茶歇就决定抛弃原来半吊子的外包影视公司,选择和舒辞合作。
一时间,所有人都羡慕起陆上将来,娶个老婆真是娶到宝藏了!
“人家夫夫之间啦,对工作的态度和对老公的态度能一样吗?”
“别瞎聊了,我知道咱们小舒导为什么蹦蹦跳跳了!”有人连称呼都改了,目不转睛盯着共享文档,“他刚刚把陆上将填进参演名单了!!!”
“我靠!”
“这就是老婆特权吗?!”
“我好酸,我怎么没有这么优秀的老婆!!!”
之后的两天开拍,舒辞感觉这群宣传组的军人哥哥姐姐们像换了个状态,全体打了鸡血一般,指哪儿打哪儿,每个人都用最高昂的状态参与拍摄。
一问才知道,大家都等着高质量地工作完,以饱满的精神迎接他们难得地能够对陆上将“为所欲为”的时光。
化妆小组更是格外激动。
那可是陆上将啊,能碰他到的脸简直做梦都能笑醒了,人生圆满!
舒辞在基地搭建的片场里面不改色地听着他们休息时的闲聊,嘴角挂着似有若无的笑意,笑意却没有达到眼底,他感觉心里说不上来的闷。
“摄像最后角度再注意一下,给到训练远景的时候画面中心不要变。”
他目光落在监视器上,第一遍确认完成,第二遍放的时候思绪就有些飘忽,竭力克制,才让自己回归正常的工作状态。
收工后,他让宣传组的人把自己的设备和背包都带回临时办公室,自己双手插兜,走走停停,走进了基地内部的历史陈列馆。
馆内的冷气开得很足,晚夏的潮热瞬间被吹散。他沿着导览路线漫无目的地边走边看,在心里一点一点试图解开自己纷杂的思绪。
他很少在片场分神,无论什么事都没有拍戏重要。
曾经有一回他接到物业管家的电话说邻居着火火势烧到他家里,需要他处理,他心如止水地说让他看着办,然后挂断了电话,继续拍下一条,生怕演员积累的情绪消失。
但今天,他险些出了大问题,拍戏时走神,对他来说是大忌。
为什么会走神?
舒辞脑海里冒出来那群叽叽喳喳的宣传组,想到化妆小组提起陆万青时的激动心情。
明明他自己也很激动,因为要拍到梦寐以求的梦中情脸了,他应该很能和他们共情才对。可为什么现在的他好像少了些激动,更多的是……不开心。
他到底在不开心什么?
舒辞深吸一口气,还没想出所以然,抬眼便看见馆中依次排列的历任十二上将的照片。
这些图片他在网上搜资料、在杂志里看到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宽幅巨张,暗金色边框神圣地圈着每一位坚毅的脸庞,放眼望去便有震慑人心的力量。
近畿四区的上将普遍有一种矜贵的气质,他们大多出身高门贵族,个人简历中没有太多波折,凭借着个人实力和家族势力轻而易举地就站到了最高点。
远域八区的上将们则更有个人色彩,他们或凶煞或坚毅,或勇猛或威严,任期越靠前的远域上将,经历越复杂,在鱼龙混杂的偏远之地度过千百道坎,最终爬到令人敬仰的位置。
舒辞在照片前停下,目光落在远域第七区。
放大版的陆万青军装照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剑眉星目,深邃的眼窝里嵌着两个绛蓝色的宝石,他的眼神是与年轻容颜不相符的成熟与沧桑,仿佛看遍沧海桑田后重归宁静的夜晚。
高挺的鼻梁犹如山岳纵卧,隔开了两侧脸颊的光影。
他的双唇紧抿,原本偏淡的唇色在压力中添了几分鲜亮。
这张照片里的陆万青是不曾经过任何修饰,纯天然的容颜。眼角细微的纹路在图像放大后清晰可辨,就连隐藏在领口下的,脖颈上的青筋也清晰可辨。
舒辞仰头看着他,忽然想明白了他心中的闷意从何而来。
他分明是那么想拍他,想将他留在镜头画面里,可是他却又想将他藏起来,不让其他人看,以至于想到有谁要给他化妆,要触碰他的眉眼鼻梁,描画他的唇形,都让他感到难以忍受。
谁都可以肆无忌惮地碰他,只有他不行。
凭什么呀?!
舒辞眼眸中的戾气闪过,如水般晃动。
他望着暗金画框里的陆万青,贪婪地伸出手,指尖顺着画框而上,整个人踮起脚。头微微扬起,似乎想要将自己的唇,覆在照片里Alpha之上。
“舒辞!”
距离熄灯时间半小时,陆万青迟迟没有看见舒辞回寝室,匆匆找来,竟看见他对着自己的照片就要亲上去。
他瞳孔骤缩,还没来得及阻止,下颌便传来一阵真实无比的温热。
作者有话要说:
舒辞:疯批艺术家,理解一下
陆万青:他什么时候能知道自己在惹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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